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碾为肉泥

    余清韵六人一早便吃完早上的斋饭,然后每个人各自收拾东西。

    余清韵回到房间,她的东西基本只有换洗衣物,肥皂,剔骨刀,匕首,还有多出来的风霁月头颅,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这些东西都被余清韵一直放置在背包里,她进屋一拎包就走出来,把客房钥匙还给在客房住楼把守的值日武僧。

    陈杰是临时起意跑上公交车来寺庙的,身上也只带了两套换洗衣服,而且另外一套在第一天小道里就破的不能穿了,陈杰就把这个衣服给扔了,好在这两三天里陈杰脸皮厚,去问柳南风和刘思华借了换洗衣服。

    他一身轻松,是最早站在客房住楼门口的,余清韵第二。

    紧接着柳南风,潘妮和刘思华很快拿着自己的包出来,只剩下最后一个李仁贵。

    大家一起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李仁贵,柳南风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过了十分钟后,他说:“我们去李叔房间看一下。”

    陈杰几个人也察觉出不对劲,于是一大堆人呼啦啦穿过走廊。

    余清韵走在最后面,路过口罩男和李智勇房间时,余清韵侧头看去,那两个昏暗房间里躺着的尸体早已经腐烂,空气中出了祭香,符纸烧尽味之外,还有着他们腐烂过后的酸臭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话说,警方还没能把他们的尸体运下山做尸检,这几天余清韵等人在客房里睡着,这股尸体腐臭味真的是越来越重了。

    陈杰等人问到这股尸臭味,纷纷加快步伐,余清韵则是看着门口处和房间里盘腿低头诵读的僧人们双眼紧闭,嘴唇嗡动,像是什么也没闻到。

    到了李仁贵的门口,柳南风上前敲门:“李叔,你在吗?”

    “……”

    门内一片寂静,顺利的让在场所有人为之色变。

    “余姐,”陈杰慌张地说,“李叔不会出事了吧?”

    余清韵是最先离开去准备收拾东西的人,所以根本没注意到李仁贵的去向。

    余清韵说:“大家,刚才谁是最后面离开去收拾东西的人,有注意到李叔到底是回房间收拾东西还是去了其他地方?”

    刘思华说:“当时我是倒数第二个离开的,李叔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也就是说,李仁贵是最后去收拾东西的人,而其他人都不知道李仁贵是回了房间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余清韵上前,看了看旁边不远处在诵经的僧人们。

    他们垂首祷念,并没有分出半点注意力给这群客人们。

    确定好这群负责超度的僧人们并不搭理他们,余清韵压住李仁贵的房门,打算弄开他房门的锁,同时对其他人说:“你们有李仁贵的电话号码吗?”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除了柳南风和潘妮是一对情侣有联系方式以外,他们这些一起经历了生死的人在这几天相处下来居然没有半点要互相加联系方式的意思。

    所有人互相看着对方,每个人的神情都在互相透露一个信息:没人有李仁贵的电话号码。

    余清韵深吸了口气,慢慢提起房门,寻找可以挪动的间隙,方便她打开李仁贵的房门。

    场面一片寂静,空气中的恐惧快要浓郁得幻化出液体。

    所有人都在害怕,害怕李仁贵像李智勇和口罩男一样死在床上,眼珠子和舌头都没了,害怕邪祟卷土重来,害怕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们自己。

    最后,余清韵和其他人都听到“咔哒”一声,余清韵开锁成功。

    她拉开房门,并没有看见自己想象中李仁贵躺在床上的尸体。

    他的床上除了寺庙自带的被套,什么也没有,就好像里面从未有人居住过。

    整个房间里都没有李仁贵。

    那他去哪里了?

    众人开始疑惑。

    “大家!”远处传来一道声音,“不是说都在门口聚着吗?怎么全跑来我房间门口了?”

    余清韵和其他人转头看向客厅处,是李仁贵。

    他手上拿着一大沓符纸,脖子上戴着好几条佛珠项链,手上又戴着好几串佛珠串成的手链。看上去拿了不少寺庙里的东西。

    李仁贵一副中年油腻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形象,穿着立领短袖,此刻全身上下戴着这些东西,脸上挂着弥勒佛的笑容,看起来莫名的滑稽。

    “李叔你刚才去哪里了?”陈杰新奇地看着李仁贵全身上下的造型。

    李仁贵把脖子上的项链,手上的手链,还有符纸都分别分给了余清韵等人:“我这不是刚才去大殿里问寺庙那边多要了这些东西吗,死马当活马医,万一这些玩意有点作用呢。”

    见到他人没事,众人松了口气。

    之后他们又和寺庙好了些干粮,驱蚊器。

    潘妮作为女生,自己挺精致的,光是袖套就有好几个,全拿来分给大家了。

    柳南风想了想可能要在山里夜间过夜,又问了寺庙要几个简便搭起的小帐篷,每个人自己背自己的一份。

    最后,众人出发。

    山野间有着水泥路从县城蜿蜒直通寺庙,他们就走在水泥路上。

    周围有很多大树,杂草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长,众人顶着大太阳走了很久,期间没有碰到任何一辆过路的汽车。

    在夕阳落山之时,他们前面驶来了一辆公交车。

    橙色的车型外观,看不清人的乘客,坐在驾驶位上的熟悉司机大叔。

    众人心下一紧。

    他们看着车子呼啸而来,又和他们擦身而过。

    公交车没有中途停车的道理。

    众人松了口气。

    余清韵喘着粗气,拿起矿泉水给自己灌了一大口,矿泉水的水也被这燥热的天气弄的温热。

    她回头看向远去的公交车。

    车子窗户上的斑驳光影,就像是一道道血手印。

    到了夜晚,温度变冷,余清韵走在最前面,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月光照在树的枝叶上,而树的枝叶笼罩着他们,一抬头,看不见月色,只见一片黑暗。

    旁边草丛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余清韵把手电筒对准草丛。

    “谁?”

    草丛又发出细小的簌簌声,最后没了动静。

    “可能是那些小动物。”潘妮说。

    余清韵深深看了一眼草丛,然后继续带着五人前进。

    渐渐的,他们的身边莫名起了一层大雾。

    周围一片白朦朦,已经有些看不清旁边树林的枝叶线条,只能在氤氲雾气的浮动之间隐约窥见一点样貌。

    这个大雾来的奇怪诡异,但众人都不是学地理的一把好手,不知道起雾的原因是什么。

    众人觉得古怪,于是决定一前一后两两相握手。

    余清韵在最前面,她的后面是陈杰,队列的最后一人是柳南风。

    余清韵看着前方无尽的白,慢慢地走着,忽然感觉自己握着陈杰的手开始慢慢变冷。

    “余姐”,身后陈杰说,“我们要走多久才下山。”

    余清韵不理,身后的手握住的力道骤然增大。

    最后打破僵局的是身后响起声音的刘思华。

    “看来我们现在就在路边扎帐篷过一晚吧。”刘思华说。

    身后的手开始放松,气温回升。

    余清韵转头看向身后的陈杰,面色沉静。

    “余姐,怎么了?”陈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余清韵问:“刚才你问了我什么?”

    陈杰说:“余姐,我刚才没说话。”

    同时他也意识到余清韵刚才碰到了什么,面色开始有些惊恐。

    但这一切不能在这个时候明说,会引起队伍的恐慌。

    随后他们按照一条直线在路边做了一列小帐篷,余清韵看着她的帐篷,刚想俯身进入帐篷,忽然看见路的最边边的水泥路边缘有一处暗色的痕迹,有些弧度的几条线,最外面的那道线最粗,里面的线最细。

    余清韵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

    余清韵看了看帐篷里的环境,狭窄但好歹能睡着,然后直接躺下入睡,周围是其他人窸窸窣窣的动作声,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就响起了李仁贵的呼噜声。

    余清韵闭眼,原本她是想着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出去把风霁月的头颅给埋了,不过看这情况不太可能丢掉他的头颅了。

    再睁眼时,是被地面的颤动声弄醒的。

    余清韵赶紧背上包出帐篷叫醒大家:“快起来!”

    所有人都醒了。

    陈杰刚想问余姐发什么什么事,就见一束光打在他们身上,亮的刺眼。

    陈杰下意识闭上了眼,立刻感觉身边有一股拉力把自己扯下水泥路。是余清韵把他拉下来的。

    他跌倒在水泥路旁的泥土草丛之上,赶紧站起身来呸呸两下吐出嘴巴里的泥土和草叶。

    还没缓过神来,又听到余清韵大喊:“跟着我跑!”

    随后李仁贵拉着陈杰开始跟随余清韵朝树林草丛之中狂奔。

    余清韵带着他们跑进草丛,时不时看向身后。

    草丛之后投射出一股微弱的光,这股光开始慢慢变亮,同时汽车发动机的轰隆声不断变大。

    公交车冲出公路,飞出草丛,带着一股勇往直前的气势,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咆哮着要将这群拒绝自己载他们的客人们碾为肉泥。

    第23章 上车

    余清韵抬头的一瞬间,看到这辆庞然大物从头顶飞过,她瞳孔一缩。

    在一片光线混乱,嘈杂喧嚣之中,余清韵也不管得其他人能不能听到,她扯过最靠近身边的陈杰和李仁贵,大喊:“快趴下。”

    所有人都一起趴下,最后听到这辆发出巨响的公交车“嘭隆”一声落在他们前面。

    泥土被重物激起飞扬,全部溅在余清韵六人身上。

    六人闭着眼睛,想要随手抹下脸上的泥,可就连手上都沾满了泥土。

    “妈的。”有人气的直接骂出声。

    真是服了,睡个觉就不能好好睡。

    场面一片狼藉,余清韵看着这辆公交车的尾部,真怀疑还能不能启动。

    有必要这么恨他们不上车吗?

    公交车有条不紊地再次启动发动机,发出轰鸣声,尾气喷出阵阵烟味,带来的滚滚热浪和气味又喷了余清韵六人一眼。

    就像是下马威一样。

    余清韵皱着眉头注意到公交车的动静。

    旁边陈杰和刘思华都要忍不住开骂,不料余清韵站起身来带着他们跑过一边。

    众人虽然有些懵圈,但还是下意识跟着余清韵站起身来。

    刚一起身,那辆公交车就开始急速后退,要碾轧他们。

    几人快速和余清韵躲过一边,李仁贵又胖又笨重,刘思华则是身体弱,跑了几步已经喘上了。

    两个人因此跑在最后面,

    像是察觉到的那一刹那,他们两人转头看向身后。

    在这漫长的两秒里,公交车的轮胎和滚烫的尾气将至。千钧一发之际,余清韵回身,伸出双臂,抓住两人肩膀,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扯。

    李仁贵和刘思华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们用力往前扯了一大段,导致双脚不稳。

    两人把前面的人都压倒了,一群人倒在地上。

    刘思华和李仁贵却顾不得那么多,双手撑在地上看着身后已经停下的公交车。

    两个人压在其他人身上,双脚腾空,刚才公交车的车身擦着他们的脚底而过。

    要是没有余清韵拉过来,他们或许已经真的被碾为肉泥,而最好的结果则是双腿被碾轧。

    余清韵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压住的人,她双手叉腰审视地看着面前停下的公交车。

    “你俩能起来了吗?”身下的陈杰双手不断扑腾。

    “起来起来。”潘妮说。

    “靠!”柳南风忍不住爆了粗口。

    李仁贵和刘思华赶紧起身,两个人朝着其他三人不停道歉,然后去和余清韵道谢。

    余清韵摇摇头说:“没事。”

    她现在更关注的是,这辆公交车现在想干嘛。

    周围的杂草都已经被这辆公交车碾平,它的前方一段距离的那颗大树被撞得断裂了一大个伤痕。

    但余清韵发现公交车的车头完好无损。

    真该说,不愧是鬼车吗,质量这么好。要是给人开,那岂不是安全防护能力强的一批?

