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水下捞尸

    余清韵一只脚踩在了公交车的车门门槛上。

    司机开口:“你真觉得你一个人能打得过车上的两个吗?”

    余清韵现在要是带着人上车,那么车内的人数就会变成单数。

    司机的后面几排,橘色衣服男和工人面无表情地扭着头盯着余清韵。

    它们旁边窗外的白雾翻涌,像是在挣扎着的鬼脸。

    风霁月说的没错,问题的根源在于公交车,而不是白雾。

    看似是白雾困住了公交车,其实是白雾伴随着公交车。公交车为什么会被怨气缠绕,问题就出在这些邪祟身上。

    余清韵现在手臂全是玻璃碎片割破的伤口,缠满了绷带,腿部好几处擦伤。

    陈杰也浑身是伤,他到现在还在疼。

    一行三人也就李仁贵看上去没什么伤,但他和余清韵二人说刚才撞飞鬼夫妻的时候肩膀疼痛不已,早已经提不起什么力气,陈杰扒开李仁贵的衣领就看到他一大块的淤青。

    余清韵现在谁都打不过,她需要时间恢复力气,刚才能杀了男高中生主要还是一个出其不意。

    余清韵说:“你不是说让她下车吗?”

    “快下车啊。”

    她越过肌肉男的尸体看向潘妮。

    潘妮,柳南风和刘思华怔愣。

    这个女人想干吗?她不是来帮我们的?

    似是看出了车上三人理直气壮的疑惑,陈杰不满地说:“你们什么眼神?余姐凭什么救你们?”

    “那你过来干什么?总不能是看我们笑话吧?”刘思华忍不住说。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你猜对了。”余清韵被他吵的不行,淡淡地瞥了一眼刘思华。

    后者被她看的闭上了嘴。

    虽然刚才她随意操控公交车,刘思华忍不住骂了几句粗口,但刘思华并不相信余清韵是这样落井下石的性格。

    他们三个总觉得余清韵有什么目的,但就是猜不出。

    “听到没,你的小伙伴在等你呢,”司机看向潘妮,“快下车。”

    潘妮拿起包站起身,快速下车,她觉得余清韵这么做肯定是需要她做事。

    柳南风看了眼车外的余清韵三人。

    或许想要活下去还是该听余清韵的,他们三人一直在车上坐着,太被动了,这样下去迟早都要死,还不如让潘妮下车跟着余清韵。

    至少不管发生什么意外,跟着余清韵的她都会活着。

    潘妮最终下了车,而余清韵身后的李仁贵则上车,司机瞪大眼睛瞪着李仁贵,但它并不能阻止别人上车。

    现在车上仍然是双数,车外则是单数。

    车子行驶,与余清韵一行人擦身而过之时,柳南风和潘妮视线交错,然后看向余清韵。

    黑衣女人转身就朝白雾中走去,只留下一个背影,陈杰连忙跟上。

    陈杰朝着在原地踌躇不安的潘妮说:“快跟上。”

    潘妮也连忙跟上。

    余清韵停下来,对陈杰说:“带我们去刚才的河边,动作要快。”

    陈杰于是走在前头,潘妮走到余清韵身边,问:“清韵,我需要做些什么?”

    余清韵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你会游泳吗?水性怎么样?”

    “会游泳。”

    “能在水底下待上一段时间吗?”

    “受过一些水下训练,”潘妮斟酌着回答,“能待上几分钟。”

    “待会有件事需要你来做。”余清韵说。

    见她没有半分再想说话的意思,潘妮也不敢再问到底是什么事。

    其实很简单,余清韵需要潘妮下水捞尸。

    这件事余清韵,陈杰和李仁贵早在车子还没开来的时候就讨论过了。

    余清韵猜出了公交车怨气来源是因为一车子的人溺水身亡,那么他们肯定需要将被困在水下的尸体打捞出来。

    余清韵这个状态并不好打捞,而且现在车外人数单数,她下水了,岸边的陈杰和李仁贵会有危险。

    陈杰和李仁贵两个也不是能下水打捞的好人选,前者浑身是伤现在还疼着,碰到水下尸体诈尸就直接没命,后者刚才英勇撞飞鬼夫妻,肩膀使不上力气,根本游不动。

    李仁贵说:“不如我们去找那个潘小姐吧,她不是警校学生吗?”

    “你觉得她会这么配合我们吗?”陈杰说,“之前余姐让她配合把鬼夫妻弄下车,她还觉得那对夫妻可能是人。”

    “她会配合我们的,”余清韵说,“因为司机不可能会一直让他们坐在车上。只要司机发难,我们就有机会把她弄下车,到时候她如果不配合我们,谁也逃不开公交车的纠缠。她没有其他选择。”

    “那她一直以为那两个夫妻是人类,我们还撞飞人家两夫妻呢!”陈杰说。

    “只要她想活下去,就要配合我们计划,”余清韵说,“你会在乎她心里怎么想我们吗?”

    陈杰一想,这么说也对。

    他们商量好之后就一直守在公路边,没想到,司机阴差阳错正好点了潘妮下车,于是有了刚才的一幕。

    —

    他们途中路过,又见到那一滩黑色的血肉和碎骨,腥臭味似乎要将周围的白雾染黑。

    那是什么?潘妮心中疑惑。

    是那些邪祟的血肉吗?是余清韵杀死的吗?那对夫妻呢?到底是人是鬼,还活着吗?

    潘妮满腹疑问,但没有问出口,也没必要问出口。

    其实这是鬼婴啃食鬼妻留下的痕迹,余清韵绝对不会想到就这么一个小插曲,潘妮在心中把她的战力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潘妮敏锐地察觉到,自从余清韵发烧病愈以后好像强了不少。

    到达了湖边,余清韵没有看到那个鬼妻人类时的尸体,他们凭借着岸边泥土上不规律的脚印踩踏认出了是原来的地方。

    陈杰现在手里拿着余清韵给的剔骨刀,警惕地看着四周,小声说:“余姐,该不会是那个鬼婴把尸体给吃了吧?还是说那个尸体又诈尸自己跑回湖里面了?”

    “那些邪祟的怨气来源就是因为被困在湖水之中,所以女尸不会回到湖底。既然被捞上岸了,就不用去管它为什么消失,我们的任务是捞尸,不是集尸,”余清韵说,“鬼婴靠近会伴随着它的哭声,至少它现在不在附近。”

    潘妮说:“余姐,我需要下水打捞尸体对吗?是公交车上那群邪祟的尸体吗?多少具?”

    司机,橘色衣服男,男高中生,工人,大婶,鬼夫妻。去掉一个已经被打捞上来的女尸。

    “六具,”余清韵说,“水下应该还会有公交车的残骸,尸体有概率会在车内,或者车外。”

    潘妮凝重地点头。

    担心水下黝黑幽深影响视力,余清韵又从包里翻出一个小手电筒。

    她一共买了三个小手电筒,除去之前水下掉落的一个以外,只剩下两个了。

    她把一个给了潘妮:“捞到一个就直接上来一次,小心诈尸,没有把握,被缠住了,你就拿手电筒照水面,我们会时刻注意水面接应你。”

    余清韵买的手电筒防水,且透射能力非常强,不然也不会能在水面下进行光照。

    潘妮慎重地接过手电筒,然后点头。

    余清韵和陈杰目送着她慢慢潜下水,那道渐渐下沉的背影宛如壮士断腕,一去不复返。

    水面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四周雾气弥漫,茫茫不见一片天地,一直给人隐隐的不安感,就好像周围随时有可能有手臂从白雾之中伸出,然后将迷途的人扯入雾中。

    陈杰靠近余清韵,跟着她蹲在岸边,说:“余姐,要是潘妮死在水下了怎么办?”

    “她自己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余清韵说,“要是她死了,车外人数也变成了双数,你就留在岸边接应我,我下水。”

    他们又在岸边等了一下,水面上水花溅起,潘妮探出了头,陈杰赶紧递出枝条让她抓住,然后一点一点把潘妮拉过来。

    受过训练的人确实是不一样的,潘妮在水下的行动很顺利,而且也比余清韵快上不少。

    余清韵暗暗思考着,要是自己活着逃出公交车的纠缠,就去多报几个训练班,不能空有一身敏捷和力气不知道怎么使用。

    他们合力把潘妮拉上岸,潘妮把尸体拖上来。

    看穿着,是工人的尸体。

    余清韵注意到潘妮的胳膊上没有任何的青紫痕迹。

    “它诈尸过吗?”余清韵问。

    “没有。”潘妮摇头。

    “……”余清韵真的无力吐槽是自己太过倒霉还是潘妮太过幸运。

    潘妮出了水面打了个冷颤,然后又继续下水,陆陆续续捞出了男高中生,鬼丈夫,大婶。

    陈杰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子,想必这么打捞下去他们很快就能逃离公交车了。

    他现在在和余清韵等待着潘妮打捞倒数第二具尸体。

    陈杰和余清韵坐在岸边看着湖面,他们身后排排躺着公交车上人们湿漉漉的巨人观尸体。

    这一次,潘妮没有那么迅速地上来,余清韵站起身子,将手电筒不停地照射湖面,期待得到她的回应,但是潘妮迟迟没有浮出水面,也没有回应。

    水面清冷冷的,雾气飘荡,好似藏着某个不知名的水鬼,深幽黑黝,没有半点波澜涟漪。

    就好像潘妮没有在水下一样。

    出事了吗?

    这个念头同时在余清韵和陈杰脑海中升起。

    “呜呜呜”

    “呜呜呜”

    “呜呜呜”

    不断有诡异尖利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这道声音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沙哑,又尖嚎,像是某种动物濒死前的愤恨,激得陈杰直接发抖。

    他慌张地转头看向身后。

    身后的三具尸体排排躺着,泡在水中已久,皮肤又皱又白,脚尖对准陈杰和余清韵。

    每一具尸体此刻都睁开了眼,垂眸看着陈杰和余清韵,雾中蕴含的白色微光给他们的额头,鼻尖,宛如玻璃般莹润的眼珠镀上了一层冰冷的轮廓。

    原来它们配合着那道奇怪的声音一直在余清韵和陈杰的背后注视着他们,就好像要见证着他们的死亡。

    那道奇怪的声音从尸体头部的方向,也就是白雾之中发出,而且越来越大声。

    有什么东西朝着他们靠近。

    “是鬼婴,”余清韵说,“你现在就躲进水下,鬼婴至少在水下不好行动,它可能不会入水。”

    陈杰想也不想地就两三步跑下水,水面漫过身子一半了才觉得不对劲,转过头,看见余清韵仍然呆在岸边,他说:“余姐你呢?”

    黑衣女人头发湿哒哒的,被一根黑色发绳随意绑上,微乱的的湿发丝缠着鬓角服帖,那把漆黑的匕首早早被她拿出,握在手上。

    女人两边胳膊都被白色的绷带缠绕,好几处严重的绷带伤口处早已殷红浸染。

    她背对着陈杰,背着一个黑色背包,高挑纤细,微微转过头,长而直的睫毛低垂,神色被朦胧的雾气掩盖不明。

    “我暂时留在岸上。”

    女人声线就像是划破长寂夜空的那支箭,在鬼哭声中传进陈杰耳里,陈杰能看出余清韵现在的状态不好,他不赞同地还想张口再说,下一秒就被水下伸出的一只手扯入水中。

    陈杰一惊,呛了好几口水,不断挣扎,他在水下根本不敢睁眼,也不知道是谁抓住了他。

    是水下的尸体吗?

    紧抓他不放的手透露出了温热感,陈杰不再挣扎,是潘妮。

    原来她不知何时早就游出水面,见到了这一幕,听着余清韵的话,直接把陈杰扯入水下。

    陈杰不再挣扎,潘妮这才松开抓住他的手,一松开手陈杰就想往上游,她连忙再把陈杰扯下去。

    潘妮相信余清韵,她有实力,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既然她要留在岸上,那就能说明她有办法对付鬼婴,而潘妮要做的就是制止住陈杰,不让他打乱余清韵的安排。

    余清韵真的有把握吗?

    不,她没有。

    在等待着潘妮下水捞尸的其间,余清韵坐在岸边恢复了一些体力,但这不代表她能打得过鬼婴。

    而且这还是一个啃食了母体的鬼婴,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因此变得更加厉害。

    余清韵留在岸上的理由其实也很简单,她动用隐藏状态,等着鬼婴离开,等到它离开以后余清韵再接应水下的陈杰和潘妮。

    这有个好处,那就是能准确掌握鬼婴什么时候离开的情况。

    但这有个致命的危险,那就是余清韵其实并不能百分百有把握鬼婴会被她隐藏状态迷惑。

    之前和鬼婴打照面的时候,它在余清韵的脚边爬了很久,余清韵能察觉到它的犹豫和不确定,幸好后来的鬼夫妻吸引了它的注意,不然余清韵并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被鬼婴给攻击。

    但这个危险点也被余清韵给考虑到了,她要是真的被鬼婴攻击了,那就逃进水底下,鬼婴就算跟着进入水底,行动能力也不会像在陆地上那么恐怖。

    余清韵放空心神,感受着周围氤氲雾气萦绕,缠绕着她,包裹着她,与她融为一体,雾中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鬼婴朝着她而来。

    “啪嗒啪嗒”

    鬼婴在尸体上爬过。

    “窸窸窣窣”

    鬼婴踩碎了地上的落叶草地,逐渐朝她逼近。

    余清韵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寒触感压在脚上,鬼婴拉着她的裤脚,冰冷逐渐攀附。

    余清韵心跳如鼓。

    邪祟和她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但她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弹。

    当初在家的那晚,她好歹还有着一个封闭的衣柜给予她最后的安全感。

    现在她的手上只有那把漆黑的匕首了。

    鬼婴爬到了她的膝盖处。

    余清韵想到了之前她耳边响起的尖叫声,那是鬼婴爬到了鬼夫妻身上后期发出的叫声,之后便是相互厮杀。

    余清韵头皮发麻,直接用力一脚甩开鬼婴。

    鬼婴落入尸体堆里,愤怒地嚎叫。

    余清韵转身就跑,跳入水中,潘妮见到余清韵入了水,连忙朝她游过去接应,忽地从余清韵身后看见什么东西,瞪大了眼。

    余清韵见到潘妮的表情,她直接把一边手摁住潘妮,借着力让自己转身,然后想也不想将匕首刺入扑面而来的黑影。

    鬼婴猝不及防被刺中,张开嘴巴,竟在水底下发出尖叫声。

    余清韵迎面被声波攻击,脑袋已经开始嗡嗡响了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潘妮在旁边赶紧辅助余清韵,给她照着鬼婴。

    鬼婴紫黑色的皮肤被照的一览无余,发皱的皮肤在水下展开,它的眼睛也没有成功发育,眯成一条缝,就好像没有眼睛一样。

    此时它的嘴巴大张着,就好像要把它这张脸给撕破,鬼婴实在是太小了,余清韵不好瞄准脖子和头部太阳穴天灵盖,她将匕首刺入鬼婴大张的嘴巴之中。

    匕首深刺,鬼婴闭上嘴巴卡住,余清韵的匕首就动弹不得了。

    深色的液体从鬼婴的喉咙冒出,余清韵用手摁住鬼婴身子,将匕首用力刺进深处。

    鬼婴的手抓住余清韵的手腕,深深嵌进她的肉里,余清韵气息不稳,气泡在水中冒出。

    她一点点刺入,可匕首像是卡到了一面铜墙铁壁。

    浑身被冰冷的湖水浸透,冰冷无比,血液仿佛已经凝结,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余清韵将匕首完全没入了鬼婴嘴中,潘妮眼睁睁看着那把匕首将鬼婴小小的颅脑刺穿。

    潘妮拉过憋气到昏迷,身子开始往下沉的陈杰。

    余清韵匕首刺穿颅骨,鬼婴没了动弹。

    她拿着匕首的右手也被鬼婴连同匕首咬着不放,余清韵就要憋不住气,赶紧往上游动,探出水面大口呼吸。

    潘妮拉着陈杰跟着余清韵游上岸。

    岸上的那些尸体此刻消失了。

    余清韵左手挣开鬼婴的钳制,手腕直接被捏的小了一圈,危急时刻过去了,她才感知到骨头隐隐作痛,她的左手动不了了。

    余清韵只好让潘妮帮她打开鬼婴的嘴。

    这个邪祟到死都一直紧紧咬着余清韵不放,余清韵的整只手都被它咬穿了,幸好匕首手柄卡住,不然余清韵的手就被断了。

    潘妮把在水底下窒息昏迷的陈杰放好,帮他用力摁压xiong部好几下,陈杰吐出了好几口水,等到了他没有再吐出水,确认他还有呼吸,潘妮赶紧来帮余清韵扒开鬼婴的嘴。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扒开了一些,余清韵连忙抽出手和匕首。

    鬼婴嘴上尖牙在余清韵抽手时留下了长长的伤痕。

    余清韵右手手掌处一排排密密的牙洞穿透,还有长长的划伤。

    左手手腕骨头隐隐发痛。

    她抖着手勉强拿着匕首,潘妮看不下去,想帮她接过匕首。

    余清韵赶紧将手挪过一边不让她碰:“没事。现在车外是双数安全的,你继续下水捞尸吧,我在上面看着。”

    潘妮看着她双手鲜血淋漓和可怖的伤痕:“你真的没事吗?”

    这让她想起余清韵之前在寺庙的时候,每晚总是伤痕累累,甚至有几次伤势比这还恐怖,也是幸好白天一到,伤就会恢复,不然的话余清韵早就死了。

    余清韵的耳朵仍然只能听到嗡嗡声,她听不见潘妮说的话,但能读唇语。

    “那你从我包里拿酒精出来吧,看看湖里的水有没有进入瓶里。”余清韵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能感受到自己耳膜深处的疼痛。

    潘妮拉开她湿透了的包,包里还有不少积水,她看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衣服包着,占据包里不少位置,她没有探究,只是在包的侧边拿出酒精。

    “你可以全倒在我伤口上。”

    “你确定吗?”

    鬼婴长这鬼样子,还有这埋葬着七八具尸体的湖水,余清韵觉得还是需要酒精消毒一下。

    她的包被打湿了,棉签袋装的也渗了点水不能用了,那还是直接倒酒精比较好。

    得到了余清韵的肯定,潘妮打开瓶盖,朝余清韵双手倒下去。

    像火一般的灼烧感布满手,余清韵手一抖,匕首拿不稳直接掉在地上。

    “待会我帮你捡起来。”

    “不用,我喜欢自己拿。”余清韵不想匕首弄伤潘妮透露出它的特殊。

    潘妮面色尴尬被拒,没有再说什么。

    把一瓶小瓶的酒精倒完了,潘妮把酒精空瓶放回余清韵的背包,拉上拉链。

    “你可以继续下水捞尸,我在岸上接应你。”余清韵说。

    潘妮点头,速战速决,然后下水。

    余清韵站在原地,抖着手弯腰捡起匕首。

    真的够痛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浸泡在冷水里,睡眠不够,体力透支,她现在也有些晕乎乎的了。

    余清韵站在原地等着潘妮捞完最后一具尸体,然后潘妮背起昏迷的陈杰,两个人就准备走回公路。

    余清韵顿住脚,潘妮奇怪回头:“怎么了?”

