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胜一局,何清质一开始心情还挺好,但是越往家走吧,他就越觉得这事情膈应人。
当初分地是按各家人口分的,但田地的好坏远近都是个人抽签决定的。原主手气好,抽到的两亩地不光水口好,离着村子也近,所以他当时说要把地租出去,整个村子总共有十来户人家愿意跟他租的,而原主最后会把地租给刘望才家,为的就是刘望才一家都是村里出名的老实人,又都会种地。原主觉得把地租给他们不会被坑,更不会糟蹋了地。
可谁能想到,老实人他也有不老实的时候呢。这两年,原主有没有去田里拿菜,刘望才家心里应该都知道,可他们家就一次都没提过这件事。
是,原主当初是说由他自己去拿,所以他自己不去拿也怪不到你刘望才家头上来。但你刘望才一家每天上田下田都要经过原主家门口,时常手里还拿着瓜啊菜啊的,怎么就好意思一点都不给原主呢?别说原主经常不开火,给了也不吃这种话。就算原主真不吃,放在那烂了,或者扔了呢,又能怎么样。吃不吃是原主自己的事情,给不给看得则是你们的心意。
好,你们一家老实头,想不到这些,这也没关系,反正原主日子过得糊涂,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亏,何况都是过去的事了,何清质也管不到。
但今天这事,何清质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钱来娣明显是那种占了便宜还卖乖,惯会得寸进尺的人,如果他今天就这么算了,往后刘望才一家只会占便宜占得更加理所当然。而且还会给村里人传递一个很不好的信息,那就是他何清质是一个可以被占便宜的傻子。
这对何清质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因为他是个外来户,在村里本就属于最容易被欺负的那类人。比如当初,原主就差点被欺负的成了流浪儿。如今村里人不欺负他,是因为他成了混混,他们怕他,但他们要是知道他这个混混实际是个外强中干的傻子,往后怎么样可就难说了。
所以不管怎么样,今天这件事何清质都得好好说道说道。
打定了主意,何清质回家后给自己快速做了个午饭,然后吃完了就跑去了老村长家。
老村长家就在村子东面石桥边上,是新建的一排六间青砖大瓦房,房子围墙建的高高的,院子里宽敞明亮,看着要比白家的老房子更气派许多。
大中午的太阳最旺盛,何清质过去的时候老村长一家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不过谁都没有干坐着。老村长的妻子和三个儿媳妇坐在矮桌前做绣活,老村长则和两个儿子坐在另一边忙着打家具,看半成品应该是一个梳妆台。
何清质猜测这应该是给老村长的小女儿打的,老村长刘德顺总共有三男两女五个孩子,其中三个儿子和大的女儿都已经结了婚生了孩子,目前只剩下一个二十五岁的小女儿刘凤兰还没结婚,不过那姑娘有个谈了两年的对象,何清质估摸着该是日子定了,所以老村长这边就开始准备嫁妆了。
这是大好事,但本家没有把消息放出来之前,外人是不能乱说的,所以何清质就装作没看出来一样走进了院子,边走嘴里边热络的喊道:“村长爷爷,王奶奶,叔,婶,你们都忙着呢?”
