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女人为了护住儿子, 歇斯里地地冲沈棻和周天成喊时,盛淮荫盯着十几米外的地方,喃喃道:“爸爸。”

    周甜离盛淮荫最近, 她好奇地看过去,“沈棻阿姨刚刚不是说,你爸爸去世了吗?”

    盛淮荫张了张嘴, 没能发出声音。

    与他已经去世的父亲相比,盛谦知对他来说, 似乎更加遥不可及。他不常回家,盛淮荫见到他的次数极其有限, 每一次都是刚刚熟悉,他便又要消失很久,盛淮先甚至是在这两年才能认出他的模样的。

    不过,盛谦知的名字,始终围绕在盛淮荫周围。

    不论是学习还是日常生活,唐雪梅都会不断的在他们耳边提到这个名字。

    在唐雪梅口中,盛谦知就是一个常人无法追赶的标杆, 是不管盛淮荫和盛淮先如何努力,都达不到的高度。

    盛淮荫在听到这个名字时, 甚至已经会没由来的恐惧。

    周甜虽然像个小大人似的,但其实还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情,她踮着脚尖看着渐渐走近的盛谦知, 小声对盛淮荫说道:“淮荫哥哥, 你爸爸长得好好看。”

    盛谦知身穿便装,个头高挑, 脊背挺得笔直, 不论在什么时候, 都比旁人多出了英挺感,这让他的气质比寻常人都要好。若单说他的五官,也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他的眼睛是深邃的,像悠悠深山,有秋雨后的冷冽感。

    是成熟且英俊的长相。

    周甜“哇”了一声,说:“淮荫,比你好看哦!”

    盛淮荫:“……”

    哥哥呢?

    大虎故意把盛淮荫堵在厕所,说他的身世,这事实在是让沈棻生气。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不舍得施舍一点善意,非要把一个孩子逼成这样。

    明明上一世,她很努力地守着这个秘密,在得知盛淮荫已经知情后,她还难过了很久。

    “请你搞清楚,现在我们说的是什么问题。自己不占理,便找些其他闲话来说,连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的胆量都没有,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为了保护儿子?”沈棻神色冷峻,她上前一步,目光冰冷,“现在请你回答我,为什么要教孩子说这种话?”

    眼见自己转移话题的把戏被沈棻拆穿,女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没理,她只能抓住周天成不放,“反正你俩关系不简单!你……你等着你男人和你离婚吧!”

    女人话音刚落,沈棻正恼得想开口骂人,身后突然传来一清冷的声音,“沈棻。”

    即便已有许多年没在现实中听到过他的声音,但沈棻还是一下子便认出了。

    沈棻讶异地回过头去,身后站着的人,正是盛谦知。

    盛谦知站在路灯下,五官精致,神色淡然,是他一贯的样子。

    沈棻已有太久没见过年轻的盛谦知,再看到他,沈棻竟有些恍惚。

    可她很快便冷静下来。

    沈棻冷下脸,没有回应盛谦知。

    周天成是第一次看见盛谦知,乍一看,他还挺惊讶的。男人天生就有胜负心,一般情况下,很少会佩服同性,但周天成一见到盛谦知,便觉得这人不简单。

    不论是内在还是外貌,都不简单。

    盛谦知默了两秒,他在等沈棻的回应。

    若是以前,沈棻大概已经跑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了。

    可现在,沈棻都没有做。

    她甚至偏开头,不想看他。

    盛谦知的心紧紧坠了一下。

    他盯着沈棻足足看了近十秒钟,见沈棻仍旧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才收回目光,看向女人。

    在部队,若想镇住那些新兵蛋子,没点儿威严是不行的,而盛谦知整整管着一个团。不论是新兵还是老兵,只要见到盛谦知,便会老老实实按照他的安排做事。

    女人只被他看了一眼,便害怕地抱着儿子退了两步,“你……你干嘛,你们还想一起欺负我这个弱女子?”

    周天成翻了个白眼,“你哪里弱了?你的嘴可是一点儿都不饶人。”

    “我……我是被你们逼的!”

    盛谦知走到女人和大虎身边,大虎怯懦地抱紧女人,不敢露头。盛谦知冷冷地看了眼女人,没有理会她,但这一眼足以让女人后怕。

    “你叫大虎?”盛谦知问。

    大虎抬了下头,很快又低下,一言不发。

    盛谦知说:“你是男生,现在连承认自己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大虎的身体颤了一下,终于露出头,“我……我是。”

    “很好,”盛谦知继续问道,“你和盛淮荫说过的话,你承认吗?”

