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行李箱

    阴雨绵绵,空中乌云笼罩不断翻涌,地面的石砖缝中有杂草生长,青苔斑驳。

    整个巷子都是灰暗的基调,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黑白灰这三种颜色。

    余清韵站在巷子之中,撑着一把伞,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自己为什么来这里,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

    她神色平静,看着面前两个岔路口。

    一个蜿蜒曲折,拐弯便不见任何东西,仿佛走着走着便被吞噬其中,隐约之间有个人就站在拐角处等待着无知旅人误入。

    一个直行狭窄,两侧都长满恶鬼图案,青面獠牙的,睁眼狰狞的,死寂沉沉的。

    明明都是些恶鬼图,却让余清韵感到分外的亲切。

    她顺从本心,朝左边恶鬼巷子走去,同时感觉到身上多了好多道窥伺感。

    余清韵停在了恶鬼巷子口处,似有所感,扭头,隔着雨幕看向右边蜿蜒曲折的巷子路。

    有个身穿黑裙的女人已经朝她走来,黑裙女人也撑着伞,伞面微斜,看不见脸庞,红色的高跟鞋踩踏着地面雨水,似乎连溅起的水花都被映成红色的血水。

    黑裙女人在朝余清韵逼近。

    余清韵不认识她,但心底里平白生出几分紧迫感,她快步走进恶鬼巷子。

    一进入巷子,周围的气氛也变了,余清韵余光瞥见墙上的恶鬼似乎在动,一看过去却只是在注视着她。

    余清韵一路走着,一路慢慢伸手轻抚墙上的恶鬼们。

    伸出伞面的手被雨滴不断拍打,墙上的恶鬼也不知道是油漆还是什么颜料画的。

    这些恶鬼不会被雨水侵蚀吗?余清韵奇怪。

    手指指腹触碰到的墙面平整,顺着墙砖过去,余清韵又摸到了好几处青苔。

    她的手沾上了青苔,停留在了一个青面獠牙恶鬼的眉头中间。

    余清韵皱眉,手腕一片钻心剜骨的疼痛。

    “啪嗒”

    原来是她的手掉落在地上,卡在了墙壁和地板石砖的缝中。

    余清韵的心中升起了害怕,这层害怕却总是隐隐带着几分波澜不惊。

    就好像她在低头注视着水面上的自己,她面无表情的沉静,但水下的自己却一脸惊恐万分。

    她和自己的害怕就隔着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害怕是她作为人类,拥有着最基本血肉之躯的本能求生欲。

    波澜不惊却是她内里真正的本我情绪。

    世界就好像变慢下来,余清韵看向那个把自己手腕扯断的黑裙女人。

    黑裙女人的伞面终于仰起,她脸形姣好,但整张脸只有眼睛,好多双眼睛。

    或横的,或竖的,或斜的,眼珠统一移动,就连发笑也是统一的眼睛弯弯。

    黑裙女人在笑着看余清韵落下的手腕。

    余清韵也跟着往下看,看到自己的手腕上缺口处好几根断裂的蓝色和紫色静脉血管。

    余清韵很平静,就像是在看着其他物品,而不是自己的手腕。

    看到她无所谓的态度,黑裙女人不满,伸出那双尸斑的手要扯过余清韵的胳膊。

    余清韵闪开,后背贴住那面墙壁,贴在那个巨大的青面獠牙恶鬼面前。

    下一秒,恶鬼们像是寻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疯狂涌入余清韵的体内,在肌肤上来回流连。

    余清韵此刻就像是一个人形画布,恶鬼就是那不断变化的图案。

    眼皮,眼珠,整张脸,脖子,身子,胳膊,腿,脚,全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恶鬼图。

    恶鬼在不断移动,最后一张恶鬼的脸覆盖在余清韵的脸上,余清韵睁开了眼,黑色的獠牙大张。

    黑裙女人被余清韵拉住,雨伞落下,伞面对着地面,双手一扯,将黑裙女人整个撕开,血雨不断落下,伞里盛满了黑色的血。

    空中还隐隐飘荡着黑裙女人未完的尖叫。

    余清韵最后捡起自己的手腕,把手腕对应自己的伤口,手腕血口处像一团肉泥与手腕相连。

    这个过程很痛,雨点拍打着伤口,雨水不断留下,痛上加痛。

    余清韵在这短短的两三秒里接回自己手腕。

    她的脑子仍然一片空白,懵懂不已,天空变得愈发黑了,整片天直直朝余清韵压下。

    余清韵再次现身黑暗,这一次她看到了那熟悉的,令人战栗的身影。

    身影埋藏在黑雾之中,身后恶鬼不断浮动。

    黑雾之中,一双眼睛悄然睁开,和余清韵对视。

    余清韵猛地睁开了眼,记忆回笼。

    她想起了自己在梦境里的遭遇,那个一直在她被诅咒后出现的不知名恐怖邪祟,还有她后来昏迷不醒,只能维持着恶鬼形象引导着陈杰和李仁贵。

    维持恶鬼形象的记忆最后就只停留在她对身穿粉红色连衣裙女生张开黑色獠牙的时候了。

    这一次从高烧昏迷中苏醒,呼吸困难,浑身疼痛,入目一片黑暗,鼻尖萦绕着铁锈般的血味。

    陈杰和李仁贵肯定是一直带着她的身体,那她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陈杰和李仁贵现在又在哪里?

    她的身子充满了黏腻感,能感觉到身下是一滩液体,紧紧贴着她的后背和后脑勺。

    余清韵浑身好痛,真的好痛,不是之前多次与邪祟交手的那种疼痛,而是深入了骨髓的疼痛。

    她的手臂,腿全断了,只剩下头和身子。

    余清韵的头左右扭动,碰到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然后顺着那个东西磕到了一个类似于墙壁的东西。

    余清韵仔细感受了一下那个东西,凉凉的,还有一点点软,像是皮肤。

    是她的一只胳膊。

    余清韵赶紧把自己身子往上蹭,让自己的右边肩膀缺口努力触碰到那个胳膊。

    最后她的右边胳膊接上了。

    余清韵感觉到惊喜,对于上次阴路的诅咒心里有了一点底。

    她伸出完好的胳膊向上摸,摸到了一层布料,她轻轻往上推,光线进入她的眼睛,使得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原来她被放在了行李箱中,而这个行李箱就被放在酒店的客房中。

    余清韵现在看不清自己的全貌,但她几乎能想象到自己现在的情况。

    浑身被肢解,只剩下一点躯干和头颅,连着身体躯体一起被装入行李箱之中。

    看上去就像是被凶手谋杀过后处理的尸体然后准备运输。

    她的右手放下,黑暗重新笼罩视野。

    余清韵的右手在行李箱中摸索着把她的身子调整,好让左手肩膀缺口碰到左手手臂然后融合,期间大腿两边的缺口蹭到行李箱的布料,火辣辣地疼。

    余清韵最后两边手都连上了,打算直起身子连上自己的两条腿。

    这个时候她听到了走廊外面响起一连串巨大的脚步声。

    余清韵一顿,重新躺下身子,在黑暗一片的行李箱之中,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走廊外面有两道脚步声,越变越大声,正在逐渐朝着余清韵所在房间靠近。

    外面一片骚动,然后一道脚步声先停在了余清韵所在房间的门外,紧接着是一段门把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有人进入了这间房,又狠狠地关上了门。

    余清韵听到进入这间房间的人在大口的喘气,带着微微的轻颤。

    是个人类,不是邪祟。

    余清韵确认好不是邪祟以后,就伸出一双手弄开行李箱的布盖,然后另一只手支起身子,腿部血口紧紧压住行李箱底下的布料,疼得她皱了眉头,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都碰到了布料。

    耳边是那个进入房间的活人的小声惊呼。

    他大概没料到这个房间的行李箱里竟然能装下一个人,男人看到余清韵起身后想去查看她,结果刚走了几步,就眼尖的看到余清韵两根大腿断开,行李箱里的血几乎多的让人以为是倒了一整瓶水。

    血水透着布料,隐隐有红色从行李箱之中渗出,行李箱中的陌生女人眼睑下一片青黑,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行李箱中还放着两条弯曲的大腿,那是女人的肢体。

    男人脚步一顿,没敢再上前。

    这么大的出血量,这么严重的伤势却一言不发,这个女人究竟是人是鬼?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好几个猜测,比如女人被分尸藏入行李箱之中变成邪祟,又比如女人原本就是个藏身于行李行之中方便攻击人类的邪祟。

    这个行李箱是他的,面前的邪祟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行李箱里的衣物呢?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衣物全被堆在了床上。

    紧接着,面前陌生的女人动了,她首先拿起一个大腿,然后贴住自己躯干的大腿缺口,放上去,伤口处贴合,大腿和身子连上了。

    男人心下发颤,看着面前荒诞的一幕,不断后退,等到自己后背贴上了一个冰冷的触感,男人才打了个激灵。

    他退到了门口。

    女人没有理会他,又拿起了另一条大腿,按照刚才一摸一样的方法,把自己的另一条腿也接了上去,女人动了动自己的腿,就好像还不太适应一般,怪异又有些扭曲地站起身。

    男人害怕起来,然后忍不住看向猫眼查看外面的邪祟是否还在,如果不在他就打算直接拉开门跑出去。

    这个陌生女人肯定是一名邪祟,太吓人了!

    男人不知道又在猫眼上看到了什么,又被吓得离开门口好几步。

    他的眼神在余清韵和门口两处移动着,充满了犹豫。

    “别紧张,我问个问题,”余清韵终于弄好了自己的身体,身子隐隐作痛还没消除,有些不太适应,“现在这里是几楼?”

    第42章 钟世荣

    “……”男人没有回答她,毕竟不是经常有小说或者电视剧写着只要回应邪祟就会被攻击吗。

    余清韵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男人面前轻轻捏了捏床头柜的一个桌面角。

    修长又沾着血液的手指离开桌面一角,留下了清晰可见的指印,男人身子抖了抖。

    “二,二楼。”

    余清韵得到回答,却没有放松,因为这不排除男人自己记忆错乱认为他们身处二楼,她可是记得这个酒店凭空多出了两层楼。

    往好了想,这两层楼就是四楼和五楼,往坏了想,这两层楼隐藏在这五楼之中。

    余清韵看向窗户,从窗户外并不能判断自己几楼,因为邪祟最喜欢在内部和外部之间做迷惑手段。

    就像之前寺庙里诡异下起的大雨,无信号的手机。公交车上的茫茫白雾,永远开不出去的那段公路。阴路里永远走不出去的诸多巷子。

    至少有一点还好,不管他们现在是不是在二楼,至少他们也是在原来的二楼这层区域。

    “这是你的房间?”余清韵从男人进门这一举动判断,“你和我说说你今天一整天怎么度过的,又是怎么发现酒店不对劲的,这么危险为什么要出门。”

    “是我的房间,”男人一五一十地回答,“我一觉睡到大中午,是被外面的尖叫声吵醒的,外面出了事我不敢开门,就去看猫眼,走廊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我觉得诡异就不敢再看了,我本来要玩手机的,结果没信号,感觉不对劲就叫了客房服务打算窝在房里不出去,期间起来洗了个澡,然后又看了点带来的书,又睡了一点,睡醒之后一直没来人。”

    “后面见着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我就想出门去街上看看有没有信号,顺便想下楼去前台投诉。”

    余清韵看着紧闭的窗户,窗户外面夜色深沉,看来不出意外又是一场永夜。

    “那你怎么跑回来了?”

    “我出了门拐进走廊要进电梯,结果就看到一个人死在电梯旁边,他的头卡在电梯里面,身子卧躺在走廊外面,那个电梯门一直卡着他,我一看到就害怕,然后感觉不对劲就往回想要跑进自己的房间,往回跑的时候还听到我身后有另一道奔跑的脚步声一直在跟着我,当时在电梯那里看根本没有任何活人,我觉得肯定是鬼,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了。”

    余清韵听完却没有再回他,而是沉思着。

    他的话有诸多疑点,当然也不排除这些疑点是因为邪祟的干扰。

    听他这么说他也是晚上出的门,期间一直呆在自己房间里,出去走到电梯口就发现尸体,然后往回跑,期间顶多也就花费了几分钟。

    那么是谁在这短短几分钟之内把自己肢解然后放进他的行李箱中?陈杰和李仁贵又在哪里?

    “你看到的电梯里的尸体长什么样?刚才你防备我的时候看了一下猫眼,你看到了什么开始往后退?”余清韵不希望他看到的尸体是陈杰或者李仁贵。

    “电梯里的尸体是个女的,穿着粉红色连衣裙,我刚才想要跑……看了一眼猫眼,看到外面一片漆黑,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也有人站在外面贴着猫眼想要看我。”男人的声音变得小声了些。

    他神色隐隐带着害怕,说话间又再次不自觉的靠近门口,贴近门板。

    他在防备着余清韵。

    下一秒门缝底下诡异般的伸出一双手,狠狠的抓住男人脚腕,将他一拖,男人的脚卡在门缝旁,他摔倒在地。

    余清韵的背包应该被陈杰和李仁贵拿着,匕首在包里,她不能确定用其他的东西能不能对邪祟造成伤害。

    她抄起旁边一个吃剩饭留下的盘子往墙上一磕,磕出锋利的角,把角当刀锋使用,扎在门缝下深处的手腕。

    一只恶鬼图在余清韵的掌心连接手腕处现出,锋利的角渣进了那双鬼手,余清韵用力一扯,鬼手断开。

    男人连忙远离门缝,那双鬼手仍然抓着他脚腕不放。

    余清韵手上的恶鬼一现,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样,她不动声色地走到男人身边,放下盘子的角,掰开鬼手,打开房间的窗户,把鬼手扔出去,再锁上窗户,拉上窗帘。

    男人坐在地上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余清韵蹲下身来,深幽的瞳孔倒映着他慌张的神色,说:“要想活着你就先配合我,跟着我我不一定能保你绝对能活下来,但不跟着我你一定死。”

    男人犹犹豫豫,最终还是说:“好。”

    余清韵现在没有匕首,不能正面和其他邪祟硬刚,她发现自己身上的恶鬼有点作用,但副作用也很大。

    这个男人目前对她来说有用,即使从男人的话里没有找到关于陈杰和李仁贵下落的线索,他身上也一定还有什么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线索。

    不然余清韵不会以一种死人被分尸的方式出现在他房间里的行李箱之中。

    陈杰和李仁贵现在到底在哪里?

    “你的房间是几号房间?”余清韵想着陈杰和李仁贵之前决定去每一个失踪客人的房间查看线索,既然她来到了二楼,说明陈杰和李仁贵也来到过二楼。

    粉红色裙子女生死在了电梯里,他们一定遭遇了什么东西。

    “210。”男人说。

    失踪的客人有三间房,一间是216,一间是202,另一间是307。

    余清韵能出现在二楼,说明陈杰几人之前已经检查过三楼的307,他们在二楼出事了,这层楼里一定有着什么位置的东西。

    余清韵打算先去这层楼最近的216查看情况。

    她走近房门,注意着底下的门缝,同时探头看向猫眼。

    黄色的走廊壁纸,亮堂堂的走廊灯,210的房门前什么也没有。

    余清韵低头看向门缝处黑色的印记。

    就好像那双鬼手从未出现过。

    余清韵让男人呆在厕所门口,和房门保持一段安全距离,然后余清韵随手拿了一件男人旅游新买的,没穿过的短袖和裤子,进入厕所,关上门准备清洗一下自己身子。

    从她上次藏身垃圾桶之后,她到现在还没有清理身子,即使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陈杰和李仁贵擦过,衣服和头发仍是隐隐散发臭味,而且她被肢解放入行李箱之中,浑身上下又沾了不少血液。

    余清韵清理后从厕所出来,和男人说:“我叫余清韵,余音绕梁的余,清水的清,韵味的韵。你叫什么?”

    “钟世荣。钟声的钟,世界的世,荣誉的荣。”

    “你是做什么的?”