    陈杰昏迷,没有他带路,余清韵在白雾之中方向感不是很强,说:“我不知道公路准确的方向在哪里。”

    潘妮说:“我记得一些。”

    她带着余清韵左走右走起,可就是一直没走到公路边。

    该不会两个人要一起迷路了吧?余清韵心想。

    幸好潘妮没有让余清韵担忧太久,又走了好一会儿,她们走到了水泥路的边沿。

    他们其实也不能耽搁太久了。

    潘妮打了好几次喷嚏,余清韵浑身湿透,现在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冷,牙齿打颤,脑子已经晕的只剩下一团糊浆,脚步机械性地跟着潘妮移动,大脑机能几乎停止运转。

    周边雾气弥漫,就好像透着股寒气,慢慢沿着他们的肌肤表层渗透进入骨髓。

    这团雾白蒙蒙透露着一种白色的微光,时而浓雾缠绕伸手不见五指,时而淡淡散开能看见前方的路,雾气缭绕好像拥有了生命能活过来一样。

    即使是余清韵的小手电筒,也一直不能透射这股诡异的大雾。

    余清韵和潘妮顺着水泥路边沿继续走,想要找到帐篷废墟这个“地标建筑”。

    走了几步,前面的白雾突然浮现出好几个鬼影。

    或高或矮,或胖或瘦,背对着余清韵和潘妮,身体僵直。

    鬼影影影绰绰,白雾翻滚不清,是先前车上的邪祟。

    潘妮和余清韵脚步开始后退。

    下一秒,那群鬼影全部转向他们。

    第32章 红色高跟鞋

    余清韵脑子糊浆,可人没傻,她扯过潘妮胳膊就开跑,潘妮还在背着陈杰,差点手一松就丢下陈杰。

    幸好陈杰身形瘦小并不重,她把陈杰往上提了提,跟着余清韵就开始跑。

    余清韵现在脑子有些迟钝模糊了,视线里的白雾无穷无尽,但是她感觉自己步履生风,跑得快极了。

    余清韵现在不清醒,但潘妮是清醒的。

    她看着余清韵慢悠悠地跑着,表情认真沉稳,两颊已经有了点微微粉晕。

    跑的真的很慢。

    他们只跑了几步,潘妮担忧地扭头注意身后的动静,奇怪的“咦”了一声。

    身后一片白雾寂静,那群鬼影并没有追上来,奇怪。

    潘妮示意余清韵往后看。

    余清韵也看到了身后空无一鬼。

    两个人面面相觑。

    潘妮说:“清韵,现在怎么办?”

    余清韵说:“原路返回。”

    潘妮说:“可他们呆在那里,我们再过去被杀死怎么办。”

    余清韵说:“要是想杀我们,它们早追过来了。不追我们就说明没有必要。”

    看着余清韵一脸平静淡然,潘妮还是选择相信她。

    但其实余清韵脑子早就一团糊浆,她说话做事全凭第一感觉,从不过脑,她刚说完话就已经忘记自己刚才具体说了些什么。

    余清韵抬脚朝着刚才的方向走去,潘妮有些忐忑不安,背着陈杰跟在余清韵身后。

    她狐疑地看着面前的余清韵,背影沉稳,跟平时没什么区别,散发着一种我自巍然不动的风范。

    潘妮想了一下,这是大佬风范吧?而且一看就是面对邪祟经验丰富的老手模样,说不定人家还是什么玄学隐世家族的人。

    潘妮跟着余清韵两三步就走回刚才的位置,顺利重新看到那一排排的鬼影。

    鬼影们仍然是看着他们,但没有一个鬼影有攻击的倾向。

    潘妮下意识看向余清韵,就见她开始盘腿坐在地上。

    潘妮一直小心注意着旁边一排鬼影的动静,犹豫着,背好身后的陈杰,弯腰询问余清韵:“清韵,这是要做什么?”

    余清韵言简意赅:“等车。”

    等车……等车?和这些邪祟一起等车?

    潘妮震惊地看着余清韵,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然后又看了看旁边一排排的鬼影。

    鬼影没反应,全都面无表情地盯着潘妮和余清韵。

    “可是,”潘妮压低声音,“可是它们也在旁边……”

    余清韵说:“你见到它们攻击我们了吗?”

    “没有,”潘妮说,“但这不代表它们到时候不会攻击我们。”

    余清韵说:“你说我们为什么要在水下捞他们的尸体?”

    潘妮若有所思,不再多问,把陈杰放在一旁的地上,也跟着余清韵盘腿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公交车发动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声音渐渐变大。

    公交车冲破白雾,停在它们一行人面前。

    余清韵背起陈杰,站了起来,车窗坐着的刘思华,柳南风和李仁贵看到他们平安无事松了口气,随即又看到那一排排的鬼影。

    “快跑!”柳南风注意到车外是单数,赶紧喊。

    没料到潘妮对他摇摇头表示没事,柳南风看着那排毫无动静的鬼影,迟疑着没有再开口说话。

    司机透过玻璃看了他们一眼,摁下开门按钮,鬼影们纷纷进入车内,潘妮低头看着仍然盘坐在地上的余清韵。

    后者垂头盘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从刚才开始,潘妮就看到余清韵闭了眼睛,她有充分合理的理由认为余清韵睡着了。

    鬼影已经全部进入车内,但司机仍然没有关闭车门。

    “小陈怎么了?”李仁贵看到陈杰闭着眼睛被潘妮背在身后。

    “刚才在水下憋气太久昏过去了。”潘妮说。

    “那你按压xiong部把积水弄出来了吗?这个要及时处理。”刘思华说。

    “处理了。”潘妮说。

    余清韵盘坐在地上,已经站起来了的潘妮只好轻轻碰了碰余清韵的头,想要开口叫她,可刚碰了头,余清韵就直接倒在了一边。

    她的脸上红晕更深了。

    “小余怎么了?”李仁贵有些着急。

    “可能是刚才我们下水发烧了。”潘妮说,“李叔你现在下来背一下清韵吧,现在我们不用怕邪祟了。”

    看来余清韵他们已经处理好水下的尸体了。

    柳南风和刘思华压根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有些蒙圈地看着李仁贵下车背起余清韵。

    一行人终于上车,司机关闭车门,车子启动。

    余清韵原本打碎的两扇窗户此刻已经完好如初。

    她被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浑身湿透,刘思华赶紧拿出自己包里的外套先给她盖盖,这个医学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摸着余清韵的额头:“发烧了。而且她手上的伤口太严重了,需要快点包扎治疗。”

    紧接着车子速度开始慢了下来,众人奇怪,看过去才发现那排鬼影和司机的身体在慢慢虚化。

    最后直至消失,车子不动了。

    窗外白雾散开了,太阳的辉光从地平线升起,照耀在公交车的玻璃上,点亮了众人的眼中。

    黎明到了。

    一辆警车朝他们驶来。

    众人心里一紧,这辆公交车是哪个公司的,哪一班车,司机是谁,他们全都不知道。一行人坐在公交车上被警察看到了肯定要被盘问,加上寺庙里连环死人,估计要被警方打上重点怀疑对象的标记了。

    众人也不敢开口,就等着警车在公交车旁边停下盘问他们。

    警车匀速开着,警察车内警察目不斜视,开着警车开过了公交车。

    “警察怎么不理我们?”刘思华说。

    “不知道。”柳南风说。

    “做个实验。”潘妮说。

    她把头伸出窗外,朝刚开过去不远的警车大喊:“警察,我们在这!”

    警车继续向前开往寺庙方向。

    “会不会是车窗全关上了?”刘思华说。

    “我刚才看到那辆警车开过我们的时候,那车窗是打开的。”潘妮说。

    “看来这辆公交车不简单。”柳南风说。

    “毕竟是鬼车。”李仁贵说。

    鬼车吗?

    柳南风和刘思华想到了余清韵之前疯狂和司机抢方向盘,都那样了还不翻车。

    看来人家早在第五层了,就他们两个还在第一层。

    “鬼车也是车,既然有鬼车在,其他人也看不见我们,我们可以开车下山。”李仁贵说。

    不过问题来了,车子不动了,谁来开?

    李仁贵肩膀淤青提不起力气,柳南风大动脉还有风险,潘妮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女生正好要照顾余清韵。

    刘思华坐上司机的座位,尝试着开车。

    “你小心点啊。”潘妮不放心。

    “我尽量!”刘思华说着,开始尝试操控公交车。

    这感觉真的很新奇,看着和其他平常的公交车没什么区别,但这可是鬼车诶。

    刘思华不知道怎么操作的,公交车启动了,先猛的扎向前,然后才缓缓行驶。

    “你开车悠着点啊。”李仁贵说。

    “知道了。我也是第一次开着公交车啊。”刘思华在前头聚精会神地操作着,眼睛直视前方,有些紧张。

    —

    余清韵握着漆黑匕首,身处一片茂密森林之中。

    她站在森林里的道路上,不知道该干嘛。

    她刚才不是还在白雾里吗?

    还在奇怪的想着,那声熟悉的,轰隆作响的发动机的声音在余清韵的背后响起。

    余清韵直接就地一翻,身后的大树树干被公交车直接撞断。

    树干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咯吱咯吱的,一个枝桠压着一个枝桠,另一部分枝桠又因为树干断裂倒地而被地面弄断。

    余清韵扒上车子窗户,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开着公交车撞她,该不会还是司机老熟人吧?

    可出乎意外的是,车内空无一人。

    方向盘自己转动,车子猛地拐弯,余清韵由于惯性,飞撞向旁边的座位板上。

    公交车自己开始跑动,左急转弯右急转弯,余清韵被撞得七荤八素,肚子,肩膀,胳膊,脖子,头都被撞了个遍,全身都疼,被折腾的不行。

    她最后靠着一个个座位板,走到司机位置,举起匕首刺向方向盘。

    方向盘又是猛的一个打转,余清韵不稳,手中的匕首差点刺入她自己的心脏,就好像算计好了。

    余清韵直接扒着司机座位,把匕首快速刺入方向盘。

    方向盘直接留出了黑色的血,车窗玻璃在一瞬间尽碎。

    之后余清韵周围的一切就像被撕碎一般,露出黑色的真实的世界。

    一片虚无。

    余清韵看不见任何东西,伸出手也看不见自己的□□。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注视她。

    她转身看去,却在快要看到对方的一刹那苏醒。

    余清韵冒着汗,一睁眼醒了。

    她双手疼痛不已,低头看去,手臂被包成了一个木乃伊的样子,空气弥漫着医药难闻的味道。

    周围一片陌生,看样子像是一间普通的酒店房间,但是很大。

    此刻是夜晚,室内开了空调,凉凉的正合适。

    余清韵看到自己床头柜旁放着熟悉的黑色背包,她下床艰难地拉开背包拉链,查看背包,背包仍然湿漉漉的,但比之前好多了。

    风霁月的头颅还在里面,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这又是哪里?睡了一觉就逃离公交车了?

    “你醒了,”风霁月出现,“你后面发烧,那群人开车带着你下山,然后送你来了这里。”

    余清韵说:“开车?”

    风霁月说:“嗯,开车。”

    “那辆鬼车?”

    “嗯,而且开到县城以后,那辆车就消失了。”

    余清韵并不意外,毕竟是鬼车。她把自己在梦中的事告诉给风霁月,想听听他怎么看的。

    “恭喜你又多了一样诅咒,”风霁月说,“好奇你的新诅咒吗?”

    余清韵好奇,但她不能在风霁月面前表现出来,她直觉告诉她这个新诅咒跟鬼车有着直接联系,她不想再当着风霁月的面展示自己的新诅咒了。

    她摇头,准备继续躺在床上睡觉。

    “既然你醒了,”风霁月说,“或许你能清理一下我的头颅。”

    “……”余清韵心里叹了口气,“我的手现在这个状态怎么帮你清理。”

    “……”风霁月说,“是我考虑不周。不过你很快就能帮我清理了。”

    余清韵翻了个身继续睡,闭上了眼,没有理会他。她那些伤一看就是需要好多个月慢慢休养生息,很快?想的美。

    风霁月此刻有些好奇得过头:“你这里倒是新奇,这些都是些什么东西?”

    寺庙里的客房设施并没有酒店房间来的齐全。

    “这是空调,这是电脑,这是电风扇。”

    “现在的世界越来越有意思了,”风霁月说,“只是我现在没有实体,碰不到这些东西,不知道该如何操作。”

    他可惜了一下,消失了,没有再打扰余清韵。

    余清韵一觉醒来,床边坐着潘妮在给她削苹果。

    “你醒了,”潘妮说,“你的伤不好去医院,解释不清,我们合计让刘思华去药店给你买了点药包扎了一下。”

    原本刘思华还坚持让余清韵一定要去医院,因为这个伤势真的太严重了,极有可能手会废掉,可没想到天亮以后开车到县城里,刘思华就发现余清韵的伤口在极缓慢的,但能肉眼感知到的恢复,结合余清韵神秘的身份,或许人家体质和他们普通人不一样,倒是省了去医院的麻烦事。

    “嗯。”余清韵挺满意他们处理方式的。

    这一天里,柳南风,刘思华,陈杰和李仁贵又陆陆续续来看余清韵。

    柳南风和刘思华首先给余清韵道歉。

    这两个男生说希望以后余清韵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他们,虽然他们撞邪后没有什么用,但在现代,自身技能还是挺有用的。

    余清韵也没客气,她对柳南风说:“我需要你帮我查两个电话号码的主人。”

    柳南风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帮上忙:“号码是多少?”

    余清韵把父母两人的电话号码给了柳南风,柳南风点头,说过一两天就能给她信息。

    刘思华那边倒是暂时没什么是余清韵需要的,他给余清韵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走了。

    柳南风办事效率很快,第三天上午就来找余清韵,顺便告辞。

    他带来的结果有些在余清韵的意料之内:“这两个号码是空号。”

    余清韵点头,柳南风和潘妮向她告辞,互相都留了联系方式,走了。

    当晚,余清韵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电话号码良久,屏幕亮光映在余清韵的瞳孔之中,分辨不清其中情绪。

    余清韵摁下其中一通电话号码。

    “母亲”两个大字出现在屏幕正中间。

    夜深人静的午夜,这通电话被打通了,里面传来电流的滋滋声。

    “妈,”余清韵说,“我可能要在这边玩上一阵子,过段时间再回。”

    “……滋滋,”那头的人声音失真,“好……那你早点回回回回回……滋滋。”

    最后一刻,电话像是出现了故障,那声“回”字一直伴随着电流滋滋声重复不断。

    “回回回回回……”

    余清韵颤抖着手,无视那头的动静:“我先挂了。”

    她挂了电话,赶紧把手机甩向床铺另一边。

    手机屏幕朝下,压在床铺被套之上,细缝之中隐隐透露着屏幕的微光,像是一个会吃人的怪物。

    父母有问题。

    余清韵慢慢平静下来,重新拿起手机,关机,放在自己枕头底下,她拆开绷带。

    手上微疼,那些细碎的,被玻璃割伤的伤口此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有个别严重的还留有一点浅浅的伤。左手骨头扔隐隐作痛,紫色肌肤表皮隐隐参夹着黄色,但并不妨碍日常行动。右手那被鬼婴咬穿的手掌好的更快,居然已经有血肉回填,虽然还疼着,但可以正常使用了。

    怎么样看,余清韵都发现自己的自愈能力有些快的过头了,简直非人类,幸好没去医院。

    余清韵简单擦了一点刘思华临走之前给她买好的对应药物,然后缠好绷带。

    风霁月早在看到余清韵的手能活动了,就让她给自己清理头颅,换个新的衣物包裹自己。

    那晚风霁月又是好奇的让余清韵给她展示一下电视怎么操作的,余清韵胡乱操作了几下,打开,换频道,调节音量。

    余清韵弄完这些就睡了,次日一早醒来,她总觉得周围有些东西不太对。

    她观察寻找着周围那些东西不对劲,最后盯了电视片刻,摸了摸电视,摸到一手温热。

    晚上只有余清韵一个人睡在这间房里,是谁会半夜开电视?只有风霁月。

    看来他还不知道电视使用过后温度会上升。

    余清韵心下微冷,这个风霁月说自己不是实体触碰不到物品是骗她的。

    她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继续像往常一样,吃饭,睡觉,换药。

    这几天的生活过得跟米虫一样可滋润了。

    李仁贵大老板不缺钱,他包了余清韵的药费,酒店住宿费,日常开销,还送了余清韵一大笔钱。

    这些都被余清韵理所应当地收下。

    好歹也是救了李仁贵一命,他的命确实也值钱。

    李仁贵带着陈杰和余清韵交换联系方式,叙叙旧后就去忙着陈杰转学的相关事宜,余清韵后面几天没人来找她,乐得清闲。

    她日常一觉睡到自然醒,醒了叫客房服务送餐,然后刷手机,换药,继续睡。

    风霁月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不好奇外面的世界吗?”风霁月说。

    余清韵把脸从手机屏幕中抽离,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风霁月。

    风霁月乐于享受,而且很喜爱现实生活中的各色景致,放在现代肯定是个活脱脱的现充。

    余清韵继续看手机,说:“不好奇。”

    她都活了将近二十年了,怎么可能还好奇这里的街道。

    风霁月深深地看了一眼余清韵,后面几天没有再出现。

    余清韵没理会,继续看着手机,手机上各色新闻都有,娱乐新闻,军事新闻,大新闻,小新闻。

    余清韵微妙地发现,娱乐新闻不再像以往那般占据人们几乎所有的视线,反而是那些杀人案,失踪案越来越多。

    她皱着眉头看手机。

    “我市最新发现一具无名女尸……”

    “深夜里传出的惨叫,破碎的内脏……”

    “都市夜闻:但你听到窗外有动静的时候,千万别看窗外!”

    ……

    这些东西真的越来越多了,闹的网上有些人心惶惶。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最近发生的杀人案,失踪案还有什么夜半诡谈越来越多了。】

    【楼上能不能别自己吓自己?引起社会恐慌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是,我也觉得最近多的有些过分了,我身边有邻居前几天就刚死了,还特别蹊跷,警察那边一点线索也没有。】

    【我这里也是!真的吓死,然后那个死者家属还去派出所大闹了一场,发现警察现在接了特别多的案子,几乎都没有头绪,忙都忙不过来。】

    【有那么吓人吗?我这里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啊……】

    【反正我这几天都不打算出门了,太恐怖了。】

    余清韵把手机放在一边,忧虑地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半响,她蜷缩在床上,睡了过去。

    天一亮,余清韵照常点了客房服务,门外服务员工敲门,余清韵打开门,员工给了她一份餐盘。

    上面装着余清韵爱吃的青椒炒肉和香喷喷的白米饭,她点了三份。

    员工微笑着说:“请慢用。”

    余清韵点头接过餐盘,忽然听见一对夫妻从楼上下来,嗓门极大。

    “我真是服了,这个宾馆怎么还有人失踪的,不住这里了。”

    “换个酒店住好了。”

    ……

    服务员工僵了僵,继续保持职业微笑:“不必担心,警方已经介入调查,这件事与酒店本身没有太大关系。”

    余清韵点头,关上房门,一边吃着饭菜,一边在手机上搜索附近的其他酒店。

    她一听那对夫妻的话就知道酒店也出问题了,现在不换酒店什么时候换?

    她打算在安都县养好伤再回自己家里看看那两个父母。

    安都县真的太小了,基本上只有两三个酒店,其他什么的小宾馆搜都搜不到。

    余清韵先在网上订了离这家酒店最远的一家酒店。

    反正也要离开这家酒店了,余清韵打算今晚逛逛这里的夜市。

    这里是少数民族地区,风俗人情会有些不同,夜晚的街道值得逛一逛,而且因为相应国家发展扶贫旅游业,这里的旅游景区做的不错。

    余清韵当晚背着背包,顺手拿了自己需要换的药装在包里,出门了。

    她今晚打算在外面逛一圈,再在这个酒店里住一晚,第二天天亮再去新的酒店。

    余清韵走出去,看着导航,弄了个共享单车,慢悠悠地骑着单车。

    她来到夜市,夜市上热闹极了,人潮涌动,灯火通明,各种美食的香味在鼻尖萦绕,余清韵口水分泌了。

    她走到一处烧烤摊点了几十串烧烤,又去了其他摊子买了炒粉,煎饺,余清韵不爱喝饮料喝奶茶,又买了几瓶矿泉水。

    最后她拎着一大袋东西在夜市上走着,旁边一家烧烤摊上有一群学生边吃边玩。

    一名女生说:“我跟你们说个鬼故事。”

    “这是我们县里的故事,从前有一个老奶奶,她每晚都听到房子外面有高跟鞋的声音,她问了周围邻居一圈,邻居们也说他们听到了声音,后来他们不堪其扰,决定晚上一起找出那个高跟鞋的主人。”

    “晚上到了,邻居们和奶奶都听到了熟悉的高跟鞋的声音,他们打开了自家的大门,看到了一个黑裙女人。”

    “她穿着格格不入的红色高跟鞋。”

    “后来呢?”