    车窗模糊不清,仍然只能让人看到令人不安的连片黑影,仿佛一个个鬼影在里面翻滚流动,汽车的发动机启动声就像是在发出阵阵哀嚎。

    司机坐在驾驶位上,戴着个帽子,目视前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勤奋正直的好司机,微微笑着。

    前提是他刚才没有开着公交车想把他们六人碾死。

    余清韵越看这名司机,越觉得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就像是戴上的面具。

    司机摁了按钮,汽车发出气体喷撒的声音,车门打开。

    司机转头,一看到他们,脸就垮了下来,黑着脸看着余清韵六人。

    “乘客们,上车吗?”

    “请问,”余清韵说,“这里是站点吗?”

    不到站点不能随意停车,这点道理都不懂?

    司机的目光停留在余清韵身上,说:“乘客们,最后问一遍。上车吗?”

    上车?鬼才上车。

    余清韵张口刚想拒绝,突然脑里开始有一点剧痛,这股痛觉只是一秒,但余清韵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看着司机和汽车,又看了看周围黑漆漆的树林草丛间。

    危险到底在哪里?

    黑暗之中慢慢走出来一个人。

    是之前余清韵刚进入寺庙时遇见的穿橘色衣服的男人。

    他一见到余清韵等人,就发了疯似的跑来,手里攥着滴血的刀。

    他给余清韵的感觉非常危险。

    “上车!”其他人要是碰上这个橘色衣服男肯定秒跪,余清韵让其他人先上去,她垫后。

    几个人连忙跑上车,余清韵拿出匕首挡住橘色衣服男刺来的刀。

    一交手,余清韵心惊胆战。

    这个男人的力气比她大。

    余清韵一边腿抬起给了橘色衣服男一个侧踢,趁着他倒退几步的时间上了车。

    一上车,余清韵扫视周围,心都跟着沉了下来。

    先上车的陈杰五人并没有坐在一起。

    因为座位没有足够五六个人一起空出来的位置,他们已经尽可能地坐在靠近的位置了。

    只有潘妮和柳南风顺利坐在一起,刘思华,李仁贵和陈杰坐在他们附近,而他们旁边的座位都坐了其他人。

    不过余清韵不能判定那些究竟是不是人。

    余清韵很快选择了坐在他们附近,而余清韵的旁边座位是没有人的。

    她看着司机,等着他关上车门发车。

    那个司机却转头看向车门外,意味深长地笑着对门外人说:“快上来吧,就差你了。”

    余清韵下意识握紧了匕首。

    被骗上车了。

    那个橘色衣服男慢慢踏上车,扫视了一圈其他人,像是故意折磨余清韵一样,缓缓走来。

    司机摁下按钮,车子关上门,他心情不错地哼了一段音乐。

    橘色衣服男走到余清韵面前,突然对她笑了笑:“借过一下。”

    怀着大肚子的女人,女人丈夫,大婶,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戴着工地头盔的工人,周围的人突然全部看向余清韵。

    对上橘色衣服男怨毒得意的眼神,余清韵的眼睛眯了眯。

    他想和余清韵坐一起。

    余清韵坐在靠近过道外面的座位上,橘色衣服男要坐在里面靠窗的座位。

    余清韵动了,她站起身来换了个位置,坐进里面的座位,橘色衣服男顺势坐在靠近过道的座位。

    余清韵是有考量的。

    匕首对邪祟有用。从刚才公交车碾轧他们然后撞树可以看出,这辆公交车包括里面的司机乘客都有问题,那么这就说明了匕首能砸碎窗户。

    余清韵觉得砸窗逃跑比跑过过道后经过好几个乘客身边然后砸门要逃跑得快。

    橘色衣服男没有再攻击他们,安生地坐在一旁。

    白色的雾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经历了这些事情后,再次聚拢变浓,遮盖周围的树林草丛。

    司机启动发动机,他就像是什么都看得见一样,公交车向前移动。

    可公交车为了碾轧他们,刚才不是跑到了泥地里吗?按理来说应该倒车,不应该往前开。

    余清韵看着窗外,往地面一看。

    地面上是平稳的水泥路,他们不知何时回到了水泥路上。

    不愧是鬼车。

    司机正常开着,余清韵等人根本就睡不着,余清韵看了看周围的人。

    公交车原先的乘客和司机,再加上他们六人,一共有十四人。

    余清韵发现坐在最前面另一边过道上的肌肉男一直面色古怪,刚才其他乘客看向余清韵时,只有他没有看向余清韵。

    余清韵不知道这辆公交车想干嘛。

    开过一段距离后,车子突然一个紧急刹车。

    余清韵扶好,紧接着听到司机说:“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前方雾气弥漫,缓缓随着空气流动,白雾之中隐藏着某种东西,一点点轮廓和翻涌的雾气就像是一只只扭动的手臂。

    “那个小伙子。你下车去看看。”司机转头说。

    余清韵顺着他的眼睛看去,是陈杰。

    陈杰不敢去应司机,条件反射性地看向余清韵。

    余清韵朝他点头,陈杰站起身来慢慢走到车门口。

    司机摁下按钮,车门打开,就在陈杰要迈开步子走出去的时候,余清韵出声了。

    “我也想和他一起下去,可以吗?”

    “不行,”司机说,“只能一个人下去。”

    余清韵没再说话。

    陈杰走下车,司机摁下按钮,车门慢慢关上,与此同时,余清韵看见周围的人开始对车外的陈杰露出诡异的笑容。

    车内有足够的灯光,亮堂堂的灯光打在他们的人脸上,每一个人的精神面貌良好,他们对着陈杰微笑,就像是在普通不过的善意的微笑。

    像一个个面具。

    车门关闭的一瞬间,余清韵拿出匕首猛地扎向车窗的角落。

    车窗玻璃尽碎,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同时旁边的橘色衣服男想要拉住余清韵。

    可惜他的指尖只擦到了余清韵的衣角。

    余清韵从窗户跳下公交车,脚尖触地时下盘蹲好,然后起身,跑到陈杰身边。

    陈杰看着模糊不清的车窗。

    车窗里靠窗的李仁贵和潘妮两个人脸紧紧贴着窗户,想看不见脸都难了。

    他看到李仁贵和潘妮两人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

    余姐露这一手在普通人眼里真的很牛了。

    陈杰忍不住给余清韵一个肯定的大拇指:“余姐,厉害。”

    余清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带着陈杰象征性地巡视了车子一圈,并不敢太远离,防止白雾上前遮蔽视线,让他们找不到公交车。

    期间车子突然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声,车子震了一下。

    “余姐,”陈杰说,“李叔他们在里面该不会出事吧?”

    余清韵抿紧嘴唇,带着陈杰来到车门口敲门。

    车门紧闭,司机朝着他们微笑,玻璃门上有着什么东西,这是之前没有的。

    余清韵凑近了看。

    是血渍。

    车里出事了。

    第24章 踏上车内

    陈杰在一旁急得直敲门,然后不断把脸用力贴向公交车的玻璃门口上,好似这样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人都还是有私心的,如果真的有人死了,陈杰最不希望死的是李叔。

    余清韵抬起手指,敲了敲玻璃门,隔着玻璃门,对着公交车驾驶座上的司机说:“我们检查过了,外面没有任何东西。”

    她知道司机听得到。

    余清韵说完,司机这才摁下开车门的按钮,陈杰和余清韵赶紧上车。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整辆公交车,陈杰就站在门口处,他的左手边,一个残缺不齐的尸体正伸手朝向他。

    陈杰吓了一跳,差点转身就想跑。

    但其实这个人早已死亡,尸体只是维持了那个想要抓住扶手杆的动作。

    余清韵上前一步,那双沉静的黑黝黝的眼眸贴近了尸体伸手要抓住的那根扶手杆。

    扶手杆上也是血渍点点,有一部分还有大片血液还在顺着杆子往下流动。

    看来玻璃门上的血点也是被啃咬致死时飞溅到的。

    他的脸部被啃噬得白骨和血肉参差浮现,脖颈处被啃得差不多了,只剩薄薄一丝血皮吊着悬在半空的头颅,手臂大片的白骨,左手手腕处被啃没了,伸向扶手杆的右手却是被啃噬的最轻的。

    腹部以下全没了,要不是能看到留出大片内脏器官的缺口处大片有着大片咬痕,这具尸体乍一看还以为是被人从中间撕成两半的。

    坐在男高中生过道对面的肌肉男死了。

    那片的内脏器官和血液流了一地,陈杰看了一眼就想呕吐。

    余清韵倒是很快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

    她下车后虽然是和陈杰一起去看车子周围有什么蹊跷,但是也是一直在注意着司机的动作。

    司机一直坐在驾驶位上,驾驶位能透过门口玻璃和司机专门玻璃能看到司机一直没有离开过驾驶位置。

    肌肉男触发了什么杀机?

    那么,会是车子上哪一位乘客,吃掉了肌肉男?

    余清韵先看了一直坐在车内的李仁贵四人的表情。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通过他们透露出来的眼神,神态可以判断车上啃噬肌肉男的是谁。二是因为,余清韵也在怀疑啃噬肌肉男的人会不会藏在李仁贵四人中。

    毕竟她不敢断定在自己和陈杰离开车后,是否有人被邪祟杀死,然后替换假冒。

    这一次余清韵的直觉并没有派上什么大用场,她无论看着谁,脑中都没有思绪。

    潘妮和柳南风坐在一起,两人都用警惕的神情看着周围其他乘客,仔细一瞧,警惕之中深含恐惧。

    李仁贵和工人坐在一起,他胖乎乎的身子紧紧靠着窗户,眼睛一直向外张望着车外的白色雾气,好似外面的白雾是什么引人注目的景点美景。值得注意的是,李仁贵在尽可能地远离身边同样佝偻身子瑟缩不安的工人。

    刘思华和一个大婶坐在一起,他表情正常,但是余清韵能看到他在咬紧牙关,瞳孔不断地剧烈抖动。他看起来惊吓过度,精神状态最差。

    周围的其他乘客脸上的表情在白炽灯的照耀下一览无余,清一色的微笑,就连勾起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

    他们一直在直勾勾地看着上车的陈杰和余清韵,眼睛随着两人而移动,让余清韵心里发毛。

    车上有一对夫妻,怀孕的那位妻子更是直接把手放在鼓鼓的肚皮上,抚摸着肚皮,那个凸起的肚皮在余清韵的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不断动着,肚皮就像是一个快要被弄破的塑料袋。

    她感觉这位妻子的肚皮好像变的比之前更大了。

    “噗”司机关上车门,没等余清韵和陈杰两人坐就发动公交车,两人赶紧抓住旁边的扶手杆稳住身形。

    陈杰猝不及防往公交车尾部前倾,脸凑上肌肉男的尸体,差点就要和肌肉男面对面碰上。

    余清韵拉住了陈杰衣领。

    同时余清韵感觉柳南风四人都在惊恐的看着她和陈杰。

    周围的空气温度慢慢下降,一双双无形的手搭在余清韵的肩膀上,手臂上,腿上,头上,甚至是脖子上!

