六年前。
对于月见七侑梦来说,发生了两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一个,是照顾了她这位父母早亡的女孩十八年的奶奶因病去世。
一个,是以酒名为代号、黑色为主打色调的组织找上了月见七侑梦。
来的人是代号为琴酒和伏特加的两个组织核心成员。
他们驱散了月见宅里谨遵月见奶奶遗嘱,想要把一生都奉献给月见七侑梦的忠仆们,而是告诉月见七侑梦。
“在你五岁的那年曾为一个老人看牌,并告知了他十三年后他不仅无法完成自己内心渴望的事情反而还会丢失自己的性命,那个老人在今年真的去世。所以……”
月见七侑梦看着那个银发男人,他周遭散发着某种肃杀的质感,她反问道:“所以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别这么害怕月见大小姐。”伏特加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递给月见七侑梦。“我们组织的第二任boss,也就是十三年前那位老人的曾孙很欣赏您未卜先知的能力,想要让您为组织效力。”
月见七侑梦瞥了一眼支票上高得离谱的数字:“月见家是什么样的存在,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当然知道,八大财阀之一缺什么都不缺钱,但我们能给你提供的不仅仅是衣食无忧的生活,还能保证你未来的安全。”伏特加说。
月见七侑梦“呦”了一声:“所以你们这群黑黢黢的乌鸦利诱不成开始威逼了吗?”
“我想月见大小姐的脑袋不应该只是一个摆设,长的这么好看被子彈穿透就死的太难看了。”琴酒咬着烟蒂,睥睨着这个无父无母的小可怜,知道自己一只手就能把她捏死。
“组织只是先了其他人一步而已,我想就算不是我们,盯上月见家这块肥肉的肯定还有其他人。到时候对方可能就没有我们这样好声好气了,您说是吧?月见小姐?”
琴酒和伏特加两个人。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但说的绝对不是信口胡诌。
月见七侑梦在奶奶去世之前,涉世不深。
无形之中也得罪过很多人。
有的是想要把她拉下神坛的同行。
有的是被她洞悉最大秘密的事主。
失去了家族庇佑的月见七侑梦,拿什么在这个世界上生活?
月见七侑梦自然要给自己找一个靠山,但绝对不是这群杀人如麻的黑·手党。
所以,月见七侑梦在伏特加不注意的时候出逃了。
但逃跑了仅仅两个月就被琴酒又抓了回去。
“月见大小姐,我们是抱有诚意来的。”琴酒在仿佛永远不会天明的黑夜里,用枪顶着月见七侑梦的脑袋,“组织不会没收月见家的一切,你也可以继续进行你的控牌师职业,所有的要求组织都会满足。并且每次为组织读牌的时候,组织也会给予你一分不少的占金。”
月见七侑梦心中冷哼。
瞧啊。
说的多么冠冕堂皇。
但干的都是祸害人的买卖。
伏特加也跟着补了一句:“我们的新任boss先生非常喜欢你,他给你取了一个代号叫阿佩罗……”
月见七侑梦瞥着握着枪的那只手,牙床冷得发颤:“我自己没有名字吗?为什么我要你们给我起代号?真搞笑,你们以为你们是谁……”
琴酒被触了霉头,扣着扳机的手指微微用力但没有按下去:“我们自然比不上以‘神之女’身份活跃在你们那个圈子里的月见大小姐,但既然你这样不情愿,我们这种卑鄙的家伙自然也有卑鄙的方式。伏特加,把东西拿过来。”
伏特加拿过来一个针管,把里面的液体药物注·射在月见七侑梦身体里。
这种药物让月见七侑梦的身体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年。
就像组织里面的另一个叫贝尔摩德的成员。
*
为了防止月见七侑梦逃跑。
组织让一个叫宫野明美的女成员来监视月见七侑梦。
这个女人比月见七侑梦大不了几岁。
为了完成组织的任务,宫野明美没日没夜的跟在月见七侑梦身边,担负着整个月见宅里里外外所有事宜。
“你为什么对组织这么忠心?”月见七侑梦在被组织禁锢了两年后,实在受不了这个女人24小时的贴身跟随。
宫野明美回答的也很直接:“我从小在组织里长大,当然要……”
“你知道你的父母都是被组织杀掉的吗?”月见七侑梦又问。
宫野明美怔住了:“你说什么?”