    “一个作家,跑来这里找灵感。”

    “我准备去隔壁之前失踪客人的216查看情况,你去不去?不去你就在房间里呆着给我接应,去就一起去,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钟世荣喉头不自觉的滚动,背后冷汗冒出,他认真地看了看余清韵沉静的面庞,如墨般浸染的眼珠,确认对方真的制定了当前的这个计划。

    他暗暗咂舌,对方肯定不是第一次遇到撞邪这种情况,这敢情是个传说中的能人异士,还是个比较诡异,能把自己身体拼起来的能人异士。

    余清韵走到房门面前,突然打开,钟世荣被吓得抖了一下。

    门外什么人也没有,空空如也。

    余清韵走出去。

    钟世荣看了看周围的摆设,自己房间内一切的摆设在他看来都阴森无比,阴暗的墙角处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伺机而动。

    钟世荣赶紧跟上余清韵的脚步:“姐,余姐,我跟你去。”

    余清韵确定男人把210房间的钥匙带上,这才关上210的房门,走到216的房间面前。

    面前的房门是掩虚的。

    “余姐,会不会里面有什么东西?”钟世荣在耳边悄声说。

    不同于他的警惕,看到掩虚的房门,余清韵反而有了“果然如此”的感觉。

    陈杰和李仁贵果然来过这间房间,并且给她留了门。

    余清韵先走进玄关处,打开房间的灯开关,里面的灯没有响应,打不开,室内一片漆黑,恍如一只张开血盆大口吞噬来者的诡物。

    余清韵让钟世荣呆在216房门口的玄关处。一是因为能让走廊外面的光照射进来,不让216的房门突然之间关闭。二是因为能确保余清韵在里面看到外面的一点亮光,防止钟世荣和她进去以后被里面可能存在的邪祟悄无声息地弄死。

    余清韵走了进去,恶鬼在脸上浮现。

    她顺着酒店房间布局的思路走进床边。

    216的房间里一片寂静黑暗,窗户大开,凉风吹拂,夜色蒙蒙。

    她伸手摸了摸床,床上只有干瘪的床单被垫。

    她又顺手摸了摸床头柜,摸到了一个笔记本,然后拿起笔记本。

    笔记本就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陈杰和李仁贵不可能不拿走,只能是他们给她留下的线索。

    余清韵拿好笔记本,转身就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只是这个时候她才终于发现疑似不对劲的地方,抬眼看向房门处。

    原本应该打开着的房门早已关上,门口玄关处站着的钟世荣不见踪影,一切都发生的悄无声息。

    第43章 楼梯

    他临时跑了?还是他被杀了?门被关上,那么邪祟现在是在房外还是房内?

    余清韵思绪万千,毫不犹豫,直接进入【口不能张,眼不能开】隐藏状态。

    冷风从旁边的窗户吹入室内,余清韵的一缕发丝飘起,窗帘微微游动,整个室内死寂一片。

    余清韵听到了极小声的呼吸,那是除了她以外的活人在呼吸。

    钟世荣还活着,现在就在这个房间里。他想干什么?为什么突然关门躲藏?

    人类是复杂多样的,人性更是将复杂一词发挥得淋漓尽致。余清韵没有相信过钟世荣,但她没想到和钟世荣合作的局面会这么快被打破。

    钟世荣关上了门,也知道她的位置,那么他关门只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外面有邪祟来了赶紧关门,他不好出声通知余清韵。另一个就是他想关门营造出抛下余清韵的样子,还让她方阵大乱,被偷袭。

    钟世荣现在就在房间内间和厕所之间的小柜子旁边。

    余清韵睁开眼,朝着钟世荣的方位看去,看到模糊一片的黑影。

    她动了,解除【口不能张,眼不能开】的隐藏模式,想要制住钟世荣。

    在快要触碰到的那团黑影的时候,她的身子开始发毛。

    不对。

    余清韵一顿,连忙走步错开,同时一个冰冷的东西擦过她的脖子,脖子顿时火辣辣的疼,余清韵毫不意外自己的脖子此刻应该掉了层皮。

    这不可能是钟世荣。

    余清韵赶紧跳到房间一角,远离那片区域,听到那里传来钟世荣的咳嗽声。

    咳嗽声特别大,就像是一个破烂了的风琴在喘着气。

    余清韵发现自己完全搞错了,看来是有邪祟盯上了钟世荣,然后刚才死死掐着钟世荣的脖子导致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怪不得余清韵之前听到那阵有些奇怪的微弱呼吸声。

    因为余清韵的思路完全跑偏了,所以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余清韵现在有些两眼摸瞎,即使已经在漆黑的房间里呆了一阵子,也仍然只能看清房间内部大概的物件布局和人形,根本看不清楚,不过这也足够了。

    她看到那黑色的鬼影朝她而来,不断变大,余清韵闪开,将鬼影引到房间更深处。

    “快去开门!”余清韵脸上的恶鬼浮现,同时黑瞳发亮,脸颊两色的黑色獠牙初露锋芒。

    恶鬼图现,余清韵的整张脸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线条覆盖,似乎戴上了恶鬼面具。

    鬼影身子有那么一刹那迟钝。

    “打不开啊!”已经跑到了房门前的钟世荣朝余清韵喊。

    “你给我拼尽全力!”余清韵声线沉稳,但是能听出气息不稳。

    他用力扭动着门把手,听着房间内部发出的撞击声,血肉撕裂声。

    钟世荣的身子不停开始发颤,同时手上快速扭动门把手,明明没有上锁,他却怎么也打不开这扇房门。

    打不开,打不开,根本打不开,怎么办!他不想死!

    钟世荣听着后面房间逐渐有些停息的声音。

    他手上不停动作,然后发展到用力撞击,脑子还在害怕的想着。

    为什么后面的声音变小了?余清韵是不是打不过那个邪祟?也对,毕竟人类的血肉之躯根本敌不过这些恐怖的鬼怪。余清韵是不是要死了?他打不开这扇门,下一个死的会不会就是他?

    后面已经没有了声音。

    余清韵,死了?

    钟世荣不敢再撞击门板。他害怕撞击门板的声音会引来邪祟——即使他不撞击也会被杀死,但自我安慰从来都是人类会做的事。

    钟世荣现在就站在这扇门前,颤抖着不敢回头。

    门缝中不断透着外面的微光。

    一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钟世荣就像是没了力气,要瘫倒在地。

    “你怎么连站都站不稳?”那双手扶起钟世荣的肩膀。

    钟世荣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缓缓转身,看到了高挑纤细的一道身影。

    “你,你还活着……”

    余清韵没理他,也没了耐心,抬脚用力踹向房门,钟世荣觉得自己可能是太激动眼花了,看到余清韵踹向门板的那一刻,脚边浮现荧荧鬼魅。

    “砰”的一声,门被一脚踹开。

    余清韵率先走出去,黑色的不知名液体飞溅在她的锁骨,脖颈,一侧脸颊和眉骨眼眶。

    她的衣服上除了黑色的腥水,还有许多红色的血液,整个人眉目沉静,但看起来莫名的煞气冲天,让钟世荣“居然活下来”的放松心态再次感觉到些微的害怕。

    钟世荣看了看余清韵,只有脖子和手臂上有几处伤口,也不知道她身上这么多的血液是哪里来的。

    “进屋了。”余清韵说。

    钟世荣看着余清韵回头看向他,刚洗完头发,发丝滴水落在眉间,稀了点眉间的血,平白多了几分戾气。

    钟世荣如梦初醒,赶紧拿出钥匙打开自己房间的门,余清韵后头进屋,关上门,锁好门。

    钟世荣的房间不是酒店最好的房间,床尾没有小沙发,余清韵坐在床边,翻开刚才在216找到的笔记本。

    钟世荣想去看笔记本,看着余清韵的眉眼,他又不敢上前一起去看。

    他是真没想到余清韵会这么厉害。

    虽然说余清韵曾经当着他的面把自己的残肢接回去,应该是个有着诡异能力的能人异士,但是他没想过余清韵能这么迎刃有余的对付那么恐怖的邪祟。

    这可是邪祟啊!

    他原本守在门口,忽然就感觉到一股风动,瞬间被掐住脖子,亲眼看着面前的门静静关上。

    他挣扎着后退好几步想要提醒余清韵,但是他根本挣脱不开邪祟的控制,那双冰冷的手带着无穷的力气狠狠掐住钟世荣的脖子。

    其实要是余清韵再晚那么一点,他可能就真的被活活掐死了。

    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钟世荣看着在认真查看笔记本线索的余清韵,打了个寒颤,这么强,她还是人吗?

    余清韵注意到他的表情:“我不喜欢你当着我的面猜测我。”

    钟世荣赶紧控制好他的表情。

    余清韵来回翻了好几遍,这本笔记本显然是新买的,根本没有写过多少页,大概是作为日记,只写了三天的日记。

    【今天在这家酒店里睡的真舒服,我以为我会恋床,没想到会睡得这么好。】

    【真的好舒服,睡得好舒服。】

    【要是能永远睡在这里就好了,美梦不断,睡得好舒服。】

    怎么全是关于睡觉的?余清韵把笔记本合上。

    “那个,能给我看看吗,余姐?”钟世荣说。

    余清韵把笔记本递给他。

    他看了一下,又把整本笔记本翻了翻,说:“那个房间的主人也和我一样的感觉啊。”

    “什么感觉?”

    “就是,我也觉得在这里睡觉很舒服。你记得吗,我和你说过我一觉睡到大中午,听着外面的动静感觉不对就没有出去,在房间里看了点书又继续睡,直接睡到晚上。”

    余清韵终于知道了酒店的不对劲。

    “我也买了日记本写日记。”钟世荣突然想到,然后从床上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笔记本。

    他拿来给余清韵看。

    余清韵翻了翻,是新的笔记本,也只是写了前面三天的睡觉感觉。

    “你为什么会想要买笔记本?”余清韵说。

    “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一时兴起,也可能是因为觉得这家酒店睡的太舒服……”钟世荣的声音在余清韵的注视下越来越小声。

    余清韵的头微微动了动。

    钟世荣身子抖了抖,他有点害怕余清韵觉得他这个人不对劲就把他给杀了。

    余清韵或许知道了这个酒店那些失踪的人为什么失踪了。

    就是因为这家酒店盯上了他们。

    这本笔记本只写了三页,笔记本的主人就失踪了,钟世荣的笔记本也只写了三页。

    余清韵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余姐我们还要出去吗?”钟世荣跟着站起来。

    “去202号房。”余清韵说。

    钟世荣心肝乱颤,这进度会不会太快了点。他坐床上还没屁股热就要再出去,万一死在外面了怎么办?

    “如果不愿意你也可以留在这里接应我。”余清韵看出他的神色。

    余清韵走到房门口,手搭上门把手,白炽灯的光打在她的头顶,晕出一层亮泽。

    “我去,我跟你去。”钟世荣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余清韵带头出门,210房间和202隔了八个房间,这一顿长长的走廊走得钟世荣极不安心,他不断瞻前顾后,就怕身后的拐角出现什么东西。

    头顶射灯不断打在他们前进的头顶上,地上的瓷砖花纹繁复精美,黄色的墙纸透露着温暖的格调。

    钟世荣只感觉到害怕。

    最后还差三个房间的时候,钟世荣一个回头,看到了推着餐车的一个服务员。

    服务员微笑着朝他们而来。

    “余姐,有活人!”钟世荣看到了酒店员工,很是惊喜。

    余清韵却加快步伐头也不回地说:“你再仔细看看。”

    钟世荣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那个服务员穿着酒店员工的制服,看起来正常极了。

    服务员推着的小餐车上盖上了一层白布,小餐车的底层,有个白布颜色不对,有点暗沉。

    是红褐色的。

    该不会是血吧?钟世荣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他想要再问问余清韵,却发现他和余清韵拉开了一段距离。

    “还不快跑?”余清韵说。

    草!!!

    钟世荣一瞬间了然,开始跑步跟上余清韵的脚步。

    他一边跑又一边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服务员,这一看不要紧,他的魂快要吓飞。

    服务员正以一种不合理的速度快速接近他们。

    那张脸,上半部分眼睛笑意盈盈,温和有礼,下半部分嘴角平整,僵硬无比。

    最后他们赶在服务员快要碰到他们的时候进入了202。

    钟世荣是后面进入的,他一进入,余清韵就赶忙关上门。

    余清韵让他远离一点门口,防止鬼手从门缝底下钻出。

    余清韵自己站在门口玄关处,注意着脚下门缝的动静,把眼睛贴向猫眼。

    服务员的脸凑近着猫眼,脸型在猫眼之中不正常的扭曲,注视着余清韵。

    它的嘴巴动了:“客人,需要客房服务吗?”

    余清韵不应,深呼吸,和猫眼保持距离。

    看来服务员不能强行闯进来。

    门外有服务员,门内也有不知名的邪祟。

    她转身,同时弯腰躲过一道劲风,再一看,钟世荣这个人已经鸡贼地蹲下身子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余清韵还剩一点力气,她抬脚踹向那道鬼影,手上恶鬼图纹浮现闪动,手掐上鬼影的脖子,快速缩紧,最后“哐铛”一声,邪祟的身子掉在地上。

    钟世荣赶紧站起来。

    余清韵的力气被抽走,有些站不稳,靠在旁边的墙壁上,说:“你去搜一下这个房间。”

    她猜的没错,身上的恶鬼能让她触碰到邪祟,然后增加身体机能,给邪祟直接造成伤害,但是恶鬼图案每一次显现都会耗费大量的力气。

    余清韵原本在216的时候和216的邪祟拖那么久就是因为在尝试着驱动体内的恶鬼,她找到了一点诀窍,那就是只把力发到一个点上。

    就比如她刚才掐死了邪祟,只用到了手掌上的恶鬼图纹。

    但接连杀死两个恶鬼也让她筋疲力尽。

    钟世荣最后拿到了那本笔记本,余清韵再朝猫眼处看,那个服务员已经消失不见。

    他们出门,正好202的房间靠近拐角处,余清韵停下来。

    钟世荣百思不得其解地跟着停下来,但又不敢轻易出声询问余清韵,就怕余清韵诗发现了什么东西。

    余清韵说:“你看到的粉红色连衣裙女人的尸体是在这边拐角处的电梯还是在另一边?”

    钟世荣说:“这一边。”

    靠近202拐角处的这边。

    余清韵脚步一转,走进拐角处。

    拐角处靠着墙角的小桌上放着摆设的花瓶,花瓶里插着假花,假花是红色的,血液贱上花瓶瓶身,也不知有多少是溅上了瓶中花。

    电梯前垫着黑色毛绒地毯。

    女人静静卧躺在黑色毛绒地毯之上,粉红色的连衣裙显得刺目,肌肤在黑色的衬托下更显的几分苍白脆弱。

    女人脖颈处靠着紧闭的电梯门,头颅不见踪影,冰冷的电梯屏幕闪着不断移动的电梯数字。

    电梯正搭载着女尸的人头在楼层间穿梭。

    钟世荣说他来看的时候看到粉红色连衣裙女人的头卡在电梯里,余清韵来看的时候,粉红色连衣裙女人的头已经被电梯门夹断。

    钟世荣走到离粉红色连衣裙女人的五米距离后,脚就像粘了胶水一样不能再靠近半分。

    余清韵在粉红色连衣裙女人的尸体旁蹲下身,捻起女尸裙摆,认真看了看女尸的身体,确认这真的是之前陈杰和李仁贵遇到的那个女人。

    看来他们在这里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

    粉红色连衣裙女人的尸体往电梯方向倒去,有可能是有邪祟在这里将她推进去。

    但余清韵觉得电梯里的邪祟将粉红色连衣裙女人的头扯进去可能性更大。

    电梯屏幕上,红色的电梯楼层数字不断跳跃着。

    3楼。

    4楼。

    电梯在四楼停了下来。

    5楼。

    电梯在五楼停了下来。

    4楼。

    电梯开始下降。

    余清韵说:“赶紧回房间。”

    她带着一脸不明所以的钟世荣开始往210号房间跑去。

    3楼。

    余清韵和钟世荣离210号房间还差两个房间的距离。

    2楼。

    他们两个来到了210号房门前,钟世荣拿出钥匙,在门锁里转动。

    电梯停在了二楼,电梯门缓缓打开。

    余清韵和钟世荣顺利进屋,余清韵感觉到身后传来汗毛竖起的感觉,她连忙关上房门。

    余清韵远离房门,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电梯里的邪祟是什么?居然只是简单的电梯门刚开,余清韵就感觉到了压迫感。

    电梯里绝对是一个厉鬼。

    余清韵缓了一下,再次走到房门前,把自己的眼睛贴近猫眼,探去。

    猫眼外一片漆黑,有东西在猫眼前面。

    余清韵把头往后仰去,咽了咽口水,若无其事地回到房间内部。

    “外面有什么东西吗?”钟世荣害怕地说。

    “没。”余清韵说。

    回到了明亮的210,查看笔记本,果然和上一个笔记本里的内容高度重合。

    也就是说,只要在这个酒店里出现这种症状,三天以后就会失踪。

    余清韵看向钟世荣,他也是写了三天的日记。

    “最后一天的日记是你今天写的还是昨天?”余清韵问。

    钟世荣心下突然出现一股不好的预感,说:“昨天。”

    “那你今晚要跟紧我了,不然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钟世荣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酒店失踪的客人线索也就这一个,她还需要找到陈杰和李仁贵,这两个人肯定还在里面给她其他的找到他们的线索,她一定还漏掉了什么。

    “你说你从房间出来看到粉色连衣裙女人尸体,再回到房间,只用了几分钟对吗?”

