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朝外推开的三楼窗外生机勃勃。绿意盎然,桃花满园,时不时有燕子与麻雀掠过眼底。
窗里,一个格外漂亮的小男孩神色冷淡地收回眼神,手中笔刷从色盘中沾取红色颜料,落在身前的画布上。
这是一个平常的午后。
吱呀,门被人打开,一道女人的柔软嗓音响起:“阿照。”
男孩执着笔刷的手一抖,铺色的画布上流畅的颜色突兀断掉。他转头,黑眸中映衬着一个红裙女人。
女人微笑着,漂亮的面庞宛如落凡的温柔天使:“在画什么?”
陆照喉结紧张地滚动一下,年幼的嗓音带着与年纪不同的稳重:“天空。”
女人听到后蹙眉,她不大赞同道:“现在的天空是蓝色的,怎么能用红色呢?”
看着画布上已经铺了一半的红,女人露出苦恼的表情。思虑片刻,她突然粲然一笑,举起手中的白色塑胶桶,示意给他看。
“阿照,妈妈帮你把天空变成红色吧!”
刺鼻的液体泼向房间的每个角落。
春日午后,繁华的别墅三楼浓烟滚滚,热烈的火光里掺杂着女人的狂笑。发现异常的佣人们迅速拿来各种灭火工具,来到三楼。
堵在楼梯口的众人却没有立刻救火,而是面面相觑,最终由一个人拨通这家主人的电话。
上次夫人因放火被人阻止而不高兴,趁人不注意去跳楼自杀。自那之后,这栋别墅里的规则就是,即使是要死人了,只要不伤及夫人性命,一切都要请示之后行动。
谁敢因擅自行动惹夫人不高兴,在s市便也没有活路了。
房间里,笔刷与颜料早就跌翻在地,木地板被颜料染成扭曲的颜色。小陆照僵硬地坐在窗口,双手捏住椅子边缘,看向火光中央女人的眼神里掺杂着惊恐。
红裙女人却兴奋地在火中翩翩起舞。
“阿照,你快画呀,妈妈帮你把天空染红了,你的画就不会错了,哈哈哈哈哈”
“要把妈妈也画上哦,妈妈知道阿照画的妈妈最漂亮了!”
“怎么把笔丢了呢?你不是最喜欢画画了吗?”
“捡起来!画!”
听到陡然变得尖而刺耳的声音,陆照惊地一抖。他神情无助,可根本没人会帮他,男孩扣在椅子边缘的手指缓缓松开。
看着陆照弯腰将地上的笔重新捡起,女人因暴怒而起伏的胸口才缓缓平息。她动了动僵硬的嘴角,尝试几次再次带上温柔地微笑。
女人举起缺失食指和中指、疤痕遍布的右手,伸向男孩:“要不要妈妈教你?”
随着女人靠近,被遮住的门暴露在陆照视野中。烟雾朦胧间依稀能确认门敞开了一条细缝,如果用身体冲过去,就可以撞开滚烫的门,逃出去。
想到这里的瞬间,他就做好决定。陆照把手中的笔直接扔到女人的脸上,红颜料撒了她满面。
在女人愤怒的吼叫声中,幼小的身体强行控制住对女人和火焰的恐惧,迅速从朝门的方向跑去。
出口,就在眼前了。
陆照已经可以看到门外聚集的人,他们或冷漠、或可怜地看着自己。他伸出手想要求救,门边被烧裂的木板却猝不及防朝他的身上直直砸下来。
一股剧烈的疼痛与灼烧感在背部炸开,仿佛皮肉与骨头全部被撕裂而开。
浓密睫毛之上的眼皮不安地滚动,上面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大概是做了什么噩梦,枕头上的脑袋像是被魇住一般僵硬,脖颈都用力绷住。
“嘶——”
旁边传来一道抽息,随后便是一声低哑地怒吼:“陆照!”
枕头上的人猛然睁开双眼,露出一双布满痛苦与惊恐的黑眸。
看着冷白的天花板,陆照反应一下,才迟钝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距离他不足二十厘米的地方,一张精致昳丽的容颜闯入他的眼睛。对方抱着头,表情痛苦,看到他醒了之后,直接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
“压到我头发了!”
陆照顺着他的头发望到自己的脑袋下面,他往后挪一段,道:“抱歉。”
醉酒、惊吓又熬了个大夜,一觉醒来本身就不会有多舒服。刚想挪个位,又被人压到头发。
至灼体验感十分不好。
他臭着脸坐起身,从身旁拿起手机瞥了一眼,八点半。
想起关键问题,至灼转头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照醒来后,视线一直停留在至灼的身上。见到他转身问自己,陆照也从床上坐起身,摇摇头。
看来是没有记忆了。
至灼确认的同时也发现对方的视线,他挑了下眉,曲起一条腿,手肘撑在上面,单手托腮也盯着陆照看。
一直盯到对方败下阵垂眸躲开,他才微微一笑,清晨微哑的嗓音带着某种暗示:“那你觉得呢?”