很好。
宫野明美的这个表情说明了,她不知道。
月见七侑梦手里捏着72张宿命牌,看在这个女人矜矜业业的照顾自己两年的份上,擅自替她看了一下命运。
“你的父母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女儿,是你的妹妹,在你的妹妹刚出生不久你的父母就死于大火。”
经过两年的相处,宫野明美知道月见七侑梦在这方面的能力非常强大。
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强大。
所有细节讲述的完整且正确,连她有妹妹都知道。
月见七侑梦继续说:“我想组织告诉你的,肯定是实验室里发生了什么大火导致你父母意外死亡,但不是的。你的父母是被杀的,我从牌面上看到了一张【破碎的镜子】,他们是被身边最熟络的人用刀杀掉的。”
宫野明美成功被月见七侑梦劝反。
她开始把重心放在调查父母的死因上,疏于对月见七侑梦的看管,没有发现月见七侑梦背着她偷买了一张去美国的机票。
在20岁那年。
月见七侑梦进行了第二次逃跑。
这一次逃跑的时间更短,她刚在美国下了飞机就又被埋伏在那里的组织成员带回了组织。
那也是第一次,月见七侑梦发现自己的身上有了组织药物带来的副作用。
琴酒和伏特加拿着药物的抑制剂,让月见七侑梦给他们看了一场牌。
——“你们未来会碰到一个高中生侦探,这个高中生未来会成为你穿你们喉咙的银色子弹。”
月见七侑梦说出这个牌意的时候,心中竟然有些期待。
从时间线上来看,这个高中生侦探出现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但……是不是代表着她是否能够脱离组织恢复自由?
*
而宫野明美也确实发现了一些自己父母当初死亡的蛛丝马迹。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宫野明美在监管了月见七侑梦五年之后,第一次对月见七侑梦流露出坚毅的表情。
那种表情很淡但充满力量。
父母的死亡真相,宫野明美查了三年。
“月见小姐,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我也可以帮你买一张通往世界各地的机票。”宫野明美站在她的面前,鞠躬至最低的角度,虔诚之至。“组织告诉我,只要我能够完成十亿元的抢劫任务,就让我带着志保离开组织。”
“我真的,不想让我和志保再为杀掉了我们父母的仇人工作了。因为我父母发现,组织要研发的药物给予世界的不是福音而是灾难,想要说服组织停止研发药物所以被杀。而我们……竟然这样被欺骗了这么久。”宫野明美的声音都在发抖,隐忍着愤怒的抖。
月见七侑梦不用看牌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雪莉在组织里面负责的是研发药物,手里掌握着诸多组织内部核心资料。
结果也和月见七侑梦所想的一样。
十亿抢劫案是一场预谋,组织欺骗了宫野明美。
月见七侑梦得知宫野明美被琴酒杀掉的时候,组织派来了第二个监管自己的对象。
是地位和琴酒几乎持平的莱伊。
他第一次出现在月见七侑梦面前的时候,端坐在“知事屋”的客厅沙发上,修长笔直的双腿叠起,柔顺且梳理的异常整齐地黑发扑撒在身侧。
坐在阳光里的时候,却像是没有任何温度地抬眸看了一眼月见七侑梦。
月见七侑梦简直都能从他的眼眸里读取到一种无语的倦赖,完全把看看管自己当成了一个小儿科的行为。
棕褐色的腕表被他当成了饰品戴在手腕内侧,挽起的黑色衬衫袖子露出暗绿色的金属纽扣,上面的光泽和他绿眸里的冷调一样透明。
月见七侑梦心情苦哈哈。
用劝反宫野明美的那招对待莱伊……有可能吗?