    余清韵回身挥刀,带着陈杰往后退去,没仔细看路,两个人倒在肌肉男后面的椅子上,陈杰赶紧缩坐在最里面的椅子上给余清韵腾出足够的空间让她发挥。

    余清韵所幸坐在最外面的椅子上。

    可就在她继续挣扎的时候,那些被手触碰的感觉消失了。

    为什么消失了?

    余清韵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状态里缓过来,手指紧握匕首,指尖发白。

    她敏锐察觉到,她坐到座位的时候,就没有再被攻击了。

    余清韵冷静下来,低垂着眼眸,长长的鸦羽般的睫毛在光照下投出阴影,遮盖住眼中的思量。

    在她离开后,车上有一对夫妻,工人,大婶,男高中生,肌肉男,李仁贵四人和司机。

    她上车后,不算上陈杰和她,车上的人数从十一人变成了十人。

    突然车子又是一个紧急刹车。

    所有人都看向窗外,窗外白雾弥漫,公交车的车灯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根本投射不进白雾,看不清前方的路。

    但它的前方,白雾之处,隐约有一道身影,若隐若现。

    这回车外真的有东西了。

    “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司机说,“两位乘客,麻烦你们两人一起前去查看。”

    余清韵眯起了眼睛。

    “为什么是我们两个?”余清韵说。

    “没有为什么。”司机被逗笑了。

    余清韵按住要起身的陈杰,问:“为什么是我们两个?”

    司机的笑容消失,所有乘客看向余清韵。

    “外面有东西,我们就无法前进,到不了站点,谁也别想离开公交车。”司机阴冷地看着她。

    “那你打开车门,让它进来坐车不可以吗?”余清韵说。

    司机又笑了:“你确定真的要让他上来?”

    “那算了。”余清韵觉得不对劲。

    她和陈杰再次下了车。车门关闭,这次的雾更大了,向前微微走了几步再回头看车子,车子上的花纹图案都已经看不见。

    余清韵紧拉着陈杰的胳膊,对他说:“要是我们两个走散了,谁都不要相信,就算你再次碰到我你也不要相信我。你只管跑过公交车上。”

    她刚才之所以答应司机,是因为她想出来看看,获得更多的摆脱公交车的方法。

    肌肉男刚被吃死,车外就来了东西,危险步步紧逼没有丝毫休息呼吸的余地,哪有这么巧?

    余清韵拉着陈杰向前又走了几步,再回头,已经看不见公交车的身影。

    这真是一场诡异奇怪的大雾。

    余清韵拉着陈杰慢慢走,她站定,举目四望,全是一片白蒙蒙。

    “余姐,我们现在回车上吧?出来之后那个东西好像消失了。”陈杰说。

    余清韵摇摇头,司机不会那么快就让他们两个人上车的。

    她必须要找到那道奇怪的身影。

    余清韵感应了一下,随着心脏跳动最快速的方向前进。

    她看到了肌肉男。

    一个完好无损的肌肉男。

    他朝余清韵笑了笑,随后消失。

    余清韵连忙抽匕首俯身向后挥去,匕首的锋面将身后显现的幻影切割撕裂。

    但是就这一个动作,也让她松开了握住陈杰的的手,陈杰就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从余清韵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余清韵赶紧凭着感觉顺着原来的方向跑去,她先找到陈杰再说。

    奇怪的是,陈杰消失后,那道鬼影没有再出现。

    余清韵脑子不停飞速运转。

    为什么不攻击她了?

    有可能是去攻击陈杰了。

    她之前和陈杰两人下车,因为车下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所以两人就没有被攻击。

    这次下车,她和陈杰面对这名邪祟,三个……等等,三个?

    余清韵突然想到了。

    第二次她和陈杰下车,车上而她,陈杰加上外面肌肉男死去的怨魂,那就是三个,所以他们被攻击了。

    回头看第一次,陈杰原本要独自下车,余清韵嗅到了死亡的气息,选择陪他下车,反而是车上出了事,肌肉男应该是触发了其他杀机才死的。

    一种念头突然进入余清韵的大脑里。

    会不会,这几次下车的杀机是和单数复数有关?双数生,单数死?

    但这么说的话,第一次下车,车上也是双数,肌肉男不应该死的,那么只能是他又触发了别的杀机。而他死后余清韵和陈杰上车,车上人数是单数,按理来说应该又会死一个人,但是这个事情没有发生,说明死了一个人之后,单数死双数生的杀机在一定时间内不会被再次触发。

    这些推断还需要余清韵和陈杰待会上车的时候看一下车上情景验证猜测。

    坏事了。现在车上是单数,那李仁贵怎么办?

    希望陈杰赶紧上车,不然在车外和她走散很可能会被落单攻击。

    余清韵撒开腿用力跑着,腿部运动划过的劲风隐隐破开周围的白雾。

    余清韵一直跑着跑着,终于看到了陈杰,他正好就站在了公交车的门口前,司机给他打开了车门,他还没有上车。

    她离公交车还有好几步,可司机眼疾手快又摁下了关门按钮。

    余清韵就在最后一步没赶上,看着陈杰顺利上车。

    第25章 沉稳

    余清韵有些奇怪司机为什么关上车门不让自己上去,现在车内车外都是双数,根本不会死人。

    下一秒,车子开动,站在车门的陈杰被一双手拉走,消失在车门前。

    车子开动后必须坐回车座位,不然就会被攻击,看来司机等的就是这一手。

    余清韵看了一眼上面的车窗玻璃,然后足下发力,跳起,狠狠地给车窗玻璃来了一下。

    “呲啦”车窗玻璃直接碎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余清韵借机用手扒住车窗,车窗上残留的玻璃碎片毫不留情地刺入她的手掌,甚至有几处刺到了骨头深处。

    她的手留下鲜血,很疼,但这对于每晚在寺庙经历骨折的余清韵而言不过是毛毛雨。

    她看到了车内一片混乱,司机仍然坐在驾驶座上,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除了那对夫妻和橘色衣服男没动以外,工人,大婶,男高中生朝着陈杰不断靠近,陈杰的手臂被工人拉住,凑到了嘴边。

    而李仁贵,潘妮,柳南风,刘思华等人拦着其他怨魂,其他怨魂朝他们攻击。

    陈杰被扑倒在过道的地上,浑身擦伤,脸撞到一个椅子脚,已经肿了起来。

    他的手腕处有块肉被咬到半,要掉不掉的,鲜血流在了地上,蜿蜒而下,正好和最前面那具尸体的鲜血流到一起。

    还好,赶上了。余清韵松了口气。

    余清韵大喊:“快坐到座位上去!”

    李仁贵等人本来就离座位很近,直接一屁股坐在座位上,陈杰就惨了,他才刚刚支起自己的上半身。

    司机启动后,没有坐回座位上的人会被攻击。

    余清韵撞开挡在她前面的大婶,这一撞也只是把大婶撞了个踉跄,而余清韵的肩膀疼痛不已。

    她跟这一车子的冤魂比还是太差劲了。

    余清韵快速绕过大婶,抓起陈杰的衣领,将蒙圈的他摁在旁边的座位上。

    同时,她感觉到了一股阴凉窒息的气息从后背而来。

    现在,她是这车上唯一一个没有坐在座位上的活人了。

    她的正面是陈杰,后面是刚起身想要攻击她的橘色衣服男,余清韵转身挡住橘色衣服男的攻击,但橘色衣服男的力气过大,余清韵的虎口险些裂碎。

    身后的陈杰见状,赶紧往里面坐,给余清韵腾出座位:“余姐,快坐!”

    余清韵听到身后陈杰的声音,于是直接坐下。

    余清韵坐下后确实没有再被攻击,陈杰松了口气,但是觉得自己的屁股实在是有些扎,他毫不怀疑自己的臂部和大腿部已经出血了——他坐在了刚才余清韵破窗进入的那个靠窗座位,而座位上有着残留的玻璃碎片。

    他忧愁地低下头,思考着自己要不要轻轻起来一点点,把坐垫上的玻璃碎片扫到底下。

    真的太疼了!他刚才给余姐挪座位的时候差点直接蹦起来了!他现在左手的肉要掉不掉,臂部又被许多小玻璃碎片刺入。

    陈杰还在这里思考现状,突然感觉到一个东西猛地靠近自己,侧头看去,直接和大婶面贴面,大婶眼底里的怨毒和眼白血丝一览无余。

    陈杰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听到余清韵言简意赅沉稳的声音:“坐进去点,让开。”

    陈杰赶紧往后坐,然后亲眼见着余清韵扯着大婶就要往他旁边碎开的窗户扔下去。

    余清韵脸上沉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一双黑色的眼眸毫无波澜。

    虽然不知道余姐为什么要扔,但是,这臂力,这动作,好牛。陈杰倒吸一口凉气。

    大婶不依,使劲扒住身边所能扒住的一切,陈杰就是她身边一个现成的大柱子,她双手抓住陈杰的胳膊,陈杰的胳膊一被她碰到就感觉一阵刺痛,一股黑烟从触碰的肢体中冒出。

    陈杰现在伤痕累累了。

    大婶体格大,卡在了窗户边,余清韵抬起脚用力踹她出去,大婶身上的骨头发出“咯吱”声。

    不知道邪祟会不会感到疼痛,反正陈杰自己听着都疼。

    余清韵成功踹下了大婶。

    而橘色衣服男此刻再次站在余清韵身后,拿着匕首要刺向毫无防备的余清韵。

    余清韵脚下用力地把大婶踹下了车,大婶掉落的距离离车轮子很近,车子颠簸了一下,压住了大婶而后白雾覆盖住大婶,再也看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颠簸的原因,陈杰看到原本是要直直刺破余姐背包,对准正后心一击毙命的刀cha入了余清韵的肩膀胳膊。

    此刻车内的人数又恢复成了双数,橘色衣服男一击过后,不能再攻击。

    余清韵坐在座位上,看着橘色衣服男,将左手伸向肩膀,当着橘色衣服男的面,把他的刀随手扔出窗外。

    刀身碰撞地面的声音微弱得根本听不到。

    即使现在人数是单数,车子开动,余清韵坐回座位上,橘色衣服男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橘色衣服男一步步走到余清韵过道对面的那个椅子边,坐上座位,阴沉地看着余清韵。

    余清韵也回看,两双眼睛中的对弈似要摩擦出火花。

    刚才陈杰被攻击时,橘色衣服男和那对夫妻并没有去吃他,后来的一系列动作证明,橘色衣服男一直在盯着余清韵,盯着这一行人里最厉害的余清韵。

    它到底想干嘛?作为邪祟单纯地想杀死她而已吗?