    大虎惊恐地看向母亲。

    女人不乐意了,“喂,你是谁啊?我说你这个女人也挺有意思的,怎么找了一个又一个的男人给你出头,你是真不怕你男人和你离婚?水性杨花!”

    盛谦知皱了下眉,继而淡淡道:“虽然我实在不愿意和你说话,但……巧了,我就是你口中的她的男人。”

    沈棻拧起眉,看了盛谦知一眼。

    以前沈棻总是忙于家务,加上盛谦知原本就不常回家,两人似乎都没有一起上过街。这好像是第一次,盛谦知在外人面前承认和她的关系。

    她心中冷笑一声,偏过头去。

    女人哪想到自己的嘴一下子说到了正主,骇得好半天没闭上嘴,良久,她才喃喃道:“喂,你有没有搞错,你看你女人,跟其他男人在这里幽会,你头上都长草了!你还有心情管别的?”

    “她不会,”盛谦知语速很快,“她不是这样的人,倒是你,没有证据便随意诬陷,还是当着孩子的面,你不配做人,也不配做母亲。”

    女人被他说得面红耳赤。

    盛谦知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她,继续问大虎,“大虎,淮荫的身世,你已经知道了,你怎么想?”

    大虎紧紧皱着眉,泪光在眼底打转。

    他怯怯地看向母亲,女人却怕得一言不发。

    大虎拧起眉,又看向盛淮荫。

    盛淮荫的年纪,比他小得多,个头也比他要矮。

    他欺负一个小孩子,还闹成这样……

    女人轻咳一声,拉住大虎,“大虎,走,别搭理他们,我看他们敢打我们吗!”

    大虎默默推开母亲的手,他走到盛淮荫面前,周甜立刻挡住他,“喂,你这个坏人,走开点!”

    盛淮荫也露出戒备的神色。

    大虎只好停下。

    他咬了半天唇,才怯怯地看向盛淮荫,低声道:“对不起,是因为老师总夸奖你,我心里不服气,才故意说些话气你。是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盛淮荫一怔,不知所措地看向沈棻。

    沈棻笑笑,说:“你要原谅他吗?看你自己,都可以。”

    盛淮荫拧了半晌眉,最后点了点头。

    大虎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太好了,我真的不知道你爸爸是怎么去世的!以后再有人说你,我一定帮你解释清楚!”

    沈棻意有所指地看向女人,道:“大虎这孩子,倒是比某些大人更强。”

    如果方才沈棻和盛谦知的话只是让女人不敢说话的话,现在女人则是彻底羞愧了,她又气又急,恨不得立刻把脸遮住,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她匆匆走到大虎身边,强行把他拽走了。

    盛谦知看了眼周天成。

    他现在的反应有些奇怪,心里像有什么不安分的分子,让他无法完全冷静。但他明明知道,就沈棻的人品,是不可能做所谓的出轨的事,可见到她和其他男人待在一起,盛谦知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客气道:“麻烦你送他们回来,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啊?”周天成看看沈棻,又看看盛谦知,隐约觉得这夫妻俩的氛围不太对劲。但夫妻之间的事嘛,还是得让他们自己解决,周天成点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哦对了,今天是孩子们去我店里尝点心,我看时间太晚了,怕他们遇到坏人,所以顺路送他们一程。”

    “十分感谢,”盛谦知偏了偏头,看向周甜,“也很感谢你女儿维护我儿子。”

    方才的周甜,确实很勇敢。

    此时此刻,盛谦知已经成为周甜心目中长得最好看的人,她听到盛谦知表扬自己,夸张地“哇”了一声,高兴得直想跳起来,“保护淮荫哥哥是我该做的!”

    盛淮荫:“……”

    又变成哥哥了啊?

    和周天成道别后,沈棻牵起两个儿子的手,没有理会盛谦知,往家里走去。

    盛谦知原本还想和沈棻说几句话,可沈棻看都没看他一眼,就直接走了过去。

    那种沈棻离他越来越远的感觉更强烈了。

    盛谦知心绪难明,他快走两步,追上沈棻,道:“一会儿让他们先去睡觉,我们谈谈?”