*
答案是。
没可能。
这家伙简直就是死板的木头。
根本不听月见七侑梦看玩牌的揣测。
“你有一个妹妹。”月见七侑梦说。
莱伊:“没有。”
“你还有一个弟弟。”月见七侑梦说。
莱伊:“别犯傻了好吗?”
“你不是日本人。”月见七侑梦说。
莱伊:“需要我把我的驾驶证、护照、住民票都拿给你看看吗?”
月见七侑梦很郁闷,她活了二十多年。
从来!
没有人!
说过她读牌的结果!
是错误的!
月见七侑梦闭了闭眸,打算试最后一次:“你的父亲没有死!”
前面的所有话语都没有触动莱伊这块石头,只有这句话,让他的表情在那么一秒钟里发生了细微波动,但很快又犹如石沉大海般消失不见。
莱伊面色沉静,轻轻浅浅的瞥了月见七侑梦一眼之后灭掉手里的万宝路。
烟丝之中,他第一次对月见七侑梦露出浅浅地似笑非笑。
“不要把你宝贵的猜测技能放在我这种喜欢讲证据的人身上,这毫无意义,未经人事的大小姐。”
月见七侑梦被他咏叹般轻捻的语气弄得有些无语。
随便吧,本来还想帮他找找父亲来着。
她才不要管这个闲事呢。
*
但从哪儿以后。
莱伊对月见七侑梦的态度发生了某种细微的变化。
这种奇妙的读牌技能是真是存在的吗?
可以看到人们未来发生的事情或是曾经的过往吗?
莱伊在此之前的态度是,太滑稽了不可能。
但来到“知事屋”之后,他看到了被诸多事主奉之为“神之女”的人。
那些人有的愁容满面的走进来、欢天喜地的离开。
也有一些得到了不好预告的家伙,会非常没水准的对这月见七侑梦说一些不礼貌的话语。
对于这些人。
莱伊也懒得废话,直接拎着领子扔出去。
月见七侑梦很欣赏莱伊处理掉那些人的样子,宫野明美就更喜欢用言语驱赶那群人,但很多时候还是直接动手更干脆利落。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扔人。
莱伊拍了拍西装上的褶纹,抽了一根烟沉思片刻后,对月见七侑梦说:“麻烦小姐,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那么残酷的‘预告’。或许你在说的时候可以斟酌一下,这样我的体力活也可以少一点……”
什么“你没救了,回去等着破产吧也别挣扎了。”、“这段婚姻本身就是阴谋的结果,离婚是必然的。”、“那个男人不适合你,他在欺骗你,你完全没有吸引他的魅力。”
这种话语谁受得了啊!
但月见七侑梦重点在于——“你在说谁是麻烦小姐啊?!”
这个麻烦小姐惹祸的体现不仅仅在于经常会得罪一些事主。
还有就是……
“坐在这里,不要动。”
月见七侑梦把莱伊摁在她的画板后面,面前摆放着画架和挤好的油画颜料,找好光影之后开始准备动笔。
“你的身材很标准,可以稍微媲美一下佛罗伦萨的美术学院雕塑石膏像,我现在没办法出国就先拿你练练手了。”
麻烦小姐说的理直气壮。
莱伊哭笑不得。
稍微?
媲美?
莱伊知道月见七侑梦很喜欢油画,东京许多知名画展上面还挂着她的作品,但基本上都以风景为主。
之前宫野明美会陪着她外出写生,但是风景画多了偶尔也想换换风格。
“偶尔画一画帅哥也会让人心情愉悦。”月见七侑梦的笔触沾着颜料在白色油画框上构图。
他看起来是瘦高型的那款,但画起来的时候月见七侑梦能感觉到被衣料会包裹着里面蕴含的肌纤维脉络。
这样的话,衣褶儿会变多、光影会变得更多层次、画面也很难塑造。
“莱伊,你真难画。”月见七侑梦吐槽。
“……”莱伊。
摆在地下室里的人物油画框逐渐从侧脸变成四分之三侧最后到正面。
莱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幽深森林般的谭渊绿眸也开始紧紧追随着她。
月见七侑梦一直看着他,是因为她要研究光影、线条,融入到笔触之中。
而莱伊一直看着她……是因为什么呢?
