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马的麻绳直接被王彪的柴刀砍断,崔椋一个后仰躲过他收不住势头的刀刃。
白马股上一痛,一路往山下狂奔,把追出来的众人远远地甩在身后。
“什么追风一号,这匹马明明叫小甜甜——”王彪仰天长啸,不甘地将柴刀插进土里,他将脸埋在健硕的手臂中,痛苦地嘶吼:“甜甜,对不起,我真没用啊!”
“……闭嘴,别嚎了。”脸上一道长疤的人扯了扯嘴角,朝崔椋离开的方向望去。
“咱们回去继续睡吧,只要狐仙人还在,她就没办法活着离开。”
身后的人逐渐被她甩开,崔椋的心却仍在咚咚跳着,她压低身子,紧紧地搂着马颈,生怕被颠下去。
为了避免再次回到镇子上,崔椋特地拽着缰绳让白马从山的背面往下跑。在下山的过程中,她的玉佩突然亮了起来。
“终于有反应了。”看来镇子上似乎是有什么类似信号屏蔽器之类的东西,离镇子越远,信号就越好。
崔椋扯了块干净的衣角擦了擦玉佩上的血迹,她来不及看那一条又一条的未读消息,赶紧先联系了封遂。
消息发了出去,死里逃生的崔椋突然感觉无比的轻松,甚至有些犯困。她打了个哈欠,伸出手使劲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下。
“不能睡,起码要撑到封遂过来……”崔椋使劲地晃了晃脑袋。
白马跑得飞快,雨水和山路两侧横生的细枝不断地抽打在她的身上,但是崔椋却不想躲,她希望这种细密的疼痛能让自己清醒一些。
在确保完全安全之前,睡觉无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可是她真的很困,即便在寒冷的夜雨中奔逃,她的身上也不断地出着虚汗,头也疼得厉害。
崔椋坐在马上,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有些恶心想吐。
“崔椋,你给我清醒一点,马上就有人来救你了……”她喃喃地念着,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突然,她感觉身后一沉,一股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上,粗硬的毛发扎得她生疼。
“想睡就睡吧……”狐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崔椋身后。它的眼角还带着干涸的血迹,原本绿莹莹的瞳孔已经恢复如初,似乎之前被两指戳入双眼的不是它一般。
听到这话,崔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那狐妖从她的身后探出头来,脸努力地往前伸,似乎想要看清她的表情:“怎么不睡了,不是困了吗?”
它的左手突然幻化爪,狠狠地插进崔椋的左胁,发出噗嗤一声。
“挺聪明啊,知道在庙里躲着我。”它转了转眼珠,声音有些嘶哑:“可惜了,你就不该出来。”
“你这血很奇特,最适合妖族修炼了。”
崔椋痛得发不出声音,她低头看着穿透身体的利爪,费力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用生魂修炼,啖人血肉……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只要能修炼成人型,遭天谴也值了。”狐妖突然又咧着嘴笑了,它嗅着崔椋身上的血腥气,有些迷醉。
“从哪里吃起呢?”它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用毛茸茸的大尾巴扫过崔椋的腰,另一只手也变成利爪,冷硬的爪尖擦过崔椋薄薄的眼皮,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你伤了我的眼睛,我就要吃了你的眼睛。”狐妖舔了舔唇,然后便低下头去:“但是眼睛这种东西,还是要留在最后吃才好。”
崔椋绝望地看着被乌云遮盖住的天,她能感觉到狐妖尖利的牙齿刺进了自己的肩膀。
“像你这样的修仙之人,就是要一点一点地品尝。”阴森可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滚烫的鲜血混着雨水从肩头流下。
崔椋挣扎过,但是完全没用。被利爪贯穿后,她就像一块穿在竹签上的炭烤牛蛙,怎么也无法逃脱。
白马在狭窄的山径上飞驰,本以为逃出生天的她,现在却要被吃掉了。
崔椋仰起脸,感受着雨滴不断地落在脸上,然后再滑落下去。
她甚至想着,要不直接让狐妖照着自己脖子上来一口得了,这样也能少点痛苦。
本来只是想卖几株灵草,赚点灵石,怎么会落得这幅田地。
……
不知何时,云层后面露出了半个月亮,昏暗的月光洒落,笼罩着幽深的山径。
月色下,一道黑影闪过。
崔椋抬起完好的右手揉了揉眼睛。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刚是不是有个人窜过去了?
白马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前蹄高高扬起,险些把马上的一人一妖掀下去。
“小姐!”
封遂急切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他抽出背上负着的大刀拦在马前,赤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崔椋惨不忍睹的脸。
终于有人来了!