    车内秩序恢复正常。

    余清韵刚才一系列的爆发力耗光了身上的力气,她靠着座位,一动也不想动,陈杰坐在她旁边,悄悄地,偷偷地,轻轻地把臂部抬起来一点点,保证谁也没发觉。

    他用没有掉肉的右手将碎片扫下,顺便挑出扎在自己肉里面的小刺。

    余清韵突然出声,差点吓得陈杰一屁股坐回座位上。

    “我发现了车内的杀机。”

    “是什么啊余姐?”

    “车内和车外两个场景,不论哪个场景含有邪祟还是人类,只要人数达到单数就能开始杀人,直到人数变成双数。”

    这真的很毒。陈杰开始默默算起了人数。

    就他自己知道的,他和余姐几个人一起是六人,双数,公交车上原先的几个邪祟也是双数,所以双数加双数也是双数。

    现在车上除开几个知根知底的李叔几人以外,乘客有橘色衣服男,一对夫妻,工人,男高中生,哦对了,还要加上司机。

    现在车上一共有十二人了。

    “那余姐,之前第一次下车的时候车上不是双数吗,怎么又出事了?”

    “刚才我们第二次上下车的经历可以断定单数死双数生是对的,那么肌肉男的死就是他自己又触发了别的杀机。”

    “那我们第一次上车后,他死了,车内就是单数了,我们怎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内遭到攻击?”

    “这不就恰恰说明了只要死了人,短时间内不能再死人吗?”

    “对诶!”

    “等等,余姐,”陈杰说,“死去的肌肉男不算人数对吗?那对鬼夫妻肚子里怀着鬼婴。”

    “不算,”余清韵说,“至于鬼夫妻,我们需要等,等一个能把这对夫妻扔下车的机会。”

    不能让这对夫妻有生出鬼婴的机会,剩下了鬼婴,车内人数就会变成单数,这样一来,有了鬼婴的车内就更危险了。

    单靠她一个人的能力是不够的,余清韵需要和李仁贵其他人商量,必要时让他们几个人多费点血帮自己争取宝贵的几秒钟时间。

    现在车子没停,不能离开座位,他们刚才混乱过后彼此都坐的很散,实在不适合交流。

    这个情况并没有烦恼余清韵很长时间,她看着窗外雾气蒙蒙,忽然前方出现了两道鬼影,公交车距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余清韵心头升气不好的预感。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司机再次停车,看着后视镜,对着余清韵勾起了微笑,他摁下开车门的按钮,车门对两道鬼影欢迎大开。

    两道鬼影若实若虚,在白茫茫的大雾里,隐隐有尖啸嘶吼从白雾中传出,雾气不断翻涌。

    余清韵看清了,站在门外的是被她扔出去的大婶和死去的肌肉男。

    司机要放两个冤魂上车。

    此时已停车,可以不用一直坐在座位上。

    余清韵看了橘色衣服男一眼,然后握紧手中的匕首,起身,走到车门口边上,鞋子踩过前排肌肉男的尸体留下的一大滩血液,含着液体的鞋底和地面摩擦,在寂静的车上发出“啪嗒”的液体声。

    余清韵踩着肌肉男尸体的血液,扶着把手,站在车门口上,冷冷地注视着车子外面的两名鬼影。

    大婶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余清韵,肌肉男看着余清韵踩着他的血液,更是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怨恨得要滴出了水。

    余清韵顶着陈杰,李仁贵五人震惊的目光守在车门口,拿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无声的和门外两名鬼影对峙。

    女人身穿黑衣,嘴唇的永远都是淡淡的几近乎不健康的紫色,她表情淡漠,车子上白炽灯的白光打在长入鸦羽般浓密纤长的睫毛上。

    她的睫毛长又密,但是不卷,反而很直,和她整个人很像,身子挺拔,睫毛被灯光打下一处阴影,衬得眼眶之中那两点黑珠深沉。

    女人其实长得很漂亮,不是那种一般美人的漂亮,是那种深沉宁静有韵味的美,但她不出声时,存在感一直很低。

    陈杰五人一直都忽略了她的外貌,因为她的外貌相对于她这个人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吸引陈杰五人的是她身上那股一直很淡定沉稳的姿态。

    余清韵就站在门口,谁也不知道,其实她心里仍然有着些许胆怯,但她不会像之前在寺庙里那么惊慌了,至少她有了点底气,有了一身过人的敏捷,还有一把能对邪祟奏效的匕首。

    她倒要看看,车外两名鬼影要怎么突破她的阻拦上车。

    第26章 鬼脸

    余清韵肌肉酸痛。

    她握着匕首挡在门口。

    不能让这两个邪祟上车,一旦它们上了车,余清韵六人的处境会更危险。

    看着余清韵的动作,肌肉男最先按耐不住,动了。

    肌肉男咆哮着,要上前将余清韵扯出公交车。

    它的脚快踏上公交车的时候,余清韵用匕首砍伤了他的腿部,然后用脚踹肌肉男的胸膛。

    肌肉男后退了好几步,受伤的腿部并没有出血,而是涌出一大滩黑色液体,黑烟自伤口处不断升腾,就像是被火烤着似的滋滋作响。

    大婶看着肌肉男节节败退,它退缩了,看了一眼余清韵,然后隐入白雾之中。

    陈杰,李仁贵,刘思华,潘妮和柳南风坐在座位上震惊得要命。

    余姐已经强到可以一挑二了吗?

    但余清韵其实也没有那么强。她只是利用了公交车的杀机规则罢了。

    她踹开肌肉男就是为了不让它上车,只要不上车,车内就是双数,肌肉男和大婶就不能攻击余清韵。

    所以余清韵只是砍伤了它,然后踹开它,并没有下死手。

    大婶其实也看透了余清韵这一系列动作背后的目的,确实拿余清韵没有办法,这才隐匿在白雾之中。

    司机看着这两个不敌余清韵的废物,只好摁下按钮关上玻璃车门。

    余清韵转身看到了它眼中的无语。没顾得上它的表情,余清韵赶紧两三步跑回陈杰旁边的座位上。

    她时刻注意着自己第一次跳出车砸碎的窗口和自己旁边的这个窗口。她要确保肌肉男和大婶不会想要偷偷从窗口处进入车内。

    “我们需要想个办法和李叔他们汇合,”陈杰说,“余姐,我们该怎么办?”

    余清韵看了一眼过道对面的橘色衣服男,又转头看了下那对鬼夫妻的位置。

    鬼夫妻就在橘色衣服男的后面第三排。

    而橘色衣服男的前面第三排又是那名男高中生。

    非常有意思的是,李仁贵,刘思华,潘妮和柳南风几人现在坐在了余清韵和陈杰两人的后面那几排。

    过道这条道恍如一到天堑,极有缘分地将车内隐隐分成了人类和邪祟两个阵营。

    余清韵现在需要去和后面的几人汇合,告诉他们计划,好让他们配合自己。

    余清韵现在有两种方案。

    一是现在就起身,冒着开车随意走动被邪祟攻击的危险,顶着邪祟的攻击跑向后面那几人旁边,然后再坐到他们旁边的座位和他们汇合。

    二是先不用去和他们汇合,因为以之前陈杰被攻击,李仁贵,刘思华,潘妮和柳南风自发上去勇敢地制住其他邪祟,可以看出到时候余清韵要对鬼夫妻下手时,这几人会有很大概率拦住橘色衣服男和男高中生。

    但余清韵不敢赌。

    幸运女神总是不会眷顾她,她不能赌这一次其他人会不会伸出援手,如果幸运女神总是站在她这一边的,或许她就不会频繁遇到邪祟了。

    车内的空气并没有因为两扇窗户的破碎而流通,一种弥漫着的,萦绕着的不详气息一直在车内徘徊。

    这次余清韵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因为从跳入车内救下陈杰,再到车门口拦住两名要上车的邪祟,余清韵真的没有力气再去抵挡邪祟的攻击然后去跟李仁贵四人汇合。

    她只能暂时先祈祷一下鬼夫妻目前还没有要生下鬼婴的迹象。

    “先等等,”余清韵说,“等我休息一下再说。”

    余清韵就坐在座位上歇了一下,时不时看着车内两个破碎的玻璃窗,就怕下一秒在窗外看见肌肉男和大婶两张凄厉怨恨的鬼脸。

    窗外白雾翻腾一片,白茫茫的了无边际,车内静谧,所有人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耳边是发动机运行的声音,平稳,安静,平静,白炽灯不再刺眼,而是发出白晕的微光,带来一丝的舒适。

    渐渐的,余清韵的眼皮子开始打架。

    下一秒她反应过来自己在打瞌睡,连忙用力摇摇头,把脑里面的瞌睡劲摇跑。

    她看向旁边的陈杰,他已经心大的睡着了,又转头看向后面的人,李仁贵几个也忍不住睡着,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算了,这也不怪他们心大,因为陈杰他们都是晚上半夜被公交车惊醒的,精神疲乏,加之后面又发生了那么多一系列的事,耗尽了众人的诸多精力,人类不是铁做的,人类是需要休息的。

    女人的眼里又开始打架了,最终像是敌不过生理机能的需求,女人闭上了眼睛,陷入梦境。

    陈杰旁边的窗户渐渐浮现了两张惨白的,双目充红,血丝占据眼白的鬼脸。

    他们伺机而动,是肌肉男和大婶。

    第27章 意料之外

    余清韵做了个梦。

    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没有波澜的海洋,无穷尽的下沉,坠入深渊海底沟,坠入不可窥见的黑暗。

    她想睁眼,却打不开眼皮,她想尖叫,却张不开嘴巴。

    这场梦只有一片窒息,这场梦只有一片死寂。

    余清韵身子一抖,脑子发出前所未有的紧急情报,将坠入深渊的余清韵一把扯上云霄之巅,打破梦境。

    余清韵猛地睁开眼睛,与一双眼白布满赤红血丝的眼睛对上。

    即使是睡觉,她也仍然紧握匕首毫不松开。

    直觉发出危险警报后到余清韵睁开眼睛醒来,中间不超过三秒的时间,她右手的匕首刺入面前肌肉男的胸膛,然后把肌肉男猛地朝窗口用力推。

    但她忘了陈杰还坐在最里面靠窗的座位上。

    肌肉男被陈杰的腿卡住,陈杰腿部被挤,一痛醒就看到余姐肩膀撞着肌肉男,一把匕首狠狠cha入肌肉男的胸膛。

    “卧槽,”陈杰吓的心脏狂跳,“卧槽卧槽卧槽。”

    “闭嘴,挪开你的脚!”余清韵已经感受到了身后橘色衣服男已经起身,头也不回地大喊,“李叔!快来!”

    陈杰赶紧用力把自己的脚从被挤压的缝中拔出来,然后手足无措地缩在座位上看着其他人发挥。

    余姐首当其冲像上次踹大婶一样用力踹着卡在窗口的肌肉男,每踹一下,车子就发出一个震动。

    陈杰看向窗户,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大婶的脸就挤在窗户外怨恨地看着余姐。

    他又看了看车内,李叔,潘妮,柳南风和刘思华一个接一个上去阻挡橘色衣服男,但橘色衣服男左手甩一个右手丢一个,四个人只给余姐争取到几秒的时间。鬼夫妻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妻子低头摸着自己硕大远滚的肚皮,丈夫则阴冷地看着眼前地一切。

    余姐用力踹了一两下就把肌肉男踹了出去,弯腰躲过橘色衣服男的手,同时大喊:“李叔你们快坐回座位!”然后一个扭身就坐回了座位。

    此刻车子仍然行驶,人数回到了双数,橘色衣服男拿她没办法,最后也只能坐回了座位。

    余清韵喘着粗气,心脏一抽一抽,脑子因为从睡眠中骤然清醒,现在有些晕乎乎的。

    她强撑着看了一下周围的众人分布。

    也不知道刚才肌肉男带来的骚乱是福是祸,这下子李仁贵,潘妮,柳南风和刘思华两两相坐,全坐在了她和陈杰后面。

    余清韵和陈杰的后面是潘妮和柳南风,潘妮和柳南风的后面又是李仁贵和刘思华。

    “余姐,”陈杰说,“现在要商量吗?”