    “后来,下雨了,那位奶奶和她的邻居们都死了。”

    “这是我们县里的鬼故事吗?怎么这么无聊,之前我也没听说过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之前也没听说过,是其他同学告诉我的,据说有人真的在县里失踪了。”

    “行了行了,别说那些事了,慎得慌。我和你们说说隔壁班那对情侣……”

    余清韵坐在旁边摊子上边吃边听,有些无言以对。

    她选择继续吃着自己买来的夜宵,静静的当一个游离在外的边缘人,将大部分人的声音纳入耳中。

    余清韵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引人注目了。

    黑衣女人面色沉静,身型纤细高挑,却能看出线条流畅,绷带缠绕从胳膊缠绕到手,背着一个大背包,通身淡然遗世,总感觉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就好像小说里那些现代都市里隐世不出的家族子弟,透露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那群学生的注意力渐渐集中在她身上,周围或多或少的人也忍不住打量她。

    学生时期更看重外在皮囊。

    “她长得好漂亮,主要还是有气质。”

    “感觉像小说里的人似的。”

    “你说她该不会真的很厉害会武功吧。”

    “我感觉不像,可能就是打扮的特殊了点。”

    打扮?

    余清韵看着自己的黑色短袖,黑色长裤,再正常不过了。

    可能特殊一点的就是满手臂的绷带了。

    她拿起最后一点烧烤,起身离开。

    学生们的声音隐隐有些听不清了。

    “她吃的好多,还这么瘦。”

    “运动量大的人吃东西肯定多……”

    余清韵走到一处无人的街巷,因为没人,所以这里灯光昏暗,街道狭窄。

    余清韵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她边吃边走,头顶有点湿,她抬头,下小雨了。

    “你就吃这些东西?”风霁月挑眉,“这些东西难登大雅之堂。”

    余清韵才懒得理他,她走到旁边一户人家的屋檐下躲雨,低着头吃东西。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余清韵抬眼,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映入眼帘。

    第33章 神台

    余清韵没有再往上看。

    也许这个女人没有脸,面部就像一个空白的肉团,也许这个女人脸上五官狰狞,保持着死前的状态,也许这个女人面部高度腐烂掉肉,死死盯着她。

    雨点如细丝般慢慢飘落在这条狭窄的路上,房屋和小巷里的路缝之中生出一簇簇细小的杂草。

    那双高跟鞋如血般殷红,黑色的裙摆微微飘动。

    余清韵后退一步,碰到了身后的什么东西,她心脏猛跳了一下,随即感觉到是自己躲雨屋檐的房屋门。

    这扇门被她碰的发出声响,“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门是掩虚的。

    黑裙女人侧转,面对余清韵,没有出声,只是抬脚缓缓向她走去。

    余清韵开始应激,头皮发麻,全身上下叫嚣着危险。

    她咽了咽口水,不再迟疑,钻身进入那扇门内,关上门。

    这扇门是一扇已经有些年头的木门,门内锁门是以前年代的样式,需要用木板拉上。

    余清韵把木板放上去。

    这扇木门关闭的门缝能看到那飘动的黑裙,红如血的高跟鞋就一直静静停在门外。

    余清韵注视着门缝外黑衣女人的动静,慢慢后退,心下思索该如何摆脱它。

    “你在干什么?”一个嘶哑的声音在余清韵身后响起。

    余清韵紧张之下又被吓了一跳,一回头,同时右手伸进背包后面握紧匕首。

    手上的伤还没恢复好,她大力握紧匕首,疼得生理性发抖。

    她身后站着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满脸皱纹,眼珠浑浊,眼皮严重耷拉挡住不少眼睛。

    房屋内部没有开灯,只有一道微弱的红光在老奶奶身后幽幽亮着,猩红布满了老奶奶周边全身轮廓,就像是身后一双双沾满血液的手狠狠抓着她。

    黑暗的地面被红光照映,整个黑暗的地面就好像是粘稠的血液沼地,流尽了这个瘦弱干瘪老人的血。

    余清韵一直在发毛,起鸡皮疙瘩。

    “我……”余清韵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人看着她,然后又伸长脑袋,向她身后张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门缝外面的黑衣女人,老人点点头,转身前往一个屋子里,边走边说:“那你今晚就在我这里过夜吧,别出门。你现在坐桌子那里等我,我去给你准备宵夜。”

    余清韵目送她进入大厅后面的厨房,并没有出声告知她自己手上还有着几串烧烤。

    余清韵重新看向那扇木门。

    门缝处空无一物,黑衣女人和它的红色高跟鞋不知何时消失了。

    这个老人真的看到那个黑衣女人了吗?

    余清韵走到大厅处的饭桌椅子上坐下,两三下把烧烤给吃完。

    她思索片刻,最终还是谨慎地选择把烧烤签子放在背包里。

    那名老人一直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只有神台上的红色蜡烛燃烧着,在红色神位图的映照下发着微弱红光。

    整个屋子昏暗又腥红,就像是在看不清的角落里随时会冒出什么邪物。

    余清韵借着红光打量四周。

    这个家的摆设真的很奇怪。

    木门打开就是大厅,大厅有着个空墙,专门摆放神台,墙上贴着红底黑字的神位图,上书四个黑字“列祖列宗”。

    蜡烛不断燃烧着,烛火像是静止一般,只有一缕黑烟直线飘起,蜡烛分别摆放在神台两侧,就像是在依靠着这幅神位图。

    有三副白色碗筷供奉在桌上,余清韵看不清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

    总归都是些普通祭祀供奉用的糯米鸡肉罢了。

    餐桌就在这神台和木门之间,坐在餐桌椅子上的余清韵面对着刺红的神台。

    她就好像在和这神台背后的东西一起共餐。

    余清韵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给惊到了。

    她猛地站起来想要出门离开这间诡异的房屋。

    反正门外的黑衣女人走了,出去碰碰运气也比在这个让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好。

    “女娃晚上别乱出门。最近外面老有奇怪的动静,出门不安全,你今晚就在我这里睡。”

    那个老人再次出现,站在神台面前,手里端着个盘子。

    余清韵看着老人身后幽幽冒红的神台,她脚尖微动想要转身离开这里。

    一股危险的警告在脑中爆炸开来。

    直觉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不知名的紧张气息在这红光之中流动,一闻,除了蜡烛的香火味,似乎还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

    “女娃,坐下吃吧,吃完就去睡,睡一觉就好了。”老人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将盘子一放,又进厨房拿了一碗饭和一副筷子给余清韵。

    余清韵选择听直觉的,她顺从地坐下,接过老人递来的饭碗。

    盘子里是一份炒肉,一份再普通不过的炒肉香味,米饭白白的,颗粒饱满。

    余清韵吃下了第一口米饭,是正常的饭,她又吃下了第一口炒肉,是正常的味道。

    老人一直坐在余清韵的对桌,背对着神台,看着余清韵把米饭全都吃完了,炒肉还有半盘。

    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心里疙瘩,余清韵把碗筷一放:“我吃完了,谢谢招待。”

    老人对她微笑:“那去休息吧,你跟我来。”

    余清韵跟着她绕过神台,进入后面的屋子,上楼,在二楼开头的一第间房停了下来。

    老人推开那间房,里面对比走廊外的窗户月光,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余清韵发现这个家除了外面的月光透过窗台撒射下来的光和神台的红光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光了,而老人就好像什么都看得见一样。

    “你今晚就先睡这里吧,这是我孙女的房间,她跟你一样大。”老人说。

    一缕风忽然吹过。

    余清韵说:“谢谢。我能冒昧地问下,您的其他家人……”

    老人咧开嘴笑了笑:“老伴已经去了,我有个儿子和媳妇,还有我孙女,他们去旅游了,这段时间都不在家。我老人家腿脚不利索,就不和他们去了。”

    余清韵松了口气。

    一下子少了四个邪祟的压力。

    是的,邪祟。余清韵早就把这里定性为邪祟所在地,不出意外,面前这位老人,也和门外的黑衣女人一样,是一个邪祟。

    但余清韵不清楚这个老人为什么不杀自己。

    她一进屋,老人就关上门。

    这间屋子是余清韵在这栋房子里见过最黑的,窗口透露出微弱的月光,比不上走廊的月光那么亮,但正好将窗户周围的床,书桌照亮。

    余清韵站在门口处没有动,她拿出匕首,然后手摸向门口墙壁周围,寻找灯光开关。

    摸到以后,她打开开关,屋子里没有丝毫变化,灯没有亮起,余清韵又反复按了几下,仍然没有亮起。

    余清韵只好等待眼睛适应光线,能把所有藏在黑暗中的无论轮廓看个分明后,她缓步走向床铺。

    床铺上盖着一个被子,被子鼓囊囊,里面似乎有着什么。

    余清韵看了一下,确认被子一动不动,直接捻起被角,站在床铺侧尾部,将其一把掀开。

    巨大等人身的兔娃娃躺在床上,黑色的半圆笑眯眯线条作为眼睛,对着余清韵微笑。

    它正好是侧躺面对着余清韵那边,半弯着腰看向床铺侧尾部分,精准地看着余清韵。

    一切都像是计算好了的。

    余清韵抿起嘴巴,又走到衣柜面前。

    这个衣柜只是一个单人木质衣柜,红色刷漆,雕花,在月色映照下色泽艳丽。

    余清韵一手拿着匕首,一手只打开一边柜门。

    柜门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尤为响亮。

    里面有好几件挂着的裙子,大约是七八岁小女孩的裙子,红的,白的,黄的,什么颜色的裙子都有。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藏在里面。

    余清韵又打开另外一个柜门,里面同样也是裙子。

    【这是我孙女的房间,她和你一样大。】

    可为什么这些衣物全是小孩子的?

    余清韵把衣柜里的裙子都拉到两侧,转身,拿起床上的兔娃娃,一把扔到衣柜里,兔娃娃等人身的体型刚刚好锁在衣柜里。

    它被两侧裙子和狭小的柜壁夹着,余清韵又把它往里面摁了摁,确认完全塞了进去,这才关上衣柜。

    余清韵满意地看着这个木质红漆雕花衣柜。老手艺就是不一样,连个衣柜缝都没有,不像她家里那个拼西西促销买的衣柜还露缝隙。

    紧闭严实的衣柜完全杜绝了这个兔娃娃可能突然暴动,在衣柜窥视她的可能性。

    兔娃娃要想杀余清韵,就必须先推开衣柜门,这部分时间足够余清韵做好防御准备。

    余清韵走到窗台,望着外面的景象,思考着从窗口跳出去逃离这里的可能性。

    眼睛瞥见一抹红点,余清韵望向街巷尽头拐角处,那个黑裙女人就站在拐角处。

    余清韵看不清女人的姿态,神色,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型和红色的高跟鞋。

    黑裙女人似乎一直在等着她出来。

    她现在手臂全是伤,据刘思华说,左手应该至少是骨裂的程度,右手原本就是要废了,结果因为余清韵非人的自愈力,现在两边手倒还能用,但目前还不能用太大力气。

    这不能支持她从二楼跳下去后手扶地面减少腿部压力。如果硬要跳下去,那么手这段时间都是不能用的状态。余清韵跳下去后还要留有力气面对黑衣女人,所以手必须要保护好。

    最后得出结论:她不能从这里跳下去。

    余清韵望着无人的街道,又在思考着烧烤摊上那群学生的鬼故事。

    【“晚上到了,邻居们和奶奶都听到了熟悉的高跟鞋的声音,他们打开了自家的大门,看到了一个黑裙女人。”

    “她穿着格格不入的红色高跟鞋。”

    “后来呢?”

    “后来,下雨了,那位奶奶和她的邻居们都死了。”】

    奶奶,邻居们和黑裙女人。

    奶奶和邻居们在这个故事里是人,黑裙女人早在刚才一个照面,直觉就告诉余清韵那是邪祟。

    余清韵想着屋内的黑暗,昏红的神台,还有自己的鸡皮疙瘩。

    奶奶也不是人了,因为【那位奶奶和她的邻居们都死了。】

    首先捋一下黑裙女人的杀机,奶奶和邻居们听见高跟鞋的声音,开门,就被杀死。

    奶奶这里的杀机尚不明确。

    余清韵突然开口:“风霁月,刚才我吃的真的是饭菜吗?”

    风霁月说:“事实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

    余清韵默然,看来自己真的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说厌恶呕吐,这倒没有,因为余清韵吃的时候,饭菜色香味俱全,进入了五脏六腑,没有任何的身体不适。

    所以就算现在知道了真的是不干净的东西,余清韵也吐不出来。

    “怎么我的身体没有任何感觉?”余清韵有些惊奇。

    风霁月幽幽看着她:“我也好奇这是为什么。”

    余清韵把包放在床的侧边,睡觉时手臂正常放下时可以触手可得的位置,然后进入床铺睡觉。

    “私以为,你应该先检查一下这张床有没有尘封已久后落尽的灰尘。”风霁月说。

    余清韵有鼻子,有灰尘她能感觉得到。

    她闭上眼睛没有理会风霁月。

    风霁月摇头,说:“看来,我们不是一……”

    “闭嘴。”一直暗暗注意外面动静的余清韵低声警告。

    她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门口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

    余清韵在老人开门的时候有仔细观察过开门动静。

    现在这扇房门没有被推开,如果被推开到一定程度,就会响起“咯咯咯”的声音。

    所以说,门外有人开了一条门缝在注视着余清韵。

    窗口的月光撒射到床边的余清韵,这让她在房间里无比明显,她闭着眼睛,呼吸平稳轻浅,面容恬静,已然睡着。

    门缝外的人看了许久,久到余清韵真的快要睡着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极为轻小的声音,门关上,那人离开了。

    余清韵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她睁开眼,看向关闭的房门。

    刚才偷看她的只有这件房子里的老人。

    老人为什么要偷看她,是在确认她睡着了吗?还是说刚才她打开衣柜的声音吸引了老人的查看?

    余清韵背起背包,脚步轻巧走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又过了好几分钟,她见外面真的没有任何动静,就准备拉开门出去。

    手刚一碰上门把手,门外的脚步声就响起,只和她隔了一个门板的距离。

    余清韵吓出一身冷汗。

    “哒”

    “哒”

    “哒”

    缓慢笨重的脚步声彰显着脚步声主人年老的身份,慢慢变小声,这回是真的走了。

    余清韵又看向红漆雕花的衣柜,眼里全是可惜,可惜她刚才为了以防万一把兔娃娃关进了衣柜,现在想拿兔娃娃出来放在床铺里装成她在睡觉都不行了。

    只要打开衣柜,就会再次发出声音,吸引老人。

    余清韵返回床铺旁边,拿着枕头塞进被子底下,但这样还是不行,被子不够鼓,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鼓被子。

    余清韵看向书桌,书桌上只有着基本薄薄的可怜的儿童书籍,也不够塞,她又试着在放了枕头在下面的基础上隆起被子,但也是效果甚微。

    算了。

    余清韵有些不安地看着空瘪瘪的床铺,最终选择开门离开这个房间。

    余清韵探头看了走廊,空无一人,然后放心出来,她轻手轻脚走下楼梯,卡在楼梯下面,看到了老人。

    老人就在神台面前。

    神台靠着空墙,余清韵看不见那神怪诡异的神台,只能看见神台蜡烛的红光布满老人浑身上下,老人此刻的眼睛睁的非常大,几乎是有些神经质的浑浊眼球充满了火光的红。

    老人拿出三数香,恭敬地朝神台拜三下,插在香炉上,然后又拿出了四幅画框。

    余清韵看不见画框上的照片,但从数量上看,猜测可能是老人的儿子,媳妇和孙女。

    老人将四幅画框摆放在神台供桌上。

    等到香火味缠绕充斥着整个一楼后,老人绕过神台,想要上楼,这个时候上楼还要轻轻开门把握分寸,时间是来不及了。

    她连忙上楼躲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厕所就在拐角处。

    余清韵看着老人模糊的身形站在楼梯口,看了余清韵所在的房门一眼,老人不动了。

    余清韵眉目严肃,握紧匕首,要是这个邪祟打算开门看她在不在房里睡觉,她就打算先发制人偷袭邪祟。

    老人最终只是看了一眼房间,然后走到第三间房,进去睡了。

    余清韵松了口气,她走下楼,来到神台处。

    这座神台上放着四个人的黑白照,每个人眼珠黝黑,面无表情,好像都在看着余清韵。

    一名老人,一对成年男女,一个幼童。果然是老人的家人。

    余清韵对这些怪异的景象有太多的疑惑,但她并不准备探究,因为她要做的只是找出能让自己安全离开这里的方法,不是来解密的。

    这个世界不是解谜游戏,不是所有的疑问揭开都会伴随着所谓的“通关线索”。

    余清韵没有触碰画框,她绕着神台过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然后打算开门离开这个地方。

    她把木板拿开后,拉开门,门纹丝不动,余清韵皱起眉头,这次开始用力,门仍然纹丝不动。

    她被困在这栋房屋里了。

    突然上面传来一阵声响,余清韵听到,是自己刚才的房门弄出了声音。

    有什么东西下楼。

    余清韵四下看了看,一楼的厨房和厕所这种高危撞邪频发地带余清韵并不考虑去,她只犹豫了片刻就钻进餐桌的桌布底下。

    她进入隐藏模式。

    空气因子在不断流动,给余清韵带来源源不断的信息,蜡烛的火苗被下楼的那个人路过带来的风跃动一瞬,整个昏暗的大厅跟着闪烁,像是在预示着某种危险来临。

    那个人停在了神台面前,也是餐桌前。

    那个人动了,俯身下来,掀开桌布,空气一瞬间进入桌布,给余清韵带来更多的信息。

    是那个兔娃娃!

    余清韵心下庆幸,幸好自己进入了【口不能张,眼不能开】的隐藏模式,不然这个时候已经被这个敏锐的兔娃娃给杀死了。

    兔娃娃无视了隐藏模式的余清韵,那黑色的一针一线慢慢缝制而成的半圆微笑眼睛看了看桌底,确认没有什么东西,放下桌布,离开了。

    余清韵现在在思考一件极为严肃的事情。

    她打不开门,出不去,那她现在就必须要回到自己被老人分到的那个房间里睡觉,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而且还必须要赶在兔娃娃从厨房出来前回到自己房间,然后锁上房门,不让兔娃娃进来。

    这样一来表明她安安分分听着老人的话睡觉了,看目前的样子老人并不会把她怎么样,两个人还是能维持和谐。

    要是兔娃娃想要强行进屋,那么她闹出的动静就会引来老人,或许两个邪祟会相互厮杀也说不定。

    余清韵想的很好,但问题是她的速度要快,而且还必须要小心翼翼,因为这个用普通布料和几个棉花简单制成的玩具太过敏锐。它从开门下楼,走到大厅,俯身开桌布,这一系列行为动作直奔她而来,就好像知道她在那底下一样。

    要是没有寺庙里的诅咒,余清韵早就死了。有时候她真的搞不懂那究竟是诅咒,还是对她的祝福。

    那个小僧人的祝福吗?