    沈棻不太在意,“哦,好。”

    盛谦知:“……”

    孩子们见到盛谦知,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情,只是在拿到盛谦知为他们准备的礼物时欢呼了会儿。沈棻哄几个孩子去睡觉,唐雪梅则把盛谦知叫到自己房间去。

    盼了这么久,可算把大儿子盼回来了!

    “你刚刚回来就跑出去找她,怕是真要惯坏她了,”唐雪梅让盛谦知先坐下,自己则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喝,她本来是想铺垫铺垫再进入正题,但这些天实在受了太多的气,唐雪梅忍不住抱怨道,“你都不知道她这些日子多过分,还向着她说话,你说她一个做儿媳妇的,竟然把家务都丢给我来做,这合适吗?”

    “这件事您已经和我说过了,”盛谦知面无表情,“我也和您解释过,她不是家里的佣人,既然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会支持她。更何况她也不是让您照顾,只是不照顾您了而已。”

    唐雪梅刚抱怨了两句,就被盛谦知堵了回来,心里更不爽了。

    可这儿子虽然是她培养出来的,但他这无论何时都面无表情的样子,还真让她有些不敢招惹。

    自打盛谦知执意去当兵,唐雪梅就不敢像以前那般,随意摆弄他了。

    她“啪”的一下放下水杯,道:“这只是其一,她还有更过分的,明明知道我厨艺不好,非要我自己做饭,你说说,她都开了火了,多做两个人的饭怎么了?她是不是故意为难我?”

    盛谦知说了声,“是。”接着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见儿子总算赞同自己,唐雪梅的心放下了些,“所以你一定得好好教育她!”

    “不过,她脾气好,会这么做,应该是您欺负她了吧?”盛谦知放下杯子,看向唐雪梅,无比坦然,“妈,既然你俩处不来,这次我就带他们一起去部队吧,那边有空房子。”

    唐雪梅彻底傻眼了。

    她可是指望盛谦知回来教训沈棻的啊,这是怎么回事,盛谦知一直为沈棻开脱就算了,怎么还想把人直接带走?!还总说错的是她?!

    这还是她的亲儿子吗??

    “谦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次让你回来,就是想让你好好管管她。我知道你心善,但你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完全向着她!”唐雪梅在盛谦知身边坐下,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今天非要都同他说了!

    哪知唐雪梅只是刚刚开了头,盛谦知便打断她说道:“妈,我这次回来,是因为她想和我离婚,我不想离,所以才回来的,您说的事,我办不了。”

    唐雪梅:“……”??????

    她没听错吧?她的耳朵是坏掉了吧?今晚没吃饱饭,她出现幻听了??

    是沈棻主动提出离婚,她儿子竟然还不同意??!

    天,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天完全变了啊!!

    盛谦知无意与唐雪梅纠缠,他起身说道:“妈,您的性格我了解,不是会吃亏的,您收敛些。”

    说完,转身离去。

    唐雪梅:“……”

    啊!没天理了!这些日子完全是她在吃亏好吗!!

    *

    盛谦知出来时,沈棻已经在院子里等他了。

    虽然她对盛谦知倦得很,但孩子们是无辜的,商量离婚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孩子们听到比较好。沈棻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分割财产的问题。

    沈棻才后世听过,结婚以后二人的工资,都是双方共有的财产,应该一人一半的。

    但他们家的情况有些特殊,盛谦知的工资,是都交给唐雪梅的,且他们的钱都放在一起花,很难说清用的到底是谁的钱。如果唐雪梅一口咬定他们的钱都用光了,这事就麻烦了。

    只希望盛谦知有点人性,别搞乱七八糟的一套。

    听到开门声,沈棻向盛谦知看去。

    她穿着刚买的丝绸睡衣,纤细柔弱,即便是站在破旧的院子里,也像一朵正灿烂盛开的花儿。

    沈棻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谈吧,”沈棻直入主题,“有关财产分割的部分,你这些年的工资我都交给妈了,去掉生活费,应该还有一些,剩下的一人一半,没问题吧?至于抚养费,每个月都要给。”

    盛谦知默了一秒,说:“我不同意。”

    沈棻拧起眉,她觉得自己的要求已经很低了,盛谦知竟然还不同意,难不成他一分钱都不想给她?

    笑话,这是欺负她欺负习惯了吗?

    沈棻微微动怒,“你不要太过分,我的要求……”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盛谦知一字一句道:“沈棻,我是不会同意离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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