    “应该是的。”

    “为什么是应该?”

    “因为我感觉我当时一直在走廊上走着,走了很久很久。”

    “那你除了女尸以外,在走廊的时候还看到了什么吗?比如奇怪的物品,或者人。”

    “除了走廊上摆设的小桌子和花,我什么也没看到,就是单纯觉得这个走廊走的太久了。”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

    余清韵赶紧走到鲜血淋漓的行李箱旁边,蹲下身,双手拿住行李箱,把行李箱里自己的血液倒出来,果然在里面看到了弄破布料的几个字。

    三楼,五楼。

    她要去三楼和五楼?

    余清韵走进厕所洗干净手,然后躺回床上,一旁一直在默默看着她行动的钟世荣凑上来,说:“余姐,我们真的还要去三楼和五楼吗?”

    “不去就不会知道怎么逃离这个酒店,不去就一定会死。去可能不会死,那么你会去吗?”

    “会。”

    “那等我休息好了就去。”

    余清韵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自从她撞邪开始后,除非没有撞邪的时候自己放松会愿意像正常人一样睡七八个小时,不然在撞邪的时候她顶多只会睡两三个小时就能自然醒了。

    钟世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也跟着休息。

    过了一下,余清韵缓过来了,站起身来,问钟世荣:“你有包吗?装点有用的东西。”

    “有,但是什么算有用的?”

    “吃的喝的,刀,绷带,酒精之类的。”

    钟世荣倒是有点之前客房服务的零食,其余的刀,绷带之类的根本就没有。

    最后还是把那点零食装进了包里,他背包,余清韵打前头。

    这一次他们出门,过了整个走廊,路过粉红色连衣裙女人和电梯,都没有再撞见什么诡异奇怪的东西。

    余清韵和钟世荣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上楼梯,而不是电梯。

    余清韵还深深的记得那晚她化身恶鬼带着李仁贵上楼梯时的情景,整个楼梯在李仁贵看来似乎是正常的,但在恶鬼眼里,就是一片扭曲。

    李仁贵就在扭曲的楼道上不停走着,要是没有余清韵的帮助,李仁贵要么会被楼道里的拖地阿姨弄死,要么就是活活饿死在楼道里,这算很体面的死法了。

    余清韵和钟世荣踏上楼梯,那一瞬间,楼梯的灯闪了闪。

    钟世荣顿住,但看到余清韵继续往上走,他也跟着往上走。

    一步,两步,三步,楼道里的灯逐渐昏黄灰暗。

    他们的身后多了两道新的脚步声。

    “哒哒哒”

    “哒”“哒”“哒”

    钟世荣的心开始慌了,他看向前面的余清韵,余清韵只管向上走着。

    他们走到楼梯拐弯的平台,有个人背对着他们在拖地。

    液体黏腻的碰撞地面发出“呲”的声音。

    钟世荣不敢看地面上有什么,他只听到自己身后的脚步声变大。

    身后的东西已经离他只剩几步的距离了。

    第44章 没见过

    余清韵走上楼梯拐角的平台,她停下脚步。

    钟世荣硬着头皮,忽视身后的脚步声,跟着余清韵停下来。

    脚步声消失。

    昏黄阴暗的楼梯灯光打在两人头上,面前的拖地阿姨头也不抬,背对着他们,两边肩膀不规整的下垂,像是长歪骨头的畸形人。

    钟世荣前后夹击,想跑,奈何余清韵不跑,他跑了也是一个死。

    他看着余清韵的背影。

    余清韵身姿挺拔,双臂有好几处伤口,墨发垂下间偶尔能看到白皙的脖颈处一道被破开皮的红肉。

    她想做什么?

    余清韵想弄死这个拖地阿姨。只有邪祟才能穿行在这个扭曲的楼道,余清韵变成恶鬼的时候能看见真实的楼道,但此刻身为人类的她却看不到。

    杀死了楼道里这个拖地的邪祟也方便之后他们一行人在楼道里穿行上下楼,身后的脚步声只要不回头,根本不足为惧。

    至于身后那道脚步声,余清韵不打算杀死,因为当楼道里没有邪祟的时候,酒店里的其他邪祟又会霸占楼道,还不如留一个威胁力比较小的邪祟在楼道里。

    余清韵足下发力跳起,上前掐住那个背对着他们的邪祟。

    恶鬼图纹在掌心和手腕显露,一个用力,那个背对着他们的邪祟还没有其他的动作,头一歪,断了。

    余清韵在钟世荣震惊得瞳孔都要放大的目光下掐着邪祟的尸身上楼。

    “跟上。”余清韵淡淡提醒。

    随着她踏上平台之上的楼梯第一个台阶,面前平整的楼道开始像被外部的神秘巨力敲打变形,上面的楼层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黑暗得看不清前方。

    钟世荣想要张嘴提醒余清韵楼道的诡异变化,又见她步履不停,像是早就料到,钟世荣连忙走在她后面,小心翼翼地避开被余清韵拖在地上的邪祟尸身。

    这楼道内部不平整的凹陷,头顶稍不注意就有可能磕到水泥的棱角,一切看起来怪异无比。

    随着他们的走动,身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紧随其后。

    余清韵带着钟世荣顺利来到了三楼,与此同时,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

    余清韵一抬头,看到楼梯口那两个巨大红色胶布粘成的“三楼”,率先走进去。

    人的心脏是鲜活的,不停跳动着的。

    这是余清韵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同为人类的死。

    走廊上的瓷砖已经被鲜血浸染,所有人的身子在外,头在房间内。

    门板掩虚,只能看见脆弱的脖颈卡在其中,卡在肉里,碎骨里。

    或仰躺,或侧卧,或匍匐。

    像是被安排好的死亡手法让余清韵心冷。

    三楼的房间是酒店最好的房间,所以仅仅有十间房,而这里有七个死掉的尸体。

    走廊上一片狼藉,摆设用的花瓶在地上破碎,不知沾染了谁的血,假花凋零,不知是被谁给摘下。

    黄色温暖的墙壁有红色颜料作画,触目惊心。

    余清韵看着这七个人的尸体,想到了电梯处粉红色连衣裙女人的死法。

    一模一样。

    会不会是电梯里的厉鬼干的?

    余清韵视线转移至那唯三没有尸体的房间,三个房门也是掩虚的,中间房门下卡着一个背包,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个人头从门里伸出。

    黑色背包的拉链被拉开,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外,寒光四射的剔骨刀,白色的绷带,水平,衣服,酒精许多小物件。

    一个椭圆形的东西被层层衣服包裹着,落在靠着墙角的小桌子的桌角下,而余清韵的匕首也在那个椭圆形东西的底下被压着。

    是她的包裹。果然行李箱上的“三楼”“五楼”是陈杰和李仁贵给她留下的线索。

    余清韵上前拿起风霁月被包裹住的头颅,手握住匕首,安全感油然而生。

    她蹲下身子把散落在地上的小物件重新收拾,放回背包,然后一把背在身上。

    余清韵转身看向自从上来以后就一直愣在原地不敢动弹的钟世荣。

    他直愣愣地看着这群人的尸体。

    这些都是迟早要面对的,余清韵也都经历过来的。她选择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钟世荣脸上的表情。

    瑟缩,害怕,迷茫,彷徨。

    余清韵见时候差不多,留给钟世荣缓冲的时间后,继续带着他上到四楼。

    四楼的布局和二楼一模一样,但是没有那些瘫死在地上的客人尸体。

    走廊上空落落的,一切看上去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一道哭声从楼梯旁边的公共卫生间传出。

    酒店的各个楼层公共卫生间一般都是为了上楼服务的酒店人员提供的。

    余清韵看向那个厕所,厕所有一面巨大的镜子照映余清韵的面庞,身形,还有她身侧的灰暗楼道,以镜子为界,分有男厕和女厕。

    两边厕所都只能看到昏暗的灯光下,那一点点透露的白色厕所门板。

    “余姐,我们要进去查看吗?”钟世荣揣摩着余清韵主动出击的性格,同时心下升起一种无力感。

    他善于退缩,这种送命的事他真的不愿意去做,即使有余清韵在身边,他也避免不了提心吊胆。

    谁料余清韵转身进入楼道,直奔五楼。

    “不去。”

    余清韵的每一次主动都会带有目的性,四楼的厕所传来哭声,百分百不是人,进了厕所又能得到什么线索?就余清韵目前来看,她没觉得陈杰和李仁贵留给她的线索有指向这四楼蹊跷诡异的厕所。

    余清韵其实并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她只是在事情来临的时候选择正确的方法并执行而已。

    她只是想活下去,仅此而已。

    “呜呜呜”厕所里的哭声加大,上楼的两人却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余清韵上到了五楼,五楼的摆设布局和四楼一模一样。

    没有任何尸体,没有掩虚的门。

    三楼出现了她散落的背包和武器,那么五楼会出现失踪的陈杰和李仁贵吗?

    余清韵余光瞥见旁边电梯屏幕不断闪烁的红光,侧头看去。

    一楼。

    二楼。

    电梯在二楼停顿了。

    三楼。

    电梯继续上升。

    谁在二楼进入电梯内部?电梯里的厉鬼还在里面吗?

    电梯楼层在二楼之后一直往上丝毫不停顿,就像是直奔五楼的余清韵和钟世荣而来。

    余清韵和钟世荣必须离开五楼走廊了,不然电梯打开,他们谁也不敢赌自己会不会死。

    但是余清韵心下更害怕的是,他们眼下只有进入楼道跑下去躲避这一方法。

    电梯里的厉鬼之前因为他们进了房间没有追击,那么进入了楼道,厉鬼会不会追击?

    余清韵正准备让钟世荣一起快跑,五楼走廊最靠近他们两人的第一间房门突然开了。

    “余姐,”陈杰惊喜又焦急,“快进来!”

    电梯屏幕的红字闪烁变换。

    五楼。

    余清韵扯着反应不及的钟世荣闪身进入房门。

    钟世荣先进去了。

    “滴”电梯声响,门缓缓打开。

    余清韵赶紧进门,反身关门,可是关不住了,一只苍白的,充满了尸斑的手卡住了门板。

    房间里的人倒吸一口冷气,酒店经理绝望的声音响起:“我都说了不要去给她开门,你们两个就是不听!”

    那双手正好抓住了余清韵的左手,余清韵左手只感觉到一片冰冷,深入骨髓。

    余清韵将匕首刺进,根本刺不进,她掌心恶鬼浮现,匕首终于刺进了那双鬼手。

    那双鬼手卡住了余清韵的匕首,连同她黑色的匕首一起缩了回去。

    余清韵顺利关上了门,但是失去了刚刚找回来的匕首。

    这就像是某种征兆,再次失去匕首的余清韵心底里总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她转身,看到面色不善的酒店经理和李仁贵。

    李仁贵?他怎么会这么看着我。

    明明是熟悉的眉眼,余清韵却觉得满满的违和感,诡异感,她几乎是瞬间判断。

    这根本不是李仁贵,而且也不是人。

    余清韵跳上前,双脚绞杀,那个“李仁贵”像团纸糊糊倒地。

    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真正的李仁贵躺在床上,一脸苍白,手臂上全是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假的李仁贵怎么回事,你们之前经历了什么?”余清韵说。

    她一问,陈杰可就一把心酸一把泪。

    他如实地将这段空白期间的经历一股脑的全部说出,让余清韵捋了一下。

    他们几个人原本出门要探索失踪客人的房间,结果三楼刚搜索完就出现了一个姓莫的男生还有他身边一个长的和李仁贵一模一样的人。

    之前陈杰自己一个人照顾余清韵的时候,这个男生就出现过一次,陈杰还以为这个男生是邪祟,后来想了想,不是邪祟,是人类。

    姓莫的男生战斗力极强,他直接对陈杰几人说余清韵不是人,叫他们把余清韵丢下,陈杰和李仁贵当然不肯,最后混乱之中丢下了余清韵的包,几个人为了躲避姓莫的男生,纷纷跑下楼。

    那个男生就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最后在二楼的时候,男生忍不住了,抢过李仁贵后背上的余清韵,把她给肢解了。

    陈杰当时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和李仁贵说就算余清韵死了也要把她尸体带出酒店,然后两人和姓莫的男生起了争执,最后选择把余清韵的尸体和残肢放进刚认识不久的钟世荣行李箱里。

    陈杰说:“余姐,我就不相信你会死,我当时偷偷摸了你的鼻息,你还有一点气。那个男的后来想要来查看你有没有真的死,李叔就打开房门吸引邪祟过来,他没顾得上你,就保下我们上了五楼。期间死了一个跟着我们的酒店客人,穿粉红色连衣裙的。那个男人说他还有要事要处理,就先让我们呆在这里,留下一个和李叔长得一模一样的怪物看着我们,他就走了。”

    余清韵说:“先等等,你们认识钟世荣?”

    陈杰说:“对,我们下到二楼的时候碰到钟世荣,然后躲进他房间里。”

    余清韵看向钟世荣,说:“可他之前和我说,他在这个酒店里从没见过你们。”

    第45章 酒店经理

    余清韵的眼神说不上凶恶,只是像一潭幽深的泉,平静,死寂,波澜不惊。

    钟世荣头皮发麻,差点就要跪:“余姐,我真的不记得自己认识他们,我发誓!”

    “小陈,你们之前怎么和他认识的,”余清韵说,“具体说说。”

    陈杰也是怀疑地看着钟世荣:“我们下楼以后,在二楼碰见他,当时他刚打开门要出去,正好我们跑下楼,就拉着他进了他的屋子躲莫立鹤和电梯里的邪祟。之后莫立鹤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一个小纸片进入门缝看到我们,然后就变成了长得和李叔一模一样的怪物,那个怪物在房间里给莫立鹤开门让他进来的。”

    “之后的事情就是我前面说的那些了。”

    余清韵说:“莫立鹤……?”

    她脑海里搜索之前从寺庙下山到现在为止自己身边出现过的所有人名。

    没有一个叫莫立鹤的。那么莫立鹤凭什么断定她是邪祟,还言之凿凿?

    余清韵说:“那你们离开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带上钟世荣?”

    陈杰说:“当时李叔开了门,莫立鹤上去阻挡那个推着小餐车的邪祟,让我们跑上五楼。电梯门没开,我们就打算通过楼梯跑上去,但是路过电梯的时候突然开了,就把一个穿粉红色连衣裙的女生抓了,我们只管闷头往上跑,跑上来的时候就没看见钟世荣了。”

    余清韵低头,看着地上的怪物逐渐缩小,身体上的所有颜色开始变得苍白,最后变成一个薄薄的,被折的好好的纸片人。

    她弯腰捻起纸片人,思考着。

    会折纸成人的莫立鹤,言之凿凿判定她是邪祟,将她肢解杀掉以后还会保护陈杰这群人。陈杰这一行人被他追着一起在楼道跑着都没有被什么邪祟攻击,也没有迷失在楼道里,想必也是因为跟在身后的莫立鹤保驾护航。

    有点像小说里的玄门中人。

    钟世荣为什么会和陈杰跑散回到自己房间,还不记得自己和陈杰几人见过面。余清韵通过之前他的种种表现也能理解。

    钟世荣太过胆小,当时那种场景他应该是跑回了自己房间,所以和陈杰几人跑散。他说他不认识陈杰,这也能理解,他之前说感觉觉得自己在走廊上走了很久,有点像应激性暂时失忆。

    最令余清韵警惕的是莫立鹤。

    陈杰说他们跑下楼进入钟世荣的房间里是为了躲避电梯里的邪祟和莫立鹤,这表明当时电梯停在了二楼并且打开了。

    同时莫立鹤又让纸片人钻进房间查看,莫立鹤和厉鬼是处于同一个走廊里,说明莫立鹤能短暂应付电梯里的厉鬼。

    “对了余姐,当时我和李叔把你背回酒店,李叔要出门去医药店,刚走没多久,这个莫立鹤就让他的纸人伪装成李叔的样子骗我进电梯要一起上五楼。幸好最后我发现他是骗人的。”

    进电梯?那个时候进电梯,说明邪祟刚出现,电梯里的厉鬼还没在电梯。

    这个莫立鹤掐的时间很准。

    他肯定有什么手段判断邪祟。

    余清韵抬眼看了看这个房间内部,大部分的墙体都被贴满了黄纸红字的符文。

    陈杰说:“莫立鹤说这是他专门贴上的,能保护我们。”

    余清韵没有感受到符纸有什么问题,她点点头表示了解。

    她在考虑一件事,很严肃的事。

    电梯里的厉鬼她打不过,现在少了匕首更不行,莫立鹤出去寻找线索,她和钟世荣一路从二楼上到五楼都没看到他,那只能是呆在一楼。

    他在一楼里肯定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到现在还没上楼。

    从线索还是电梯里的厉鬼来看,余清韵觉得自己只能和莫立鹤联手才能逃离酒店。

    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至少不能主动和莫立鹤表明她的意图。

    莫立鹤咬定她是邪祟,很可能一见面就会打起来,余清韵需要寻找机会,一个能让莫立鹤主动和她联手的机会。

    “我打算下一楼,你们有谁要一起吗?”余清韵说。

    她心中是打算带着陈杰几人下楼,好帮她做掩护挡住莫立鹤,她打算下到一楼就藏在暗处寻找合适的机会,陈杰几人上去和莫立鹤接触。

    不出她意外,陈杰和躺在床上的李仁贵纷纷表示要一起下楼。

    酒店经理看向钟世荣,钟世荣也连忙表态说要和余清韵一起下楼,比起这些贴在墙上看上去还没什么作用的符纸,钟世荣显然更相信这一路下来的余清韵。

    酒店经理气急败坏,对李仁贵说:“你都受伤了你还跟着下去干嘛,不要命了?”