    “等等,先等等,”余清韵左手给自己摁了摁鼻梁缓解头晕,她总觉得自己下一秒脑袋就要晕的爆炸了,“我歇一下。”

    “余姐你没事吧?”陈杰赶紧说,“我帮你看看包里有什么能用的。”

    余清韵不应,陈杰试探性地拉开了一点拉链,这个背包在余清韵坐在座位上不久后就放了下来,放在座位靠近陈杰那的侧边,他见余清韵没有反应,赶紧把手往里面伸进去。

    他先摸到了一个东西,被什么布料包着,他有点疑惑,但不敢乱摸轮廓,然后手又往下伸了伸,才在最底下摸到了矿泉水瓶。

    他赶紧拿出来旋开瓶盖给余清韵递上水:“余姐,你的水。”

    余清韵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陈杰递来的水瓶,把拿匕首的右手换成左手,这才接过矿泉水,然后猛地大灌几口。

    喝了几口后才给陈杰,陈杰赶忙接过水,然后拧紧瓶盖,放回背包,拉上拉链。

    “司机看样子目前没有停车的想法,要是有的话你就叫醒我,”余清韵安排,“你和后面的人商量一下轮版看着车子上被我砸破的拿两扇窗户,防止那两个鬼影偷偷进来。”

    “记得和潘妮他们说杀机,一是单数双数的问题,二是司机开车时不能随意走动,不然会被厉鬼攻击。”

    “我先休息一下。”说完这句话,余清韵才放心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不知睡了多久,再次醒来还是感觉有些困意,她拿起手机一看,早上七点了,上车后一直没来得及看是多少点,所以余清韵不确定自己睡了多久。

    不过从困意来看,自己应该也只是休息了几个小时,毕竟在这种环境下余清韵不可能会让自己放松地睡上十几个小时来补充先前大量消耗掉的精力。

    窗外仍然是一片白雾蒙蒙,显得灰暗,晦涩,根本分辨不清是黑夜还是白天。

    “余姐你醒了,”陈杰惊喜,“你睡着以后我和潘姐他们商量了一下,之前他们都看窗户了,现在是到我看窗户了。”

    “嗯。”余清韵转头看向后面的潘妮,发现她也没睡。

    潘妮正好见余清韵醒了,问:“你现在好点了吗?我听陈杰说你有什么事要和我们商量。”

    “嗯,确实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们商量,”余清韵看向后排的鬼夫妻,鬼夫妻似有所感,也转头死死盯住余清韵,“现在车上的人数不算上那对鬼夫妻里的孩子就正好是安全的双数,我想我们要在她生下鬼婴之前把这对鬼夫妻弄下车,等到他们在车外生下鬼婴,车外人数的邪祟们就会变成单数。”

    余清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到时候外面的邪祟们就会相互厮杀,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我不同意。”潘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陈杰一惊,余清韵诧异,看见了潘妮脸上的表情,那是潘妮第一次这么冷漠。

    第28章 分娩

    “可以问一下原因吗?”余清韵不动声色,转动自己的头时刻注意那两扇被自己砸碎的玻璃和过道对面的那群外表像人的邪祟。

    玻璃碎片的残渣依稀还有好几片锐利的玻璃留在窗框,余清韵和陈杰坐的座位地上全是碎片,另一扇窗户那边也是如此。

    白炽灯的灯光给玻璃碎片镀上冷冷的反光。窗外是一片茫茫,翻滚不停的白雾,不见窗外鬼影半分。

    橘色衣服男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男高中生懒懒地靠在座位上垂着头,工人现在和男高中生坐在一起,那对鬼夫妻也是安安静静。

    余清韵转头回来,她的前面第三排就是肌肉男死去的尸体。

    尸体死的太过凄惨,公交车内大滩的血迹,血腥味一直弥久不散,但余清韵在这里待习惯了,嗅觉渐渐屏蔽了这股血腥味。

    她的耳边是潘妮小声向前凑近的声音。

    “你也应该看到前面那个男人的尸体了,他之前是个活人,然后刚才被大婶,戴头盔帽的工人,还有那名身穿校服的高中生活生生啃死的,”说到这一残忍的部分,潘妮顿了顿,“这些啃食男人的人啃食他的时候身上就开始冒黑烟,加上刚才你拿匕首挡在门口割鬼影腿冒出的黑烟,可以初步判断那批啃食男人的人是邪祟。”

    潘妮继续说:“这也证明了公交车里也是有活人的,男人没死之前就是活人。刚才那名穿着橘色衣服的男人是拿匕首攻击你,而不是像其他邪祟一样啃食,所以目前看外表和行为来看我不能判断是邪祟还是活人,那对夫妻也一样,他们自始至终就坐在自己位置上什么也没做。”

    “我不能判断那对夫妻到底是人是鬼,所以我不会同意你的方案。”

    余清韵得到了潘妮的拒绝,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

    被拒绝的源头是因为信息差和个人思维的独立性。

    她看着车窗外的白雾,雾气之中隐约又浮现出一点点鬼影轮廓,又很快消失。

    潘妮说的确实对。这些全是邪祟,这是直觉给余清韵发出的信号,但不是直觉给潘妮几人发出的信号。

    所以余清韵能判定谁是邪祟谁是人,潘妮几人不能判定。既然不能判定,潘妮,柳南风,刘思华就不会轻易听余清韵的,他们不像陈杰和李仁贵那样会无条件支持她。

    陈杰在刚才给余清韵递水的时候,余清韵注意到他手上的伤,然后让他自己拿背包里的绷带出来,这才睡过去。

    现在已经隔了好几个小时,再看陈杰的左手,绷带已经染血。

    余清韵说:“我帮你换一下绷带吧。”

    余清韵拿出绷带,帮陈杰一圈圈解开染血的就绷带,一边包扎一边想着。

    她不可能告诉潘妮几人自己直觉的事,一是因为这是她的王牌,二是因为说出来也像随口一说的,没有可信度,三是因为,她的包里还有风霁月的头颅。

    她不会在风霁月面前暴露自己的很多事。

    寺庙过后身体素质提高这件事隐瞒不了风霁月,那这个直觉就是余清韵不会向风霁月展示的底牌。

    余清韵总有种预感,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和风霁月将会不死不休。眼下的隐瞒,是未雨绸缪。

    潘妮其实也代表了柳南风和刘思华的态度,三人从寺庙开始也是隐隐抱团,既然潘妮几人那边指望不上了,那就联系一下李仁贵。

    余清韵又从包底下翻出几张纸和一支笔,打算写给坐在后排的李仁贵。

    陈杰惊奇地说:“余姐,你这包里感觉装了好多东西的样子。”

    余清韵说:“其实来来回回就那几样。”

    纸和笔是余清韵随手放的,而且包里也还有小手电筒,针扣这类不占地方的小物件,只是一直派不上用场,被余清韵放在背包夹层最底部。

    余清韵写好自己的计划,然后折叠了好几下,让潘妮递给李仁贵,她相信潘妮不会偷看内容,而且即使潘妮多少猜到里面的内容,以她的性格,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余清韵和李仁贵密谋丢下鬼夫妻,她是不会拦截纸条的。

    果然,潘妮一脸复杂地把纸条给了李仁贵。

    李仁贵打开纸条看,坐在他旁边的刘思华也想凑上来。

    李仁贵看到余清韵开头的第一句话。

    【只有你能看里面的内容】

    他赶紧侧过身子挡住刘思华探究的目光,不理会他,然后快速看完纸条内容,撕碎,放进自己口袋里。

    他对着一直向后张望的余清韵比了一个“好的”的手势。

    余清韵这才放心转头,只等时机到来。

    又是开了好一阵子,车子仍然平静地穿梭在白雾之中,期间没有发生任何事故,轮到余清韵值班了。

    她比任何看窗户都要谨慎。

    忽然司机急刹车,所有人惯性向前。

    发生了什么?

    司机的声音从最前面传来:“有乘客想要上车。”

    想都别想。

    余清韵眯着眼睛将匕首握紧,站起来,看到了车门玻璃外的两道鬼影。

    阴魂不散。

    司机像是一直注意着余清韵,他并没有摁下开门的按钮。

    余清韵走到了车门口处,凝视着司机,手上漆黑的匕首被她转了转手腕,好几次险些碰到司机的胳膊。

    司机嘴角抽了抽,将自己的胳膊放里面收一收。

    余清韵说:“开车。”

    司机转头看了看后面的男高中生,橘色衣服男几名邪祟,所有邪祟因为杀机规则不能杀人,全坐在自己位置上好好的。

    余清韵自然注意到了,停车时邪祟不能随意走动,只有人类可以。

    司机踩下油门,车子从大婶和肌肉男面前开走了。

    两名邪祟的鬼脸出现在两扇窗户口,李仁贵推着大婶的太阳穴不让它进来,陈杰更是拿着余清韵的水瓶用力打着他那边肌肉男的鬼脸。

    两人自然只能坚持几秒汽车开动,余清韵就站在司机旁边没有坐下,橘色衣服男,离她最近的工人和男高中生动了。

    余清韵也动了,她抓住了司机的方向盘,狠狠一扭。

    车子来了个大转弯,直接把车外的两名鬼影甩进了白雾里,车上所有人一个颠簸,谁也摸不到余清韵的边角。

    柳南风怕车翻了,大喊:“余清韵你疯了!车翻了所有人都要死!”

    鬼车怎么会翻车?余清韵心下不以为然,她不断来回转动方向盘,司机想夺过方向盘,可余清韵的匕首并不允许。

    如果有人在场观看就能发现,这辆穿梭在白雾之中的公交车疯狂扭转方向,但总在快要翻车的时候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让车子维持在不翻车的状态。

    余清韵没开过车,所以这辆车显得更恐怖了。

    公交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了,余清韵侧踢踹开靠近的工人,工人向后倒去,像个多米诺骨骨牌压倒身后过道的男高中生和橘色衣服男。

    余清韵拿匕首划上司机脖子,冷声警告:“给我使劲踩油门,车子速度慢下来你就给我魂飞魄散。”

    她匕首只是轻轻往下压,司机脖颈处就不断冒出黑烟。

    司机的脸上完全被惊恐占据。也是有意思,这是余清韵目前见过最有人类性的邪祟。

    司机猛地踩下油门,余清韵颠了一下,连忙扒住司机椅子板稳定身形,司机趁机想夺过余清韵的匕首。

    没想到手刚碰到一点匕首的首柄,就有一阵滋滋作响的声音,司机的手开始冒起黑烟,它把手赶紧缩回。

    余清韵且不给这个机会,直接利落一挥,将司机的四根手指头切了下来。

    “啊啊啊啊”司机尖叫,冒着黑烟的手指头掉了一地,很快随着车上的颠簸,好几根咕噜咕噜滚下了上车时的底部位置。

    就当是对它前面因余清韵等人不了解公交车杀机时指挥余清韵和陈杰下车送死的惩罚好了。

    “别给我耍花样。”余清韵第一次切下手指头,匕首微抖,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稳。

    但她的心肝不太稳。

    那对鬼夫妻仍然坐在座位上按着前排座位板稳住身形,她要想办法把鬼夫妻弄出去,怎么办?