“封遂……”崔椋哽咽出声,眼眶瞬间发红。
封遂没有答话,修长的手指紧紧攥住长刀,指腹被刀柄上的突起硌得发白。
狐妖似乎有些不爽,它把捅进崔椋左胁的爪子抽了出来,舔了舔上面的血液:“这是你的小情人?”
“正好,既然这样,你们就一起进我的肚子里吧。”它蹲坐在马上,突然纵起向封遂袭去。
崔椋无力地趴在马背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腰部流出来的血把白马柔软的毛发都染红了。
封遂举刀迎上,生锈的刀刃对上狐妖的尖牙利爪,发出“叮”的一声。
看着这狐妖的样子,封遂皱了皱眉。
“狐面人身?”
他足尖点地,使出一招鹞子翻身,险险地躲过狐妖的攻击,下一秒却又被它抓了个正着,手掌划出长长的一条口子。
他没办法清晰地看到狐妖所处的位置,一时间竟无力抵挡对方的攻击,身上添了许多伤痕。
封遂不懂修仙一事,探不出这狐妖修为深浅,只能速战速决。
“毫无灵力的普通人。”狐妖轻巧地落在地上,不屑地掸了掸肩上不存在的尘土:“吃起来肯定不怎么样。”
“你可以试试。”封遂一刀挥出,使出了十成的力气。
狐妖伸出爪子去挡,长刀的刀刃破开它利爪的皮肉,将它的手臂从下至上剖成两半,一直到肩膀处才停止。
“怎会如此,你这是什么刀!”狐妖发出尖利的叫声,它被一分为二的手臂耷拉在身侧,绿莹莹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眼前一身劲装的青年。
这明明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刀,怎么会有此等威力,竟然能生生劈开它幻化的兽爪。
不,不是刀的问题。狐妖眯起眼睛,恶狠狠地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这人的刀气至阳至烈,哪怕是再普通的刀到了他手上,也有开山劈海之能。
狐妖拱起脊背,看了一眼已经成了个血人的崔椋,伸出舌头舔了舔尖利的兽牙。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命更要紧,虽然今日它逃了,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何愁找不到机会吃了这个女修?
这么想着,狐妖两脚一蹬,打算往镇子上逃,却被一刀贯穿胸腹。它徒劳地挥舞着自己那只完好的爪子,觉得伤口处仿佛有火焰在灼烧,疼得它浑身颤抖。
封遂面无表情地转动刀柄,搅碎了狐妖的脏器。
崔椋艰难地抬起了头,隔着雨幕看向封遂。他的脸上沾了血,眉目冷冽,浑身上下充满了肃杀之气,像一把出鞘的刀。
狐妖颤颤巍巍地向后退着,企图把自己从刀刃上褪下来,封遂却步步紧逼,将长刀尽数没入它的身体。它的背上穿出很长一截刀刃,刀尖上还滴着腥臭的妖血。
过了一会,崔椋又听到一阵声响。
那狐妖好像已经死透了,它像个破碎的麻袋一般被封遂从刀上扯下,随意地丢在地上。它双目紧闭,浑身软绵绵地堆在一处,看起来毫无生机。
封遂收起长刀,长腿一伸,跨过狐妖的尸体向崔椋走来。
看到崔椋脸上和身上狰狞的伤口,封遂目光一凝。刚刚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却没想到她伤得这么严重。
从脸到腿……她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我带你回去。”封遂翻身上马,将崔椋靠在自己的胸前。
他心中怒极,手上的动作却努力放到最轻,生怕碰疼了她。
来之前他曾找认识的人借了点灵石,在山下买了几张瞬移符箓。但自从传送到这里之后,剩下的符箓似乎就失了效用,现在他只能带着崔椋骑着马往回赶。
好在这个地方离鹿蹊山不远。
看着崔椋的样子,封遂毫不犹豫地将情况上报给鹿蹊山医堂,希望到了地方能有人接应一下他们。
“小姐,你要不要吃些东西?”他在衣服上用力地擦了擦手上的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油纸包着的烧饼递给崔椋。
这个烧饼是他做完任务后买的,当时他联系不上崔椋,便在奚侠镇等着,生怕她回来之后找不到自己。
他就这样从下午一直等到了晚上,就连鹿蹊山上的飨间斋都已经关门了。为了让崔椋回来之后不要饿着肚子,他便去买了个烧饼放到储物袋中。
“吃东西?这里哪有东西可以吃……”崔椋恍惚地睁开眼睛向前看去。
眼前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细细密密的伤痕新旧交叠,煞是恐怖。
睫毛上的血水滴进眼中,但崔椋却顾不上眨眼,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油纸包。
封遂明明浑身都是血,却唯有这只手是干净的。
就是这样的一只手,明明刚刚还握着长刀,现在却托着一张从血雨腥风中带回来的油腻烧饼,送到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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