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难受,你带我去看大夫好不好?求求你,我不想死……”


    手无力地垂下,小姑娘说完便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烛君燃抱着人坐到树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醒醒。”


    池落靠在他的肩上,呼吸微弱,身上冷汗涔涔。她的眉心因痛苦越皱越紧,双手也微微颤着,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小姑娘疼的眼泪不自觉落下,烛君燃一脸凝重,再次拍了拍她的脸:“醒醒,落落,醒醒……”


    他第一次叫小姑娘的名字,很不适应。但叫了一声后,怀里的人动了动,不再像先前一样死气沉沉。他犹豫了一下,继续唤了两声:“落落,阿落。”


    小姑娘忽然抓住他的胳膊,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哥,我疼,我要吃止疼药。”


    哥?原来小姑娘还有亲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在烛君燃的印象中,“亲人”便是人族中那最为可笑的存在。


    脆弱而短命的人聚在一起,繁衍生息,亲族壮大,最后不满足于人族居所,开始觊觎神的地方。


    神诞生于天地创立之初,与天地同寿,从不需要“亲人”。


    那小姑娘口中的“哥哥”最好已经死了。若没死,他可以送他一程。


    烛君燃没有“止疼药”,他见小姑娘一直痛苦地在那哼哼唧唧,烦躁地蹙了蹙眉,将自己的神力试探着往小姑娘体内送了一些。


    他力量受限,先前对付云翎宫的人消耗过度,此时所剩不多。把神力分给小姑娘后,他这幅身躯又开始因为想要强行融合那刚从渡灵湖找回的神骨而遭到反噬,五脏六腑如烈火灼烧一般难受。


    好在“神骨融合反噬”的折磨他已经受了十年,早已能面不改色地忍下这些痛苦。


    小姑娘肉/体凡胎,无法完全吸收他的神力,但至少,死不了了。


    烛君燃摸了摸她的手腕,体温已经降下来不少,心跳也不似之前急促。


    他正探着小姑娘的脉动,忽然掌心一空……


    池落清醒时发觉自己的手被少年握着,立即抽了回去,一脸防备地护在胸前。“你抱着我做什么?”


    她病还没好,声音不大,但话中满满都是对少年的抵触和厌弃。


    烛君燃体内还撕心裂肺地疼着,听到小姑娘的话不由得气血攻心,差点没忍住。他咽下到嘴的血腥,抿了抿唇,沉着脸没有回答。


    池落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好像病倒了,摔到了他怀里,也就明白了少年抱着她的原因。


    那他之前摸自己的手腕,是在监测心跳么?就像初遇时她对他那样?


    一想到少年当初可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差点拧断她的脖子,池落心里那点因误会少年产生的一丝愧疚之情便都消失了。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想离少年远一点。但伤口疼,身子虚,头昏脑涨,病还没好。


    “喂。”池落努了努嘴,语气依旧不太好,但已经不像刚醒来时那般满含厌弃之情。“我之前伤的那么重,你都能让我痊愈,这次能不能也帮我把伤治好啊。我要是死了,你可就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贴心的同伴了。”


    她在赌,赌少年不想让她死。


    虽然还不清楚原因,但他没抛下她,就说明这个“毒咒”,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


    贴心?


    烛君燃忽然后悔让小姑娘醒过来了。求他时还这么理直气壮,当真不怕死。


    “我说过,我只会杀人。”


    “那我当初怎么好的?”


    “我在你身上下了毒咒。我的人,不能是死人。”


    “你你你竟然刚见面就给我下咒?!”池落虽然猜到这咒早在她去渡灵湖前就有了,但她没想到竟然这么早。手绞着衣袖,她深吸几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下扇少年一巴掌的冲动。


    但换句话说,少年好像真的不想让她死。她清了清嗓子,微笑着提议:“那你要不先把咒解了?然后再重新施展一次,那我不就好了嘛~”


    烛君燃禁不住笑了,但那笑不达眼底,转瞬化成了冷如寒冰的嗤笑。


    “你试探我?”放在小姑娘腰间的手倏然收紧,他箍着人靠近了自己几分,随后低头覆在小姑娘耳边,阴恻恻地开口:“我说过,这咒唯死可解。你要么死,要么此生此世都只能呆在我身边。”