    兔娃娃现在在厨房,厨房就在空墙背后,楼梯口的附近,距离楼梯口极为靠近,这就说明她上楼的时候,必须要路过厨房门口。

    余清韵掀开桌布慢慢起来,脚步轻盈,绕过神台,几乎是一个闪身就掠过厨房门口,在那一瞬,余清韵看到了兔娃娃正背对着她打开冰箱,不知在翻找着什么。

    余清韵来到了楼梯口,距离她和房间只剩下几十个台阶的问题了。

    兔娃娃那小声的,翻箱倒柜的窸窸窣窣声停止了。

    余清韵长呼一口气,一步跨好几个楼梯。

    忽然,她听到了熟悉的门把手转动声响起,老人出门,站在了走廊上,走到余清韵所在的房门门口。

    老人的手伸向余清韵所在的房门把手,老人要开门。

    余清韵心下一凉。

    她忘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兔娃娃出她房门时候弄出了动静,引来老人的查看了。

    第34章 兔娃娃

    忽然,厨房里又传来兔娃娃弄出的声响,“砰”的一声,像是厚重沉闷的东西落地。

    楼上奶奶顿住,它大半个身子佝偻,隐藏在漆黑一片的走廊之中,只有肩膀,手臂,半边脸被月色微微映照。

    余清韵现在就站在楼梯之中,奶奶在楼梯口几步路旁的第一间房门前,而兔娃娃所在的厨房就在楼梯下面旁边的屋子里。

    余清韵夹在两个邪祟之间,心惊肉跳,死神都在和她争分夺秒。

    厨房里奇怪的动静引起了奶奶的注意,它缩回那双布满老人斑的充满皱纹的手,头部慢慢向楼梯扭动。

    余清韵紧紧贴着身后的楼梯墙壁,屏息,快速进入【口不能张,眼不能开】的状态。

    只是这一次,她没能像之前那样迅速洞悉周边所有的一切。

    她最先感受到的就是一阵头晕目眩,这让她差点在楼梯间原地倒下。

    看来这个诅咒也是有使用限制的,余清韵现在恶心犯得厉害。

    一边恶心着,她一边感觉到楼梯口处那个瓷砖楼梯发出的轻微脚步声。

    迟缓又沉重,老人下楼了。

    余清韵紧贴着身后的墙壁,一动不动,心脏快速跳动着,等待着老人路过她面前。

    一阵冷风吹过她的脸颊耳畔。

    老人走了。

    随着老人下楼,厨房里的声音没了,整个屋子现在死一般的寂静。

    快进屋!

    余清韵一睁眼,差点一个踉跄站不稳,她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好让自己不干呕,两步并作三步飞速上楼,手指握住门把手,恰到好处的打开门口,维持着不发出声音的程度,然后进入房间,关上门,把背包摆在之前的位置,上床,盖上轻薄的被子。

    明明是一间时常莫名吹着凉风的屋子,她硬生生地冒了许多汗。

    余清韵呼吸不稳,她赶紧调整呼吸,直到胸膛缓缓起伏。

    余清韵隔着房门和墙壁,忍住脑中的晕眩和生理性反胃,努力听着外面的动静。

    “哒”

    “哒”

    “哒”

    也不知道在厨房里怎么样了,老人上楼来,缓慢的脚步声停在余清韵的房门前。

    门把手被转动,发出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声音。

    老人站在门外看着余清韵。

    余清韵悄悄睁开一点点眼睛,看着房门处。

    阴暗的房门处,被打开的一条门缝外有一个黑影,看不见黑影的模样,只能看到那双浑浊的眼球静静看着她。

    老人和余清韵对视了。

    随后,房门被关上。

    余清韵这才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

    刚才对视的那一瞬间,余清韵还以为自己被老人发现了。

    目前来看,老人能回来查看她,说明兔娃娃在厨房里已经被老人收走,而她没触发老人的杀机。

    从进入这个屋子里开始,余清韵就经历了许多诡异事故,身上有伤,所以她打算现在先听老人的话,睡觉养足精神。

    余清韵闭着眼,在疲软的精神状态和不适的身体状态下,很快睡着了。

    “扣扣扣”

    门外响起敲门声,余清韵睁开眼,仍然是昏暗的房间,凄冷月色,雕花红漆的衣柜。

    “女娃,起床了,天亮了。”门外老人嘶哑的声音响起。

    “好,我起了。”余清韵起身应老人,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晚上23:47。

    看来这里永远维持着黑夜的状态,但在邪祟眼里似乎分有白天黑夜,而手机上的夜晚时间就是这里的白天时间。

    余清韵又走到窗台看向外面,街道上,拐角处,各个地方都没了黑裙女人的身影。

    余清韵背上背包,打开门,奶奶站在门外,老人笑着,勾起的嘴角打下黑色的阴影。

    老人转身下楼,说:“吃早饭吧,现在天亮了,女娃娃你可以走了。”

    余清韵看了一眼坐在房门外面靠着墙壁的巨大兔娃娃。

    它没有骨头脊椎的支撑,两条腿直直地放在地板上,硕大的头部向地面的方向倒下,背部靠着墙。

    余清韵看不到它的黑色针线缝制的微笑正脸,只能看到毛茸茸的后脑勺和垂下的巨大耳朵。

    一动不动,就像是随意被人摆放在这里的,没有生命意识的普通玩具公仔。

    余清韵收回眼神,没有再看这个巨大兔娃娃一眼,跟着老人走下楼。

    老人走进厨房,说:“先吃顿早饭再走吧。”

    余清韵闭嘴,明智地没有拒绝老人的想法,谁知道要是自己拒绝了,这个老人会不会原地变脸。

    余清韵站在它身后,手指下意识地伸向背后的背包,说:“奶奶,我能看你是怎么做饭的吗?昨晚那盘菜味道挺不错的。”

    老人笑着,眼珠移动到眼尾,眯起的眼睛看不出意味,说:“可以,进来吧。”

    余清韵的手已经摸到的匕首手柄。

    她跟着奶奶进到了厨房。

    厨房里只有一片月色透过窗户洒下。

    一个冰箱,案板,两个洗手台,还有几个放着过饭瓢盆的橱柜,有个架子放在窗户旁边台子的角落,看不清,余清韵凑近了去看,是几把菜刀。

    上面还有几个点点东西,在月色和黑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颜色,只有一片腥味,是肉末。

    “诶呀,你看我,老人家,一把年纪了,昨天忘记洗菜刀了。”

    老人的声音从余清韵的背后突然响起,把还在探究摆设的余清韵吓得抖了一下。

    余清韵扭头,老人站在她身后,对她说:“女娃娃,你怕什么?”

    余清韵只能摇头。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其他表情,看了余清韵一眼,打开冰箱,冰箱里葱姜蒜,蔬菜和肉,应有尽有。

    这些都是不干净的东西吗?那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余清韵看着这些食材思索。

    老人拿出一块肉,又拿了点菜,蒜,然后说:“帮我拿下刀。”

    余清韵听着它的话,看着架子上的菜刀,为了防止老人突然变脸拿刀砍她,余清韵挑了一把最小的菜刀,递给老人。

    老人接过菜刀,看着余清韵说:“怎么挑这么小的。”

    “这么小可不好用。”

    也不知道它在指什么,余清韵装糊涂,不应。

    其实即使是最小的菜刀,也是两个手掌并排摊开这么大了。

    老人拿着这把菜刀,在洗手台冲了冲肉末,然后切肉,最后炒了盘白菜炒肉。

    余清韵全程站在一旁安静地观看着,开火,放油,翻炒,直到这盘菜散发出阵阵扑鼻的香味。

    余清韵看似随口一问:“奶奶,这什么肉啊,好香。”

    老人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总归不是人肉。你要是喜欢,我再多炒炒给你。”

    余清韵说:“谢谢奶奶,不过不用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最后在余清韵自己的坚持下,她只是拿着空碗吃这盘菜炒肉。

    “你们这些女娃就喜欢吃少点减肥,这有什么好减的,昨天你吃那么多,今天怎么就不多吃点。”老人坐在余清韵对面,看着她咽下一块块肉。

    它仍然背对着神台,坐的位置和神台同一个方向,而余清韵正面对着它。

    神台上仍然供奉着白碗和碗里的东西,昨晚老人放上去的相框不知何时被老人收了起来。

    余清韵感受着嘴里炒肉的嚼劲,肉香,咽下去,说:“抱歉奶奶,早上我没有多少胃口,奶奶你只看着我吃,你不吃吗?”

    老人说:“当然吃,你等我去拿双碗筷来,老人家就喜欢看你们这些小年轻吃的有胃口,我都忘记我自己了。”

    余清韵笑笑没说话。

    老人去拿碗筷来,刚一拿过来,余清韵就放下自己的碗筷:“谢谢奶奶招待,我吃饱了。”

    老人说:“好吧好吧,你走吧。女娃,下次记得晚上别出来乱逛了。”

    余清韵对它道声谢谢,然后拿开木门上的木板,再一推门,荒凉狭窄的街巷出现在眼前。

    这回门开了。

    余清韵走出这栋房子,身后的木门被关上。

    她迟迟没有动作。

    余清韵现在不知道该走哪一步,她目前没有方向,只有一个最终目标,那就是逃离这里。

    走出老人的家并不代表她逃离成功,因为现在仍是黑夜,而她的手机里却显示着夜晚的时间。

    余清韵抿起嘴,遵循记忆里原来走进这个街巷的路口方向走去,她一直走着,走到路口,拐了个弯,入目仍然是一片的街巷和房屋。

    余清韵迷路了。

    不管她怎么走,仍然是一片街巷和房屋,她爬上过一个墙,四下看了看,全是一片街巷和房屋。

    余清韵中途没有碰到过任何人和邪祟,街道昏暗一片,空无一人,只剩下余清韵。

    她蹲在随便一处房檐下,看着这个街道,每个房子的窗户,地上的杂草,早已经坏掉了的路灯。

    余清韵没有任何的进展,她大喊:“啊啊啊啊啊啊!”

    这巨大的声音在街巷里不断回荡。

    仍然无事发生。

    余清韵的手不断握紧,用力握紧,握得发白,手一片疼痛,她却浑然不觉,因为她现在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了。

    自己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自己该如何离开这里?

    忽然,身后陌生的防盗铁门忽然打开,她恍惚回头。

    是原来那个老人。

    它站在陌生的防盗铁门后面,铁门上还贴着一个倒过来的红色“福”字。

    “女娃,迷路了?”老人笑眯眯。

    余清韵点头,心下发冷。

    “或许女娃你能进来休息一下,等到一定的时机再出去,就能走出去了。”老人说。

    余清韵心头一凛,它什么意思?

    余清韵赶紧站起来,跟着它走进这栋屋子。

    屋子里面的摆设仍然和之前一模一样,神台,火红的蜡烛,奇怪摆放的餐桌,桌上的饭菜早已不见。

    “我看电视去了。”老人说。

    老人径直绕过神台,走向房子后面,坐在老人椅上,打开电视,电视打开,屏幕上全是白花花的一片闪,发出不间断的滋滋声。

    可老人却像是真的看到了电视节目,那双浑浊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白花花的电视屏幕。

    见老人没再管她,余清韵便四处逛逛。

    她重新走到神台面前,看着这三柱香慢慢燃烧着,那缕香慢慢飘荡,飘荡,绕开余清韵,绕开供桌,神台,空墙,一直延伸到房屋后间,余清韵跟着这缕香走,看到这缕香正源源不断被老人吸入。

    老人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面居然睡着了。

    它闭着眼睛,缩在老人椅上,脸上透露着老人的灰败,死亡的状态。

    余清韵看着这幅诡异的就像是画出来的怪异场景,默了默,没有理会。

    她上楼,看见原本靠坐在孙女房门旁边的巨大兔娃娃消失不见了。

    余清韵没有惊讶,只是挑了挑眉,然后推开孙女房门。

    一打开门,兔娃娃就站在她面前,弯起眼睛,注视着她。

    余清韵下意识将手伸向背包。

    兔子站在地面上,没有任何支撑物,笔直地站着,看着这个推开房门的人,兔娃娃一动不动。

    就好像有人未卜先知,把它摆放在这个位置,正对着房门。

    但余清韵知道不是别人。

    她向前一步,兔娃娃仍然没有任何动作,余清韵直接抱住它,再次打开雕花红漆衣柜,把兔娃娃塞进去。

    见着兔娃娃还有些溢出衣柜,余清韵又像上次一样把它用力怼进去,柔软的兔娃娃被她用力推进去,凹陷,整个兔娃娃被挤缩在衣柜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余清韵如愿以偿地关上衣柜,又把床头柜推到衣柜前挡住衣柜,防止兔娃娃推开衣柜。

    虽然这么做的目的有几分心理作用,但能缓解情绪就好。

    余清韵走出房门,又推开的第二间房门,应该是老人儿子和媳妇的房间。

    里面一尘不染,被套整整齐齐摆放在床上,余清韵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个相框,里面有两个人的结婚照,只是照片斑驳有暗点,里面笑意吟吟的两个新人面部的斑点就像是溅上去后干涸的血液。

    余清韵把相框放回原位,这个时候又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些响动。

    她拿出匕首,走出老人儿子和媳妇的房间。

    走廊外什么也没有,仍然是一片阴暗和那点走廊窗户的月光,没有老人,也没有兔娃娃。

    余清韵眯了眯眼,重新走回老人孙女的房间。

    她走到房门面前,握住门把手,久久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突然快速扭开,推门。

    门被打开,里面没有余清韵想象中的扑杀。

    昏暗的房间里,床头柜被打开的雕花红漆衣柜推到一边,大开衣柜里黑乎乎的看不清。

    余清韵走近,只有一件件小裙子挂在衣柜里,兔娃娃不见了。

    余清韵转头扫视整个屋子。

    兔娃娃去哪里了?

    她看向床铺,床铺被子仍然是她起床后叠好的被子,上面空落落的,没有兔娃娃的身影。

    不在上面,难不成,在下面?

    余清韵又走到床尾,然后一手拿着匕首,趴下,猛地撩开垂下的床单。

    床底空无一物,没有想象中躺在床底,对着她微笑的兔娃娃。

    余清韵见没有兔娃娃,便快速站起身,防止兔娃娃在哪个角落突袭她。

    失踪的兔娃娃总归是个隐患,怎么都防不住,余清韵要随时准备被这个敏锐的,被布料和棉花制成的玩偶公仔在暗处偷袭的可能性。

    可偏偏余清韵刚才又不能一把火把这个兔娃娃烧掉。

    打火机余清韵背包里是有,但这个兔娃娃要是被烧,也会反抗,到时候和它打起来,就算余清韵赢了,也残了,她又该如何应对老人和黑裙女人?

    这次余清韵无论如何也要尽可能保证自己不和邪祟起正面冲突,她不能再负更多的伤了。

    这样想着,忽然楼下传来老人的声音:“女娃,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你就还是睡我孙女的屋子吧。”

    也不知道这些邪祟是怎么看时间的,又或者说它们眼里的时间流逝不正常。

    余清韵应道:“好的。”

    她关上门,本来又想把床头柜推到门后挡着,但是考虑到老人可能又要暗地里过来查看她是否入睡,最终还是把床头柜挪回原来的位置。

    余清韵关上衣柜,没有入睡,而是看向窗外。

    老人说不早了该睡了,那就说明晚上到了。

    果不其然,余清韵看到了熟悉的黑裙女人。

    余清韵躲在窗户旁边的一角,黑裙女人只是看了余清韵所在的窗户一眼,没有看到余清韵,又幽幽地迈着缓慢的步子走了。

    只是余清韵还是发现那抹熟悉的红色隐藏在拐角处。

    黑裙女人一直都没有离开。

    余清韵长叹一口气。

    现在看来,离开老人的房屋是可以,但是她离不开这条街巷。

    而老人又说合适的时机离开,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

    既然“白天”出去,不能离开这条街巷,难不成是“晚上”?

    可是余清韵之前已经验证过了,晚上打不开木门,根本出不去。

    但是逃离街巷这个诱惑太大了,假设真的是这样,那就说明破解困局,逃离街巷的方法就是晚上出门,躲过黑裙女人的追杀,逃出街巷。

    余清韵还是想再次下楼试试能不能打开门。

    而且这扇门已经换成了防盗铁门。

    会不会老人说的合适的机会就是合适的门才能在晚上打开?

    余清韵抱着这样不切实际又心存侥幸的念头,背起背包,抽出匕首,轻轻开门,观察走廊动静,见老人不在,便闪身出来。

    她轻轻下楼,一边下楼一边时刻注意身前和身后的动静,防止兔娃娃从某个地方突然冒出,对她发动攻击。

    可一路走到楼下,兔娃娃都没有出现。

    余清韵又探头看了看厨房,空无一人,很好,她这才放心绕过空墙和神台。

    神台上不知何时又被老人放上了四个相框,相框里的四个人面上被红光照映,注视着余清韵的动作。

    余清韵走到防盗铁门面前,扭了扭门,没打开。

    她又扭了扭门,同时往里拉门,仍然不能打开。

    看来现在根本不能打开。

    余清韵大失所望。

    忽然,她感觉周边的空气变了,或许是流动的变慢了。

    她弯腰躲过兔娃娃挥来的手掌,然后闪身绕开兔娃娃。

    兔娃娃见一击不成,又上前扑向她。

    余清韵侧身闪开,匕首直接朝着兔娃娃的胳膊缝合线条划去。

    刀锋划到兔娃娃的胳膊上,居然还没割破它的布料。

    它防御力比之前那些邪祟高多了,棘手。

    余清韵扭身从兔娃娃的抬起的胳膊底下绕到它背后,又拿起匕首割像兔娃娃的胳膊,仍然是和刚才胳膊缝合线一样的位置。

    这一次她成功地划开了一道口子,昏暗的室内,余清韵看不清有没有黑烟冒出,但是她闻到了兔娃娃身上传来的腥臭味。

    和她之前和老人在厨房里,老人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生肉一模一样的味道。

    看来她一直吃的是兔娃娃的“肉”,怪不得它要杀自己。

    兔娃娃被激怒了,没有转身给余清韵机会,只是直接后退,用后背顶住余清韵,就连余清韵的匕首刺入它的背部也不管了,直接把余清韵撞在供桌上。

    余清韵的脊椎疼痛不已,供桌被推,相框“砰”地好几声,全部倒在了桌面上。

    供桌发出巨大的声响,左边的火烛闪了好几下,右边的火烛灭掉了。

    整个室内腥红暗沉,神台上的红底黑字似乎又在不断的流转扭动。

    余清韵顾不上这些,她一发力,成功把兔娃娃推开,然后又一手拿住布娃娃的胳膊,一手匕首用力一划,“撕拉”一声,把兔娃娃的整个胳膊给割断。

    余清韵把布娃娃断掉的胳膊随手扔到供桌上,公仔布偶的胳膊把唯一仅剩的左边火烛弄倒,火烛燃烧布偶胳膊的火花噼啪作响,很快将室内照亮。

    余清韵站在火光旁和兔娃娃隔空对峙。

    忽然楼上传来声响,老人开门走下来。

    它走到一楼,看到了余清韵。

    老人皱巴巴的脸上仍然是那副模样:“我不是说了睡觉吗?女娃。”

    余清韵心惊,危险的警铃在脑中疯狂敲响。

    下一秒,老人撒开腿朝余清韵疯狂跑来。

    第35章 不要吃人肉

    怎么什么破事都让她给碰上了?