    余清韵看着后视镜紧紧盯着鬼夫妻,然后心里对陈杰几人暗暗道歉,毕竟这是她自己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了。

    疯狂又荒谬。

    余清韵不停地转着方向盘,时不时踹开快要靠近她的工人,男高中生和橘色衣服男,不理会柳南风和刘思华的咒骂,不停地扭动车身子,终于鬼夫妻的身姿紧紧挨在了一起,靠在旁边的玻璃窗上。

    就是现在!

    “李叔!”余清韵的声音透过嘈杂纷乱的杂音中,精准传入李仁贵的耳中。

    他早在混乱中和刘思华交换了位置,现在就在靠近过道的位置上,而他过道的对面就是那两名鬼夫妻。

    余清韵又让司机一个急刹车。

    座位上的陈杰,柳南风,潘妮,李仁贵,刘思华和鬼夫妻因为惯性站了起来,过道里的工人,男高中生和橘色衣服男向余清韵一头栽去,被余清韵又是一踹踹开保持安全距离。

    鬼妻紧紧护住自己的肚子,双手抵住前面座位板。

    李仁贵直接一步跨过过道,用尽毕生的力气,撞向鬼夫妻。

    那两个鬼夫妻猝不及防,直接被撞在玻璃窗上,把窗撞碎了。

    鬼夫妻飞了出去。

    李仁贵的肩膀直接一阵剧痛袭来,然后没了知觉。

    潘妮几人看的都懵了,余清韵暗暗舒了口气。李叔的体重关键时刻也是一个不错的杀手锏。

    车子停了下来,邪祟只能回到座位上不能攻击。

    余清韵顶着潘妮严肃的眼神和邪祟们恨不得生吞活剥的怨毒眼神中回到自己座位上。

    她现在要思考的是到底该怎么摆脱公交车的纠缠。难道也要像在寺庙一样,把邪祟消灭个七七八八,怨气消散才能解除吗?

    还在思索着,司机开始启动车子,车子运行的同时,陈杰忽然感觉右边肩膀一疼,他被窗外的肌肉男扯出身子一大半,即将飞出车外。

    余清韵想拉住陈杰,但是来不及了,陈杰被拉出窗外了。

    余清韵想也不想就抓起一旁的背包跳起来,最终选择和陈杰跳出去。

    只有两个人出去,车内才能保持双数。

    但愿他们出车外之后,那对鬼夫妻不要生下鬼婴。一旦生下鬼婴,车外人数便是单数。

    余清韵跳出车外后,便在地上滚了滚,浑身擦伤疼痛,她为“嘶”地倒吸一口冷气,四处左右张望着。入目皆是无尽的白。

    公交车已经开走了听不见声音,周围一片死寂,白雾看多了,竟有点像是无边无际的白色天地,没有任何东西,看的余清韵平白有些反胃,眼花缭乱。

    她随便找了个方向一直往前走,走了好几步,脚底下的水泥路就变成了泥土。

    她走出水泥路范围了。

    余清韵轻轻地往前走,只发出细微的踩碎地上枝叶的声音。

    她现在需要快点找到陈杰和他汇合。

    她的手向前摸索着,摸到了一个树干,紧接着,她听到了树干后面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声。

    痛苦,无助,尖利得刺耳,在寂静的白雾之中显得骇人,发毛。

    就像是在分娩。

    第29章 鬼婴

    余清韵皱起眉头,手指尖下意识抓紧粗糙纹路的巨大树干。

    鬼婴要生了。

    她转身就走,可刚走几步,身后就传来鬼妻像是孤注一掷的尖叫,随后一道rou体血液被撕开的粘稠声音响起。

    有什么东西撕开了鬼妻的肚皮。

    “呜呜呜”

    人们都说,猫哭的声音像婴儿啼哭的声音,尖锐又沙哑。

    余清韵以前听过猫哭的声音,虽然很像婴儿的哭声,但动物的声音总归和人类是有区别的。

    余清韵能分得清猫哭和婴啼,但这道哭声,不像是婴啼,也不像是猫哭。

    余清韵的心开始不规律的跳动,她想转头看向树干,好似这样就能透过树干,看到撕开母体而出的,正在啼哭的鬼婴。

    可惜入目白色染尽,它的哭声埋在白雾之中,就像是埋在地下的棺材,明明看不见,却又心知肚明这底下埋着一具棺材。

    余清韵不能和鬼婴对上,这一晚她带人躲过了公交车的半夜碾压,跳窗救陈杰,脚踹肌肉男和工人。

    她必须要养精蓄锐,不能再耗费那么多的体力,她还要留着体力寻找陈杰。

    而且心脏狂跳,一股熟悉的慌乱感重新占据了余清韵的大脑,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她躲在家中衣柜的那晚。

    惊慌,小心翼翼,手无寸铁,那种没有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底气。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打不过鬼婴,打不过这个吸收了母体营养的,怪物。

    它仅仅只是刚破体的啼哭,带来的危险就比橘色衣服男的要多。

    余清韵想跑,但她发现了一个致命的地方,这让她非常后悔自己跑出公路。

    她原本想的是跑出公路,躲在树林间至少有树干掩护,总比空落落的站在公路上,由着白雾缭绕当睁眼瞎好。

    但现在她脚下全是草地和飘落的枝叶,一动,就会发出动静,更别提跑步。

    可是余清韵不跑,鬼婴在周围就能有很大概率发现她,跑的话,发出的声音也能让鬼婴注意到她。

    而且余清韵想到了更可怕的一个事情。

    李仁贵把鬼夫妻一起撞下去,也就是说现在余清韵的周围有鬼夫妻和鬼婴三名邪祟在徘徊。

    跑是肯定跑不掉了。

    余清韵闭上了眼,慢慢放缓呼吸,努力尝试着找回上次在寺庙里天地无我,天地皆心的感觉。

    她感觉自己飘了起来,恍若云端,化作微风,无处不在。

    她在草叶间流动,在白雾里流连,她听到了沉重的两个脚步声,还有一个四肢爬行的声音。

    脚步声一直和四肢爬行的声音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就好像是在害怕着它。

    鬼婴慢慢挪动着,压过草叶的窸窣声,沙哑卡顿的“呜呜”声,一切声音都被余清韵放大。

    “呜呜呜”

    它绕过了树干。

    “呜呜呜”

    它爬到了余清韵的身后。

    “呜呜呜”

    它就好像是在直奔她而来!

    余清韵心下一惊,这摇晃一瞬的心神差点让她从躲藏状态中脱离。

    余清韵的心脏狂跳了两下,鬼婴在她身后停下。

    它,发现了吗?

    余清韵继续放空自己。

    接着她感觉自己的鞋背上被一个东西压住,冰冷瞬间透过鞋背传递给余清韵的肌肤。

    原本应该在她身后的鬼婴现在就在脚下。

    她感觉到那个冰冷的触感慢慢由鞋背变成脚跟,脚踝,接着自己的裤腿被抓住,慢慢往上。

    余清韵心下一紧。

    下一秒,冰冷消失,鬼婴好像对她没了兴趣。但余清韵根本不敢动,不敢解除隐藏状态,因为她不能确定鬼婴现在在哪里,她只能听到鬼夫妻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面前,而鬼婴的爬行声消失了。

    余清韵失去了对鬼婴踪迹的掌控。

    但余清韵现在最紧张的就是面前的鬼夫妻了。它们为什么要站在自己周围?他们发现自己了?

    紧接着余清韵就听到自己面前响起一个尖锐的叫声,就在她耳边响起。

    是鬼婴。

    声音尖利,余清韵只觉得耳朵深处剧痛,一丝丝温热的,不易察觉的液体从耳朵中留出。

    她耳膜有可能破裂了。

    紧接着,她就听到自己前面传来肢体撕裂的声音,肢体掉落地上的声音,鬼夫妻和鬼婴的嘶叫声不断响起。

    好几道不明液体喷洒在余清韵的脸上,液体冷冷的,腥腥的。

    真是有趣,鬼婴和鬼夫妻居然打起来了。

    余清韵站在原地,闭着眼睛,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冷静的评估战局。

    最先响起的尖利叫声犹在耳边,可能是鬼婴攀附到了鬼夫妻任何一个邪祟的身上,然后相互杀戮起来,婴儿肢体小,如果发生肢体被撕裂的情况,只有可能是鬼夫妻某个邪祟的肢体被撕裂。

    至于到底是鬼婴和鬼夫妻相互残杀还是三方混战,余清韵并不关心。

    没必要去猜那么多,反正杀的又不是她,她只需要等到等到这三个邪祟有一名被杀死,人数变成双数,她就安全了。

    期间不停有液体喷洒在余清韵脸上,然后是身上,最后是脚边,直至没有液体再喷洒。

    余清韵听到了一个匆忙逃开的脚步声,还有自己面前的咀嚼声。

    肉块咀嚼声,混着骨头被嚼响的“咔嚓”声,面前的鬼婴像是在品尝着什么不得了的美味佳肴。

    余清韵睁开了眼,看到了面前一大滩的血肉,残破断裂的人手,大腿。

    被鬼婴啃食的是孕育了他的母体,鬼妻。

    地上的幼婴有点像还没发育完全的胎盘雏形,畸形,扭曲,没有半点人类婴儿正常出生后的形状。

    它像个只知道啃食着食物的畜牲一样埋着头大快朵颐,身体是灰紫色的,有些像是中途窒息死在母体里的死婴。

    哦不对,鬼婴好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死婴。

    地上畸形的,刚从母体脱离还湿漉漉的怪物抬头,睁不开的眼缝和打量着自己的人类对上。

    “这个鬼婴怨气十足,”风霁月说,“怎么,你要杀了它?”

    他轻飘飘的说着杀死鬼婴的事,杀死眼前这个浓烈怨气的邪祟,就好像是日常举手投足喝水一般再普通正常不过的事。

    “不,杀了它,就必须再杀一个。”余清韵算着人数双数。

    两个人竟当着鬼婴的面开始谈话。

    “你知道怎么摆脱这段迷雾吗?”余清韵说。

    “世间万物由终相依,要想摆脱,只能找出最初的源头,然后解决它。”风霁月磁性悦耳的声音如同空中皎月般高洁脱俗。

    余清韵想了想,最开始他们就是被公交车给拉入这段白雾公路之中的。

    这么说,公交车就是源头,但这个源头早就开走了啊。

    不对,如果真是源头,那公交车不应该就这样轻易地开走了,因为白雾伴随着公交车,二者不可分离。

    余清韵转身走了,鬼婴匍匐在血肉滩中啃食着,然后被白雾掩埋,随着距离拉远,逐渐消失。

    余清韵现在没了方向感,只能蒙着头沿着一个方向一直直走,可一直没能找到水泥路的痕迹。

    她的脚下全是泥土。

    最后,余清韵竟走到了一处河边。

    “我想,你需要给我的脸和头发清理一下。”风霁月对余清韵含笑说着。

    “之前不是洗过了吗?”而且余清韵觉得这个东西也不会捂出汗什么的。

    她还用布料很好的背心把他的头给好好的包起来了。

    “……”风霁月说,“可你忘记了你之前是怎么行动的了吗?”

