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轻顾很快陷入梦乡。
朦朦胧胧间,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景色优美的河畔,近处绿草茵茵,戏蝶纷飞,远处的水面落日晚霞,逝水汤汤。
是他们合欢宗的幽会圣地阙水畔。
这次许轻顾有了防备,不像昨晚那样迷迷糊糊,很清楚地知道这是在梦中。
他一眼看到了背对着他负手立在河畔的年轻男子。
男子青丝如瀑,背影清隽,完美地与眼前落日美景融为一体。
还真来了……
虽然昨日梦中对方给他的感官很不错,还留了灵元给他炼化,让他一下升到筑基二层,可许轻顾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筵席,对方肯定有所图。
他警惕地问:“你是何人?”
男子转过身来,不答反问:“你看我像谁?”
许轻顾微微皱眉。
眼前的男子和昨日梦中一样,脸上每一分轮廓都是按照他的喜好长的,在他眼中,男子就是个完美的梦中情人,怎么看怎么喜欢。
男子问的是像谁,而不是是谁,说明男子应该是像某个他见过的人。
但他确定没见过这么合着他心意长的人,不然不会没印象。
想清楚这些,许轻顾便懂了:“南柯梦?”
男子微微挑眉:“挺有见识。”
南柯梦取自南柯一梦,是一种比较偏门的阵法。
南柯梦里,会出现一切美好而心驰神往的事物或人,以前一些客栈会设这样的阵法用以吸引顾客。
不过这种阵法极其消耗灵石灵力,且入梦者醒来后会陷入巨大空虚中,梦中挥金如土,左拥右抱,梦醒却依旧是娶不上媳妇的穷光蛋,真正是南柯一梦,反差太大造成情绪消沉,渐渐地便销声匿迹了。
这个男子刻意不想让他看到他的脸,他又没喜欢之人,南柯梦便让他看到了他理想中喜欢人的样子。
许轻顾更加警惕:“你拉我进这梦是什么目的?”
“目的?”男子轻笑,“你昨晚不是体验过了?”
许轻顾自认八尺厚的脸皮微微一红。
虽然他知道,那种舒服得欲/仙/欲死的感觉,也是南柯梦根据他内心对于双修之事的幻想给他造的,根本没真实发生过。
可也不代表它能被拿出来这样光明正大地讨论。
他不要面子的么!
许轻顾盯着男子:“你为何要这样做,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要汲取你梦境力量修炼,”男子语调从容,“你也看得出来,我是梦魇魔,你的双阴体质对我这类见不得光的阴物修炼很有用。”
许轻顾是知道自己双阴体质吸引阴物的。
之前他还没下山时,差点被一个鬼修掳去双修,那鬼修道体是一具白骨,鬼气森森,吓得许轻顾做了小半年噩梦。
梦魇魔是修士陨落后魂灵寄生在人梦境中,靠汲取梦境之力修炼,本质上来说也是鬼修一道。
“我也不白占你便宜,我会留灵元给你修炼,”男子又道,“我们各取所需。”
许轻顾被说心动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修炼方式呢!
他现在被拘灵锁扣着,基本不可能找人双修,至于裴昱……算了吧想到他他就心里发怵。
和谁修不是修,在哪修不是修。
最重要的是,他给的灵元实在是太多了。
许轻顾思索了片刻,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梦魇魔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
“我俩的牵扯仅在梦里,不要掰扯到现实。”
梦魇魔意味不明地怪笑一声:“怕你的枕边人知道?”