    余清韵气得直接爆了粗口,然后足下发力,迅速跳上火焰缭绕的供桌一角,躲开老人的扑杀,然后不顾火焰的炎热,左手拿起燃烧的兔娃娃胳膊上没有被烧起的部分,挥向一旁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的兔娃娃。

    兔娃娃被胳膊上的火焰弄退好几步。

    老人此刻面部像一个肉团,眼睛,鼻子,嘴巴全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扭动的肉团。

    它的身子骨发出骇人的“嘎吱”声,不断诡异的扭动肢体,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瘦小干瘪的怪物。

    余清韵此刻单膝跪在供桌之上,面对老人和兔娃娃俯身防御,身后的火红神位图在热烈的火光下似乎艳得下一秒就要灼灼燃烧。

    她左手拿着兔娃娃燃烧着的胳膊,右手拿着漆黑锋利见神杀神的匕首。

    兔娃娃断掉的胳膊上的火焰跳跃高涨,将女人的眉眼,鼻子,淡淡的嘴唇照亮,黑色的眼眸亮得惊人,眉眼压低凌厉,此刻冷淡肃穆的神情被完全映出。

    老人上了,它尖啸一声,刺耳得令人头晕目眩,然后飞身扑向余清韵。

    余清韵一直观察着三人的站位,找准时机,跳跃至旁边墙壁一秒,然后接力冲向兔娃娃,发丝扬起一道完美的弧线。

    机会只有一次,只许成功,失败了,她就只能去死了。

    老人扑了个空,它愤怒得再次嚎叫,随后就见余清韵将兔娃娃踢倒。

    女人死死摁住兔娃娃,右手的匕首被她用力地从兔娃娃最薄弱的的脖颈,也就是黑色针线缝制接口处刺去。

    余清韵用力一刺,匕首穿透黑色针线,穿透内里的棉花,穿透脖颈后面的第二层针线。

    匕首直接将兔娃娃的脖子给穿透了。

    余清韵再一划拉,兔娃娃的半个脖子断了,棉花爆出。

    兔娃娃不动了。

    为了防止这个敏锐狡诈的兔娃娃诈死,余清韵左手把冒火的兔娃娃胳膊塞入脖颈处,往胸膛里狠狠塞进去。

    兔娃娃的身子开始燃烧。

    整个过程就发生在几个瞬息之间。

    老人再次扑向余清韵。

    余清韵跨过兔娃娃的身子一步,拎起这个等人身玩具公仔,巧妙地躲在没有火焰的背部,让冒火的正面挡住老人。

    玩具公仔的火焰使得这个公仔热的吓人,余清韵大汗淋漓,浑身粘腻。

    老人使劲压着兔娃娃,朝余清韵冲着,余清韵被老人一直推着后退好几步,脊椎狠狠撞上防盗铁门。

    她的腰部和下面一根肋骨撞上了防盗铁门的门锁,疼痛被余清韵咽在喉间没有发出。

    老人不顾火焰直接隔着兔娃娃咬上余清韵提起兔娃娃的左手。

    这个防盗铁门,余清韵用匕首戳了好几下,匕首确实刺穿了,但想彻底弄破,现在这幅局面显然不可能。

    余清韵深吸一口气,一脚抵住防盗铁门,用力一蹬,将老人推得后退好几步。

    余清韵借此甩开兔娃娃,蹬脚又跳上墙壁借力绕过老人,神台和空墙,落地后间,然后跑过厨房上楼梯,进入老人孙女的房间。

    老人沉重快速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咚咚咚”地紧追不舍。

    余清韵停在了老人孙女房间旁边的窗户口。

    窗帘被风吹动,冷得余清韵汗毛竖起。

    老人仍然是一个飞扑,余清韵闪开,老人落入窗口。

    余清韵以为老人就这样会在她的计划之中掉出窗外,落在外面的街道上。

    老人奋力扭身,抓住余清韵的右手胳膊,余清韵被她拉出窗口,视线摇晃间,大半个身子就落在了外面。

    余清韵看到了街巷里的黑裙女人在注视着他们,等待着他们落入地面。

    老人死死拉着余清韵的胳膊不松手,余清韵膝盖屈起卡住窗口。

    余清韵感觉自己整个右边的胳膊都要断掉了,她肩膀发力,尽力不让自己的胳膊像寺庙那晚脱臼。

    同时右手反握匕首,左手向身后的窗口处不断摸索,然后摸到了窗框,然后慢慢把自己大半个身子拉回窗口安全位置。

    余清韵右手不断转动匕首切割着老人的手臂,但姿势是反握的,她的手臂也在不断被刀锋弄伤。

    余清韵直接一用力,将匕首尖刺入老人的手臂之中,同时匕首部分刀身也卡在余清韵手腕部分的肉里。

    她颤抖地吸气,然后膝盖用力弯曲卡住窗口,俯身,换左手握上匕首,再抽出。

    接着她拿着匕首开始慢慢切割老人的手臂,黑烟向上缭绕熏着余清韵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余清韵脑袋充血,血液倒流,身子发凉的时候。

    老人“砰”的一声坠落到地面。

    余清韵赶紧回到窗口处,然后原地瘫倒,背部靠着墙壁。

    太疼了。

    她后背脊椎,部分肋骨和腰间软肉隐隐作痛,右手手臂全是划伤,血肉模糊,左右手的手臂都有些被火焰烧伤的痛。

    余清韵的右手还被老人的胳膊紧紧握着。

    她用力拔出老人的手,也不看楼下就将其老人的手赶紧扔出窗外,然后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还没完。

    余清韵下楼,反锁防盗铁门。

    不给她出去,她还不能反锁了?

    余清韵听着防盗铁门的声音。

    门口安静一片,也没有被撞击。

    余清韵还没放松,她又看向已经熄火的兔娃娃。

    兔娃娃的胸膛被烧了个大半,发出难闻的味道,黑粘粘的东西粘在地上。

    余清韵从包里打出打火机,直接把兔娃娃一把火烧光,亲眼见着它化为灰烬,这才松了口气。

    现在全屋子都黑了,余清韵重新点燃蜡烛。

    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看清了供桌上白碗里供着什么。

    一个白花花的肉,看起来像是猪肉。

    余清韵没管,然后上楼,关门,推着雕花红漆衣柜抵住门,包扎伤口,这才昏昏睡去。

    她需要养足精力。

    余清韵睡饱了才悠悠转醒,忍着疼,手臂支起身子,背上背包,查看手机时间。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也就是这里的白天。

    余清韵又看了看窗帘漏口处的月光。

    这里只有永夜。

    余清韵感觉自己快不认识太阳和白天了。

    她肚子饿的慌,拿起匕首,背上背包,肩膀推开衣柜,然后出门,下楼,去到厨房。

    她打开冰箱,里面有生肉,有葱花姜蒜,有各种蔬菜,应有尽有,将整个冰箱填的满满的。

    余清韵双眼复杂地看着这些吃食。

    她真的要吃吗?

    可是不吃,没有食物的她体力不支,还怎么在这里活下去?

    余清韵拿出生肉,姜,然后炒在了一起,最后在厨房吃完了这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肉。

    只有这一盘,她肚子奇异的感觉到了饱腹。

    一股剧痛自腹部蔓延至全身,比之前被小石像弄得全身骨折尤过之而不及。

    余清韵没忍住,倒在地上不断蜷缩着,疼得瞬间冒汗,昏了过去。

    月色仍然轻柔的撒射在厨房里,月色下的女人混身不断冒出扭动的黑色符文。

    再次醒来,余清韵感觉不出自己身上出了什么毛病。

    因为她该疼的地方还是在疼,伤口仍然是那个伤口,腹部仍然有饱腹感。

    看来晕过去的时间也不长。

    余清韵拿出手机看,凌晨一点,看来只晕过去两三个小时而已。

    现在是这里的白天,她可以出门了。

    余清韵走到大厅,扭开防盗铁门,门开了,没有老人,没有黑裙女人,街巷里静谧宁静。

    余清韵关上门,走出来,她随便找了个方向走着,直管埋头走。

    街巷里空无一人,两旁的房屋也都关着门,没有一个窗户的灯是开着的。

    余清韵看到前方亮起了一道火光。

    她握紧匕首,半期待半谨慎地朝火光处靠近。

    近了,她看到四个人披麻戴孝,三个大人一个小孩。

    三个大人人跪在路边,对着小孩手里的一个相框双手合十,他们面前有着一个白色的碗,碗里面是不断随风翻飞的纸灰。

    三个大人背对着余清韵,只有那个小孩在看着余清韵。

    场面很安静。

    余清韵上前,说:“请问,你们知道这条路是哪里吗?”

    三个大人没理她,小孩也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三个大人又开始烧起了纸衣服,纸房子,纸鞋子,还有纸别墅。

    火焰不断勾勒他们的身形轮廓,余清韵看了半响,突然发难,匕首刺向正中间一个大人的头盖骨。

    匕首刺了个空,大人仍然烧着纸做的东西,甚至开始抽泣。

    这是一道虚影。

    余清韵又看向一直看着她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呢?

    “你在看什么?囡囡。”其中一个女人说。

    女人朝着小女孩的视线方向看向身后,看向余清韵。

    余清韵也和女人对视。

    “妈妈,我感觉那里有东西。”

    小女孩腾出一只手指向余清韵。

    女人的眼珠子不断移动,看向左边又看向右边。

    余清韵确定了她看不见自己。

    “囡囡,你别闹。”女人表情有些复杂,内里含藏着害怕。

    “可能是奶奶回来看我们了。”男人说。

    另一个老人则一声不吭,留着眼泪,烧着纸钱。

    余清韵上前,伸向小女孩,手也从女孩面前穿过。

    没有人看见她,她现在就像一缕孤魂。

    这一刹那,就连余清韵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了。

    那四人继续烧着纸钱,男人则开始朝四个方向跪拜,边跪边向他死去的母亲诉说着思念。

    男人终于忍不住,也和老人一起哭了。

    女人受情绪感染,眼泪在眼眶打转,小女孩鼻头变红,她吸了吸鼻涕。

    那翻飞的纸钱,向着亡人寄托他们无尽的思念。

    余清韵看了片刻,抬脚离开。

    她必须要弄清楚逃离这条路的方法。

    余清韵一直走着,期间随意敲了敲一间房门。

    那间房门很快打开,一个女人看着余清韵:“你好,你有什么事吗?”

    余清韵看着这个女人,说:“你好,请问这里是哪条街,我刚来这里,还不太熟悉,迷路了。”

    女人笑着说:“这里是合仁街,你直走再左拐就能走回大道了,这里离大道挺近的。”

    很好。

    确认女人真的能看见她,余清韵直接拿出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把匕首刺入女人的天灵盖,黑烟向上升腾,女人倒下。

    它的身后有着一串串长长的肢体,绕在房子内部的门框周围,那一双双手就在门框上面。

    余清韵再慢一点就会被它抓进家里去了。

    余清韵又给它补了好几刀,确认真的死透了,然后继续站在门外,朝着房屋大喊:“有人吗?”

    房屋里没有再出现任何人型邪祟。

    余清韵没有放松警惕,走进房屋,关上房门。

    而后她把所有房间都搜透了,真的只有这一个邪祟。

    她走回大厅,看着那个和之前老人家里一模一样的神台。

    她走上前看着碗里的东西,仍然是一块肉,这一次的肉带着一点骨头。

    余清韵感觉不对劲,把碗里的那块肉收起来,然后走出房屋。

    随后她又按照刚才的举动,一路走来敲了四户家门口。

    第一个老人没有再被她遇到,而她遇到的每一个邪祟都被她出其不意的消灭了。

    现在她确认了几件事。

    一是她杀死了一个邪祟,房子才会换下一个邪祟。

    二是房屋里只会有一个邪祟。

    三是每换掉一个邪祟,神台面前供桌上就会有新的肉块。

    这四个肉块加上刚才那个人家的肉块,一共有五个肉块。

    余清韵感觉自己包里全是肉块了。

    这些肉块一定和这条走不出的街巷有关系,她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把老人家里的肉块拿走。

    余清韵拿出手机看了时间,早上六点,这里的晚上到了。

    她似有所感,一回头,看到了街角尽头的黑裙女人。

    看不清脸,只能见着窈窕的身型,那抹脚边红。

    在触及到余清韵视线的那一刻,黑裙女人快速向余清韵移动。

    余清韵转身就逃,拼了命地向前奔跑。

    真的服了!

    余清韵看着旁边的一个墙壁,用力一蹬脚,踩到墙壁借力,站在三四米高的墙头,转头看向黑裙女人,确认还和它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余清韵跳到另一边街巷。

    足尖平稳落地,余清韵继续跑,没跑几步路她又不放心的回头看。

    这一看又把她吓了一跳。

    那个黑裙女人再次出现在这条街巷的尽头,朝余清韵快速移动。

    余清韵不信邪,再次找准一个墙壁跳上去,然后落在另一边的街巷里。

    余清韵第三次回头,黑裙女人在后面的街巷拐角处再次出现,它背后的月亮冷清惨白,余清韵心肝乱颤。

    余清韵只好快速敲开一户人家。

    “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那户人家没有开门,只是里面有不耐烦的男声穿出。

    近了,黑裙女人离余清韵近了一点。至少余清韵看到了飞扬的黑纱,白盈盈的肌肤,和黑裙女人密密麻麻的脸部。

    距离还是有的,她看不清黑裙女人脸上是什么。

    “叔我迷路了想来问问路。”余清韵语速极快。

    “……”里面安静了一下,“这有什么好迷路了,直走再拐左走几步就到大道了。”

    里面的邪祟比起之前几个邪祟有些磨蹭,看上去不像开门的样子。

    这是为什么?

    余清韵想到了黑裙女人。

    “叔你开个门吧。我听不清你说话。”

    “……”里面的邪祟没有再给回应。

    黑裙女人更近了。

    “砰砰砰”余清韵手用力拍着门。

    “叔你在吗?叔?”余清韵问。

    “哎呀,”里面的人不堪其扰开了门,非常不耐烦,“你……”

    话音刚落就被余清韵一个匕首开门杀,匕首狠狠扎进邪祟的天灵盖,然后快速抽出。

    余清韵闪身进入房屋,狠狠关上房门。

    房门没关上,因为门外黑裙女人的手臂卡住了门。

    余清韵拿出匕首狠狠地刺进黑裙女人的手臂。

    居然没刺进去,这还是余清韵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看来这个黑裙女人比先前遇到过的其他邪祟都要棘手。

    余清韵又接连刺了好几下,终于刺了进去,黑裙女人一个发力,余清韵抵着门班后退一两步,差点就要挡不住,被女人推门而入了。

    余清韵反复刺了女人好几下,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缩回了手。

    余清韵关上了门,反锁,瘫倒在地。

    她脑子嗡鸣一片,这是紧张的。

    她看着面前昏红的神台,神位图上面红底黑字,好像就在不断地扭曲着,空墙后面伸出好几双手,摸索着神位图,蜡烛火焰不断跳跃。

    火焰亮着着供桌上那白盈盈的碗,白碗碗身映着火焰,火焰就像蕴藏在这白碗里一般。

    供桌下是一片漆黑。

    余清韵恍惚间想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注意过供桌底下。

    供桌底下毫不起眼,墨色一般幽深。

    里面或许藏着这房屋里的第二只恶鬼,或许长着几只会动的手臂,又或许是余清韵最后死在这里的尸体。

    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了。

    她不能死,她不想死。

    人总是想要活着,余清韵也不例外。

    她想站起来,至少也要去到供桌旁拿那块肉块,但她站不起来,浑身无力,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累的。

    最终顺从自己生理,倒在地上,和被自己杀死的邪祟尸体睡在地上。

    再次醒来,余清韵看了看时间,早上十二点,仍然是这里的晚上。

    她睡了六个小时。

    站起身,将匕首收回背包,肚子又饿了。

    余清韵走去这间房屋的厨房,厨房里有些脏乱,她打开冰箱,扑面而来的腥味。

    鲜血在零度以下被结成冰,是红色的冰,血水没有流尽的肉块被大块大块的堆积在冰箱里,将整个冰箱堆满。

    余清韵沉默,不是因为没有葱姜蒜油,是因为这些肉块的外观,是人类的肢体。

    她不吃,自己就没有力气再在这个街巷里活下去。

    余清韵忽然脑子一片空白,她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后拿出一个人类的胳膊。

    她把胳膊放在案板上,抽出旁边架子上锋利的,干净的菜刀,平滑地切下皮肤,切下一层层薄薄的脂肪层。

    她意识不断挣扎,颤抖着手把这些脂肪层倒入锅中煎熬成油。

    锅里散发着一股气味,余清韵形容不出来是什么味,因为她也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

    她只知道,自己很想吐。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余清韵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盆,将炼制好的油全部倒进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余清韵将胳膊里的骨头剔出去,切肉。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余清韵炒好了肉,轻车熟路地绕过空墙,神台,供桌,坐在对面的餐桌椅子上。

    现在,这盘香喷喷的炒肉就摆在她的面前。

    余清韵的手颤抖着拿起筷子。

    她不要吃人肉!

    余清韵的手一顿,然后接着架起了一块肉片。

    眼前火红的神台静静注视着对面即将享用的人类。

    人肉的味道是什么样的,余清韵以前在网上看过众说纷纭。

    有人说,人肉的味道与猪肉别无二致。

    有人说,人肉的味道偏酸。

    他们纷纷以猎奇新鲜的话题来看待这件事,然后孜孜不倦,热烈的探讨,好让自己看起来显得那么与众不同,自己是个游离于世界的局外人。甚至于真的有人做出了这类丧尽天良的事情。

    余清韵厌恶这类人。

    因为在她看来,这类人谈论这件事本身就是在说明这类人对人类缺乏一定的身份认同感,而且这只会引发社会恐慌。而做出这些行为的,应该立即木仓毙。

    余清韵并不好奇这类反人类的话题,她恶心这类话题,在网上见到一次举报一次。

    吃人肉,这是反人类的事情,动过这些念头的人都该死。

    她就算是死,也不会吃自己同类的肉!

    她“啪”的一声,成功在自己要吃到第一块肉的时候将筷子扔下。

    终于掌握身体的控制权,她大口喘气,浑身控制不住的疯狂颤抖。

    “怎么不吃啊,这些肉这么香。”身后发出声音。

    余清韵眼睛阴沉,她缓缓起来,转身。

    供桌上的火烛火焰跳跃,室内闪烁一瞬。

    原先被她开门杀死的那个邪祟就站在她身后,和她的脸只隔了一个手指头。

    弯曲的眼睛只能看到里面一点点的眼珠。

    “这么好吃,不吃真是可惜了。”

    余清韵摸向背包里的匕首。

    它!该!死!

    第36章 黑裙女人

    余清韵抽出匕首刺向那名邪祟的眼睛。

    它身子以一种非人的姿势快速后仰:“请你吃肉你还不乐意?”