    话说的是好听,可惜目的是为了让李仁贵留下来在这个房间里陪他而已。

    李仁贵摇头,已经坐在了床边打算起来:“我手受伤又不代表我腿受伤走不动路。”

    酒店经理咬牙,说自己留在房间。

    李仁贵之前买了许多药和衣服都留在了陈杰的房间里,余清韵拿出背包里仅剩一点的绷带和酒精给他包扎,做完后一行人准备出门。

    余清韵贴近房门看猫眼,门外什么也没有,她准备拉开门出去。

    同时心里倒数。

    三。

    二。

    一。

    “等等。我也和你们一起走。”那个酒店经理说。

    余清韵早就料到,拉开门率先出去。

    她不可能会放酒店经理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的,因为酒店经理手里有酒店的万能钥匙,可以打开酒店里所有的门锁,以防万一,余清韵需要这把万能钥匙。

    余清韵带着他们下楼,楼梯口放着拖地邪祟的尸体,余清韵重新掐住它的脖颈,楼道开始变化。

    她让所有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回头,身后的脚步声不要去管,只管下楼,要是真有什么意外发生就大喊。

    楼道狭窄得就像个山洞,只容一人前行,所有人按照队列排队。

    余清韵打头阵,伤员李仁贵在后,李仁贵的后面原本是陈杰,结果酒店经理怕死,挤过陈杰,陈杰翻了个白眼。

    钟世荣心里也和害怕,但是看着陈杰一个小未成年,还是决定让陈杰在他前面,他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酒店经理看着面前身形肥胖的李仁贵,又想到自己身后还有两个活人,心下顿时安全感倍增。

    他对余清韵只有满满的害怕。这个女人之前在房间里脸上就有恶鬼图纹浮现,被肢解了还能毫发无伤的跑来五楼找他们。这不是邪祟还能是什么?

    简直恐怖。

    但是陈杰和李仁贵两人一看就是之前和这个女人认识的,过了命的交情,总不至于被这个女人杀掉,他还是选择也跟着这个女人好了,人多总比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好。

    人类是群居性动物。

    酒店经理在这里东想西想,很快听到了一道和他们其他人都不一样的脚步声。

    “哒”

    “哒”

    “哒”

    缓慢又清脆,就在他身后。

    可他身后不是陈杰和钟世荣吗?哪来的其他脚步声?

    这道声音像是女生穿的小跟皮鞋发出来的,贴着酒店经理的身后,随着他的步伐而出现。

    酒店经理双眼发颤,冷汗从毛孔中冒出,嘴唇抖动。

    陈杰和钟世荣的脚步声不见了,他听不见了。

    陈杰和钟世荣人呢?自己身后的脚步声怎么回事?

    酒店经理只敢低下头紧紧地看着李仁贵的鞋,跟着他的脚步前进。

    眼角的余光,自己的脚旁,飘动着那粉红色的裙摆,若有若无的触碰着自己的裤脚。

    寒气逐渐从脚跟涌上心头。

    她不是被自己推到一旁死了吗?酒店经理眶目欲裂。

    余清韵带着他们走到了一楼,顺手扔开拖地邪祟的尸体。

    身后的几人慢慢出来。

    李仁贵,酒店经理,陈杰和钟世荣,一个不少。

    一楼有一种宁静的氛围,楼梯口这里隐隐还能听到大厅里靠着玻璃全景窗那的客人们发出的交谈声,就好像这家酒店里从没有发生过什么诡异事件。

    余清韵看到两三个客人坐在沙发上喝着东西交谈甚欢,前台尽职尽业站在柜台里。

    一楼和景象和楼上所有的楼层都不一样。

    余清韵身上或多或少带了些红血和黑血,李仁贵手臂缠忙绷带,走在路上,大厅里的客人有些侧目。

    余清韵观察了,这些都是真正的活人。她和陈杰几人站在隐蔽的楼梯口。

    余清韵问:“这里有莫立鹤吗?”

    陈杰看了看:“没有,他不在这里。”

    她带着陈杰一行人走到大厅里的一个角落沙发里坐下。

    期间酒店经理神色惶惶,无人在意。

    莫立鹤不在大厅,那就在一些不是客人该在的地方了。

    余清韵问酒店经理:“你们一楼除了大厅,还有什么场所?”

    酒店经理的身子条件性反射地一抖:“我们酒店,一楼还有供客人玩的棋牌室,员工休息室,后厨,杂物间,冰室之类的。”

    莫立鹤肯定在这几个场所里面。

    余清韵打算在这里等着他出现,他只要是上楼,必定会出现在大厅。

    余清韵对陈杰说:“莫立鹤出现了你就通知我一声,你们走上去找个借口和他汇合,我在暗处等着。”

    陈杰表示明白。

    余清韵想看看当莫立鹤发现陈杰几人下来之后到底什么反应。

    她不确定这个人究竟是真的对陈杰几人好,还是另有所图。

    第46章 莫立鹤

    他们在酒店里的角落里坐着,周边的沙发上都各有酒店客人们落座。

    暖黄的水晶吊灯,金色的瓷砖倒映亮光,人声喧嚣,但不至于喧闹,那些人在吃着酒店的点心和茶。

    余清韵抱着手臂,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场所有进出人员,酒店经理眼睛哪儿都不敢瞟,钟世荣也是一脸紧张,陈杰和李仁贵看起来状态好一点,但神情也有些严肃。

    他们这一桌气氛紧张,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与外部的放松格格不入。

    陈杰看着那些高谈阔论的客人们,说:“余姐,一楼是安全区吗?那群人似乎都不知道酒店里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余清韵说:“肉眼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钟世荣说:“那么,他们全都不是人?”

    余清韵轻轻点头。

    桌上其他人全都陷入沉默。

    一个,两个,三个……差不多将近二十个了。

    这么多邪祟?

    “我们需要赶紧找到莫,这个地方也不好多呆。”余清韵说。

    陈杰点头。

    又过了十几分钟,余清韵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从酒店的后间出来,一脸苍白,眼眶底部凹陷,落下深深的阴影,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

    这幅奇怪的样子,和大厅里其他客人相反,余清韵一瞬间就断定,这个人看样子就是他们要找的莫立鹤了。

    她看向陈杰,陈杰这个时候也发现了莫立鹤,说:“余姐,是他。”

    “去吧。”

    陈杰几人纷纷起身,朝莫立鹤走去,余清韵坐在沙发最里面,是莫立鹤视线的死角。

    她耳朵灵敏,同时开启【口不能开,眼不能睁】隐藏模式,六感的感知发挥到最大。

    “你们果然还是下来了。”男声声线微细,气息不稳,态度捉摸不透。

    “啊?我们……”陈杰口齿伶俐,这样的开场白,还是他第一次招架不住。

    “我的纸人没了,你们不是死了,就是跑了,”莫立鹤说,“说吧,好好的房间不呆着想下来干吗。”

    “我们想跟着你。”陈杰说。

    “跟着我没用。”莫立鹤语气平平。

    “怎么没用?你不是挺厉害的吗?还挡过电梯里邪祟的攻击。”陈杰说。

    “我是说,你们没用。”莫立鹤的语气听不出嘲讽,但余清韵能想象到被噎住的陈杰脸有多青。

    “……那你又能保证你能让我们所有人活下去逃离这里吗?”陈杰说。

    “不能。”莫立鹤说。

    “……”陈杰无语凝噎。

    人家因为断定余清韵是邪祟,一直跟着他们,然后把余清韵解决了,又出于对他们的安全考虑,把他们放在自己布置好许多符纸的房间里,现在和他们说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个莫立鹤脑子没事吧?

    余清韵感觉到他拿出了个东西,手势微动。空气流动加大一瞬,轻微的破空声传来。

    “你们是不是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下来?”莫立鹤说。

    余清韵心下微紧。

    下一秒,她感受到莫立鹤的呼吸出现在自己身旁。

    余清韵睁开双眼,解除【口不能张,眼不能开】模式,起身跳开莫立鹤扔出的符纸。

    这次的符纸和之前房间内贴的黄底红字符纸不一样,黑底金字,金色流光溢彩,隐隐有光点在符纸间萦绕。

    余清韵从这张符纸中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她看着面前的男生,离得近了,面色苍白,眼眶微微凹陷带来一点阴影,眉目英挺,但总有些阴柔。

    他嘴角带着点没擦干净的血,双目锐利,左手上拿着一个圆盘,不是罗盘,是一雕刻着许多密密麻麻的字的圆盘。

    眼下可不是好战斗的时机,余清韵必须要保持一点体力。

    她顺手拿起桌上一直摆放着的茶杯,朝其他沙发上的客人脚下砸去。

    瓷器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大厅人声中极为明显,气氛一滞,所有的客人们都扭头看了过来。

    气温骤降。

    不知有谁喊了一声:“出事了快跑!”同时开始带头尖叫。

    余清韵唇微弯,是陈杰。

    在场所有客人开始尖叫,场面嘈杂混乱,莫立鹤看了余清韵一眼,又跑去楼梯口和电梯的中间,不让任何人进去,防止这些客人死在里面。

    余清韵重新坐回沙发上。

    看来莫立鹤手上的圆盘能辨别邪祟,莫立鹤之前能发现余清韵,也是因为使用了圆盘。

    也是有意思,他想保护的那些客人全都不是活人,他的圆盘之前就没有检测出来吗?反而是盯着她不放。

    余清韵看着莫立鹤手忙脚乱,那些客人的脸逐渐拉长变黑,光线在这一刻变暗。

    大厅吊顶上的水晶灯坠落在地,冰冷有棱角的晶片细碎,割穿了好几个正好站在底下的客人。

    水晶灯晶片的细闪美丽极了,映透着红色和黄色,染上了残忍的那抹色彩。

    被水晶灯击穿身体的客人还没死透,有两个人不停抖动,另一个人挣扎着用手扒住地面想要脱离。

    “撕拉”

    客人低头一看,自己的肚子被彻底扯断,内脏留了一地。

    好几个客人开始显露出死人尸斑,朝莫立鹤攻击,莫立鹤表情开始变得肃穆,大概是没想到这群客人竟然不是活人,他刚开始的动作有些迟缓,渐渐的开始加快动作。

    莫立鹤发现这些客人都不是活人后,开始退离楼梯口和电梯中间,任由部分客人跑进楼梯,点击电梯上下楼的按钮。

    莫立鹤飞身,走步,抓住胳膊一扭,符纸一贴,招招到位。有几个客人上前,就有几个客人很快倒下。

    应该是练过武的。余清韵心想。

    看来她真的需要考虑找个时间好好地报个武术班,急救班这类实用的班了。

    余清韵就是个野路子,而且还是一个经验不足的野路子,她自己对上那些邪祟的时候总能感觉到自己有些动作其实是不必要而且多余的,还有就是一些动作关头总会有点脑子空白,需要好几秒的反应动作时间。

    这些都是她的致命问题,她也就仗着这几次撞邪过后身体素质加强在横着走,但也因此受伤好几回。

    前台在柜台里静静注视着莫立鹤那边的动静,笑容不变,规范得体。

    客厅里能站能动的客人开始变少,逐渐没有。

    莫立鹤浑身是黑色的腥臭血液,有些气喘,站定,看到了余清韵在沙发上看着他。

    他抿了抿嘴唇,抬脚要走上去。

    这个时候前台动了,朝莫立鹤走去。

    第47章 因果报应

    莫立鹤没有再拿出符纸,余清韵猜测他应该是没有符纸了。

    没有符纸的莫立鹤很被动,前台刚朝他走去,下一秒浑身模糊,灰色不明,朝他扑去。

    莫立鹤脚步一转,侧身闪开,有些捉襟见肘,他一直捏着圆盘,随着身上的伤口开始变多,最后不得已丢出圆盘。

    圆盘高速旋转,将鬼影狠狠击中,鬼影消散,圆盘掉落在地。

    莫立鹤上前捡起自己的圆盘,圆盘裂开了好几道缝隙。

    余清韵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这个灰黑色的圆盘边缘都有着干涸的红褐色东西。

    像是血,会是她的血吗?莫立鹤就是拿这个东西肢解自己?

    莫立鹤重新走到余清韵面前。

    面对这个说话让人下不来台的男生,余清韵选择先开口:“为什么说我是邪祟?”

    莫立鹤没有和她废话,上前朝她的脖颈攻击而去,只有直面面对莫立鹤的时候余清韵才发现他的招式真的很刁钻。

    余清韵侧身闪开,用胳膊挡下莫立鹤的手做鹰爪,同时感觉到她胳膊上的火辣辣。

    余清韵用胳膊把莫立鹤的手向外格挡开,莫立个手臂偏移。

    只这一点,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比莫立鹤大。

    余清韵上前绕后,抓住他的脖颈,拿着他的一边胳膊反身压在他后背,一招制敌,将他压在沙发前的桌子上。

    通常这个姿势要求实施者的力气大过被压制者才能顺利完成,这正好合适余清韵。

    莫立鹤皱眉,脸色更加地苍白了。

    “余姐,那个电梯开始下来了!”陈杰的声音微微颤抖。

    余清韵扭头看去,那个电梯屏幕上的红字字数开始变换。

    五楼。

    四楼。

    像死亡倒计时。

    余清韵脑海里浮现出之前那几个小邪祟装作活人的时候疯狂摁压电梯开门和下楼的按键。

    莫立鹤这个人做事考虑不周到,没有制止这些邪祟的动作,只顾着解决他们,这正好方便了余清韵。

    她捞起一旁的圆盘,手上一股被火灼伤的味道,皮肤绽开,隔开里面血红的肉,“滋滋”的烧焦声作响。

    这个圆盘排斥她就像是寺庙那晚余清韵的匕首排斥李仁贵一样。

    余清韵脸色不变,把圆盘塞进莫立鹤的卫衣兜里,说:“你们就躲在一楼角落这里,现在这里暂时安全,等我们回来。”

    这个电梯说巧不巧,来的真是及时。

    陈杰,李仁贵和钟世荣一个怔愣,然后就见电梯门缓缓开启,不断有血从内部墙壁留下。

    电梯内部地上躺着个黑色的小物件。

    早已经守候在电梯门口的余清韵压着满脸沉着的莫立鹤进入电梯,电梯迅速关上,然后陈杰三人连忙去看电梯屏幕的数字。

    负一层。

    负二层。

    负三层。

    负四层。

    ……

    “你们酒店还有地下室吗?”陈杰想开口问问酒店经理。头看过去。

    整个大厅除了他,李仁贵和钟世荣三个大活人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人了。

    “刚才,”陈杰说,“你们有看到那个酒店经理去哪里了吗?”

    钟世荣摇头。

    还是经历得多了时刻警惕着的李仁贵说:“我刚开始就看到他趁着现场混乱钻去人群里不见了。”

    出于自身安全,李仁贵当时没有选择制止酒店经理。

    陈杰,李仁贵和钟世荣重新坐回原来的角落沙发上。

    既然人家要作死,他们也不应该拦着。

    半响。

    “等等,”陈杰说,“他死了,他身上的□□怎么办?”