    说完,他没有急着放开,而是凑近闻了闻小姑娘身上的血气。


    比之前少了一些,但还有。哪怕有他的心脏在身上,小姑娘也没能吸收多少神力,她的旧伤也没能彻底痊愈。


    人神有别,所以当年那群凡人才想尽一切办法将他的神力化成了能被人吸纳的“灵气”。


    池落的确想试探一下那毒咒是否真的解不开。既然被识破了,那也没什么好羞愧的。


    他害她,她反抗,人之常情。总不能让她被害了还笑着当少年的奴仆吧。


    她觉得少年是好人时才会主动靠近,现在少年坏成这样,她很反感他的靠近和触碰。尤其在他放狠话威胁她的时候……


    池落气鼓鼓地用手去推少年的胸膛,一动不动。她又猛地抬头撞向少年的脸。


    这次倒是把人顶开了,但头磕在他冷硬的下巴上,更疼了。


    这一下没怎么伤着少年,反倒激起了她郁结在心的愤懑之情。


    “你个乌龟王八蛋,遇上你算我倒霉。”活了这么多年,池落还是头一次骂人。


    她还病着,脾气不好,脑袋也迷糊,说话开始不管不顾:“你就是个披着美人皮的蛇蝎男,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干嘛坑害我啊。人生这么长,世界这么大,我才不会呆在你这个煞神身边一辈子。你干脆杀了我好了,反正已经死过一次,我不怕你威胁。”


    池落越说越气,越想越委屈,眼周涌上酸涩的感觉,不多时便泪如泉涌。“早晚有一天,我哥会来接我,到时候我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你肯定死的很难看……”


    小姑娘噼里啪啦说了很多,烛君燃却只冷冷地问了一句:“你哥在哪?”


    “我哥在……”池落吸吸鼻子,声音蓦地低了下去。“我哥在哪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和他只能活一个。”


    “凭什么?”小姑娘惊得怒目圆睁。


    “凭你在我怀里。”少年没有焦距的眼中不见一丝旖旎情/欲,他说这话时,只是在冷漠地叙述事实。


    池落愣愣地在他怀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完全无法理解他的逻辑思维。


    “在你怀里怎么了,还不是你害的。”她顿了顿,又问:“你认识我哥吗?”


    “不认识。”


    那凭什么啊,凭什么她和池霄宇跟这少年无冤无仇,就必须死一个?


    池落开始在少年怀里胡乱踢打。她现在没多少力气,打在少年身上不痛不痒,但她就是不想忍了。“你杀了我算了,反正我也不知道我哥在哪。我要是知道我哥在哪,也不会落到你手里。”


    池落不知道他信没信,但总归不能告诉他池霄宇的下落。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好事。


    小姑娘骂了一会儿骂累了,就不骂了。她现在脑子困顿得厉害,一边担心自己惹到少年被他报复,一边又觉得少年没必要杀她。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风冷飕飕地吹在身上,还没痊愈的池落抖得哆哆嗦嗦。哪怕是坐在少年腿上,她也尽量和他保持着一点距离,没有贴过去,只是抱着自己的胳膊抵御寒风。


    热度从少年腿上和手上传来,她屏息凝神,生怕自己忍不住索取更多……


    烛君燃任由小姑娘闹腾了许久,默不作声。此刻见人终于安静下来,又听到她冷得牙齿都在打颤,不由得出声嘲讽:“我还以为你会说上一整晚。”


    池落“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去看他那张讨人厌的脸。


    她实在没精力同他吵了,伤势加重,身子冷的难受,头里却像烧了把火,说不出的煎熬。


    烛君燃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发现她又发烧了。人的身体如此脆弱,照这么下去,可能挨不过多久。


    也许真的需要给小姑娘找个大夫。


    烛君燃横抱着人站起身,朝关陵镇的方向走去。小姑娘晕乎乎地靠在他怀里,嘴里时不时溢出几句要远离他的话,但身体倒是很诚实地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贴。


    冷冷清清的月光穿过光秃秃的树梢照到俩人身上,反而生出了一种轻柔的暖意。


    池落偶尔会醒一下。


    她能感觉出自己正被人稳稳抱着,那人胸膛宽阔,手臂温暖有力,很有安全感。


    她贪恋着温暖舒适的怀抱,有时想起这怀抱的主人是谁,又禁不住恨的咬牙切齿。


    若是少年没有用毒咒威胁她该多好。这样的话,他们说不定还能是朋友。现在想来,那少年从一开始对她就只有利用而已。


    “你到底是谁?”池落声音很轻,仿若自言自语。“为什么偏偏是我?”


    少年脚步微顿,良久才回答:“我的心在你身上,所以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怀里的人呼吸渐沉,已经再次昏睡了过去,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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