月见七侑梦提了一个更过分的要求。
“我想画你的肌肉。”她说。“现在的空调温度刚好,你可以把衣服脱掉吗?”
“……”莱伊站起身来把她没用完的颜料倒进笔洗桶里。“你该睡觉了,ojyo酱(大小姐)。”
*
“你为什么不哭?”
莱伊再一次扔走因为月见七侑梦说出了对方秘密之后,恼羞成怒对月见七侑梦恶语相向的事主后,走到月见七侑梦面前询问。
月见七侑梦默默地开始收拾自己桌子上的纸牌,头也没抬:“什么啊?”
“刚才那个人那样说你,你明明很难过,为什么不哭出来?”莱伊不明白,她到底在忍什么。
月见七侑梦耸肩道:“我为什么要跟他们计较?”
“……”莱伊。
她不能跟那群家伙们计较。
但是莱伊不能不计较。
月见七侑梦总觉得莱伊老是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偷偷跑出去。
问他的时候,他也不承认。
可每次睡觉前他的鞋底都很干净,但是第二天睡醒的时候他的鞋底会沾染血垢。
“这是你画室的颜料。”莱伊随口解释。
月见七侑梦不信,因为根本就没有松油味道而是浓郁的铁锈味。
她怎么会傻到连油画颜料和血液都分不清呢?
莱伊拒不承认这件事。
就像不承认他莫名其妙开始关心月见七侑梦为事主读牌这件事。
“当一个人知道太多秘密的时候,就会变成众矢之的。”莱伊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下颚抵在暗沉的色调里面,唯有绿眸波光潋滟。
他的唇瓣近在咫尺,伸手抚摸着月见七侑梦的脑袋时,掌心会微微用力往下压。
这个动作,好像是在让月见七侑梦点头应允自己的话语似的。
“麻烦小姐,不要再给自己找麻烦了。”你知道我一个美国fbi在日本组织做卧底,还要避开日本警察的帮你处理,有多费劲吗?
组织会允许一个知道自己秘密太多的人,安全离开吗?
不会。
月见七侑梦无视掉他的语重心长,把他的提醒当成了对自己的埋怨:“你是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吗?之前的女成员也经常会碰到这种事,她可从来没有过怨言!”
“我不是这个意思。”莱伊把话咽了回去。
他总不能说自己动用了fbi的势力在帮月见七侑梦处理掉那些社会上有些头脸、因为被月见七侑梦洞悉了秘密,想要来找月见七侑梦麻烦的家伙们吧?
虽然可以让组织出手,但那样的话死伤肯定会更严重,远没有fbi能够把事态降到最低。
最重要的是……
莱伊觉得月见七侑梦想要离开组织。
他得做点什么。
月见七侑梦当然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但自己也有一点小心思,故作被莱伊伤害到了的冷哼:“得了吧,莱伊先生是个没有耐心的性格,都怪我给你添麻烦真不好意思了。但是你放心我不会改,因为你刚才的那句话伤害到了我。”
“……”莱伊。
“那我要做点什么,能让你不觉得‘难过’?”莱伊问。
“让我画你的肌肉。”
“……”莱伊。
*
天地良心。
月见七侑梦绝对是站在艺术角度来对待这件事的。
可莱伊似乎不这么想。
“你画过礻果模?”
月见七侑梦非常直接的承认:“画过。”
在看到莱伊表情变得隐晦难测的时候,月见七侑梦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他解释一下:“我之前油画教授老师说过,艺术不能惨杂奇怪的东西,要用澄澈的眼睛去欣赏人体的美妙。你不能歧视礻果模,他们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也很累的,为艺术献身很伟大的……”
莱伊头痛:“我没有歧视……”
“那我去开空调了,28度可以吗?”
“……”莱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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