    —

    酒店经理在这个酒店里一直有着一个专属于自己的休息室,这个休息室隔音很好,墙壁和门也很厚重安全,里面有独立卫浴,也有棋牌,名酒之类的。

    他被迫跟着余清韵提心吊胆,看着人群混乱,她和莫立鹤隐隐有对上来的意思,酒店经理觉得这两个人不管是谁最后活下来,他都要像陈杰那几个傻子一样跟着跑。

    虽然跟在他们身边活下去的几率会很大,但是自从楼梯之中独自看到那抹粉红色的痕迹,酒店经理的心就开始慌了。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那个女生?身后的陈杰和钟世荣当时为什么没有脚步声?他们是死了吗?现在眼前的陈杰和钟世荣是邪祟伪装的?

    当意识到队伍里出现了鬼以后,酒店经理决定自己跑路。

    他打算龟缩在自己隐蔽的个人休息室里面,等待着余清韵或者是莫立鹤任何一个人最后破除酒店的诡秘,到那个时候他再出现。

    休息室的位置很隐蔽,要绕过大厅前台的空墙,存在于后间走廊。

    后间走廊在酒店的员工后间和大厅中间,休息室的门和墙壁颜色浑为一体,就在绿色安全灯的旁边。

    酒店经理几乎是跑着进入后间走廊的,他抹了抹脸上的汗,暗骂这些邪祟,同时心底里止不住的慌乱。

    后间走廊只是一段很短的走廊,因为短,后间和大厅都有光线透入,所以走廊上除了绿色的安全灯,酒店没有再安装其他的路灯。

    但是此刻后间根本没有开灯,整个走廊只有外部大厅的光线射入,酒店经理的前方只能看到角落里的一缕缕幽绿的光。

    他走在走廊里,身后有着大厅里照来的光,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前面的地上。

    不用怕不用怕,要是身后有人他自己能看到影子的,现在自己周围没人很安全。

    酒店经理在心里这么想着。

    但邪祟的会不会被光映出影子?

    无人知晓。

    他看着前方幽绿的安全灯,加快步伐,同时听到了身后转来的熟悉的脚步声。

    “哒”

    “哒”

    “哒”

    女式的小皮鞋踏着地面,在空旷的走廊回响,和酒店经理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

    酒店经理控制不住的呼吸急促,嘴唇嗡动,他眼角开始不自觉地紧张抽筋,唇白得吓人。

    他的步伐快了一点,但是他不敢跑。

    他怕他要是开始跑了,身后的东西意识到他发现了它,身后的东西就会加快步伐朝他跑来。

    人类惯会自欺欺人。

    酒店经理走着走着,仍然只能看到前方的绿光。

    他为什么一直走不到休息室?

    “哒”

    “哒”

    “哒”

    身后的脚步声加大了声音,朝着他步步紧逼。

    走廊中只能看到他一个人的影子。

    酒店经理其实也和李仁贵一样是个胖子,只是和李仁贵看起来胖但也有些壮的身形不一样,酒店经理只是单纯的胖。

    他的肚子像个撑大了个瓷器瓶身,肩膀和下身像逐渐缩小的瓷器瓶口,圆圆的头颅像是花瓶上点缀的,凋落花瓣的花心。

    酒店经理想到了当时他们一行人跑在走廊里,要进入楼梯间,肥硕的酒店经理是这个逃命队伍里抛在后面的最后一人。

    身后莫立鹤和推着小推车的邪祟在走廊缠斗。

    酒店经理奋力跑着,身上的赘肉不停随着重力震荡,他的脚步沉重。前方的粉红色连衣裙女生穿着小皮鞋,快速轻盈地跑动。

    女生纤细,跑动间的裙摆轻拂过走廊桌子上作摆设的花瓶。

    花瓶好看极了,这个酒店每一层走廊上用作摆设的花瓶都是酒店经理曾经自己选的。

    有典雅的古代纯色,有艳丽的花瓶瓶身,有浓淡总相宜的水墨瓶身。

    这层楼里的花瓶是水墨瓶身,白瓷肌底,灯光映照,流光莹润。

    电梯的门在他们两个经过的时候突然开了,猝不及防,酒店经理看到了电梯里的东西。

    他心下一跳,狠心撞向粉红色连衣裙女生。

    女生踉跄几步,被电梯里的东西一手抓住头颅,扯进电梯内部。

    电梯狠狠关上,鲜血飞溅,血液染上了花瓶的瓶身,装点了水墨图中的红梅。

    瓶口上方的假花娇艳欲滴。

    酒店经理顺利地和陈杰,李仁贵汇合。

    陈杰和李仁贵没有看到他和粉红色连衣裙女生刚才的动作。

    粉红色连衣裙女生不出现,两人没说什么,看起来也是预料到会有人死。

    陈杰只是说:“你的脸上有血。”

    酒店经理颤颤巍巍地抹了抹脸上的东西,只感觉到手上已经凉透了的,薄薄的一层黏腻的液体。

    他不敢把手停留在脸上,怕自己闻到那股腥味。

    他怕的不是血液,怕的是因果报应。

    就像现在,他终于走在了前面,粉红色连衣裙女生在他的后面。

    酒店经理奋力跑着,这段路程跑了好久好久。

    他遇到了鬼打墙吗?

    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大,可能距离他不到十步了。

    同时面前的绿光也在不断放大,他开始靠近绿光了。

    酒店经理终于跑到了绿色安全灯处,他下意识勾起嘴角却浑身颤抖,整个人神经质地拿出钥匙,插在钥匙扣处。

    身后的小皮鞋踢踏声消失了。

    他快要进去了,进去了就安全了。

    休息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一缕光映在酒店经理的脸上。

    他的头上是女人苍白的微笑。

    酒店经理只感觉到后脑勺一阵清凉。

    走廊里传来“砰”地一声用力关门声,卡到了什么东西。

    酒店经理死在了快要到达安全区域的最后一步,和粉红色连衣裙女生当初只差一两步就要跑到楼梯口和陈杰,李仁贵汇合如出一辙。

    陈杰,李仁贵和钟世荣三人都听到了这声动静。

    钟世荣的身子狠狠抖了抖,看到陈杰和李仁贵习以为常的表情,他们甚至还观察了一下大厅里邪祟可能出来的地方,然后调整了一下座位,好让别人注意不到这个死角。

    陈杰对钟世荣说:“钟叔别紧张。”

    “你们不怕邪祟过来吗?”

    “当然怕,”李仁贵说,“但是邪祟肯定先杀酒店经理。”

    陈杰补充道:“谁先落单谁就死。我们应该能等到余姐上来,放心。”

    —

    余清韵刚和莫立鹤进入电梯,电梯关上之后就松开了对莫立鹤的钳制。

    莫立鹤也察觉气氛不对,站在电梯的一角,与余清韵保持距离,手腕微微扭动,活络筋骨。

    他需要保持体力,面前的厉鬼似乎对他不起攻击兴趣,但是不代表这电梯里的厉鬼不对他起兴趣。

    余清韵捡起地上自己的黑色匕首。

    她终于拿回了自己的匕首,心底踏实。

    电梯内部冰冷无比,余清韵站在电梯正中间看着电梯屏幕里红色的楼层显示。

    负一层。

    负二层。

    负三层。

    负四层。

    负五层。

    ……

    楼层数在不断下降,这个电梯会带着他们下降到最底层吗?

    余清韵余光瞥见莫立鹤的眼睛看着她的方向。

    余清韵当然不会觉得他在看自己,余清韵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左边。

    电梯内部的三面墙壁都倒映着内部的人。

    余清韵看到自己身后有一个畸形的人趴在自己的后背,手要捂住自己的眼睛。

    它对着墙壁里的余清韵微笑。

    余清韵身上没有任何感觉,她手往上伸,恶鬼图纹浮现,抓住趴在身上的小鬼就扔向角落里缩着的莫立鹤。

    莫立鹤用圆盘解决了小鬼。

    原本电梯里的厉鬼在哪里?是还没有进电梯吗?

    余清韵说:“你就不怕我在这里解决你?”

    “你不会,”莫立鹤说,“你还要留着我和你一起解决电梯里的厉鬼。”

    “你的符纸用完了?”

    “……还有一张。”

    “够用吗?”余清韵想到电梯里那个厉鬼还没照面,仅仅只是一个气息就让自己毛骨悚然。

    “这一张就足够了。”莫立鹤笃定。

    看来这一张是他的压箱底。

    余清韵颔首点头。莫立鹤会用语言泄露出自己的某些想法,是个聪明人,但不够聪明。

    比起风霁月来说,余清韵觉得莫立鹤更好猜。

    余清韵说:“为什么会说我是邪祟。”

    莫立鹤说:“圆盘指引。你是这方圆五百里怨气最浓郁的邪祟。”

    余清韵想到了之前刚挖出风霁月的时候,还有风霁月生气时那连绵不断使人窒息的怨气。

    余清韵沉默。

    平时风霁月这厮都是骗着她说自己头颅暴露在外没了怨气,然后让自己好好收着。

    要不是之前风霁月有过一次生气,她被风霁月的怨气包裹,知道风霁月可以随意控制怨气外放,她真的会以为圆盘检测到的邪祟是她时时刻刻背在身上的风霁月。

    眼下风霁月根本没有怨气外放,余清韵也没感受到自己周围有怨气,圆盘怎么会检测到她是邪祟?

    余清韵想到了自己身体里那些密密麻麻的恶鬼图纹。

    该不会是那些图纹吧?

    “为什么你没有测出大厅里的那群小鬼是邪祟?”

    “因为怨气太小。”

    看来是她怨气太大了?

    余清韵挑眉。

    她并不觉得自己是邪祟,虽然自己的身体素质愈来愈强,身负诅咒,但她有血有肉,会痛会累。

    她怎么可能会是邪祟?

    圆盘应该检测到的是她身上那些奇怪的恶鬼图纹。

    负十八层。

    电梯门开了,面前一片黑暗虚无,电梯内的两人动作稍微有些变化,只要周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能立刻做出反应。

    她什么也没看到,但是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恐怖气息,余清韵的寒毛开始竖起。

    第48章 纸人

    他们面前是一片虚无,没有余清韵想象中视觉冲击的厉鬼,也没有非人的畸形种,更没有之前在五楼卡住房门的那只手,但是余清韵能从这片黑暗中感受到那股熟悉的,令她为之颤栗的恐怖气息。

    直觉在头脑中枢发出警告,逃跑的信号从大脑神经传递至大脑皮层。

    如果电梯不是一个狭窄的空间,面前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黑的神秘空间,余清韵绝对会跑。

    电梯内部狭窄压抑,外面的黑暗就像是整个世界都是一个中空虚无的空间,小小电梯里的他们是这世间唯一的存在。

    这其实是很压抑的一件事,光从肉眼上感觉都能令人精神不稳。

    余清韵见过这世界的灿阳,清晨第一缕花香,窗外楼下孩童和大人们不算吵闹的喧嚣。

    这个世界充满着种种美好,也容纳着种种不美好。

    这个世界不是一片虚无。

    “你清醒一点。”余清韵低声警告。

    站在角落里双眼恍惚的莫立鹤被突如其来的女声弄得瞬间清醒,意识到自己中招了,莫立鹤咬开自己指尖的皮,将血点入眉心。

    他拿出裂开了几道裂缝的圆盘,沾着指尖血的右手把血抹在圆盘中心,口中默念了几声听不懂的呢喃咒语,之后右手又在圆盘上空挥动着某种轨迹。

    余清韵很快感觉到电梯里某种压抑的气氛被驱散几分,心头莫名升起的悲观躁郁被抚平。

    她看了一眼莫立鹤手中的圆盘。

    沾了血的灰黑色刻字圆盘看起来和她的匕首一样灰扑扑的。

    但有一点不一样,这个灰黑色刻字圆盘看上去就有一股很贵的古物感,余清韵的黑色匕首看上去像是孩童拿着某种特殊矿石随意雕刻的,甚至有些雕刻失败的匕首。

    但这个匕首对余清韵意外的趁手,就像是为了余清韵专属打造的一样。

    余清韵从电梯中间退到了莫立鹤对面的一个角落,让自己的后背没有弱点。

    莫立鹤近战技巧和招式可以,但他的力量和敏捷速度比不过余清韵,拿的出手的应该就是符纸。

    余清韵回想了一下先前几次差点和电梯里厉鬼正式打照面感受到的压迫感,说:“待会我只能尽力制住邪祟几十秒,或者更短。你能在这个时间里将你的符纸贴上去吗?”

    时间有点短,莫立鹤的心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我不知道,尽力。这张符纸比较特殊,需要贴在邪祟眉心或者胸口。”莫立鹤说。

    “机会只有一次,尽力就拼尽全力,不然一起死。”余清韵说。

    余清韵的眼睛盯着电梯外的虚无,电梯轻微振动,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上了电梯。

    电梯继续微微晃,过了一分钟,电梯内部突然发出刺耳的“滴滴滴”警报声,同时电梯屏幕上方发出闪烁的红灯,令深置电梯里的人感到眼花。

    电梯超重了。

    余清韵用左手挡在额头,挡下了些许闪烁的红光,她感觉这道红光不是普通的红光,她有点站不稳想吐。

    余清韵腾出手伸向后面的背包,随手拿了里面的酒精瓶,然后用力朝上方的红光警报器砸去。

    “呲啦”一声,红光报警器破碎,同时电梯里的光源也消失了。

    余清韵感觉到那股怨气朝自己面部而来。

    她侧头闪过,拿着匕首的手向前一挥,落空,根本没碰到厉鬼。

    下一秒,自己的头部被一个冰冷的东西捏起来,整个人就这么被提起来。

    头部骨头的疼痛和身子落下的窒息感瞬间席卷全身。

    余清韵发出濒死的“啊啊啊”嘶哑声。

    面部的恶鬼图纹浮现,这一次的恶鬼图纹极为亮眼,诡谲的色彩照亮整个电梯内部。

    她的匕首朝着头顶那股力道挥动,戳中了,冰冷的液体从余清韵的头顶流出,顺着重力划过额头,眉间,鼻梁,唇,下巴。

    好冷。

    邪祟紧抓她不放。

    对上这个邪祟,余清韵坚持不到十秒。

    莫立鹤见状,咬牙将右手指腹上的血狠狠抹在圆盘的边缘锋利处,然后扔出圆盘。

    圆盘一扔,余清韵立马听到了响亮的“滋滋滋”声,头上的力道消失,她像个破败的人,趴在地上,大口呼吸,捂着脖子,苟延残喘。

    莫立鹤见有戏,迅速夹住符纸,准备贴上去,下一秒邪祟像是被他激怒,他感觉自己脖子被冰冷的东西夹住,狠狠地摁在角落里。

    莫立鹤呼吸不得,下半身在地面,上半身靠着角落。

    他的手还紧紧拿着那张符纸,余清韵看到那张符纸是红底金字,金色符文不停流动着华光,周身散发点点溢出的流光。

    当时余清韵脸上的鬼面一出照亮了整个电梯,使得莫立鹤看清了电梯里的厉鬼,这才丢出了圆盘,现在余清韵的鬼面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诡谲暗色,没有那么亮,但在黑暗的电梯里能看个分明。

    余清韵的鬼面是一张青蓝色恶鬼面,瞳孔映着的某种金黄色符文甚至由瞳孔向外扩散,占据整个眼白,黑色的尖锐獠牙在余清韵脸颊两侧大张。

    这幅恶鬼图是莫立鹤学道多年以来见过的最狰狞霸气的鬼面图纹,甚至比师傅以前给他看过的百鬼鬼面图纹还要显得凶戾万分。

    自己的圆盘没有测算错误,她果然是个邪祟,是个恶鬼。

    莫立鹤的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糊,意识不清,他只是看着黑暗中的那个恶鬼朝着他过来。

    恶鬼俯身,夺过他手上紧握着的红底金字符纸,然后狠狠贴在他前方。

    “砰隆”似乎是一声闷雷。

    莫立鹤脖子上的力道彻底消失,脖子火辣辣的疼,没了力气,他倒在一边,懵懂地,脑子不清醒地睁着眼睛看向头顶。

    狰狞的恶鬼朝着他靠近,一个温热的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过来,靠在恶鬼身上。

    他听到这个鬼面女人说:“别死。”

    依余清韵看来,莫立鹤只是脖子被掐的快窒息了,只要不是什么头被砸烂,骨头全碎,五脏六腑都被掏空,应该还是能活的。

    余清韵是认真考虑到不能让莫立鹤死掉。因为他要是在这里死了,余清韵觉得以酒店的尿性,待会电梯上升到几楼根本不是站在电梯里的她能控制的,而是电梯外面的人控制的。

    要知道他们现在在负十八层,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在负一层到负十八层之间摁动电梯按钮?