    余清韵跳起,离开自己的座位,朝它狠狠扑上去。

    它躲过攻击,同时伸出手一把掐中余清韵的脖子。

    余清韵因为没有体力,闪躲不及,它的攻击一击即中,被掐的一瞬间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宛如上岸的游鱼,窒息,没有水。

    她右手握着匕首,作出要刺向邪祟脖子的动作,邪祟又要腾出另一双手制住余清韵的攻击。

    她的匕首对邪祟来说可是一个大杀器。

    余清韵找准机会,中途转了个弯,刺入它钳制余清韵的手臂。

    “噗呲”匕首扎入血肉的声音。

    也只有在匕首面前,这些邪祟才会和人类有些相似之处——都能被利器伤害。

    黑烟和黑血在同一时间涌出,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黑烟在顺着重力往下滴落还是黑血在不断蒸腾往上飘。

    余清韵感觉脖子被收紧的更厉害了,她下意识张开嘴,好像这样就能呼吸更多的空气,同时手下不停,要把匕首往下狠狠划拉。

    这一下能成功,它手臂能被砍下半个切口。

    它还是怕匕首的,很快就松开钳制住余清韵脖子的手臂。

    余清韵握着匕首抽离,倒在地上大口呼吸,很快想要站起来。

    邪祟趁着余清韵站起来的过程,想要再次攻击。

    余清韵蹲在地上,腿部朝邪祟下盘狠狠扫去,它避之不及,直接倒下,发出沉闷的“咚”的声音。

    余清韵赶紧压上去,把匕首狠狠刺入它的心脏,然后不断搅动。

    它身子在不停抖着,发出“吼吼”的声音,喉咙喷出黑血,熟悉的腥臭味的冰冷黑色液体飞溅上余清韵的脸庞。

    没有什么能让余清韵眨眼睛的,她拿出匕首,顺着天灵盖之前的伤口再次狠狠刺入,拔出。

    然后是两边太阳穴,脖子。

    这几个薄弱点全被余清韵刺了个遍,它原本不停抖动着挣扎的身子幅度开始慢慢变小,渐渐没了动弹。

    余清韵把它脖子刺得血肉翻飞,几乎是再用手扭动几下就能弄断的程度。

    确认它死透了,余清韵躺在它旁边,这才放心。

    过了一会儿,余清韵等自己的呼吸平稳了,再次起身查看这名邪祟原先的天灵盖。

    她记得自己之前是开门杀,刺入它的天灵盖,然后它倒下了。当时黑裙女人步步紧逼,事发突然,余清韵也没有谨慎检查补刀。

    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有补刀,第一次就撞上了这件事,余清韵觉得自己要深刻吸取教训。

    她看了一下伤口,这次它的天灵盖被余清韵二次伤害的时候,豁口更大了。

    应该是当时开门杀,她没有太用力,下一次攻击天灵盖的时候必须要用足力气,深深刺进去,最好能稍微搅动一下才行。

    余清韵确定好,就看向手机时间,仍然是这里的晚上时间。

    她现在没了食物来源,又和它战斗耗费了不少力气,支撑不了多久,她需要再搜索一下这间屋子。

    余清韵后来把这间屋子翻了个遍,除了厨房冰箱里的人肉,真的没有其他食物了。

    余清韵打算等到这里白天的时间再出去。

    她总感觉自己漏了什么东西。

    这里分白天黑夜,黑裙女人白天不出门肯定是受到限制的,是余清韵的活路,这也说明这个时候的余清韵可以外出寻找线索。

    余清韵坐在餐桌椅子上,旁边地上是邪祟的尸体,面前是幽幽红的神台,供桌,向上的神位图。

    她在思考,自己究竟漏了什么。

    她上一次白天时间在路边碰见了哀悼亡人的未亡人,敲开了邪祟的门发现神台上肉块的不明线索。

    哀悼亡人。活人。

    那四个人是余清韵在这条阴鬼路上见到的唯四的活人。

    看来问题就出在他们身上。接下来就是等待白天的时间了。

    余清韵这次上楼找了个房间锁门睡了,再次醒来看手机,是这里阴鬼路白天的时间了。

    余清韵出门。

    她按照记忆,往自己原先跑过的方向走去,又翻了几个墙,终于听到远处的哭泣声。

    前方一缕熟悉的亮光,翻飞的纸灰,香火味萦绕。

    那四个人还在,每个人的衣服仍然是之前的那些套,看样子就好像和上次余清韵看见他们时没隔多久。

    余清韵看着他们哀悼,忽然觉得小女孩手里老奶奶的黑白照分外熟悉。

    是余清韵第一晚见到的那个老人。

    它朝在场的所有人微笑着,无论余清韵走到哪里,都能和老人的眼睛对上。那双黑色的眼珠子透不出的阴冷。

    好几个大片的纸灰被阴冷的风嗖嗖吹着,在余清韵脚边打转。

    他们在哀悼着老人,余清韵省着力气,蹲在一旁看着他们哀悼。天上的月亮似乎永远都摆在那个位置,又大又圆,冷清清的,就好像时间永远停在了那个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朝东面看去:“太阳出来了。”

    “走吧。”

    同时,余清韵看到街巷尽头的拐角处,黑裙女人悄然出现。

    一家子落寞地收拾好东西,余清韵跟在他们的后面,在黑裙女人快要靠近她的时候进入了这户人家的家里。

    这是余清韵这几天不分昼夜以来第一次进入了人类的家。

    —

    小女孩觉得自从那晚和爸爸妈妈爷爷去给奶奶烧纸钱后,家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但是她说不上来,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感觉到家里气氛有点不一样。

    爸爸晚上经常加班到很晚才回来,妈妈每晚下班就会把她抱进自己的房间哄她睡觉,在妈妈回来之前,她都和爷爷看着电视度过。

    电视在大厅里,而奶奶的神台也在大厅里。

    她和爷爷在看着电视上的西游记,乐得咯咯发笑,然后就感觉到一点冷意。

    小女孩很茫然,顺着冷气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奶奶红幽幽的神台。

    相框里的奶奶在看着她。

    小女孩记得奶奶总是偷偷给自己买糖果吃,总是每天早上开着三轮车载着她一起去吃粉,总是在夏日的午后拿着破败的竹扇慢悠悠地给她扇着风。

    但刚才那股冷意,女孩不觉得像奶奶。

    小女孩把自己的感觉给爷爷说了,爷爷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神台上相框里的奶奶,叹了口气,说:“没事的,那是奶奶想你了。”

    可我觉得那不是奶奶。但小女孩没有敢说出来。

    爷爷等着妈妈回来后,让妈妈和他走到一个房间说些话,小女孩自己一个人呆在客厅里有些害怕,不过妈妈很快出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小女孩,摸摸女儿的头做安慰。

    “没事的,奶奶爱你,不会有什么事的。”

    然后小女孩看着妈妈进了厨房,拿出更多的肉和糯米粽子放在了奶奶的供桌上。

    奶奶的脖子和嘴巴被堆起来的贡品遮挡住。

    妈妈又点了三柱香,香火缭绕,三缕白烟直直而上。

    那晚睡觉,小女孩被妈妈像往常一样哄睡,睡着了。

    半夜小女孩醒了,是被门外面的动静弄醒的。

    门外的声音不大,窸窸窣窣的,声音断断续续。

    她一肚子被弄醒的委屈,张开嘴就想要哭,可突然又想到晚上时候的冷气。小女孩缩了缩脖子,没敢出声。

    她懵懂地下床,开门,门外是无尽的黑色,看来爸爸早就回家睡了。

    “有人吗?”小女孩冲着发出声音的客厅方向说,“爸爸妈妈是你们起来了吗?”

    客厅的声音没了,小女孩觉得不对劲,赶紧“砰”地一声用力关上门,好似这样就能把外面奇怪的东西给完美阻挡。

    小女孩很害怕,赶紧上床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头和脚都不敢露出来。

    她听到外面爸爸妈妈开房门的声音。

    “怎么了囡囡?”爸爸的声音在慢慢变大。

    “囡囡,你做噩梦了吗?”妈妈说。

    她听到两个大人的声音,还有他们开门的声音,小女孩一动都不敢动,因为她怕这是骗人的。

    书上说那些怪兽能变成人的样子,模仿人的声音。

    最后小女孩被爸爸妈妈守在床边。

    她的房间开了灯,亮堂堂的。

    “囡囡,别怕别怕。”妈妈抱着小女孩。

    见到真的是爸爸妈妈,小女孩忍不住哭了出来:“家里有怪物!呜呜呜爸爸妈妈我害怕!”

    夫妻两人面面相觑,即使两个大人这么多年来接受了唯物主义的熏陶,这时也不免仍感到有些心里发毛。

    “囡囡别怕,爸爸妈妈都在这里,怪物都是不敢来的。你们告诉爸爸你怎么了吗?爸爸会保护你的。”爸爸在旁边安抚。

    小女孩打了个嗝,说:“我,我被声音吵醒,我看到客厅里有怪物!”

    其实小女孩什么也没看到,但小孩子的思维就是这样。

    她就是觉得客厅里有怪物。

    接着小女孩就慢慢睡着,朦胧入睡之时,听到爸爸妈妈又在说了些什么。

    夫妻两人聊了一下,妈妈心里也有些发毛,提议两人今晚就和囡囡睡一起,爸爸点头答应了。

    接着妈妈守在房间里看着囡囡沉睡的面庞,爸爸出房门,去往客厅查看一下。

    爸爸快走到客厅的时候,看到那抹模糊幽红的火光,犹豫之下,还是打开了客厅的电灯泡,然后走近自己母亲的神台。

    他觉得或许是客厅里的老鼠弄出的动静吵醒了自己女儿,毕竟妻子今晚入睡前和他说了囡囡晚上和爷爷在家里看电视的事情,妻子给供桌上放了许多吃的。

    可走到客厅的时候,看到供桌上的景象,爸爸开始觉得可怕。

    粽子,肉,米饭,供桌上的所有贡品被全部吃光,如果是老鼠做的也许就说得通。

    但那些粽子的粽子叶全被好好的剥开了放在一边,这是老鼠做不到的。

    这么多的贡品,全部吃完了。

    这是家里遭贼了?爸爸又在整个家里巡视了一遍,厕所,厨房,能藏的地方全看了,没有人。

    而且家里其他的窗户也全都关上了,家里没有遭贼。

    爸爸噤声,没敢再发出多大的动静,他默默收拾残局,丢放垃圾桶,接着又从冰箱里拿出一整只白切鸡,三个粽子,热好,整齐摆放在供桌上。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神台上的母亲,关灯,走进自己孩子的房间。

    爸爸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妻子,妈妈沉默着,然后才说:“没事的,毕竟是咱妈,吃点东西而已。”

    爸爸握紧妈妈颤抖的手:“没事的,放心。”

    第二天,爸爸问爷爷:“爸,你昨晚有出来吃东西吗?”

    以防万一还是问问。

    老爷子喝着粥:“晚上吃什么东西,胃现在又不好消化。”

    爸爸点点头,妈妈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地。

    这几天他们都发现供桌上的东西被吃个精光,除此之外就没有太大的事,渐渐的他们也放松了下来。

    有时候爸爸参加酒局,下班回家晚了,还会坐在客厅沙发上,醉醺醺地朝着神台的母亲哭诉。

    而小女孩有一次差点从沙发落下,沙发上的枕头落的比小女孩还快,在地板上精准地垫住小女孩的头。

    从那次开始,小女孩就再也不怕家里这个看不见的怪物了,虽然爸爸总是固执的认为这是奶奶。

    终于这么过了一周,家里供桌上的食物再也没有被吃完了。

    爸爸说奶奶离开了,小女孩也觉得怪物离开了。

    爸爸很难过,那天一直在哭,一个大男人有泪不轻弹,被爷爷气的打了好几下,但小女孩见到爷爷也哭了。

    —

    余清韵在这个家里吃饱喝足了一周,又拿出了一些便于储藏个一两天的食物放在了自己的背包里。

    她在阴鬼路的白天时间里离开这户人家,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就是部分骨头还在痛一点,部分很深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

    但余清韵已经恢复了大半部分战斗力,如果时光倒流回之前和那个强迫她吃人肉的邪祟战斗,余清韵相信自己能很快解决掉那个邪祟。

    她回想起这几天呆着这户人家里听到的消息。

    第一晚她听这户人家的妻子哄小女孩睡觉,小女孩临睡问妻子:“妈妈,我的兔娃娃烧给奶奶,奶奶会收到吗?”

    妈妈说:“当然了,兔娃娃就像是你一样,在另一个地方里陪伴着奶奶,保护奶奶。”

    他们都睡过去之后,等到他们再醒来,是手机显示的早上时间。

    余清韵就站在老爷子的身后,跟着他看报纸。

    报纸上右下角有一个小新闻,被老人的胳膊遮住一部分,但余清韵还是看到了几个字。

    “合仁街”“黑裙女人”“分尸”。

    看来之前那些邪祟的家里供桌上白碗里摆放着的就是黑裙女人被分尸的尸体了。

    黑裙女人怨气极大,一直在这条街巷徘徊。

    至于黑裙女人怎么死的,余清韵不在意,因为看样子要么是什么杀人犯把黑裙女人分尸,要么就是黑裙女人活着的时候被这里街巷的邪祟们杀死分尸,不然也不会被邪祟们把女人的血肉放在它们自己家中。

    余清韵打算进入邪祟的家里把黑裙女人的肉块慢慢收集起来还给它。

    说干就干。

    余清韵出门后就开始随意敲门,每个邪祟开门后都被余清韵一个开门杀。

    先是一个个肉块,然后是脚,手,五脏六腑,最后是头。

    余清韵抽出深深刺入邪祟头盖骨的匕首,就看到神台供桌之上睁着眼睛的头颅。

    那是黑裙女人的头颅。

    余清韵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和头颅过不去了。

    先是一个棘手难缠的风霁月,又来一个黑裙女人。

    余清韵在邪祟家里找了好几个大包的塑料袋,把女人的身体部位全部装在里面,然后打开邪祟家的门,等待晚上时间的到来。

    晚上时间一到,街巷拐角的尽头处,黑裙女人如期而至,快速移动。

    月色打在它的身上,显得它更阴冷几分。

    余清韵看准时机,把几大包的塑料袋放在门外面,然后关上门。

    这个邪祟家的门和之前老人家的木门差不多,看起来脆弱不堪,不过余清韵想着黑裙女人应该是不能攻击房屋的,不然早就进来了。

    余清韵走到房屋旁边的玻璃窗观察黑裙女人的反应。

    它来到了余清韵所在房屋的门口,看到了这几大包黑色塑料袋,看到了塑料袋打开的口子里,里面露出的肉块。

    黑裙女人脚下的红色高跟鞋,血液不断溢出,朝着塑料袋匍匐流去,覆盖而上。

    塑料袋消失不见,血液倒流回到红色高跟鞋里。

    余清韵注视着一切,等待着黑裙女人的下一步动作,猜测着黑裙女人的下一步动作。

    它是会离开吗?还是仍然徘徊?

    要是离开,是不是也意味着她也能离开这个阴鬼路了?要是徘徊,余清韵就打算等白天时间出门,看自己能不能走出阴鬼路。

    黑裙女人动了,它朝着木门伸出手。

    那双惨白的手直穿而入,破开木门。

    黑裙女人的头扭向一边,对着玻璃窗后的余清韵。

    它满脸的眼睛,此刻眼角弯弯,以一种奇怪的弧度在对余清韵微笑,月色给眼角眉梢镀上一层白色的光,就像是一层层粘上的死皮。

    它打算攻击余清韵。

    第37章 主动权

    余清韵心下一沉。

    她抬手给破开木门门板的那双手臂一刺。

    用力一刺,刺中了,黑血和黑烟浓郁,余清韵的匕首被笼罩,根本看不清自己漆黑的匕首。

    余清韵把匕首拔出,黑裙女人彻底将木门破坏。

    余清韵飞身跳开,躲避到处乱飞的木板碎屑,有几片锋利的碎屑还是割伤了她的身体部位和脸颊。

    大脑中枢神经发出危险指令,余清韵眼下根本打不过黑裙女人。

    黑裙女人现在就在正门门口处,她不能从正门逃跑,而旁边的窗户也离正门很近,不能和黑裙女人拉开一定距离逃跑。

    余清韵只是略微思索,她转身就往楼上逃去,黑裙女人的红色高跟鞋声一直在余清韵身后响起。

    每一声都不急不慢,但每响起一次,高跟鞋落地的声音都在增大。

    黑裙女人的速度好快!

    余清韵直接进入楼上第一个房间,破开玻璃窗又跳出屋子,和黑裙女人顺利拉开了距离。

    她在街巷道路上落地,毫不回头,往偏僻狭窄的巷子跑去。

    巷子两旁有部分垃圾桶和废弃的纸箱子。

    她一拐弯,直接躲进一个垃圾桶里,垃圾桶里各色垃圾,黏腻的液体,塑料硬纸盒,异臭扑鼻而来。

    余清韵面色不变,蹲下身蜷缩在垃圾桶里,关上盖子,进入【口不能张,眼不能开】模式。

    周围的一切被她所洞悉,黑裙女人脚下的红色高跟鞋发出不急不慢的“哒哒哒”声。

    那道高跟鞋的声音极有规律,不紧不慢,就像在慢慢踩着余清韵的心脏。

    余清韵听到了那双红色高跟鞋精准地停在了这个偏僻巷子的路口。

    它停在了巷子口,没进来?又或者说,它现在就站在她藏身的垃圾桶面前?

    余清韵想到了那晚自己躲在家里衣柜里见到的血人,想到了那晚自己在森林里见到的鬼婴。

    黑裙女人比鬼婴还强上一些,余清韵绝对不能和她正面硬杠,硬杠的后果必定是死。

    她之前拿匕首刺黑裙女人的时候虽然刺进去了,但是伤口根本不深,她的匕首目前就连黑裙女人的手腕都弄不断。

    她躲过了血人,没有被鬼婴杀死,那么这次面对黑裙女人,她还能活下来吗?

    余清韵呼吸逐渐加粗,而后一直没有听到黑裙女人红色高跟鞋的声音。

    她的手脚因为长时间保持着这个不舒服的姿势已经变麻了。现在这个情况的她就更不能动了,因为一旦动就一定会被黑裙女人发现,手脚变麻的她短时间内根本躲不过黑裙女人的攻击。

    但不动的话,要是真的被黑裙女人发现了,那就等死吧。

    最后,良久,余清韵听到了红色高跟鞋的声音。

    声音就在余清韵耳边,她藏身的垃圾桶面前。即使有所猜测,余清韵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

    最后高跟鞋的声音慢慢变小声,最后消失不见。

    余清韵又在垃圾桶里呆了很久,这才出来。

    余清韵现在浑身都散发着臭味,背包,衣服,裸露在外的肌肤和头发都沾上了不少垃圾。

    眼下也没有那个讲究的条件,余清韵随意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和上衣,然后走出去。

    她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能逃离这条阴鬼路的头绪。

    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黑裙女人被分尸了,然后她帮人家收集尸块后还被人家追杀。

    现在的时间是阴鬼路的晚上时间,但眼下的情况和之前的情况都不一样。

    之前阴鬼路晚上的时候她总能在房屋里看到黑裙女鬼在周边巷子拐弯处打转,但这一次她在外面甩开了黑裙女人,那么没了她,黑裙女人又会去哪里?

    余清韵打算掌握主动权,她要寻找黑裙女人,然后尾随它。

    第38章 酒店。

    余清韵走到巷子口拐角处,她在那里站着。

    伸出一个头看向要拐进去的一条街巷。

    她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条街上的邪祟不只有黑裙女人而已了。

    余清韵似乎从没仔细观察过这条阴鬼路——也称合仁路。

    街巷狭窄,只容许一缕月色顺着巷子□□入,墙角杂草丛生,青苔蔓长,偶尔有三两个垃圾桶和巨大纸箱靠着墙角。

    一个人就站在巷子口处背对着余清韵,一动不动。

    两旁紧闭门户和窗户的人家,隐隐有鬼影在窗台浮现。

    那靠着墙壁的垃圾桶旁边掉落的垃圾物在月色中打下阴影,就像是一个趴在地上的人,靠着垃圾桶,伸出了脑袋在看着余清韵。

    余清韵检查好背包的背带,拿好匕首,走出去,绕开自己期间看到的鬼影,一路慢慢寻找黑裙女人的踪迹。

    最后余清韵在一处暗巷看到了黑裙女人。

    它站在暗巷口处,看着一面墙壁。

    余清韵好奇看去,看不清。

    她记下了这个巷子口的位置和周围物品的特征,然后深深看了一眼黑裙女人,转身离开准备在附近找一个地方藏起来,等黑裙女人离开她再去看那面墙壁上到底画着什么。

    余清韵刚一转身就感觉身后一股冷风袭来,危险遍布大脑,她弯身躲过,足下发力朝前方突进。

    余清韵扭头看向身后,黑裙女人发现她了。

    黑裙女人就站在余清韵先前站着的地方,裙角随风飘荡扬起,红色高跟鞋嫣红夺目,脸上的眼睛森然地看着余清韵,仿佛在无声地说。

    死。

    余清韵赶紧拐右跑向另一处更为狭窄只能容许一人通过的巷子里,她危机时刻不忘挂念着墙壁上的东西,一面跑一面记下自己的逃跑路线。

    余清韵特意选择的这条巷子,时不时有一个垃圾桶或者好几个大箱子堆在一起阻挡前进。

    遇到垃圾桶,余清韵就跳起,踩在垃圾桶上然后借力跳开一大段距离。遇到几个堆在一起比人还高的纸箱,余清韵就抬起胳膊肘和匕首,横冲直撞,让纸箱到处乱飞。

    她希望这样能让黑裙女人的步伐变缓。

    余清韵就这样通过了好几个垃圾桶和纸箱,她觉得就算还没甩开黑裙女人,至少也和黑裙女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余清韵回头查看身后情况。

    黑裙女人并没有像余清韵想的那样被甩开或者是拉开了好一段距离,而是离余清韵只剩十多米的距离了。

    黑裙女人只是慢慢的抬脚,可她每一次落下,下一秒鬼影就会在好几米处出现。

    黑裙女人在余清韵身后对她紧追不舍。

    最后余清韵停下了。

    不是她想到什么方法对付黑裙女人了,而是她已经跑到了这个巷子的尽头了。

    余清韵抬头,巷子尽头的墙壁比她之前跳过的那些三四米的墙壁还高。

    这不是她单靠踩这面墙壁借力就能上去的。

    黑裙女人离余清韵只剩十米左右了。

    余清韵将眼睛放在头上那个阳台上,然后双脚发力,在黑裙女人要伸手触碰到她的时候一跃而上,踩着墙壁跳上了阳台。

    余清韵低头,黑裙女人抬头,两人对视了几秒秒,余清韵面上淡定,收回视线。

    她从阳台上借力再跳,跳上了巷子口的那面极高的墙壁上。

    黑裙女人笑了,许多双眼睛弯着看向余清韵,说不出的恶意。

    它在笑什么?