    余清韵想了想,然后沉默了。

    就当是为了以后能更好的与风霁月合作好了。

    余清韵半蹲着身子,细微地调整身子姿态,即使现在人数是安全的双数,也要保持自己能快速起身逃跑的姿势。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圆圆的布缠着的东西,一层层扒开,一张清隽雅致的脸映入眼帘,芝兰玉树,轩然霞举。但只是这一闭眼,就能让人联想到这主人举手投足间的霞姿月韵。

    头颅近距离的视觉冲击可比风霁月一缕飘渺的鬼影来的多,这让余清韵微微失神。

    风霁月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仅仅只是一个闭着眼睛的头颅就能窥探到活着时的风姿绰约。

    因为余清韵一直剧烈运动的缘故,风霁月的头颅即使被层层包裹,鬓发也微微乱了。

    余清韵眼眸一暗,眼中晦涩不明,突然有些可惜他的死了。

    不对,这个心态不对。

    余清韵的脑海里突然敲响警钟,让她猛然惊醒。

    这种感觉就像是上一次她在寺庙里要帮风霁月擦拭他脸上泥渍一样。

    她被蛊惑了,她就知道风霁月的头颅有问题。

    余清韵皱着眉头给风霁月弄好了鬓发,然后拿出包里的纸巾沾沾水。

    水面平静,雾气萦绕在水面之上,冷冷的水浸透纸巾,触碰到余清韵的指尖,冰冷使余清韵缩了缩指尖。

    她挤了水,稳住心神,擦拭着风霁月的额头,眉间,鼻梁,嘴唇。

    他的眉眼清雅,唇色胭红,真是好看极了。

    “余姐!”陈杰的惊喜声打断了余清韵。

    余清韵像是被当头一棒,眼睛骤然清醒。

    陈杰只靠着白雾里朦胧的身影和独特的气质就认出了大腿,赶紧跑来,随着距离拉近,白雾散开不少,还没跑近就见余姐手里捧着一个东西,沉着脸色。

    第30章 谁下车

    “余姐你怎么了?”陈杰的声音响起。

    余清韵抓起一旁的几个背心三两下把风霁月的头颅给抱起来,放入包中,神色自若。

    “你没事,清理一个东西。”

    不管怎么说,不能让除了自己的任何人看到风霁月的头颅。就连余清韵自己都没能在头颅的蛊惑下支持多久,更何况其他人。

    “余姐,你这……”陈杰看着余清韵的脸,一言难尽。

    “怎么了?”余清韵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的黑色干涸片状东西。

    是刚才三名邪祟互相残杀时的血液。

    “不用在意。”余清韵双手捧起河边的水扑了扑脸颊两侧,然后抹了把脸。

    “你掉下车后,拉你的邪祟呢?”

    “它见到余姐你也跟着跳出来,它就消失了。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爬起来,然后一路走着,碰到了那个大婶和鬼丈夫,没看到它老婆,我见到那两个邪祟就害怕,直接跑来这里了。”

    余清韵看向陈杰,他灰头土脸的,脸上还有不少擦伤,左手上被绷带缠住的伤口又崩了些,现在绷带上全是血,裤子和短袖又有些小小破口。

    余清韵让他也用湖水洗把脸整理一下,又换一下绷带。

    陈杰用水胡乱拍拍自己的脸,弄好了。

    “余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回到余清韵身边,陈杰无比安心,“李叔还在车上。”

    陈杰想,现在他和余姐已经顺利下车了,但李叔还在上面,他相信余姐也和自己一样不会放弃李叔的。

    至于潘妮,柳南风和刘思华,这三个不配合的人已经不在陈杰的队友名单上了。

    “我们会遇到公交车的,”余清韵手浸在冰冷的湖水中,“公交车走不出这段公路。”

    陈杰顺着余清韵的动作,将眼神移到水面,平静的湖水放入了等同于一节白藕的胳膊,掀起点点泛泛的涟漪。

    余清韵的胳膊在水底随意的晃动。

    水面之下,似乎有某种更深颜色的东西一晃而过。

    陈杰揉了揉眼睛,那个东西的痕迹消失不见。

    他来不及询问余清韵为什么公交车走不出这段公路,连忙提醒:“余姐,水面下有东西。”

    余清韵收回手,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水滴。

    陈杰能看到的,她自然也看到了。

    也不知道这水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风霁月还用这湖水洗了把脸,怕是肠子都悔青了,以风霁月的性格,等之后有时间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指挥她给自己的脸重新清理一遍。

    余清韵只感觉到对风霁月性格的无语。

    “余姐,我们要不要现在离开这里?”陈杰说。

    他的话提醒了余清韵,余清韵低头看向水面。

    水底下深幽幽,好似一潭深达数千米的水潭,而不是一片湖水。

    这段水泥路,公交车,深幽的潭水,不见天日的白雾。

    所有的东西都是因迹可循,所以余清韵也必须搞清楚这湖水底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问题来了,水里可比不上陆地,水里不可控,漂浮不定,余清韵的敏捷在水里完全派不上用场,她这一下水,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故。

    余清韵心里还是有底的。

    她会游泳,于是拿出包里的小手电筒和匕首,让陈杰拿着背包在岸上等她。

    陈杰揣揣不安地接过余姐的背包,说:“余姐,我们还是别冒险了,这太危险了。”

    黑衣女人缓步没入水下,“没事,现在的人数是双数。”

    只这一句,陈杰觉得也对,就不再说些什么了。

    女人的头慢慢被水面覆没,冒出几个泡泡,然后水面一个浪花扑腾,不见身影。

    陈杰将余姐的背包背在身前,看着平静的水面再度被白雾遮盖,一片茫茫,他站在在原地左看右看,警惕着,不安着,神色彷徨,其实他从被扯下车后翻滚在地上后全身一直疼痛。只有胸前余姐的背包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

    陈杰抱着包,然后直接坐在了地上,紧紧盯着水面。

    希望余姐不要出事。

    余清韵刚进水就被刺骨的冰水刺激到毛孔收缩,她忍着寒冷,在水底尝试着睁开一点眼睛。

    眼睛有点涩涩的,但好在能睁开,她打开手电筒,看到了前面有个东西不断摇晃。

    她慢慢游过去,看到了一个人形轮廓。

    手电筒照到了那条惨败的胳膊,余清韵慢慢移动手电筒,然后是肩膀,脖子,脸。

    她看不出是谁,这张脸肿胀,眼睛睁的极大,就这么死死看着余清韵。

    辨认出是具女尸,肚子圆滚滚。

    女尸脚底被水草之类的东西缠住,所以一直不上不下地在水底来回摇晃,这才吸引了余清韵和陈杰的注意。

    余清韵用匕首扯开那个东西,然后用嘴咬住手电筒,腾出左手拉住女尸的胳膊,一摸上去余清韵就想缩手。

    这种感觉,滑滑的,黏腻黏腻的,让余清韵直接头皮发麻。

    余清韵忍着心中的不适,安慰自己凡事都要有第一次,挖出风霁月的头颅这种猎奇的事她都做出来了,还差一个拉出水中女尸吗。

    她拉着那条滑腻腻的胳膊慢慢朝水面游上去,心下发毛,却浑然察觉不到背后的那具尸体眼珠一点点的挪动,注视着她的后脑勺。

    余清韵真的快憋不住气了,还差一点就能游上岸。

    她拼尽全力摆动着腿部,不再保留余力,忽然自己的左手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住扯入水下更深处。

    余清韵接着水里摇摆转身,看到了女尸抓着她的胳膊想将她溺死在水下。

    余清韵的左手胳膊瞬间被狠狠抓住,血液不流通。

    余清韵眯起了眼,忽而反身下游,右手匕首用力刺入女尸天灵盖,女尸不动了,余清韵就着她被女尸紧紧抓住的手臂,奋力往岸上游。

    还差一点,差一点就能游上去了。

    可是余清韵的身体渐渐使不上多少力气了,她忍不住放开了呼吸道,呛了好几口水,下意识张开嘴巴想呼吸,又是被大口的湖水猛的灌入喉中,鼻中。

    小手电筒悠悠落入水底。

    她难道真的要死了吗?

    余清韵抬着头努力想伸长脖子,好似这样就能探出水面。

    其实她真的还差一点就能游出水面了。

    她不想死。

    忽然有一根细长的东西探入水底,不断在水下摇晃,靠近余清韵。

    余清韵抬起右手,抓住了那根木棍。

    “呼”她被拉出,头探出水面,大口呼吸。

    原来是陈杰。

    陈杰一直蹲在河边守着余清韵,见到水面泛起好些涟漪,隐约有身影在底下不断晃动。

    肯定是余姐在底下跟什么东西搏斗了。

    陈杰当然没有想过余姐被东西杀死的可能,而且也不敢去想。

    他只是想着缠斗过后余姐肯定没有力气再游上来了,所以赶紧朝白雾走去,拿了旁边一颗大树掉落的长枝条,俯身在河边朝着开始恢复平静的水面那里伸下枝条。

    陈杰救了余清韵一命,要是没有他伸出来的枝条,余清韵绝对死在了水潭里,成为第二具女尸。

    余清韵没了力气,右手抓住枝条探头呼吸,左手在水下拖着那具女尸,让陈杰慢慢把她拉上岸。

    上了岸以后,余清韵拖着女尸,将她放平在岸边。

    余清韵的手仍然被狠狠抓着,女尸不松手,余清韵拔出天灵盖上的匕首,发出滋滋声,冒起黑烟,女尸松手了。

    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好像刚才在水下扯余清韵的人是假的一样。

    余清韵看着女尸。

    到了陆地,她的全貌完全呈现出来。

    这是一具孕妇的尸体,已经泡在水里形成了巨人观,余清韵从衣服里看出是公交车上的鬼妻。

    但鬼妻不是被鬼婴吃了吗?

    余清韵又仔细看了看这具尸体。

    对了,公交车上的肌肉男也是被车上的邪祟啃食死掉才化作了邪祟中的一员。

    相必水里的这具尸体就是鬼妻身为人类时的身体了。

    她的尸体是在水里溺死的,那么她的丈夫呢?其他邪祟怎么死的?那些邪祟的尸体都在哪里?余清韵似乎摸到了一点破局的苗头。

    她看了眼女尸,尸体的数量应该不算在总人数里。

    她冷得发颤了一下,对陈杰道了声谢,然后让陈杰转身,她换下湿漉漉的衣服,又套了件长袖外套,这才好些。

    陈杰在旁边看着女尸,满脸都皱了起来,这和死相凄残有些血腥的死僧带来的感觉不同,肿胀的巨人观让陈杰更多的是感到恶心,还有一种“这真的曾经是人类吗”的恍惚感。

    刚想着,突然余清韵拉开陈杰,右手匕首砍下鬼丈夫袭来的手。

    鬼丈夫的手断在地上,散发出黑烟,它不要命了般想要攻击陈杰。

    鬼丈夫朝陈杰扑去,余清韵一脚踹开他,然后一个箭步上前,匕首刺入鬼丈夫的喉咙。

    鬼丈夫的喉头涌出许多黑血,余清韵侧身闪过一边不让黑血再次喷到自己脸上。

    她拔出匕首,想再次如法炮制刺入鬼丈夫的太阳穴,鬼丈夫直接跑开了。

    余清韵不能放着身后的陈杰不管,没有再追上去。

    “怎么这么突然?”陈杰心有余悸,忍不住贴近余清韵。

    车外人不能相互厮杀到单数,也就是说,公交车上有人下车了。

    会是谁?潘妮?柳南风?刘思华?还是李仁贵?