    余清韵搜索了一下背包,把占地方的风霁月头颅往背包旁边挪了挪,在背包底下找到了给李仁贵包扎以后仅剩的最后一点绷带。

    莫立鹤的脖子很细,上面的外层皮肉黑焦焦的,这点绷带足够用了。

    余清韵绕着绷带给他缠了好几圈,给自己的手又留了一点绷带,最后满意收手。

    她摸了摸自己头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狠狠捏住的头顶并没有莫立鹤脖子这样被侵蚀的样子。

    莫立鹤坐在地上缓了缓,然后站了起来。

    余清韵在给自己的手缠绷带,暗暗咂舌莫立鹤的这个符纸真的太狠了,她只是拿了几秒,刚一触手就感觉钻心的痛,现在手上血肉模糊。

    自从那个厉鬼被解决以后,电梯就开始关上,慢慢上升。

    他们两个互相安静,都只是看着电梯屏幕上的红色楼层数。

    负十八层。

    负十七层。

    负十六层。

    ……

    “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侵占了这具身体主人的皮囊?”莫立鹤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问。

    他不明白,这个女人给他一种安全感,但她却是一个邪祟,一个拥有着温热的,鲜活的身体的邪祟。

    黑暗中,余清韵没有开口回答他。

    她认为自己没有义务向莫立鹤解释自己的情况,况且就算莫立鹤认定她是邪祟,莫立鹤也打不过清醒时候的她。

    “你为什么会把我肢解?”余清韵反问。

    “不是我把你肢解的,”莫立鹤说,“是圆盘当时暴起,自己把你给肢解的,我原本只打算一个符纸让你灰飞烟灭而已。”

    “有区别吗?”余清韵说。

    “至少这样死的时候很干脆。”莫立鹤说。

    余清韵真的搞不懂这个男生的脑回路了。

    “这个圆盘有意识?”

    “算是吧。是师傅传下来的,可能有千年的时间了。”

    “那圆盘原来的主人是你们的祖师?”

    “嗯。”

    圆盘暴起肢解她,为什么?祖师?

    “你来这个酒店的目的就是因为我吗?”

    “一开始是的,现在不是了。”

    “……现在你有什么计划?”

    “带着那些活人逃离这里。”

    “还挺深明大义的。”余清韵语气意味不明。

    场面再次沉默,只有着电梯不断上升的失重感。

    负六层。

    负五层。

    负四层。

    ……

    一楼。

    中途没有再在负地下楼停过,两人心底里同时都松了口气。

    可是电梯也没有在一楼停留打开,而是去了二楼。

    电梯在二楼打开,余清韵抓紧了匕首,伤口摩擦绷带,滴滴血浸染白色绷带。莫立鹤拿着圆盘站在角落里。

    一个尸体倒在电梯前,一颗断头滚碌碌进入电梯里,停在他们脚下。

    不是那具穿着粉红色连衣裙女生的尸体,而是肥硕的,胖乎乎的酒店经理。

    他趴在毯子上,身体呈大字型,脖子处被暴力碾压弄断的,血口处隐约能看到有些移位的白色脊椎骨。

    他的头不是电梯门夹断的,更像是被某种巨力掐断的。

    余清韵和莫立鹤严阵以待了一会儿,酒店经理的头颅滚进来之后就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了。

    余清韵让莫立鹤注意电梯门开关,她走出去弯腰拿起酒店经理的一大串钥匙,那些钥匙都被好好的放在一个夹层包里,跑动之间不会有很大的声音发出。

    她之后又把酒店经理尸体都搜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偷偷藏起来的钥匙以后,进入电梯。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用到他的万能钥匙,余清韵还是选择拿了再说。

    不过,原来躺在酒店经理这个位置的尸体应该是那个粉红色连衣裙女生的。余清韵若有所思地看着慢慢合上的电梯门。

    快合上的那瞬间,走廊对面出现了熟悉的一抹粉红色衣角。

    但这都不关余清韵和莫立鹤的事了,因为电梯现在回到了一楼。

    他们两个出来,在大厅的角落找到了缩在沙发角落里的陈杰三人。

    钟世荣首先开口说:“余姐,你……头受伤了?”

    “没什么大事。”

    余清韵的头确实还在隐隐作痛,轻微的动作都能扯起一阵疼痛。

    但她摸了摸头顶才意识到是刚才那个厉鬼留下的黑血遍布她整张脸。

    黑血干涸,一摸就像是一小撮皮一样掉下来。

    余清韵和莫立鹤坐在沙发上,余清韵顺手拿起桌上的纸巾擦脸,陈杰三人看了看和平相处的两人几秒。

    “余姐,”陈杰说,“酒店经理失踪了,我们刚才听到酒店大厅后面传来一点声音。”

    余清韵点头,说:“我刚才在二楼看到他的尸体了。”

    她举起那一大串钥匙,说:“这一大串里面应该会有一把是酒店的万能钥匙。”

    “小余,”李仁贵说,“现在关于怎么逃出去你有眉目了吗?”

    “我和莫立鹤刚才杀了电梯里的厉鬼,那应该是这个酒店里最棘手的鬼了,我从这个邪祟身上找到了一张被撕下来的纸张。”

    电梯里的邪祟被杀死后就消失不见了,只落下那一张纸张,余清韵在黑暗中眼疾手快把纸张收起来才顾得上当时角落里意识不清醒的莫立鹤。

    没和他说是因为当时还没有后面的交谈,余清韵担心莫立鹤中途抢夺。

    余清韵找到纸张的这句话引得莫立鹤侧目,看向一旁的余清韵。

    看来她一直提防自己。

    “你们还记得你们之前给我留下的二楼两个失踪客人的门吗?”

    “记得,我们原本被莫立鹤追着下楼,让酒店经理打开了这两个房间的门,顺便躲在这两个房间里看了里面的笔记本,然后放回原位。这两个房间都看完以后才碰到要出门的钟叔,正好当时听到楼梯口传来莫立鹤弄出的一点动静,发现他真的追上来了,就直接扯着钟叔进他房间了。”陈杰说。

    钟世荣虽然忘记了之前的那点短暂记忆,但是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对陈杰怒目。

    “钟叔你别这么看我,”陈杰有点尴尬,“谁叫当时你的门还开着,而且我们在走廊里离你的门最近。”

    “有可能我们看笔记本的时候遗漏了哪一本的笔记本上有撕页的痕迹。”余清韵说。

    她把那张纸摊平,那是一张被黑色笔划破的纸。

    字不多,但是写的很大,歇斯底里。

    【长眠才是我们最终的归宿】

    长眠?又是和睡眠有关。

    莫立鹤突然冷不丁开口:“会不会跟睡觉有关?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睡觉。”

    睡觉?这对余清韵来说有点难,她早就练成了肌肉反应,只要是被邪祟困住,她睡眠时间都会很少,而且时刻警惕四周,睡眠很浅。

    余清韵看向陈杰,李仁贵和钟世荣。

    三人或多或少都有了血丝,他们很久没睡了,对于莫立鹤的提议,他们没有异议,不过陈杰和李仁贵主要还是看余清韵的意见。

    “我没问题。”余清韵说。

    她没问题,那么陈杰和李仁贵就彻底没问题了。

    最后几人商量着前往五楼莫立鹤的房间睡。

    “我老早就想说了,这个酒店我只记得只有三楼。”钟世荣说。

    “你的房间怎么会在五楼?”余清韵看向莫立鹤。

    “我的房间是在二楼的。后来拿着圆盘上楼探测,先去了比较浓郁的五楼,发现有个打开的房门,房门上插着钥匙,里面的没有怨气,就在那里贴上了符纸做安全屋,以为要和你有一场恶战,布置好了才去最浓郁的三楼找你。”

    陈杰嘲讽:“然后就碰上了余姐昏迷对吧?”

    莫立鹤没有回答。

    “看来四楼和五楼是凭空出现的,存在即合理。或许我们可以在莫立鹤布置的房间里试试。”余清韵说。

    即使电梯里没了邪祟,但还是有可能会下到那神秘的地下负楼层,所以余清韵几人打算还是走楼梯。

    他们一行人开始爬楼,渐渐的,身后又开始出现了脚步声。

    脚步声踢踏,像是在跟随着余清韵一行人。

    没有人好奇,没有人回头,没有人出声,这一路有惊无险,他们顺利来到五楼。

    莫立鹤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入目一大片黄色符纸贴墙。

    虽然看上去比不上之前莫立鹤拿出的那张红底金字符纸,但深刻领教了符纸威力的余清韵此刻多了点安心。

    房间里一个小小的白色纸人躺倒在地上。

    是之前莫立鹤弄出来的“李仁贵”。

    他弯腰捡起那个纸人,叹了口气。

    “怎么了?”余清韵问。

    “你弄坏了它,我就会受到反噬。”莫立鹤说。

    怪不得余清韵之前在一楼看到他嘴角带血,脸色苍白。

    “你还能折一个纸人吗?我觉得保险起见可以让纸人守在房间里。”余清韵说。

    “可以,但是如果这次纸人还被破坏,我应该不能帮上什么忙了。”莫立鹤说。

    余清韵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让莫立鹤折一个纸人出来。因为余清韵最害怕的就是他们熟睡的时候,有不知名邪祟破坏了符纸然后闯进来。

    “那你还能画符吗?”余清韵问。

    “不能,”莫立鹤说,“画符需要一些特殊颜料,符纸,最重要的还是合适的子时。邪祟困住我们的话,这里面的子时不适合画符。”

    “好吧。”余清韵有些可惜地打消念头。

    莫立鹤把之前那个纸人重新摊开,然后重新折叠。

    所有人都好奇地站在他旁边伸着脑袋看。

    陈杰说:“那些小说里不是都说折过一次的纸就废了吗?”

    “所以那只是小说,”莫立鹤说,“折过的纸还能用,只是纸人会一次比一次弱。”

    陈杰想起之前余姐见面一个绞杀,莫立鹤的纸人就跪了,心里想好像折这也没用。

    只有余清韵知道这个纸人有多厉害。

    她之前绞杀的时候能感觉到自己触碰到的像块钢铁,她是用了死力气才一击毙命的。

    莫立鹤的纸人就像是坦克,打斗的时候行动不够敏捷,但胜在皮糙肉厚。

    在众目睽睽之下,莫立鹤手指灵活折纸,瞬间折好了一个小纸人。

    他把原来指腹上的旧伤口再次弄破,在小纸人的眉心点上红点,之后喊了声:“立。”

    小纸人站了起来。

    “我靠,”陈杰小声嘀咕,“看起来有点酷的样子。”

    “我也觉得……”钟世荣说。

    莫立鹤没有理会他们,聚精会神,手指一直绕啊绕,绕啊绕。

    “他在干吗?”陈杰说。

    “你仔细看。”余清韵说。

    陈杰看了看那个小纸人,惊奇的发现小纸人大了一点。

    小纸人在陈杰惊奇的目光下慢慢变大,同时身上多了点颜色,越来越像,越来越像李仁贵!

    “怎么又是我?”李仁贵说。

    “纸人只能选取周围的人做纸人,你的体格最大,比较好发挥纸人的作用。”莫立鹤说。

    一个房间里就只有一张床,最后几人商量着把被子上的被套放在地上合铺,所有男生一起睡地板,余清韵睡床上。

    纸人乍一看和真人无二,但是仔细看能看出纸人的皮肤,头发还是和真人不太一样。

    就比如它的眼珠子永远不能像人一样那么光亮。

    它就坐在床头柜旁边的椅子上注视着大家。

    余清韵感觉有点怪怪的,说:“纸人会生出自我意识吗?”

    “不会,”莫立鹤说,“纸做的东西,光是大脑构造来说就不允许有意识。”

    他拿不科学的纸人来说科学的大脑构造意识?余清韵无言地看了莫立鹤一眼。

    “放心,”莫立鹤说,“我给它下达了指令,它只会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们,一旦有邪祟侵入,它会替我们阻挡片刻,那点时间够我们反应过来了。”

    余清韵最后半放心半忧虑地看了一下纸人,躺下,睡觉。

    她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但事实是一沾上枕头她就睡着了。

    所有人都在这场梦境里陷入昏睡,没人注意到椅子上的纸人缓缓站起,那双纸质的眼珠子扫了在场所有人一圈。

    像是在挑选猎物一样。

    第49章 梦境

    手指修长白皙,光洁莹润,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完好,却让余清韵有些恍惚。

    艳阳高照,微风清朗,她站在一家酒店大门前,一手拿着一张邀请函,一手提着自己的行李箱。

    余清韵脑子有点空白,她好像忘了什么,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现在,她正拿着一张纸。

    【女儿,妈妈爸爸拿到了这家酒店的住房免费邀请函,没有时间去,正好你在这里旅游,可以免费去住房。】

    纸上夹着一张卡片,卡片上四个红色的毛笔字。

    【瑰梦酒店】

    字体的背景是阳光下的酒店全局图。

    酒店外观整体是红黄色的,黄色的墙面,红色的三角形屋檐房顶,墙体酒店只有顶层的房间设有阳台和巨大得落地玻璃窗。

    卡片背面有五个黑字。

    【免费住房卡】

    右下角有两排酒店经理和前台的电话号码。

    她,是来这里入住的?

    余清韵抬脚,走进酒店大门。

    一进去就看到酒店里三两成群的客人进出,旁边的沙发上也坐着些人,聊天攀谈,吃着点心和茶。

    大厅上华美精致的水晶大吊灯即使没有开灯也显得那么的美丽。

    酒店大厅里无人注意到余清韵,她心头却惴惴不安。

    她,有忘记什么吗?余清韵拿着纸和卡片的左手情不自禁地挡在胸前,感受着自己胸膛里心脏的跳动。

    砰砰砰。

    她拖着行李箱走近大厅里坐在正中间柜台的前台服务人员。

    服务人员穿着黑色工作制服,是一名女性,噙着微笑,皮肤很白很白。

    前台微笑着说:“你好客人,是来住房的吗?”

    余清韵有些不想说话,沉默着点头,然后递给前台卡片。

    前台接过卡片,双手和余清韵的手接触一瞬。

    有些凉。余清韵从指尖开始到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前台在柜台里面看了看卡片,笑容更盛。

    前台说:“客人,这是你的钥匙,在二楼的202房号,可以乘坐电梯入内。”

    余清韵接过钥匙,这次她只是手指轻轻接过钥匙的一角。钥匙和爸爸妈妈给的纸张被她放在口袋里。

    “祝您住房愉快,有个好梦。”

    余清韵走去电梯。

    电梯还没开门,旁边的电梯屏幕闪着电梯楼层。

    五层。

    四层。

    三层。

    电梯在三层停了下来。

    只是二楼而已,没必要上电梯吧?

    余清韵总感觉有些不安,她看了看电梯旁边黝黑昏暗的楼梯口。

    酒店的楼梯是在背光处,加上白天没有开灯,里面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斑驳台阶和灰色墙面。

    她打算走楼梯。

    余清韵拉着行李箱,一点点地把行李箱提上一个个台阶。

    行李箱很重,重到每上一个台阶都需要余清韵双手一起提上去,白嫩嫩的手掌被摩擦着,火辣辣的。

    余清韵总感觉有些不适。

    她的力气未免也太小了?

    等走到了一楼拐弯上二楼的平面台,楼道上方的那扇小窗带来了这个楼道里最亮的光。余清韵看到了平面台上放着一个牌子,挡住上二楼的路。

    她凑近一看,牌子上的红色液体顺着下面流下,像是刚写上去不久。

    【前方楼道施工封停,请乘坐电梯。】

    余清韵看了看上面的楼梯。

    楼梯上没什么施工的痕迹。

    二楼楼梯口有个黑色的东西在动。

    余清韵被吓了一跳,眯眼,仔细看去,疑似有一个人在二楼楼梯口拖着地板。

    余清韵喊:“阿姨,我看见这个楼梯也没什么做工痕迹,我能上去吗?”

    二楼楼梯口上的人没有回应。

    余清韵有些发怵,但是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

    她再次喊:“阿姨,我能走上去吗?”