陆照低头看了看搭在两人身上的被子,以及身后刚刚一起枕上的枕头。
他抬眸望向青年背光的昳丽笑颜,一本正经点头:“你的确会是我喜欢的类型。”
至灼扯开唇角轻切了一声,掀开被子:“老子是所有人的理想型。”
“起床,今天有事要做。”
他抬腿想下床,发现没有拖鞋。
在别人的地盘过一夜是很辛苦的,比如昨天看完那本简单记载着人员信息的笔记后,至灼开始嫌弃自己一身的酒臭味。于是他找护士借来一套新的洗漱用品,从陆照衣柜里扒拉出之前新买的衣物去洗澡,找不到能穿的拖鞋,顺便又蹭了陆照的。
爬上床之前,他还十分有礼貌的物归原主。
至灼啧了一声,在床上站起来,长腿跨过旁边的人,一脚踩在拖鞋上。
看他穿上就往外走,陆照出声:“那应该是我的吧。”
至灼回身:“你有意见?”
大意见的确是没有,但是……陆照指了指自己:“那我怎么办?”
“你?”至灼上下扫他一眼,无情转身,“你不穿。”
由于房间内某种奇怪的资源短缺,至灼收拾好后,在沙发上等人。他瞥了眼昨天看完被随手放在笔记,扬声冲着洗手间里的人补充:“顺便把你的行李收拾好。”
陆照开门走出来,用手里的毛巾抹掉脸上的水珠,额前的发丝被水打成一缕落在眉宇之间。
“为什么?”
至灼回眸,看着他线条分明的面庞笑道:“因为今天我要带你回家。”
“谁家?”
“你家。”
陆照在原地沉默站了一会儿。他没什么表情“哦”了一声,转身又进了洗手间。
放下毛巾再出来以后,陆照没有说话。默默来到衣柜前,修长的指节扣在推拉门上。
停顿了两秒,他放下手,转身面对至灼。
“我凭什么要跟你走?”
反抗来得如此突然。
窗下的阳光里,至灼十指扣在腹前,微微偏头,垂眸示意他看向两人之间间隔的床:“你刚刚可不是这么描绘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金色阳光穿过玻璃,越过沙发上的青年,打在床尾洁白的床单之上。陆照站在里面的阴影里,眼眸扫过还未整理的床,虽然知道没有发生过什么,他仍然忍不住滚动喉结。
“我没有记忆。”陆照再次抬眸,“你骗我怎么办?总要证明一下。”
“怎么证明?”
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至灼眼睛微微睁大,语气惊讶:“陆照,白日宣淫可不好呀!”
绯红瞬间燃烧陆照的耳朵。
他攥住垂在身侧的手,又缓缓抬起,伸出食指点在自己的下唇瓣上:“你亲我一下,我就相信。”
至灼笑吟吟看着他的手指,没有回答,直接站起身。水洗牛仔裤包裹的笔直腿迈动,一步一步走到陆照面前。
他双手捧在陆照的两颊,轻轻抿了下殷红的唇。
只是因为这个动作,陆照睫毛都紧张地颤动几下。接着,一股力道从两颊传来,他的脑袋被人用手直接压下去,柔软的触感没有如他所愿落到该去的地方。
陆照垂下的黑眸里情绪翻涌,直到额头的唇离开,他还是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点在下唇的食指也没放下。
“不——”
他刚出声,至灼直接双手用力把手里的脑袋掰回来,强制对方与自己对视。
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半是威胁:“你不要得寸进尺。”
看了他半晌,陆照放下手,暂时放弃了某个“得寸进尺”的想法。
至灼轻哼一声:“我还治不了你了?”
他后退两步,叠腿坐在床沿,抬起下巴指挥:“换衣服,收拾东西。”
陆照听话转身拉开衣柜,从里面先挑了身衣服后,直接站在原地解开睡衣扣子。
至灼双手撑在床上,本来打算静静看着他表演,没想到睡衣刚脱下一只胳膊,脊背暴露在视野的一瞬间,他瞳孔微缩。
“等等。”
他蹙眉重新站起身,抬手直接把另一半衣服扯开。介于少年与青年的背线条遒劲有利,寓意着美好与青春的身体如今却疤痕遍布,尤其是那片贯穿右边肩胛骨的烫伤,狰狞又丑陋。
至灼张了张嘴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却又想起来这个人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照有些疑惑地回头问:“怎么了?”
至灼抬眸望向他,摇了摇头:“没事。”
睡衣被死死捏住的修长指节抓皱,因为过于用力,有些颤抖。
脑海里闪过笔记上那句轻描淡写的“让陆家消失”,至灼大概猜测到原因了。
他深吸一口气,松开手,转身:“快点换,别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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