    余清韵停下了即将要跳下另一边巷子的脚,她转头看向另一边巷子。

    另一边巷子口拐弯处,黑裙女人就站在那里,仍然弯着眼睛看着余清韵。

    另一边也有黑裙女人?有两个黑裙女人?

    余清韵心下凛然。

    她不敢置信地又看向原来那个狭窄巷子。

    原来的那个狭窄巷子里,黑裙女人就站在底下,仰头看着她在笑。

    不可能有两个。余清韵让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她扭头看向另一边巷子的时候其实是有几秒钟的视线盲区,也就是说黑裙女人可以在她翻墙的时候做到瞬移,可以移动到她所翻墙的另一边巷子处的拐角口。

    这也说明了为什么之前余清韵每一次翻墙后都能发现黑裙女人瞬间出现在她所在巷子的巷子拐弯口处。

    余清韵刚才差点就跳下去了,幸好没跳下去,因为另一边的巷子人家房屋都没有阳台,余清韵下去了就再也上不来了,想要离开只能通过那个巷子口,而黑裙女人就守在巷子口。

    不是两头都能守着吗?

    余清韵索性直接蹲下,就坐在墙壁上,靠着巷子一侧的人家房屋墙壁。

    她打算今晚就在墙壁上过夜了,等到阴鬼路白天时间一到,黑裙女人消失她就去查看那面墙上到底有些什么。

    余清韵就这么一直干等着,看着那黑裙女人弯弯笑着的眼睛逐渐弯笑不起来。

    直到手机上的晚上时间来临,也就是阴鬼路的白天时间,黑裙女人消失了。

    余清韵用胳膊扶着墙壁撑起自己有些麻木的身子,然后跳下墙壁,顺着之前的路线,扒开纸箱,越过垃圾桶,终于走到之前黑裙女人站着的位置。

    余清韵看着那面墙壁什么也没有。

    空空如也,白色油漆刷过后随着雨水的冲刷和时间的洗礼,墙壁暗沉,还有青苔蔓延,杂草在墙角丛生。

    余清韵不信邪,拿出匕首往墙壁上刺了好几下,只刺出了好几个窟窿,除此之外没什么特殊的了。

    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余清韵用匕首割开自己的胳膊,这点疼痛在她看来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余清韵把自己血淋淋的手臂贴在墙上,好让自己的血淋在墙壁上,墙壁丝毫没有变化。

    黑裙女人站在这里看着墙壁一定是有原因的。

    如果她现在站在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现,那只能说明是她时机不对。

    余清韵打算等到夜晚,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余清韵设置好隔了三四个小时的闹钟,然后就靠着这个墙壁,睡在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发现自己除了平时像在酒店的时候会放松的,任由自己睡上七八个小时以外,现在她一天里其实只需要睡三四个小时而已。

    睡醒后的余清韵什么事也干不了,就干等着夜晚到来。

    期间她查看了背包。

    背包里面的东西都没有丢掉,只是因为余清韵的高强度运动而物品摆放混乱,没什么大碍。

    就是书包外面站了许多之前余清韵藏身垃圾桶蹭到的污垢和垃圾臭液。

    风霁月自从上次被余清韵叫闭嘴以后再没出来过。

    余清韵想着这次藏在垃圾桶里,风霁月更是气疯了。

    不过也不差气他这一回,余清韵之前还丢过他的宝贝头颅呢。

    余清韵等到了夜晚,她谨慎地观察四周,黑裙女人的红色高跟鞋出现在了巷子口处。

    幸好这个位置里巷子口有一段距离,余清韵有充足的时间查看墙壁上的东西然后做出应对。

    她看向墙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墙壁上画着一个恶鬼獠牙图。

    铜铃般睁圆的黄色眼睛,青绿色的皮肤,黑色的獠牙,狰狞的面孔。

    几个流云飞雾遮挡着恶鬼的部分额头和面颊。

    它呼之欲出,好似下一秒就要咬向余清韵。

    压迫感和刻在国人血液里对志怪鬼神的震撼一时间占据了余清韵的心头。

    无他,这恶鬼图真的太逼真了。

    余清韵颤抖着,再次用匕首割开她恢复得差不多的伤口,把流血的胳膊贴在墙上。

    恶鬼的眼睛动了。

    眼珠挪到余清韵的胳膊上。

    恶鬼的面庞像是一片片密密的鳞片,此刻开始被血浪冲击变红。

    黑色的獠牙愈发巨大。

    紧接着,那恶鬼开始从伤口处进入余清韵的皮肤。

    余清韵这才惊醒,她这是在干嘛?

    余清韵扭头注意黑裙女人。

    黑裙女人和她只差十米的距离了。

    来不及等这个诡异的恶鬼完全转移到自己手上,余清韵迈开腿再次跑走。

    她一扭头就看到黑裙女人的手近在咫尺。

    余清韵心下一惊,挥出匕首,砍到一半,卡在了黑裙女人的手腕上,余清韵收回匕首,就见到女人断了一半,摇摇欲坠的手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粘合在一起。

    它是被分尸的,理应可以重新拼接。

    余清韵赶紧拐进另一条小巷,黑裙女人又伸出了一条手臂。

    余清韵这一次真的用了死力气,而恶鬼也在她的肌肤上移动,然后移动到余清韵拿着匕首的那只手上。

    余清韵鬼使神差般的切开了黑裙女人的手腕。

    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拿过黑裙女人断掉的手腕。

    笑话,不拿着难道要留给黑裙女人愈合吗?想的美。

    余清韵借力跳上阳台,拿着黑裙女人的手腕,装进自己包里。

    她居高临下看着黑裙女人,思索着自己刚才为什么能够砍下女人的手臂。

    她看向自己的匕首,幽黑的匕首,不知道是不是余清韵的错觉,一直跟着她斩杀邪祟的这把如墨的匕首变得更加亮了,就好像一块被打磨好的上好的璞玉,渐渐露出了完美的一面。

    匕首永远映不出月色,就连月色都勾勒不出匕首的轮廓,黑沉沉的匕首就像是吸收着月光的莹辉,吞噬一切。

    她之前明明砍不断黑裙女人的,不然也不会一直躲避黑裙女人,不敢正面迎击。

    余清韵的目光突然被一直在手上留恋移动的恶鬼吸引。

    这个恶鬼脸上墨绿中带点红色,黑长的獠牙,黄色的铜铃大眼。

    因为余清韵的中途逃跑,恶鬼还有一小部分没有进入余清韵的体内。

    余清韵仔细看了看,原来恶鬼还有一对犄角,有一边犄角没有进入余清韵的身体。

    恶鬼怎么会进入她的身体?自己突然能砍断黑裙女人是不是也有身上的恶鬼图出了一份力?

    余清韵跳下来,将匕首刺入黑裙女人的脖颈。

    黑裙女人躲闪,同时手臂扯过余清韵的左手,一扯,余清韵的左手脱臼了。

    它比余清韵想象中的强太多了。

    余清韵的左手用不了了,赶紧往恶鬼图所在的墙壁位置跑去。

    至少要让她把恶鬼全部吸收,直觉告诉她,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来。

    余清韵跑到恶鬼图的墙壁旁边,将左手靠着墙壁,最后一点恶鬼图流入体内,流到右手,这个时候黑裙女人再次抓过余清韵的左手,一撕扯。

    余清韵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剧痛。

    血肉飞溅,手臂断口的白骨。

    她的手臂,断了。

    余清韵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赤红爬上她的眼睛。

    余清韵将匕首如闪电般刺入黑裙女人的脖颈,然后将黑裙女人压倒在地,黑裙女人想要撕开余清韵仅剩的右手,被余清韵躲过,余清韵疯狂地朝黑裙女人的天灵盖,太阳穴,脖子,肩膀关节处,腿部关节处刺入。

    黑裙女人被余清韵刺得太多,各处的伤口被刺得开裂,肢体就像被肢解了一样断开。

    黑烟疯狂涌出将余清韵包裹在其中,然后尽数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黑裙女人没了声息,余清韵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匕首落地,余清韵捡起自己的手臂。

    所以说,自己算是残疾了吗?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剧痛遍布全身,余清韵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头昏眼花,浑身剧痛,余清韵勉强睁开眼睛,手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接通电话。

    “小余你在哪里啊?我和小陈没看到你。”耳边是李仁贵熟悉的声音。

    李仁贵好不容易接通了余清韵的电话那头却没有发出声音,安静得过分。

    李仁贵这几天一直忙着陈杰学籍和转学的问题,现在弄完了打电话准备和余清韵说一声,结果一直打电话那边都显示不在服务区。

    陈杰就在李仁贵旁边,两个人瞬间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余清韵撞邪了。

    他们马不停蹄前往余清韵原本居住的酒店,得知她几天前就离开了酒店。

    李仁贵便一直拨打着余清韵的电话。

    他和陈杰早注意到余清韵的体质特殊,每当撞邪结束后余清韵都会发烧昏迷,必须有人接应,要是没有他们,余清韵这次不知道会流落哪个街头上昏迷着。

    要是被哪个好心路人碰到余清韵一身伤送去医院,然后医生发现了余清韵身上的伤口不正常的快速愈合,那就麻烦了。

    好一点的情况就是医院惊奇余清韵的恢复力,然后就让余清韵出院,负责一点的看到余清韵一开始疑似被谋杀的伤口肯定会报警,这就真的麻烦了。

    “小余,小余你还在吗?你现在在哪里?你告诉我们你现在在哪里。”李仁贵认为接电话就说明余清韵至少还有点清醒。

    “……合仁街。”

    李仁贵听到余清韵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他松了口气。

    “小余你等等,我们马上去找你。”李仁贵对着电话说,电话没有挂断,但是电话那头却没有了余清韵的回答。

    李仁贵和陈杰猜测估计余清韵这回是真的昏过去了。

    “小陈你知道合仁街在哪里吗?”李仁贵问。

    “知道是知道,余姐居然在那里,怪不得撞邪。”陈杰扶额。

    只能说,不愧是余姐,一去就专门去有鬼的地方,看来之前在寺庙里碰到余姐也是因为余姐特意去那里消灭邪祟。

    “合仁街前段时间出过一个分尸案,闹的挺大的,从此以后那里经常会有闹鬼的传闻,有人说经常看见那个被分尸的女人在街巷里徘徊游荡,”陈杰说,“我以前是不信这些的,不过现在就说不定了。”

    “兄弟,载我们去一下合仁街。”李仁贵叫住旁边的的车。

    “是那个合仁街吗?”

    “对。”

    “那可能要多加钱。”

    “加一千够不够?赶紧去。”李仁贵不耐烦。

    “够了够了,哥们真是豪气。”的车司机万分惊喜。

    小县城就是这样,司机不打表,全靠微信扫码支付。

    最后他们下车付了钱,李仁贵和陈杰在合仁街兜兜转转看到了地上昏迷发烧的余清韵。

    她躺在一处屋檐底下,浑身沾满了红色的鲜血和黑色的邪祟血,散发着一股臭味。

    该不会是尸臭吧?陈杰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吓得赶紧上前探鼻息。

    还好,还活着。

    匕首落在一边,陈杰要帮她捡起匕首。

    “你别动,那是小余的武器,比较特殊。”李仁贵想起之前在寺庙那晚的遭遇。

    李仁贵四下看了看,找了根木棍,慢慢撂着匕首,然后打开余清韵背包拉链,把匕首弄了进去。

    李仁贵像前面几次一样背起余清韵。

    “我们找附近最近的酒店住一下。”李仁贵对陈杰说。

    陈杰拿着李仁贵新买给他的手机在附近地图搜索,恰好最近的酒店就是余清韵之前住的那家酒店。

    两个人又废了好大一番周折,最后订了三套房,陈杰和李仁贵住余清韵隔壁,方便这几天照顾她。

    只是男生照顾还是比不上女生照顾,没有潘妮在,陈杰和李仁贵只敢帮余清韵擦擦脸,脖子,手臂和腿脚,根本不敢帮余清韵换身干净的衣服。

    李仁贵让陈杰在房间里守着余清韵,两人不敢没经过余清韵的允许就动她背包里的东西,李仁贵自己下楼再多去买点酒精和绷带之类的东西。

    李仁贵去到药店财大气粗地不管有没有需要全都多买了好几份酒精,止疼药,发烧感冒药,绷带之类的。

    紧接着又买了几件余清韵可能会用上的短袖和裤子。

    他拎着几大袋的东西就进酒店。

    只是这一次他突然感觉到气氛有些怪怪的。

    李仁贵停下脚步一顿,看向酒店一楼大厅。

    酒店布置是传统的橙色主调,玄黄色的大理石瓷砖,巨大的水晶吊灯,旁边好几个沙发上坐着酒店客人,每个人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看书。

    柜台里面的前台对李仁贵微笑地说:“欢迎回到酒店。”

    李仁贵看了她半响,才说:“刚才我出酒店的时候前台不是你吧?”

    前台笑容不变,说:“客人看的真仔细,刚才客人看到的的确不是我,是我的双胞胎姐姐,刚才她的值班结束了,现在换我来轮班。”

    李仁贵点头,然后绕开柜台去往电梯处,他点击电梯开门的按钮,看着电梯显示从五楼下来。

    李仁贵有些纳闷,他在外面看酒店的时候感觉酒店没有五楼那么高,也许是他没有数过酒店有多少层楼。

    他耐心等着电梯下降。

    五楼。

    四楼。

    三楼。

    二楼。

    电梯在二楼停下了。

    李仁贵再次摁了摁要进电梯的开门按钮。

    电梯缓缓下降,电梯显示一楼。

    李仁贵面前的电梯打开了,电梯内部的金黄色板间映着李仁贵的身子和脸,猝不及防把他吓了一跳。

    电梯里面并没有任何人,他原本还以为会有人。

    李仁贵摸不着头脑,没有人的话刚才电梯为什么在二楼停下来?难不成是哪个客人那么无聊摁了一下又离开了吗?

    他刚想走进电梯,这个时候,有一个服务员推着小推车要和他一起上电梯。

    小推车上的东西被白布遮盖住,看不见上面有什么东西,不过以李仁贵往常出差的经验来看,无非都是些吃的喝的,消遣时需要的读物,一次性毛巾什么的。

    他收回眼神没有再分给这个服务员和小推车半点眼神。

    服务员先推着小推车进入电梯内部。

    李仁贵看了看这个占了二分之一门口的小推车。

    他进去也不是不行,只是有些窄,还是为难李仁贵这个大胖子了。

    李仁贵选择不上电梯,让这个服务员自己先上去。

    服务员一直看着李仁贵,看见他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一直站在电梯门口。

    服务员问:“客人,你不进来一起坐电梯吗?”

    李仁贵摇头:“你先上去吧。”

    服务员问:“客人,你不进来一起坐电梯吗?”

    李仁贵皱起了眉头:“你先上去。”

    服务员仍然重复:“客人,你不进来一起坐电梯吗?”

    李仁贵后退了一步,服务员一直看着李仁贵。

    李仁贵犹疑不定地看着面前微笑着的服务员,他的笑容和前台的笑容如出一辙。

    李仁贵安慰自己,可能这家酒店做了专门的员工培训,所以笑容都笑得差不多。

    服务员问:“客人,你不进来一起坐电梯吗?”

    这一次,李仁贵没有再回答这个服务员的话,他亲眼看着电梯的门缓缓关上,将服务员的面庞盖住。

    李仁贵心里发毛,就像是一个小电流从脚底板滋滋地从脚电到头。

    李仁贵拎着大袋子,最终决定还是自己走上楼比较好。

    他给陈杰和余清韵订了酒店最好的套房,在三楼。

    李仁贵拎着大袋子站在楼梯口处,楼梯此刻空无一人,李仁贵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真是奇怪,刚才他在大厅里看见其他客人,前台,在电梯里碰见服务员,他就觉得有些恐怖,现在没有人在旁边,他倒是觉得安心了。

    李仁贵拎着大袋子走上了楼,楼梯间回响着他皮鞋的声音。

    怎么感觉他的脚步声大声得有点过分了?

    第39章 真,假

    陈杰站在余清韵的房门门口目送李仁贵走进电梯出酒店买医药和余清韵换洗衣服。

    他关上门,又去换了一盆清水,端到余清韵的床头柜上,拿下余清韵额头上的毛巾,浸入盆中清水然后放在余清韵额头上。

    余清韵紧闭双眼,面色红晕,额头烫的吓人,没有半分要醒来的迹象。

    陈杰坐在床尾的小沙发上,看着面前豪华的酒店房间,落地大窗,一切恍如隔世。

    他想着以前自己。

    小时候爸爸妈妈都在外面打工,一年到头也就新年回一次家,他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

    后来两位老人家都走了,妈妈就回来照顾他,平时在县里面找点临时工干活,爸爸仍然在外地打工。

    再后来到了八岁,妈妈受不了,跑了,再也找不见了,爸爸仍然在外地打工,每隔几个月才寄一次钱,甚至有的时候都忘记寄钱。

    没人教他该做什么,什么不该做。陈杰就在这小小县城里像根野草随意生长,毫不起眼。他小学毕业,去了县里最烂的初中,浑浑噩噩过了三年,期间差点养不活自己,老师帮自己联系爸爸,爸爸才给几百元钱。

    他想起老师那次在办公室当着他的面打电话给父亲,父亲那头响起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爸爸你别接电话了,快带我去买变形金刚!”电话那头的小男孩叫他父亲作爸爸。

    老师面色难看地看了一眼陈杰,眼里有尴尬,有心疼。

    陈杰只是低垂着头,已经有些微长的头发遮住他的面庞,看不清神色。

    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和这个父亲的羁绊已经少之又少了,父亲已经在外面有了新的家庭。

    老师最后还是帮他在父亲那边拿到了那段时间的伙食费,之后父亲再也没有给他打过钱,就好像忘记了他这个人一样,而陈杰也没有再寻求老师帮助,只是自己经常在老师不赞同的眼神中翘课去理发店打工。

    之后陈杰顺利考不上高中,被老师推荐去了一所技校。

    他以为自己人生就这样一眼望到头了,永远忙忙碌碌又碌碌无为。

    直到他为了躲避技校那群混混上了去往寺庙的公交车,碰见了会保护他这个未成年的余姐和看着大腹便便油腻中年大叔但心肠很好憨厚老实的李叔。

    他想,可能自己人生最好的运气都用在了遇到他们两个贵人身上。

    “啊啊啊啊!”