许轻顾心说我是怕你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连累我。
不过他懒得解释,索性点头。
梦魇魔完美无缺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宽大袍袖下的手指紧握成拳,自我暗示几遍梦里梦外都是他,没有第三人,才压制住险些让他发疯的妒意。
“我们各取所需,自然不牵扯到现实中。”梦魇魔道。
许轻顾满意了。
条件谈妥,接下来二人没再进行废话,直接主题。
河水幽幽,带着花香的微风轻抚,飞蝶扑扇着翅膀在花丛中嬉戏追逐。
这一次的体验和昨晚一样,许轻顾感觉到了让人放纵的快意,人间极乐大概不过如此,不过内容依旧虚幻而不真实,并不会轻易使人沉沦。
只有到了最后,梦魇魔那张长着他梦中情人样子的脸忽然凑过来,在他唇畔烙下一吻。
这吻和那似幻非幻的感觉不一样,炙热滚烫得近乎真实,以至于醒来时,许轻顾唇上还残留着那种灼热的感觉。
许轻顾禁不住摸了一下嘴唇,随即目光落到一边还在昏睡着的裴昱脸上,又心虚地挪开。
他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到脑后,盘腿炼化体内的灵元。
如此过了两日,许轻顾的修为又进了一层,真正是进阶如喝水,羡慕死苦苦修炼的药宗弟子了。
这日,行素仙尊不在仙门内,他与舞翩迁的儿子柯子寻过来给裴昱查看情况,柯子寻为人温和有礼,还是个不可多得的药修天才,舞翩迁每每提起这个儿子,都一脸骄傲。
等他给裴昱看诊完,许轻顾终于良心发现,问:“柯师弟,他一直不醒,没问题吧?”
柯子寻笑道:“莫担心,裴公子这是在进行自我修复,他伤得太重,清醒对他而言反而是耗费精力。”
许轻顾点头,不醒更好,省得醒来又发疯。
柯子寻很快告辞,许轻顾关上门。
墙角的花瓶里,探出个黑色的小脑袋,圆溜溜的眼睛东张西望片刻,见房间里没别人了,才敢扒拉着花瓶边缘从里面爬出来。
许轻顾见自家儿子壁虎一样攀在花瓶上,走过去把它拿起来,道:“小心摔了。”
“我无聊,”小龙崽奶声奶气地说,用爪子摇晃他爹的手指撒娇,“爹爹,我想出去玩。”
小龙崽正是处于精力旺盛需要宣泄的时候,天天把它拘在院子里,快要把它憋死了,每天就只能变成小龙这钻钻那看看,几天下来,它把每一个角落都扒拉了个遍,耗子都被它骚扰得搬了好几窝。
现在他显然已经玩腻了,想要更广阔的玩耍空间。
然而他来的时候,是化成小龙呆在他袖中乾坤的,现在突然变个儿子出来不好解释,让他变成小龙带他出去又风险很大。
许轻顾只能无情拒绝:“不行。”
“可是,我好想出去呀,”小龙抬眼,眼巴巴地看着他,“爹爹~就出去一小会好不好~”
许轻顾被他祈求的小眼神看得心头一软,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不是爹不想带你出去,现在外面的人都在找你和你阿爹,要被发现你是龙,我护不住你。”
小龙似懂非懂地眨了下眼睛,随即眼神一亮:“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小龙没回答,迅速从他的手上下来,嘿咻嘿咻地跑到他阿爹的床上,钻进裴昱的袖中乾坤,不多时,它嘴里叼了一颗丹药,从里面爬出来。
它把丹药吐在床上:“看!”
许轻顾把还残留着小龙牙印的丹药捡起来,放在鼻尖嗅了嗅,没嗅出个所以然来,问:“这是什么?”
“变身丹!”小龙骄傲地挺起小胸膛,“以前阿爹做给我玩的。”
许轻顾没想到他们还能从未来带东西过来,这玩意既然是裴昱做给儿子玩的,想来不会坑他,他有点好奇地把丹药递给小龙:“那你吃了变给我看看。”
小龙听话地“啊呜”一口把丹药吞了,片刻后,床上的小龙崽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猫,冲许轻顾软软地叫了声:“喵呜。”
!!!
许轻顾对于长毛的小动物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一颗心都化了,当场把小奶猫抱起来揉搓了一通。
小奶猫才不管它爹一颗想吸猫的心,从他的手上挣脱着跳下地,叼着他的衣服下摆往外拽,想要出去玩的意思明显。
小动物灵宠在修真界并不少见,许轻顾又把小奶猫抱起来查看了一通,确定看不到什么破绽之后,便打算满足他,带着他出去溜溜。
药宗地大物博,到处都种满了不知名的观赏灵草,开着蓊郁的花,仙雾缥缈,像一个梦幻的人间仙境。
裴景渊好久没出来玩了,一出来便和脱缰的小马一般,这边扑一下蝴蝶,那边荡一下花枝,上蹿下跳,不亦乐乎。
许轻顾怀疑要让他天天出来,不到半个月时间,他能把药宗的灵草都霍霍个遍。
这时,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吸引了裴小猫的注意力,它“喵呜”一声,迅速追过去,许轻顾一个错眼,他们已经追出好几丈远了。
许轻顾怕它跑丢,赶紧追了上去,小猫速度极快,许轻顾追了半天,才逮住它,抓着他的后脖颈提溜起来,正要教育它一顿,听到拱门的另一边传来争吵声。
“我家灵宠是饕餮神兽,现存唯一有神血的灵兽,吃你两颗仙果是给你面子,看把你急的。”一个盛气凌人的少年声音传来。
“就是,你作为师兄,还是宗主之子,这点奉献精神都没有吗?”