    二楼楼梯口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像头往下看,看向了余清韵。

    余清韵身子抖了抖。

    她想下楼了。

    余清韵顺从内心,拖着行李箱下楼,动作很快,行李箱“嗝哒嗝哒”的巨大声响不停在楼道间回荡。

    她不敢抬头往上看,不敢和二楼楼梯口的人对视。

    她敢肯定二楼楼梯口上的那个人一直在注视着她。

    余清韵拿着行李箱重新走回了电梯,这个时候电梯的门仍然是关的,但是电梯屏幕上显示着一楼的字样。

    余清韵点击开门按钮,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可能之前下楼的客人们已经走了。余清韵这样想着。

    她走进电梯,摁下关门按钮,同时点击二楼的楼梯按键。

    电梯门开始缓缓关闭,余清韵看到斜前方有一个推着小推车的服务人员朝着电梯走来,似乎也要上电梯。

    小推车上有物品摆放,全部被一块白布遮盖,只能看到隐约上下起伏的轮廓

    随着他的不断靠近,余清韵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起来。

    她为什么总是在害怕?

    余清韵没有点击电梯的开门按键等待那个服务员进来,她让电梯门缓缓关闭。

    当服务员的小推车到达电梯门口的时候,电梯完全关上了。余清韵在最后一刻的门缝里看到那个服务员的眼底里似乎充满了怨毒。

    此刻,独自一人身处密闭狭窄的电梯内部居然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余清韵上到了二楼。

    幸好202号房靠近楼梯拐角处,余清韵拖着行李箱走了几步路就到了房间,拿出钥匙赶紧打开房门进去。

    她扫视了一下房间,干净整洁,没有什么古怪的气味。

    余清韵放好行李箱,打开,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她的衣物。

    余清韵拿了一套衣服先去房间里洗澡,这一路过来,大夏天的,她出了一身冷汗,浑身黏腻。

    出了房间,门外已经是冷白的圆月当空。

    余清韵打开窗瞧着外面的月色,忽然升起了一股要睡觉的冲动。

    她上床,头刚枕上枕头,便进入了梦乡,陷入一片黑暗。

    她是半夜被隔壁的动静吵醒的。

    隔壁似乎传来一个女声,她似乎在和某个人交谈着,时不时情绪激动,声音拔高,吐出的话,余清韵一个也听不清。

    余清韵被打搅美梦,脑袋有些昏沉沉,看着床边前面拉开的窗帘。

    酒店周围的绿化做的很好,她看到了圆月照着那些忽高忽低的树影。

    耳边仍然是那个女生的声音,她一直在说着,最后发展成为了吵架,时不时停顿片刻,像是听着她对面的人说话。

    但是余清韵从头到尾只听到了那个女生的声音,她不知道女生到底在和谁交谈,又是为什么争吵。

    或许女生在和别人手机通话。

    反正余清韵被吵醒后,这一夜都没能再成功入睡。

    第二天一早,余清韵坐电梯准备下楼去和前台沟通换房间或者投诉的事。

    期间她没有在电梯里碰到其他同乘的乘客。

    余清韵下楼,仍然是昨天的那名前台。

    余清韵问:“我昨天刚刚入住你们酒店的,能不能帮我换房,我实在被隔壁吵得有些睡不着觉。”

    “客人,”前台说,“您昨晚睡不着对吗?”

    余清韵说:“或许你的注意力不应该放在这上面。”

    前台只是说:“客人,您昨晚睡不着对吗?”

    那股熟悉的不安开始出现了。

    余清韵说:“对。所以我想和你们酒店沟通一下,能不能换房,我可以出钱,不需要免费了。”

    前台得到了回答,笑容加深,说:“抱歉,酒店是不允许客人入住以后要换房的,给钱也不行,因为酒店客人比较多,房间数量也有些紧张。望客人您谅解。”

    “真的不可以吗?可是我隔壁的房客严重影响到我的睡眠了。”余清韵不死心。

    “那这样吧,”前台说,“待会我会去提醒一下客人您两边房间的房客,让他们今晚安静一些,留给彼此一点清净。”

    余清韵说好,然后再次独自一人上了楼。

    她坐在电梯里,看着缓关上的电梯门,透着最后一点缝隙看着大厅里的人来人往,心下纳闷,为什么客人看起来也挺多的,除了昨天她要上电梯的时候碰到同样也想要上电梯的服务人员,她就再也没有碰到其他同乘的乘客了?

    余清韵回了房间,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外面的动静。

    她打开房门探出脑袋,看到那个前台此刻正站在201号房,走廊尽头是推着小推车的服务人员,刚才的动静就是小推车滚轮弄出的动静。

    这两个员工看上去是一起坐电梯上来的。

    前台敲了敲门。

    201号房很快打开了门。

    201号房的房客说:“有事吗?”

    “您好,是这样的,酒店最近在请人开坛看风水,所以晚上想让客人们安静一些,您看……?”

    201号房的房客不解:“我晚上都在睡觉,压根没有什么声音,这有什么好提醒的?”

    前台点了点头,201号房的房门关上。

    她走到203号房,敲了敲门。

    “谁啊?”203号房的房门没开,“没点客房服务。”

    前台再次敲了敲门,过了一下,203号房的房门终于开了。

    203号房的房主语气不耐烦:“没点客房服务,别敲了行不?别烦得逼我投诉你。”

    “真是很抱歉客人,”前台说,“只是酒店最近请了人开坛看风水,有些忌讳,所以想提醒一下客人,晚上尽量不要弄出什么声音来。”

    203号房房主说:“我自己睡能有什么声音?”

    203房门关上。

    请人开坛看风水是假,余清韵对酒店的反映扰民是真。

    余清韵尽力扯出一个笑容,对着前台说:“辛苦你了。”

    前台说:“不辛苦,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余清韵目送着前台走进电梯。

    酒店的制服看上去材质是偏硬的,前台的背影似乎一直都是很僵硬的状态。

    前台走进电梯,转身面对着余清韵,电梯两侧的门关上。

    前台整个人的行动似乎一直都很僵硬,但余清韵眼下却没有心思多想这件事。

    她轻轻地,悄无声息地关上门,就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东西一样。

    余清韵走到床边,坐在床上,毛骨悚然。

    刚才201号房房主和203号房房主全是男性。

    那么昨晚和人半夜争吵的女声到底是谁?

    余清韵敢肯定昨晚的女声绝对在她隔壁,那个声音的距离是不会错的。

    当天晚上,余清韵仍是一沾枕头就开始入睡,半夜脑子迷迷糊糊的,耳朵再次听到隔壁女生的争吵声。

    真的好吵。

    余清韵的眼皮很沉,她只是睫毛颤了颤,勉强开了一点极小的眼缝,要是有别人在场,根本看不出她睁开了眼。

    余清韵的床头对着大开着窗帘的窗户,窗户没关,外面的风灌进来。

    她似乎,看到了床边有什么东西。

    有人站在窗户外面看着她。

    余清韵瞬间清醒,保持着自己面上的闭眼,只开了两条极细的眼缝,一动也不敢动。

    她连眼缝也不敢关了,就怕眼皮有些颤动引来窗外人的注意。

    窗外是一个女人,余清韵视线模糊看不清面部,但是她能肯定女人现在趴在外面一直看着她的脸。

    女人的实现一寸一寸扫过余清韵的眉眼,身体部位,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睡好觉。

    隔壁的女生仍然在和永远听不见声音的人争吵。

    余清韵开始冒了冷汗,身子有些僵硬了。

    她不敢动,就这么维持着不舒服的姿势,那个女人也不动,静静的趴在外面死死盯着她。

    她想起了白天前台一直执着地问着她。

    【客人,您昨晚睡不着对吗?】

    【客人,您昨晚睡不着是吗?】

    她自己是怎么回答来着?

    【对。】

    最后余清韵就这么睡了过去,什么时候真正地闭了眼也不知道。

    第三天一早,她收拾着行李箱,连房也不打算退了,就希望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酒店,去其他酒店。

    正收拾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极有规律,就像是昨天的前台在敲门。

    余清韵只开了一点缝隙,露出一双眼睛,门外不是前台,而是那个推着小推车的服务人员。

    余清韵说:“抱歉,没点客房服务。”

    那个服务人员眼睛不动,嘴巴却是一直勾着微笑:“客人您误会了,我这次来是代表酒店做个反馈调查,请问昨晚,您还睡得舒服吗?”

    余清韵说:“睡着了。”

    “那您还听见那些吵闹的声音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睡着了没有醒过。”

    服务人员的笑容加深,很满意她的回答。

    “祝您在酒店里的每一晚都能有一个圆满的美梦。”

    余清韵看着他的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想起第一天看到他怨毒的眼神。

    “辛苦了。”余清韵客套地说,然后关上房门,继续收拾东西。

    她必须要赶紧收拾东西出去!

    过了几分钟,余清韵把最后的拉链拉上,立起行李箱,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

    她打开门,刚探头就看到推着小推车的那个熟悉的服务人员站在走廊尽头,没有想要离开二楼的意思。

    余清韵凭白不想让这个服务员看到自己要离开酒店,她一看到这个服务人员心里就发毛。

    余清韵关上门,看了行李箱半响,最终决定还是不要行李箱了,衣服大不了再买。

    她打算空着手下楼,营造出自己只是准备出酒店逛街的样子。

    余清韵一身轻的出门,走去电梯等着电梯。

    电梯在一楼,现在正往上升,她听到身后传来动静,扭头看去,看到对面走廊尽头的服务人员推着小推车朝她而来。

    余清韵的心脏越来越快,开始控制不住的心慌想要逃跑。

    电梯门开了,她赶紧走进去,摁下关闭电梯门的按钮。

    近了,那个推着小推车的服务人员更近了。

    余清韵开始捂着自己的胸口。

    服务人员的小推车卡住了电梯的门。

    电梯门感应,开始打开。

    服务人员进入了电梯,朝余清韵点头示意。

    余清韵没有理会他,因为她现在心慌得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她颤抖着手想要打开电梯门走出去。

    可是太迟了,电梯门在最后一秒彻底关上。

    与此同时,电梯内部的光线全暗,在一片漆黑之中,有什么清脆的东西响了一下。

    ……

    余清韵从刚才的梦境惊醒,脸侧边枕头的触感提醒着她,刚才的死只不过是一场梦。

    她现在有匕首,有恶鬼图纹,能打就打,打不过也能跑得掉,没有像梦境里的她那么绝望无用。

    余清韵慌乱的心定了定。

    她现在眼睛也仍然没有完全睁开,只是开了一点眼缝。

    她发现眼前的纸人不在座位上了。

    纸人在哪?余清韵保持着表面上的沉睡面庞,心下掀起波涛汹涌。

    她想着之前每个人睡觉的位置,她睡在床上,陈杰,李仁贵,钟世荣和莫立鹤一起扎堆睡在她床旁边的地板上,也就是她现在身后那边的床尾的地板上。

    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墙上的符纸被撕下的声音。

    余装作不经意地翻了个身,让自己的身子正面朝上的睡。

    撕着符纸的声音消失,下一秒,余清韵感觉自己呼出的鼻息回到自己的面部。

    有什么东西探到了她的脸上。

    那个东西没有任何呼吸,是纸人。

    纸人在查看她有没有苏醒。

    余清韵坚持着让自己呼吸平稳。

    下一秒,她感觉床铺底下被敲了敲。

    陈杰他们醒了。

    床脚被敲了四下,说明地板上的四个全都醒了。

    余清韵现在有些为难,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制服这个纸人,她只能将纸人灭掉。

    但要是纸人被她毁掉,莫立鹤就会被反噬,战斗力就只剩她一个了。

    床铺底下的细小动静也被纸人注意到,余清韵感觉到自己的呼气没有再打上自己面部了。

    最先动手的居然是莫立鹤。

    他先发制人,拿出圆盘摁在纸人头上,余清韵猜想他的圆盘应该能强行控制失控的纸人。

    陈杰,李仁贵和钟世荣退到一边注意四周的符纸,还有周围的门窗有没有被打开。

    纸人的头被贴上圆盘,它动作僵住,余清韵以为成了,但纸人僵硬了几秒,手再次朝莫立鹤拍去。

    “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莫立鹤说,“保护好那几个人。”

    他手撑住纸人挥来的手臂,向上一翻,圆盘给纸人割喉,将纸人整个头颅割断。

    李仁贵看到长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纸人如此凄惨的遭遇,忍不住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莫立鹤落地,吐出了一口血,脸色更加的苍白了。

    余清韵把他扶到床上休息。

    莫立鹤气若游丝,好像下一秒就能升天,他被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余清韵探了探鼻息。

    还活着,应该一时半会死不掉。

    门板和窗户突然响起剧烈的抖动声。

    “余姐,那些邪祟从窗户缝里想要钻进来!”钟世荣惊恐的声音响起。

    “小余,门口这里也有。”李仁贵现在很紧张,他一边说着一边抄起椅子不停地砸着门缝下的鬼手。

    陈杰学着李仁贵拿着椅子砸这窗户缝的邪祟。

    余清韵看了看房间内部墙壁上的黄底红字符纸。

    原本一大面墙壁都贴着符纸,结果被纸人撕下了将近一半。

    现在外面的邪祟开始暴动,想要强行进入房间,墙壁上的这些符纸齐齐燃烧着,像是在竭尽全力庇护着房内人的安全。

    符纸的纸灰飘散,每一点纸灰落到那些伸进房内的邪祟,都会“滋滋滋”焦着这些邪祟,门板和窗户上被糊上了不少纸灰,抖动的幅度小了不少,弄出的声响也小了不少。

    符纸起了作用,那些邪祟没有一开始那么激进疯狂了。

    余清韵拿出匕首守在门口,让陈杰三人靠近床上的莫立鹤,这个男人肯定身上还有什么自动保命的东西能护住陈杰他们。

    余清韵不打算管窗户了,因为窗户被攻破了她可以在门口打头阵带人冲出去,要是门破了她守在窗户旁,那就只能带着他们飞出窗外坠楼而死。

    余清韵不断斩断门缝周围伸出的许多鬼手。

    门板拍打声,刺耳的抓挠声,外面的鬼哭,整个场面令人头皮发麻。

    在场还保持清醒的人全都精神紧绷,注意四周,可没人注意到睡在枕头上的莫立鹤眼皮不停翻动。

    这是做梦的表现。

    第50章 梦醒

    余清韵身边堆满了许多断手。

    断手横飞,满室震动,时不时有断手飞到陈杰几人身边,都被他们手忙脚乱地躲开。

    李仁贵看着“啪嗒”在地上的手掌,掌心纹路,断开着的黑色断口。经过了寺庙那晚洗礼的他也忍不住胆寒。

    虽然这不是人类的手,但是除了血液的颜色,真的和人手没什么区别。

    李仁贵已经不像刚在寺庙的时候那么怂着了,窗口处的断手逐渐就要深入到达床铺区域,他拿着椅子试图将窗口处伸入的断手怼回去。

    这个场景真的让人忍不住颤抖。

    钟世荣在莫立鹤床边站着干呕,看着陈杰跑去帮余清韵弄开身边的断手。

    余清韵见着陈杰和李仁贵两人自发的帮忙,没有说什么。

    窗外,门外挤满了邪祟,钟世荣真的腿软,只能呆在莫立鹤床边尽量不给他们捣乱。

    他看着余清韵,陈杰和李仁贵,简直不可思议,但又无比佩服。

    这些人,真的不怕邪祟吗?

    钟世荣又联想到之前这群人面对着这座诡异酒店时候的临危不乱。看来也是经历过好几次的人了。

    陈杰和李仁贵面上紧张,心底里也很害怕,就连他们用脚踢着那些感觉软趴趴的断手,心下都是紧张得要命。

    但是他们一看到余清韵用肩膀抵着门板,手下不停斩断着那些断手,无论什么样的害怕都得到了压制。

    这道瘦削的背影支撑着他们,无声的告诉着他们,还有希望,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耳畔的风吹拂,肌肤表层的绒毛清触到了什么。余清韵感觉空气里有一丝不一样的气息在流动。

    她的脸偏了好几个角度,最后确定般地看向床上的莫立鹤。

    “余姐,”陈杰说,“怎么了?”

    普通人的肉眼只能看到窗外和门外堆满着的邪祟和不断伸入的断手,但余清韵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怨气透过门板在房间内部蔓延着。

    那股怨气被莫立鹤吸入。

    他苍白着脸,眼皮不断翻动。

    余清韵想到了自己之前在梦境里做的梦。

    这些邪祟也是在莫立鹤昏迷之后开始暴动,它们为什么会暴动?一定是莫立鹤碰到破局的关键点了。

    她看了看床边的钟世荣,后者满脸的瑟缩,什么事也做不成的样子。

    “小陈,”余清韵说,“不用管我这里,你去查看一下莫立鹤的状况。”

    “余姐,他只是昏迷了。”陈杰说。

    “但是他在做梦。”余清韵说。

    陈杰不可思议地看向床上的莫立鹤。

    好啊,他们在这里拼死拼活抵御着邪祟,可能稍不注意就会死掉,这个人被反噬昏迷了倒还睡觉顺带做了梦。

    怎么这么舒服?