    余清韵说:“刚才鬼丈夫攻击你,说明有人出了公交车。”

    “会不会是李叔?”陈杰试图往好的方向想,“如果是李叔就好了,我们三个就可以直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可能是李叔,”余清韵分析,“因为如果下车的是潘妮或者柳南风两个中的其中一个,另外一人也一定会跟着下车。所以一个人下车,只有可能是刘思华或者李仁贵,而且应该是被司机指定下车的。”

    她拿过背包背在身后,然后和陈杰远离那片湖水,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被白雾重新合拢掩盖,只能听到他们越来越小声的谈话声。

    “我们现在是被公交车困在了公路这一片区域,待会回到公路上等一下公交车,它或许就会出现。”

    “然后,我们再扒车看是不是李叔下车了对吗,余姐?”

    “如果我们一路走过去还没碰到李仁贵,那就等公交车扒车窗。”

    “好的余姐。”

    “那……余姐,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我们被困在了这段路?”

    “……直觉。”

    谁也没注意到,岸边的女尸额头伤口上的黑烟散尽后,她化为一缕烟雾,和白雾融为一体,平静的幽深湖水之中,仍有几道黑影掠过。

    说是寻找公路,其实是陈杰给余清韵带路,余清韵对方向的感知一般,遇到了白雾就有些没辙,但陈杰的方向感很好,不然刚才也不会钻进白雾之中寻找大树的枝条然后返回岸边救人。

    余清韵让陈杰带路,走着走着,陈杰突然顿住,颤颤巍巍:“余……余姐。”

    余清韵一步走上前把他护在身后,然后看到了地上的好些黑色碎肉和黑色腥味液体。

    是刚才鬼婴吃鬼妻的地方。

    鬼婴已经吃完,离开了,但余清韵不敢大意,因为现在车外人数是未知的,谁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或者邪祟死了,她要小心周围鬼婴还在不在,它算是这次撞邪的大boss了。

    “走吧。”余清韵提醒陈杰赶紧带路。

    陈杰赶紧绕开这滩血肉。

    两人终于走到了水泥路上,余清韵拉着陈杰沿着路边一直走,看到他们原来搭帐篷的地方,所有帐篷都被公交车碾过,碎的不成样子,余清韵准确找到了自己的那个帐篷,看到帐篷旁边地面上熟悉的擦痕。

    看来公交车真的把他们困在这里了。

    余清韵和陈杰静静坐在废墟一片的帐篷旁边,余清韵拿出背包里留下来的四份压缩饼干,一份给陈杰,三份给自己,然后两个人就着余清韵所剩不多的那点水吃着饼干。

    陈杰吃完后,余清韵还想再给,他摆了摆手说自己吃饱了。

    余清韵包里还有挺多的,这些都是她出寺庙前问寺庙里要的,陈杰其他人也跟着问要了,寺庙因为死人事件免费送,不收钱,只是陈杰的包放在公交车上了,被突然扯下来,他压根来不及拿包。

    两个人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公交车发动机的行驶声。

    公交车要来了,两人赶紧起来。

    扒车要两个人一起扒,因为余清韵扒车后要是发现车内没有李仁贵,那她下车以后就要面对一片白雾去找陈杰,陈杰可以在原地等余清韵,可在这等待的时间里,谁也不敢保证陈杰会碰上其他邪祟。

    至于正常让司机给他们上车,这不可能,余清韵猜都猜得到那个司机不可能会让自己这个煞星上车。

    没把她撞死都不错了。

    “余姐,怎么扒车啊?”陈杰没有扒车经验。

    “待会我先在车子过来的方向扒住车窗,然后朝你伸手,你拉住我的胳膊,我们两个脚踩着车子窗户下的外壳。”余清韵说。

    陈杰仔细看了看余姐的神色,确认她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的。

    余清韵表情沉着冷静,就像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这可把陈杰难倒了,这对余姐来说没什么难度,但是对陈杰来说难度系数非常大。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余清韵察觉到陈杰的犹豫,说,“你需要成长。”

    “好,”陈杰咬牙。

    车子很快来了,破开白雾,在公路上奔驰飞过。

    余清韵双脚一跳,眼疾手快扒住自己先前破开的车窗,玻璃渣毫不留情继续刺进余清韵的胳膊上。

    她牢牢扒住车窗,朝陈杰伸手,陈杰拉住余清韵的手,差点没踩上公交车车板。

    两个人稳住了。

    陈杰的心脏还在狂跳,余清韵就已经探头观察车内情况。

    现在车内也是单数,橘色衣服男和男高中生已经扑向柳南风和刘思华,潘妮在和工人抵抗。

    余清韵找了个没有玻璃渣的一处窗框,让陈杰扒住,然后自己跳入车内。

    她一进入车内,车内就变成了双数,几个邪祟不得不返回座位,柳南风和刘思华已经被咬了好几口肉,现场鲜血不断。

    刘思华锁骨和手臂被啃下了一大块肉,锁骨已经能看到森森白骨,柳南风被咬到了一点点脖子大动脉,血喷洒不断,他紧紧握着自己的脖子,指缝全是血液,潘妮慌张得眼泪在眼眶打转。

    “清韵,清韵我记得你有绷带,能给我一点吗?求你了。”潘妮恳求。

    “我求你了。”潘妮自己身上还有伤,但警校的她比柳南风和刘思华的情况好太多了,她还能自由行动,但是柳南风这个是真的会死。

    余清韵静默地看了一眼潘妮慌忙的表情,丢下一些绷带,然后走到男高中生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匕首插入它的太阳穴,抽出匕首,在橘色衣服男和工人起身攻击她时跳出窗外。

    她离开前带走了一个人数,这下子,车内人数变成双数。

    柳南风捂着自己的大动脉,嘴唇发白,浑身无力,眼神复杂地看着黑衣女人如风过境般的迅捷动作,他试图想开口说话,想说声抱歉,想对她道歉寺庙那晚的关门念头,想对她道歉刚才在车上的轻视和不信任。

    可是刚一张嘴,女人就掠过窗口不见踪影,半点眼神也没有分给他。

    余清韵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过,怎么会去在意他。

    陈杰松开手,也跟着余姐进入白雾。

    余清韵顺着惯性侧滚几下,然后顺利看到旁边的陈杰。

    她拿出背包里的绷带给自己和陈杰包扎。

    然后忍着疼痛站起来,拉起陈杰。

    陈杰真的全身都痛死了,看着余姐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不愧是余姐。

    “余姐,你刚才干嘛给他们绷带,”陈杰有些不满,“那个柳南风和刘思华之前还骂你来着,居然不信任你。”

    “给绷带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是因为潘妮,”余清韵注意着周围白雾,“她求我的。绷带充足,给了就给了。何况你之前寺庙里的换洗衣服不也是柳南风,刘思华和李仁贵一起给的吗。”

    陈杰撇了撇嘴没再说话,倒是又自己嘀咕了几句。

    车子行驶的动静,让四周的白雾开始翻滚骚乱,余清韵让陈杰自己多注意四周。

    忽然有道人影出现在白雾之中。

    余清韵见着这个硕大的轮廓,把握着匕首的手垂到身侧,松了口气。

    是李仁贵。

    “我听到车子动静就过来了,果然碰到你们了。”李仁贵惊喜。

    “李叔,你是怎么下车的。”陈杰不解。

    “你们走后,车上一直没什么动静,我和潘妮那几个人轮班看着车窗,我担心你们,有点睡不着,”李仁贵说,“然后那个司机忽然就停车了,要求我下车,想着我下车后车外人数就变成单数,我就不下车,然后司机说,不听他下车的指令我就会死,我就下来了。”

    看来这是第三个杀机了。

    余清韵现在摸到了三个杀机。

    一是分车内车外两个场景,单数死双数活,二是停车后不许随意走动。三是司机叫下车,必须下车。

    “咕噜咕噜”

    李仁贵的肚子响了。

    他摸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包先前半夜睡觉起来就已经被公交车碾没了,余清韵的干粮有限,现在这种艰难时候,粮食供给很重要,他不好意思开口问人家要。

    其实他早在车上的时候肚子就已经开始饿了,只是一直没有叫而已,现在倒是饿得叫了起来。

    没曾想,余清韵在包里翻出两包压缩饼干,丢给李仁贵。

    “水没了,你将就着吃吧。”余清韵走在最前头。

    陈杰朝李仁贵笑着:“李叔你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活下去。”

    李仁贵一愣,拿紧了手中压缩饼干。

    “小余,我们现在算是逃出来了吗?”

    “没,大雾散尽的时候,才是我们见到黎明的时候。”余清韵说。

    —

    “南风,清韵他们还活着。”潘妮说。

    柳南风静静听着。

    “或许我们应该下去和他们汇合,人多力量大。”刘思华说。

    柳南风继续沉默。

    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这群人确实没什么用,到现在都没摸到什么逃出去的线索。

    看来他们真的应该下车去看看,或许,或许他们一下车,就能逃离这个白雾和公交车了呢?

    车子缓缓停下。

    “你,”司机看着后视镜,注视潘妮,“下车。”

    “司机,”柳南风艰难开口,声音沙哑,“我,能不能和女朋友一起下去。”

    旁边的刘思华心里也很害怕,因为这两个人下去了,整个车上貌似就只剩下他一个活人了,但他又不能开口和这两个人一起下车,因为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车外究竟是单数还是双数,至少他留在车上,这两个人下去了车上还是双数安全的。

    司机嗤笑了几下:“我叫到你了吗?有你什么事?”

    柳南风的脸更苍白了几分,没有再说话。

    潘妮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气氛凝固。

    要下去也是两个人下去,不然车上的人就要有危险。

    柳南风的脖子已经被潘妮包成了木乃伊,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抓着座位边,不断收紧。

    潘妮的脸也是一直黑着,这简直是个死局。

    因为她要是不听司机的话下车,她就是触发了杀机,等她一死,车内单数,柳南风和刘思华又必须要死一个。

    公交车很大,大到能容纳几十个人,车上的人数从原先的十几个,变成了几个,整辆车更空旷了。

    肌肉男死去的尸体内脏,喷洒出的鲜血一直充斥在整辆车上,车内所有人早已经闻习惯了。

    司机摁下按钮,车门打开。

    “下去吧。”

    “谁下去?”一道沉稳的女声突然响起。

    潘妮三人看过去,司机的脸再次黑了下来。

    余清韵不知何时站在了车门外,她的身后站着李仁贵和陈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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