许轻顾本无意参与药宗弟子间的矛盾,听到后面这句话,原本要迈开的脚步顿住。
宗主之子,那不是柯子寻吗?
果然,柯子寻温润的声音传来:“我知它只吃了一颗,还有一颗藏起来了,这仙果与我而言很重要,麻烦庄师兄让它把剩的一颗还给我,我便不计较了。”
“都说都被它吃了,剩,哪里有剩,你以为饕餮是松鼠啊吃一颗藏一颗。”
一向温润的柯子寻却异常固执:“我与那仙果有些许联系,我能感应到它只吃了一颗。”
“与仙果建立联系,你变不变态啊!快滚开,不要挡老子路,小杂种。”
柯子寻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庄文涛见状,更来劲了。
“怎么怎么,想打架?我就要说,杂种杂种杂种!我怕你哦。”
柯子寻忍无可忍,提起拳头要去揍庄文涛,却被一只手按住了。
他有些不解地转头,看到了方才才见过的许轻顾,对方肩膀上站了一只毛团般的小奶猫。
许轻顾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冲动,又把他挡在身后,看向与他对立的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少年,手上牵着一只看着很凶恶的兽类,有点像犬,应该就是他口中的饕餮。
那几个人也在看他,许轻顾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几个人第一次见到如此好看又妖孽的男人,眼睛都不由得看直了。
只有庄文涛不为所惑,哼笑:“你就是那个合欢宗来的男弟子吧,果然是个狐狸精,你跟柯子寻也睡过了吧,他那么小,能满足你吗,哈哈哈哈。”
柯子寻听到这话,刚松开的拳头又握了起来。
许轻顾却一点都不恼,反而笑道:“我们合欢宗虽没什么底线,但也兔子不吃窝边草,倒是你看着......”
庄文涛身体倏地绷直,眼中流露出厌恶:“你住嘴!”
“我只是说你看着挺有个人样,怎么教出来的狗还吃窝边草,”许轻顾玩味道,“你想成什么了?觉得我看上了你?那你放心,我品味还不至此。”
“你!”
庄文涛刚确实以为他要说你看着一表人才,想要跟你双修之类的话,恶心得不行,可现在许轻顾说看不上他,他更气了。
他身后一个人出来帮他解围,道:“你骂谁是狗,我这是饕餮,神兽饕餮你见过吗?”
庄文涛紧跟着道:“你太高看他了,合欢宗一个二流小宗门,只配养阿猫阿狗。”
说着,他轻蔑地看了眼坐在许轻顾肩上的小奶猫。
裴景渊一条争强好胜的小龙崽,哪里受得了这等蔑视,当即炸了毛,一下从许轻顾肩上跳下来,许轻顾还没来得及阻止它,它已经跳到了那饕餮的面前。
“哟,不服?小畜生我警告你,我这饕餮是真正的凶兽,你再敢前进一步,绝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刚替庄文涛解围那人嘲笑道:“小畜生能被神兽杀死,是它的福分,他跪求还来不及。”
许轻顾看那饕餮一口森森白牙,流着涎水,看着凶神恶煞的,怕裴景渊真被它欺负,就要把它捉回来,小奶猫已经翘着尾巴,高傲地往前迈了好几步。
接着,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那高贵的饕餮神兽以一种臣服的姿势跪趴在小猫脚边,几乎是虔诚地在它小脚上亲吻了一下。
小猫立刻炸毛,发动猫猫拳连呼了饕餮好几下,饕餮眼角都被抓破了,却大气不敢出,还发出“呜呜呜”的讨好声,尾巴摇得比狗还勤快,谄媚得像个弟中弟。
庄文涛一行人:“......”
见了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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