    “我的意思是,”余清韵看到陈杰震惊的表情,“他现在在酒店的梦境里。”

    “他就是破局的关键,今晚能不能活下来就靠他了。”

    余清韵想到自己之前在梦境里的手无寸铁和无力,心底里却忍不住升起忧虑。

    莫立鹤能在梦境里活下来吗?

    怨气源源不断钻入莫立鹤的梦中,他猛地皱起了眉头。

    “余姐,”陈杰说,“莫立鹤现在很痛苦的样子,浑身都是汗。”

    “余姐,他在颤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钟世荣看着有些不正常抖动的莫立鹤,有些害怕地往旁边挪了挪,突然说:“他会不会突然变成邪祟?”

    余清韵看了他一眼。

    “那就把他杀了,”余清韵说,“你们时刻注意他的状态,要是真的有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立马告诉我。”

    “好,好的。”钟世荣哆哆嗦嗦。

    陈杰心底里叹了口气,钟叔连他一个未成年都比不上。

    墙上符纸燃烧大半,只剩廖廖十几张,门板和窗户开始剧烈抖动。

    “小余,窗外的那些手快伸到床边了。”不断退着的李仁贵腰部磕到床沿,发现已经退无可退。

    他看向余清韵,女人手臂不断挥动,每一次的动作都能让鬼手四处飞去,她尽力地不让鬼手伸进来,两三个鬼手从门缝里扒住她的手臂,脖子,要把她往门板上摁住。

    女人脚抵住门板,脚下发力,让自己挣脱鬼手控制。

    “背上莫立鹤,来我这里。”余清韵决定好了。

    李仁贵背好莫立鹤,几人站到了余清韵的身后。

    纸灰翻飞,余清韵狠狠压着门板,说:“待会我倒数三二一,你们就跟在我身后不管不顾的跑,一直跑到电梯里,给我躲进去关上电梯门,明白吗?”

    之前电梯里的厉鬼是她在酒店里见过最强的,厉鬼刚被消灭,仍然有浓郁的怨气在电梯里,一时半会儿消散不掉,现在电梯里绝对没有其他邪祟,那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余,”李仁贵说,“你什么意思?”

    “我在前面开路,最先到达电梯口,护送你们全部进去,”余清韵说,“我垫后。”

    “不是可以一起进去吗?”陈杰说。

    “可以的话那肯定最好。但我们首先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余清韵说,“最好的情况就是我们全部一起进入电梯,卡着电梯那几秒,莫立鹤解除梦境,那么这些邪祟就会消失殆尽。”

    莫立鹤现在反应剧烈,一定是到了梦境里最关键的时刻,他们的生死系在莫立鹤身上,也就在这一刻了。

    “最坏的情况就是邪祟太多门来不及关上,我垫后,你们给我进去。”

    她打算守在电梯口等着所有人进去以后自己再进去,没办法,李仁贵是她要护住的,陈杰和钟世荣更是她承诺过要护住的。

    余清韵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不久前还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生,怎么才过不久就开始护住他们。

    自己有那本事护住他们吗?就现在这种局面,她配吗?

    “余姐。”

    “小余。”

    余清韵没时间废话了。

    “三。”

    “二。”

    “一。”

    她猛地打开门,鬼面显现,黑色獠牙大张,所有邪祟停滞一瞬。

    余清韵跑在最前面,一挥匕首,将前方挡路的一部分邪祟一分为二,踏着满地黑血,迎着落地的肢体,一路奔跑。

    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到达电梯口的时候已经力尽,但机械地挥动着手臂,仍然坚守着电梯口。

    尽管如此,一人之力终不能抵过千军万马。陈杰,李仁贵和钟世荣一路跟在她身后,他们身后仍然涌来源源不断的邪祟。

    几人身上还是受了不少伤,掉了不少肉,钟世荣的手腕骨头甚至都碎了。

    所有人伤痕累累。

    电梯门开了,陈杰,李仁贵和钟世荣赶紧进去,余清韵还在电梯口。

    陈杰看到她在电梯口有些站不稳了,伸出手,想要把她拉进电梯。

    余清韵面对着邪祟,背对着他们,慢慢退后,她的手臂动作越来越缓慢,就像是已经运行多年没有上油的齿轮。

    再好的齿轮也会废掉。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陈杰眼睁睁地看着突如其来的好几个手臂从前方伸出,狠狠包住余清韵的整个后背。

    一个,两个,三个……好多个了。

    余清韵被狠狠拽进邪祟之中,似乎皮肉开始被不断撕咬,浑身疼痛。

    李仁贵直接放下了莫立鹤,要冲出去将余清韵从邪祟堆中救出。

    陈杰红了眼,但还是拼命拉住李仁贵:“李叔你冷静点。”

    钟世荣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两个在这里纠缠,又看向电梯外面。

    外面黑色红色的邪祟疯狂涌动,自从余清韵被拉进邪祟堆里面以后,那些邪祟就像是看见了美味佳肴一样疯狂挤向她。

    余清韵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花苞里正中间的花心,邪祟们不是花瓣,而是组成花瓣的一根根细小纤维组织,密密麻麻,交织相连。

    这朵花糜烂的,令人作呕的,散发着肉香。

    钟世荣趁着邪祟还没来得及进入电梯,眼疾手快用自己另一边还能用上的手摁住电梯关门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关上,但还是有一个邪祟堵住了电梯门口,那个邪祟疯狂地想要挤进电梯。

    他们身上都有伤,已经没人能阻止这个邪祟了。

    陈杰和李仁贵想要用肩膀怼向邪祟。

    下一秒他们看到那朵花苞的中心挤出一个胳膊。

    那个胳膊很长,好几块肉已经消失,隐约能看到里面白骨,手指的两三跟指头只能看见那白森森的指骨。

    那个手精准地抓住邪祟,快速将它扯离电梯门口。

    他们一眼认出那是余清韵的手。

    那个堵在电梯里的邪祟被这个胳膊拉进了邪祟堆里。

    也只有余清韵会这么做。

    电梯门缓缓关上,陈杰和李仁贵像没了魂一样瘫坐在地,这次不是害怕,是失魂落魄。

    在他们心里,就相当于一起过命的大哥就这么没了。

    陈杰“呜呜呜”地就哭了出来。

    下一秒,所有人只感觉眼中白光一片。

    —

    陈杰睁开了眼,是酒店三楼房间豪华的吊顶图纹。

    他现在正睡在三楼豪华房间里床尾的小沙发上。

    他这是,逃离出那个诡异的酒店了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紧起身看向床上的人。

    他看到了余清韵靠坐在床上看着他,额头上已经干掉了的毛巾被挂放在床头柜上的洗脸盆边沿。

    “余姐。”陈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眶里直接进了水。

    “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余清韵面色沉静。

    她床单底下的手一直在不停发抖。

    清醒着,被活着硬生生地撕咬,这是她第一次经历这个,她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上的应激,不停的抖动。

    幸好她之前在阴鬼路的时候被诅咒了,在邪祟堆里被硬生生啃食分尸,濒死之下撑到了莫立鹤破除梦境。

    “扣扣扣扣扣扣扣”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李仁贵焦急的声音传来:“快开门,小余怎么样了?”

    陈杰赶紧走过去给李仁贵开门,李仁贵拎着大袋的塑料袋,里面有余清韵要换洗的衣物和许多的医药物品。

    他看到余清韵完好无损地靠坐在床上,松了口气,把大袋的东西放在床铺旁边。

    余清韵身上维持着他们刚把她背回来的模样,双臂有着已经痊愈得差不多的伤口。原本是满手的绷带,但之前昏迷的时候已经被陈杰拆下来擦了擦伤口,防止流脓。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李仁贵说,“我一醒就来就发现我睡在小余房门门口了。”

    余清韵躺下,把自己的身子藏在被子里,一举一动疼得都感觉自己的身体要断开,就像被肢解一样。

    余清韵看了看窗外的夜色。

    “我还有些不舒服,休息一下。”余清韵忍不住抱紧自己的两边手臂。

    陈杰和李仁贵见状,就对余清韵说他们两个就在隔壁两个房间,有事就打电话叫他们,然后离开了房间。

    余清韵蜷缩起来,肩膀,胳膊肘,手腕,脖颈,大腿根,大腿膝盖和脚腕,这些关节处都是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是被人砍断了一样。

    之前被肢解放在行李箱里面的疼痛感再次袭来,只不过上次的肢解只是断了大腿根和肩膀,而这次像是断了好多关节。

    被分尸的感觉好痛苦。

    余清韵疼得不知道过了多久。

    耳畔传来一道清透的男声低笑:“这就是你在那小路上得到的诅咒吗?”

    “真不知道这算是你的造化,还是你的催命符。”

    “你,”余清韵疼得咬紧牙关,腮帮子鼓起,“什么意思?”

    “寺庙里那石像让你能躲避邪祟,那条路上的女人让你能拼接自己断掉的肢体,”风霁月向床上的余清韵低头,漂亮剔透的眼睛直直望进余清韵的心底里,“你可是从中受益匪浅啊。”

    “说人话。”余清韵说。

    “血肉之躯的普通人是难以承受邪祟的诅咒。一个诅咒就能令人爆体而亡,所以这才叫诅咒,”风霁月说,“一个,两个,三个,或许算上这次,四个?你活了下来,我感到很惊喜。”

    “显然你的身体能容纳的诅咒比普通人多,但你终究只是一个凡人而已,就算不死,身负诅咒的你也活不了多久。”

    “背负诅咒地生活着,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在透支生命。你只有两条路,一是最终爆体而亡,二是体面的英年早逝。”

    “而且,你不想知道你身上的那群恶鬼图纹是什么吗?”风霁月说。

    余清说:“不想。”

    她不想让自己和这个满嘴半真半假的风霁月在交谈之中处于被动,免得怎么被他弄死的都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风霁月都是不可信的。

    “但你肯定想知道怎么活下来,而我能让你活下来。但是我有个前提条件,我之前也说过,那就是你要帮我找回我其他的身体部位。”风霁月说。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能让我活下来?”

    “因为我研究过像你这样体质的人。”

    “那人活下来了?”

    “不出意外,是的,”风霁月还是那个笑容,但是余清韵感受到了他君子雅意皮囊下的冷意,“她获得了永生。”

    “世上没有真正的永生。”

    “那是你没有见到过而已。”

    “如果我能永生,我一定会自杀。”

    “永生有什么不好的?”风霁月不解,“阳光,雨露,山光水色,烟雨朦胧,世间万物一切美好,你永远有时间去享受这美妙的人生。”

    “我觉得人来这世上走一遭,过完这一生就弥足珍贵了。”余清韵试图和风霁月说话,转移注意力,减轻身上的疼痛感。

    “你阅尽了这世上的美景?尝够了珍馐佳肴?用过最上好的绫罗绸缎?”

    “人欲难填,我不敢说我无欲无求,但永生是贪心的。”

    “你这叫愚蠢,不叫知足。”

    风霁月说:“那位故人你又作何解释?”

    “要是人家自杀了呢?”

    “不可能,”风霁月说,“没有人会在获得永生后自杀。”

    “我就会。”

    余清韵笑了起来,说:“永生会很痛苦,和人们产生羁绊,看着一个个身边的人逝去,我宁愿和他们一起化为烟雨,尘土,随风飘散,共存于世。”

    风霁月说:“那是你,不是她。”

    这次的谈话不欢而散,余清韵没有正面答应风霁月帮他收集他的身体部位,躺在床上忍着难受,缓缓入睡。

    结果没睡多久,她被酒店外面的声音吵醒,一醒过来,身上被分尸的疼痛已经消失了。

    余清韵缓缓起身,她发现自己没有像前几个副本一样高烧昏迷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解除酒店梦境的是莫立鹤。

    酒店外面响起的是救护车的声音,还是急救。

    余清韵站在落地窗的阳台外面看着底下,看到这个救护车她就知道酒店里有人出事了。

    这次被拉入酒店诡境的人就有他们几个而已,陈杰和李仁贵没问题,不知道钟世荣的手腕会不会苏醒以后恢复如初,还有莫立鹤的反噬。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酒店里有人突发疾病或者突发其他意外事件。

    救护车已经开走了,余清韵刚出阳台也看到了旁边两个阳台的陈杰和李仁贵。

    余清韵出来得有些晚,也只能看到救护车的背影,根本没机会看到被抬上担架的是谁。

    后来余清韵又陆陆续续看到三辆救护车来到酒店,不知道什么原因,余清韵发现自己眼睛看的清晰了。

    她先后看到了酒店经理,粉红色连衣裙女生和一个不知名男人被抬上救护车。

    酒店底下还站着不少人,有上夜班的酒店人员,还有不少路上凑热闹的路人。

    每个人都很合乐热闹,让余清韵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短短几天,她已经经历了好多,看着眼前的太平盛世,竟然有些像隔着泡泡屏障一样看着自己的伊甸园。

    很不真切。

    “余姐,你出来有些晚了,刚才第一个被抬上去的是莫立鹤。”

    “是第一个救护车吗?”余清韵说,“那有点奇怪。”

    毕竟他们醒来后发现梦境里的伤口不会带到现实。

    “我也觉得奇怪。”陈杰说。

    “对了,”余清韵说,“最后一个被抬上单担架的男人是谁?”

    长得也不像钟世荣啊。

    “是之前一个无辜被假扮成小陈的邪祟杀死的男生。”李仁贵说。

    他这么一说,余清韵才想起来自己变成鬼面图纹指引着李仁贵和陈杰见面的时候听过陈杰说这件事。

    既然钟世荣没有去医院,她本身也没有被啃食分尸,说明从梦境出来以后一切都会恢复如初,那莫立鹤又是为什么上救护车?

    这个疑问留到了第二天,余清韵的房门被人敲响,她打开一看,是钟世荣。

    这个男人因为之前和她上过三楼拿到她的背包和风霁月的头颅,所以知道她睡在这个房间里。

    “我猜可能是这间,没想到真被我猜对了。”钟世荣起的比陈杰和李仁贵还早。

    他昨晚也是看到了那些救护车,然后瞬间反应过来余清韵还活着。

    “怎么了?”余清韵说。

    “没什么,我想着好歹也是过了命的交情,想加你和陈杰,李仁贵三人的联系方式,交个朋友,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可以找我,要是没有你们,我昨晚肯定死了,”钟世荣说,“我不太清楚他们睡哪间房,所以过来这里敲敲门碰运气找你。”

    钟世荣觉得昨晚的事及其离奇,危险恐怖,回味起来很刺激,但要他再体验一遍,他肯定腿软秒死。

    不知道是钟世荣敲门的声音太大,还是陈杰刚脱离酒店邪祟的纠缠,精神紧绷。钟世荣和余清韵没说几句话,陈杰的房门就开了。

    陈杰只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眼睛谨慎地看向外面,然后看到了余清韵和钟世荣。

    “吓死了,我在猫眼里啥也看不到,又只听到模模糊糊的一点声音。”陈杰说。

    余清韵说:“不用太紧张,你这几天最好听些舒缓的音乐或者做做运动放松一下,一直精神紧绷会出问题。”

    “好,知道了余姐。余姐早,钟叔起这么早啊。”陈杰打招呼。

    钟世荣拍了拍陈杰肩膀,说:“真是抱歉,我之前被吓到了,脑子就真的暂时失忆忘记你和李叔了。原先也看过别人说的短暂性失忆,我还半信半疑,这回自己算是体会一遍了,现在我全想起来了,真是对不住啊。看来这次的遭遇给了我新书很好的灵感。”

    “新书?钟叔你是作家啊?”

    “作家算不上,就是个写书的。”

    陈杰来了兴致,和钟世荣聊了起来,没过一会儿就加了联系方式,钟世荣也和余清韵加了联系方式。

    李仁贵现在还没醒,陈杰说李仁贵有起床气,他事后会把钟世荣的联系方式给李仁贵的,听到陈杰的话,钟世荣才离开了,现在是早上七八点,还很早,余清韵又继续回房睡觉,陈杰见状,也回房继续睡回笼觉。

    余清韵打算今天拿到莫立鹤的住院病床号,然后去问问他在梦境里到底梦见了什么,他又是怎么破局的。

    还没去问警察就找上门了,还是和莫立鹤有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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