    门外的尖叫声将陈杰的思绪拉扯,回到现实。

    一个东西撞到了余清韵房门门板上,发出“砰”的沉闷声音。

    陈杰下意识打了个抖,想起之前在寺庙里听到死僧撞门的声音,虽然声音上还是不一样的,但是这和撞门如出一辙,熟悉到令陈杰感到害怕。

    他下意识看向房门门口。

    外面发生了什么?

    陈杰抿了抿嘴,焦躁不安地抓了抓自己杂乱的头发,然后把余姐的背包背在自己的胸前以此来获取一点安全感。

    这个背包被陈杰擦干净了,但还是有点臭,估计还要等余姐醒来之后彻彻底底地洗一遍才干净。

    陈杰慢慢走到房门门口,站在玄关处,把耳朵贴近门外,倾听外面的声音。

    外面静悄悄一片,就好像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这么大的尖叫声,门板被什么东西撞上,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酒店人员怎么没上来查看?

    陈杰心下不安,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撞邪太多了变敏感了还是怎么样,他努力安慰自己,心想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

    他把眼睛往猫眼上探去,没有自己预想中走廊里血液飞溅,尸体倒地的血腥场面,而是看到黑漆漆的一片。

    他心下一惊,赶紧把头往后仰,用手盖住猫眼。

    有人此刻就站在余清韵房门门前堵着猫眼看屋内。

    肯定出事了。

    陈杰捂着猫眼,心下焦急。

    首先,不知道这个守在房门门口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反正从刚才的尖叫声来看,这个门外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善茬。

    他不能让李叔回来,要是李叔回来正好撞见门外的人,那么李叔就危险了。

    看了猫眼一眼,陈杰放下捂着猫眼的手,他想起来外面的人是不能从外面的猫眼里看到里面的景象。

    陈杰走进房间,蹲在余清韵的床边,拿出李仁贵给他买的新手机,一打开屏幕就看到左上角空白的信号栏。

    陈杰心里一咯噔。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陈杰不死心,又再次开关机重启,结果仍然没信号。

    最后陈杰自暴自弃拨打了李仁贵的电话,他以为仍然会听到电话那头的“不在服务区”。

    没想到刚一打出去,电话那头就接上了。

    “喂,小陈。我在门外,给我开个门。”

    熟悉的李叔声音让陈杰手一抖,手机落在胸口处。

    手机屏幕上“已接通”三个大字看的陈杰呼吸不能。

    没有信号怎么能拨出电话?电话里的李叔不是人。

    陈杰赶紧拿起电话疯狂摁着屏幕上红色的挂断按钮,可是不管他多用力就是挂不断电话。

    陈杰把电话扔进了厕所马桶里,盖上马桶盖,然后关上厕所门。

    他把眼睛探向猫眼,仍然看到外面漆黑一片。

    陈杰走到余清韵床边,拉紧余清韵的手臂,把余清韵背在身后,他发育不良,比余清韵矮太多,余清韵的下半部分小腿还拖在地上,但此刻管不了太多了。

    陈杰发现背着余姐从阳台处爬到隔壁陈杰房间的阳台,转移房间。

    他背着余清韵走到了阳台,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余清韵弄到了自己房间的阳台上。

    陈杰气喘吁吁地用身上的酒店房间钥匙打开阳台的落地窗锁,然后把余清韵放在床上好好躺着。

    陈杰再次走到房门前,把眼睛贴向猫眼查看情况。

    这一次他如愿以偿看到了正常酒店走廊的模样。

    繁复红色花纹的黄色地毯,明亮的灯光,黄色的墙纸,走廊靠墙的小桌子和桌子上的花瓶。

    走廊上一切安好,不过陈杰并不能确定隔壁余姐房间前面有没有站着什么人,因为陈杰的猫眼看不到余清韵门前情况。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个服务生推着盖着白布的小推车路过。

    服务生推着小推车走过他门前,猫眼里能看到服务生的一点点侧面身子。

    服务员停在了余清韵房门前。

    陈杰听到服务员敲了敲余清韵的门板。

    “客人,要客房服务吗?”服务员的声音平得没有任何的波动。

    没了人的房间当然不能再回答服务员的话。

    陈杰在隔壁房间里静静观察着,辨别着,这个服务员到底是人是鬼。

    忽然服务员把小推车往回拉,站在陈杰的房门面前,头往前伸到猫眼面前。

    它对着陈杰咧开微笑,面容苍白,眼睛睁大:“客人,要客房服务吗?”

    陈杰赶紧离开房门前,快步走回余清韵床边,然后紧张地看向门口处。

    门口处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了。

    陈杰走到阳台前往酒店楼下望去。

    他能看到酒店前面的大道路灯一路亮着,却一个活人也没有,楼层下面是普通房间,没有阳台,可以看见那些房间都亮着灯,也不知道是酒店里的活着的客人还是邪祟。

    陈杰现在有些焦虑,自己算是个废物,先前都只是在余姐身边加油助威的小跟班存在,现在根本不敢带着余姐闯出门,就怕门外的邪祟最后会演变成前面寺庙里会撞门的凶残邪祟。

    而且李叔正在外面买东西,他联系不到李叔,要是李叔进了酒店了可就再也出不去了,可能还没等李叔顺利上到三楼和他汇合,李叔就死在半路了。

    陈杰还在烦恼着,忽然门外响起了骚乱声,接着他就听到几下有力的抨击声和非人的尖啸。

    陈杰赶紧看猫眼,看到了一个年轻男子已经站在了门外,服务员消失不见。

    年轻男子说:“没事了,我已经把门外的邪祟给弄死了。”

    陈杰不应,因为他并不知道门外的人到底是人是鬼,他嘴里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而且人家无缘无故杀了堵在他房门前的邪祟,有什么好处?

    “小陈,没事了,”李仁贵突然过来,出现在猫眼视线范围内,“这是个和小余一样的能人,就是他刚才在楼梯间救了我,你现在快带着小余和我们出门吧,这个地方不要久留。”

    “你刚才出酒店是为了去买什么?”陈杰试探。

    “去药店买些该买的东西。”李仁贵回答。

    陈杰放松下来,打开门让他们两个人进来,然后陈杰让李仁贵背着余清韵,问年轻男子:“真是非常谢谢哥,我还不知道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莫立鹤。”

    “莫哥好。”

    “不用这么叫我,你和李叔现在就跟我上五楼,住我的房间比较安全,现在酒店已经不剩多少活人了,我的房间贴满了我画的符箓,会比较安全一点。”那位名叫莫立鹤的年轻男子说。

    他走在前面带路,走进了电梯,背着余清韵的李仁贵也跟着他进了电梯。

    莫立鹤朝陈杰伸出手:“快上来吧。”

    —

    李仁贵感觉自己的脚步声有些大的不对劲,一时间汗毛竖起,但是他怎么也不敢回头。

    自从那两次撞邪之后,他一边忙着办理陈杰的学籍和转学,一边往上看了一些不知道是真是假死马当活马医的鬼知识。

    就比如什么身后有东西或者是熟人的声音叫你,如果是晚上就千万不要回头,因为人的头上,两边肩膀上都有着一盏灯火,回头一次,灯火就灭掉一盏,等到火气不旺盛,就是真正见鬼的时候了。

    所以李仁贵一直不回头,只管往楼梯往上走。

    楼梯间的灯光实在是不怎么明亮,虽然是白炽灯,却总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罩,灰暗晦涩。

    李仁贵走到楼梯平台的时候被扫地阿姨吓到了。

    她背对着李仁贵拿着拖把拖着地面。

    拖把拖地的声音带起液体的粘连声,体现出液体的黏腻。

    李仁贵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铁锈般的味道,是血的味道。

    他身子一僵,没敢再多看这个扫地阿姨一眼,赶忙上楼,只是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身后多出了一道脚步声。

    李仁贵走得快,身后的脚步声就加快,李仁贵走得慢,身后的脚步声仍然很快,这搞得他更加快了。

    这个穿着短袖白衬衫的大胖子大汗淋漓。

    李仁贵咽了咽口水,突然一个紧张上楼摔了一下,他赶忙伸手扶起自己,头离楼梯上的棱角就差那么几厘米。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个恶鬼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楼梯上。

    这个恶鬼他见过,就在余清韵的手臂上,恶鬼图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紧接着他就发现恶鬼图动了,那个铜铃般的大眼睛看着李仁贵,栩栩如生,好像活了过来。

    恶鬼图在墙壁和地板之间移动。

    这个恶鬼图让李仁贵想到了余清韵,心下安全感倍增,李仁贵也不管身后总是奇怪响起的脚步声了,他跟着这个黑色獠牙的可怖恶鬼上了楼,又顺着獠牙恶鬼走上一个走廊,又从另一边的楼梯口走下楼,走来走去弄的李仁贵自己也开始糊涂了起来。

    不过有个好事,李仁贵已经没有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变得很大声了,同时他也没有听到身后那个第二个脚步声了。

    看来獠牙恶鬼带他甩开了身后的不知名邪祟。

    “那个,”虽然不知道獠牙恶鬼能不能听得懂他的话,但李仁贵还是问了,“你能带我去到三楼小余的房间里找小陈和小余吗?”

    獠牙恶鬼看着李仁贵,然后脸上的青绿色鳞片翻了翻,开始移动,又带着李仁贵走了好长的楼梯,走廊,新的楼梯。

    最后李仁贵终于走到了三楼的楼梯口,獠牙恶鬼消失不见。

    李仁贵终于到了三楼,又看到走廊里空无一人,然后赶紧跑到余清韵的房门前,敲敲门。

    门内毫无应答,李仁贵心下出现一个很恐怖的念头,该不会小余和小陈都死了?

    他咽了咽口水又再次敲了敲门,说:“小陈,我回来了,现在外面不安全,赶紧快开门让我进去。”

    余清韵的房间里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李仁贵又再次问了问:“里面还有人吗?”

    这次余清韵的房门开了,陈杰就站在门口处笑着说:“抱歉啊李叔,我刚才去上了个厕所没听清敲门声,李叔你快进来吧。”

    这个时候李仁贵发现,那个黑色獠牙的青面恶鬼再次出现,恶鬼就出现在余清韵房门的门板上,正朝着走廊的墙壁移动。

    李仁贵突然秒懂恶鬼的意思。

    这是在叫他赶紧离开这里。

    第40章 累赘

    “你先等等,我有东西落在我房间里了。”李仁贵说。

    他看到陈杰的后面,房间内部没有开灯,一片漆黑之中只能勉强看到床上轻微隆起的身形。

    陈杰是假的,那么床上躺着的余清韵是真是假?陈杰不可能会抛弃余清韵,那么两个人是不是都死了?

    他眼下不能离开这里,因为他一直跟着恶鬼走着,早就体力透支,这个时候跑只能引得面前邪祟的追逐。

    李仁贵走过陈杰面前,来到自己房门前,跟往常一样把钥匙插入门内,轻轻转动,然后进入房间里。

    快关上门的时候,他看到有一双手要伸入房间,李仁贵连忙“砰”的一声紧急关门。

    这个大胖子腿软地彻底瘫坐在地上,靠在玄关的墙壁旁,连室内的灯都没来得及打开,害怕得不行。

    房门外面是陈杰的声音:“李叔,你拿东西快点,我等你。”

    李仁贵没有回应,他等到腿脚有了点力气,站起来打开灯,然后所在床尾的小沙发上思考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还没有确定陈杰和余清韵的生死,如果说两个人还活着,那么他们会跑到哪里去?是酒店一楼的员工后间寻找可能存在的活着的工作人员寻求帮助吗?

    应该不可能。现在酒店人人自危,陈杰比较矮,想要带着余清韵行动非常困难,更何况要带着人下到一楼,这也说明两个人如果还活着应该也就在这附近躲起来。

    余清韵的房间现在被邪祟占领,那么陈杰最有可能带着余清韵躲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李仁贵先暂且这么判断着,然后就开始思考自己应该怎么打开陈杰的房间和他汇合。

    毕竟他自己刚才都碰到了邪祟假扮的陈杰,陈杰一定也遇到了假扮他的邪祟,双方缺少信任感,不敢轻易露面确认。

    他相信自己刚才敲了假陈杰的门这一情况也被隔壁的真陈杰尽收眼底。

    李仁贵的手机突然响了。

    “铃铃铃”

    尖利刺耳的超大声铃声让李仁贵吓得差点又腿软。

    现在这个无信号区域,能给他打电话的有谁?

    眼神放在手机屏幕上,“小陈”两个大字赫然在目。

    李仁贵要摁下红色的拒绝接听,可一摁下去,电话那头就被接听了。

    还是默认的外放。

    “李叔你好了没?在拿什么东西这么久?”陈杰在那头,声音微微尖,在电流频率下失真。

    李仁贵拿着手机要走到厕所里,把手里的手机丢在马桶里,盖上马桶盖,他快要出房门的时候,马桶盖底下的手机又响起陈杰的声音。

    “李叔你怎么这么对我呢?李叔你看看阳台,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李仁贵不敢出厕所了,他站在玄关口的厕所门口探出头。

    阳台外面没有开灯,落地窗的窗一直没有被李仁贵关起来,瘦瘦矮矮的陈杰就站在李仁贵房间的阳台上,对着李仁贵微笑,眼里全是怨毒狠辣。

    “李叔你还是动作太慢了,需要我来催你。”手机里仍然发出陈杰的声音。

    李仁贵机械性的回头想要看手机,这个时候看到了厕所门板上的恶鬼。

    这个青面黑獠牙的恶鬼再次出现了,它往玄关处的房门移动。

    李仁贵发现恶鬼又在带路,同时也反映出一个地方,那就是假陈杰既然跑到了他的阳台上进入房间,那么正门就是没有邪祟。

    李仁贵赶紧开门跑出去又狠狠的扳上门,他赶紧跟随着恶鬼来到陈杰房间面前狠狠敲门,也不管对方是否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李仁贵。

    “砰砰砰”李仁贵的用力敲门引得陈杰房间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尖叫。

    “砰砰砰”

    “寺庙,公交车。开门。”李仁贵说。

    几乎是下一秒,陈杰的房门立刻被打开,李仁贵冲进来,赶忙在假陈杰也要进来的时候狠狠关上门,然后锁住。

    门外没了动静,假陈杰也没有撞门或是弄出其他声音。

    李仁贵转身看向陈杰房屋内。

    房屋的阳台落地窗应该被关上了,巨大厚重的窗帘盖住落地窗,让人看不清阳台外面的景色。

    房间内站着三个人,一个是陈杰,另外一个中年男子穿着白色短袖衬衫,李仁贵认得出是酒店经理,剩下的一个身穿粉色连衣裙的女人就是刚才被李仁贵用力敲门吓尖叫的人。

    酒店经理和粉色连衣裙女人还停留在紧紧拉着陈杰的动作,看来两个人刚才并不信任李仁贵,不想要陈杰开门。

    李仁贵懒得搭理他们,询问陈杰:“小余呢。”

    “余姐在床上躺着,还没醒。”陈杰看到李仁贵显然放松了,有了李叔背余姐,他们的行动会方便许多。

    剩下两个人看见高高大大的李仁贵进来以后就哑火了,心虚地根本不敢插嘴,只能听着两个人交流。

    李仁贵说:“你怎么察觉到不对劲然后转移房间的?”

    陈杰说:“原先我就感觉不对劲转移了,后来有邪祟假扮你,骗着我快进电梯了。这个时候我想起来酒店最好的房间就是三楼顶层,没有五楼,我就赶紧在电梯快关上的时候抢过余姐跑出来,根本没来得及跑几步,邪祟就追上了,然后身边这两位和一个强壮的男生就听到动静。”

    “这位是酒店经理,见楼梯迟迟不下去,他走楼梯上来查看情况,另一位女生是二楼的,上来想要逛逛酒店整体布局。那个男生拖住邪祟的时候,余姐房间突然开了门,余姐房间里那个假扮我的邪祟把那个男生给杀死了,我带着余姐暂时进入我的房间,这两个也跟着进来了。”

    李仁贵点头。

    陈杰尝试着思考前面几次撞邪得到的经验:“李叔,按照之前我们和余姐逃离邪祟的方式有两个。”

    陈杰说:“一是像之前寺庙里余姐那样把邪祟杀得差不多了,怨气消散我们就可以逃离。二是像之前公交车,完成邪祟的一些心愿,它们或许就不会再纠缠我们。”

    “现在余姐昏迷,估计好几天都不能醒过来,”陈杰说,“看来我们只能选择方案二了。”

    李仁贵点头赞同,然后陈杰问酒店经理:“你们酒店最近又出过什么人命或者其他奇怪的事情吗?”

    酒店经理面色犹豫。

    李仁贵说:“都要死到临头了你还想着维护酒店名声?”

    “其实,除开一些怪事,其实就是酒店里最近有两三个客人失踪了而已。”

    “还有什么怪事?”

    酒店经理说:“经常有客人反应晚上进电梯看到电梯里有五个楼层按钮。有客人的房门经常被酒店里的服务人员敲门说客房服务,但是开门却没有看见服务人员。还有一个就是我自己经历过的。”

    “赶紧说。”陈杰懒得和他卖关子。

    酒店经理说:“昨天晚上我日常巡视酒店各个角落,好像看到了厨房里有人被杀了。”

    “为什么是好像?”

    “因为,因为那天晚上我根本不敢去仔细看,我当天晚上报警了,警察开车从酒店后门进去看,什么也没有。”

    “算了,那你还记得你们酒店那些失踪客人的房间在哪里吗?”李仁贵问。

    “有一个就和我们同楼层,另外两个在二楼楼下。同楼层的是307,留下是202和216。”

    李仁贵名下是有几家酒店的,他和陈杰商量:“酒店经理是最熟悉这里地方的人,他身上也会带着可以打开酒店所有房间门锁的□□。所以我们现在先去看看那几个失踪客人的房间找找线索。”

    陈杰觉得没问题,然后让李仁贵背上余清韵。

    余清韵身上的外伤基本上已经没了,只是仍然双眼紧闭面色红晕,看起来状态非常不好。

    李仁贵背起余清韵,打算和陈杰先去同楼层的307,一旁的酒店经理和粉色连衣裙女生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显得非常彷徨没有主心骨,看到这两个人淡定的确定路线方案,他们有些懵。

    这两个人的适应能力是不是太强了?

    “等等,你们在这里商量好了怎么不问问我们两个人的意见,你们背着这个女生行动不是会很累赘吗?她现在还昏迷,先把她安置在这个房间里我们再出门不行吗?”粉色连衣裙女生说。

    酒店经理没开口说话,但他其实也很认可粉色连衣裙女生的说话。

    他觉得这两个人看上去胸有成竹的,他认可两个人的方案,但是他也不认同要随时带着这个一直昏迷不醒的女人,因为行动不便。

    但是李仁贵和陈杰却不那么想,要是把余姐自己一个人放在房间里,余姐还昏迷着,要是邪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进入了房间,那余姐该怎么办。

    而且最引起他们两个人注意力的是粉色连衣裙女生说的“累赘”。

    累赘?

    粉色连衣裙突然发现这两个人在同一时间转头看向她,眼睛隐隐带着不善。

    其中那个一直瘦瘦小小但是看着很精明的人扯了扯嘴巴:“你说余姐累赘?”

    另一个胖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和我们行动你们迟早也是一个死,既然有意见,那你别和我们行动。”

    被他背在身上的女生面颊上忽然浮现出一个狰狞的青面獠牙恶鬼。

    那个恶鬼像是有着生命一般死死盯着粉色连衣裙女人,恶鬼张开了獠牙。

    粉色连衣裙女人被恶鬼吓得瘫在地上,指着余清韵,说:“她,她是鬼!”

    “你他妈才是鬼。”陈杰忍不住爆粗口。

    室内温度急剧下降,粉色连衣裙女生坐在地上只能仰头看着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

    他们都低头看着她,面色不善,低头带来的阴影使得他们的五官都带着深色,看起来就像是索命的厉鬼。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其中一个厉鬼对粉色连衣裙女人阴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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