“何子来了啊。”刘德顺正在刨木板,看到何清质进来就抬起头问道:“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有点小事想跟爷爷商量一下。”何清质笑嘻嘻说道。
刘德顺看他满脸带笑不像有什么急事,就说道:“那你先坐会儿,等爷爷弄好手里这点活再说。”
“爷爷您只管忙您的,我也不急,正好在这晒会儿太阳。”何清质说着一点也不见外的在矮桌旁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老村长的妻子王竹英也是个被原主哄住的老人家,她一见何清质就放下手里的绣活笑的说道:“何子吃饭了没?正好你满仓叔还没回来,锅里给他剩了饭,奶奶给你盛点吃吧。”
何清质对王竹英也很亲近,见老太太要起身给他盛饭,忙说道:“奶奶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不过我满仓叔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快一点了吧。”
刘满仓是刘德顺和王竹英的大儿子,也是青石村现在的村长,他以前当过兵,后来受了伤就退下来了,是个很能干很有眼光的人。就是脾气臭了点,不怎么看得惯原主吊儿郎当的模样,常不常要教训原主几句,弄得原主都有点怕他。
不过何清质是不怵他的,这种暴脾气直肠子其实不难相处,只要顺毛捋就行。何况他又不是原主,不会吊儿郎当的,自然也不用担心会被骂。
听何清质说自己已经吃过了,王竹英也就不忙了,她继续拿起绣活,一边绣着一边说道:“你满仓叔今个儿一大早就去镇上粮管所了,说是什么要买新稻种,可这大冷天的哪有什么新稻种啊。我也不懂,就让他自己忙吧,反正一天天的就不爱待在家里。”
王竹英的大儿媳吴丹桂听到老太太略带抱怨的话,有些好笑的替丈夫解释道:“妈,您听岔了,满仓不是去买稻种,他是昨天在报纸上看到有人研究出了新的稻种,种出来产量要比我们现在种的还多,所以想去粮管所问问来年能不能买到这种新稻种。”
王竹英听了撇了撇嘴说道:“这样啊,那也不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啊,也不怕饿的慌。”
何清质看着老太太一心惦记儿子的样子也觉得好笑,便说道:“我满仓叔今天估计是在镇上吃午饭了,奶奶您不用担心他会饿着。”
“我可不担心他。”王竹英心里担心,嘴上却并不承认,只说道:“我就是说他这么大的人了,不回来吃饭也不知道打个电话,那饭热在锅里不废柴火啊。”
王竹英的二儿媳孙芳听到婆婆嘴里三句不离自己的大伯子,心里十分不耐烦,她瞅了一眼自己只知道埋头干活一句话不说的丈夫刘满囤,嘴角撇了撇,然后挂起笑脸看向何清质跟他搭话道:“何子,听说你中午和钱大婶在田里吵了一架,是不是真的?”
这话一出口,院子里的人都看向了何清质,刘德顺直接眉头一皱问道:“何子,你二婶说的是真的?”
何清质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农村传递流言蜚语的情况这样严重,他不过是和钱婆子说了几句话,连口角都算不上,竟然过了两三个小时就被人传成吵架了。
想到自己昨天才满村子说要改邪归正,何清质顿感满心无奈,赶紧把刚才的事给说了一遍,然后对刘德顺说道:“我来找爷爷其实就是为了这个事,这地当初租出去的条件大家都是讲好的,可现在我看钱大婶似乎对那些条件不太满意,想来望才叔也是这样想的。正好我年纪也大了,地里的活也该学起来了,就想着干脆把地收回来自己种。只是望才叔家这两年把那两块地侍弄的很好,我现在突然要毁约,这话总不太好说,就想着跟爷爷商量商量,看着是怎么办才好。大家邻里邻居的,我也不想最后弄得不愉快。”
刘德顺听了何清质的话心就放了下来,点点头说道:“何子看来确实是有长进了,这话说的不错,你望才叔这两年没少在那两块地上费工夫,你猛地对他说不租了,他肯定是不乐意的。”
这话说的王竹英就不高兴了,她冲着刘德顺哼了一声说道:“他刘望才还不乐意了,他有什么脸不乐意。这两年全村上下谁不知道何子这两块地租的吃亏,之前是何子不计较,他们家的日子又确实过得艰难,我才不理论。如今这是怎么的,欺负何子没长辈撑腰是不是,还占便宜没够了。要我说就该把这田收回来,不然再种下去这地说不准就要成他们家的了。”
刘德顺被老妻甩了冷脸,气得后仰了一下说道:“你这个老婆子急什么,我也没说不收回来呀。”
王竹英听了这才满意,赶忙推了推何清质说道:“行,那这事就托给你办了,何子还不快谢谢爷爷。”
如果刘德顺能出面办这件事那当时是最好不过的了,因为原主当初把田租给刘望才一家是没有签订合同书的,如果何清质去谈,刘望才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还有一家子在村里的根基,未必能轻易开口同意把田还给何清质。但刘德顺这个老村长出面就不一样了,一方面是老人家自己在村里有威严,另一方面他有个当现任村长的大儿子,所以刘望才家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肯定是不敢胡闹的。
何清质明白这个缘故,立刻凑到了刘德顺面前,使出原主小时候的那套哄人手段,抬手敲着刘德顺的后背撒娇道:“爷爷您就帮帮我呗,爷爷你就行行好吧,爷爷——”
原主长大后就很少和刘德顺这么亲近了,所以何清质猛地这么来一下,刘德顺顿时心就软了,笑着连声说道:“好好好,爷爷给你去说,保准帮你办好。”
“谢谢爷爷!”
得了刘德顺的保证,何清质敲背的动作顿时更卖力了,那殷勤的模样,把满院子的人都给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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