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了衣服摊子,买好了给老太太的大围巾,何清质又想拉着刘志去逛了布料摊子。但刘志一看布料摊子前也挤着一堆女同志,就摇着脑袋不愿意去,还指着脏兮兮的鞋子说道:“何子你可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和那些女人挤在一起了。你是不知道,我刚才被她们踩了好几脚,现在脚丫子还疼呢。所以你要看你自己去看,我帮你去买烟叶子,这样还能逛快点。”
这个时代男女同志之间还是习惯保持一点距离的,刘志不愿意在女人堆里挤来挤去也是可以理解的。
何清质就说道:“那你替我去买一下,挑好的买,回来了我再给你算钱。”
“行,买完我再倒处逛逛,半个小时后咱们在供销社门口碰头,行不?”刘志说道。
“好,那就一个小时后见。”何清质点了点头。
两人商量好碰头地点后刘志就跑开了,何清质一个人在几家卖布料的摊子那抄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料子最多的那家摊子前。
说是料子多,其实一个摊位也就摆了三四十匹料子,其中一半还都是涤纶布料。涤纶布就是的确良料子,因为造型鲜亮、结实耐用,价钱还比传统的棉布要便宜,所以在这个时代特别受欢迎。
除了的确良,摊子上也有一些棉布,还有少量适合这个季节使用的卡其布、灯芯绒和毛呢料子,这些料子颜色就几种,一眼望去不是黑的就是灰的,再不然就是深蓝色、深棕色,堆在一起看着灰扑扑的。
摊子老板是个特会做生意的男人,他手里一边给一位大妈扯着布,嘴里给另一位大婶算着钱,眼睛还能留意其他的顾客,他见何清质停留了许久就招呼道:“小同志,你想买什么布啊,有喜欢的可以抽出来尽管看没事,看上了价钱好商量。”
何清质对着老板笑了笑,指着那些确良布料问道:“的确良什么价格?”
“左边那几匹样式最时兴的三毛五一尺,右边的是三毛一尺,你看要哪匹,我帮你扯。”老板说道。
三毛到三毛五一尺布,听着倒是不贵,不过以现在的物价来算,却也不便宜。这里的布都是小幅的,幅宽大概是一码,一个成年人做件衬衫起码要七到八尺的布,按三毛一尺扯七尺来算,一件衣服就要两块一毛钱。如果一个工人一个月收入二十块钱,那做一件衬衫就要花掉至少十分之一的工钱,这还不算人工费,可不是不便宜。
何清质忍不住摸了摸裤兜里的钱,然后指着三毛钱一尺的那些料子说道:“这匹大红的,这匹粉红的,这匹紫色的,还有这匹嫩绿的,各帮我扯一尺。”
买布的人多了,但是这么买布的老板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看着何清质不确定的说道:“只要一尺?小同志,没说错吧,这么点做衣服可不够的。”
“不做衣服,我有其他的用处,你帮我扯吧,每样一尺。”何清质说道。
老板听了面上还有些不确定,他一边把何清质指定的四匹布从布堆里抽了出来一边说道:“行,我帮你扯,不过小同志,我可要提前跟你说好,我这里的布没有质量问题,扯下来后可是不给退的。”
“知道了,你扯吧。”何清质点了下头,然后直接掏了一块二出来放在了布摊上。
老板一看动作就爽快了起来,拿起木尺拉着一量,然后刷刷几下就把布给扯了下来。
买好了需要的布料,何清质才把目光重新移到了毛呢布料上,然后拉出了其中一匹黑色的看了看。
老板一见何清质对价格较为昂贵的呢料子感兴趣,就更热情了,他一边把扯下的布卷起来用绳子捆好,一边就对何清质说道:“小同志想买呢料子啊,我这里的呢料子都是顶顶好的,绝对没有一尺是次品,要是你拿回去发现布料有问题,只管到我家里来找我。我叫王三宝,就住镇上那条石板街那边,我包退包换。怎么样,这个也来几尺不?”
“料子确实是好料子,就是颜色太少了。”何清质说道。
王三宝听了就说道:“我这颜色还少啊,小同志你去供销社看看,他们今年这种呢子布总共就进了两个色,一个黑的一个蓝的,更没得挑。不过你如果真心想要,我家也有别的颜色,粉的、大红的、嫩绿的、咖啡色的都有,还有几款格子布料,这些布要的人多,我一拿回家就卖了个七七八八,现在每样就剩十来尺了,我也懒得拿出来,你如果想要就去我家看看也行。”
听到王三宝的话,何清质挑了下眉问道:“这么说来老板你的布和供销社是一个地方进的?”
供销社进货的地方都是大厂子,这时候个人能去大厂子进到货这本就是令人得意的事情,所以王三宝也没什么避讳的,挺了挺腰板说道:“小同志耳朵真灵啊,可不是一个地方进的吗。不瞒你说,供销社那里的进货路子我都有,他们没有的路子我也有,不是我夸口,这石安镇里,没人比我家的布更多更全了,所以我这里的布,你尽管放心的买,保准错不了。”
听王三宝的话不像是骗人,何清质就起了心思。他想做衣服买布料花费是大头,如果王三宝这里的料子比供销社更全,他们倒是可以合作合作。
供销社是国营单位,布料质量肯定有保证,但是从原主的记忆里也可以看出来,供销社里的布料种类很少,有的布料款式几年都没变过,去那里买的话选择余地太小了。主要那边还不能讲价,不管买多买少都只能按标价算钱,以何清质现在的经济状况来说真是挺大的负担。如果跟王三宝买的话就不一样了,除了在质量方面要多留意些,其他都比供销社要好,单单价格方面,就能比去供销社划算上很多。
何清质这样想着就说道:“我今天还有事要忙,不方便和老板多聊,老板家是住在石板街对吧,改天有空了我去老板家好好谈谈,你看行吗?”
王三宝一听就知道这可能是个大主顾,脸上笑容顿时又热情了几分,忙说道:“当然行啊,你只管去我家找我,我天天都在家。我家好找的很,院子里长着一颗枇杷树,一颗石榴树,门口还搭着葡萄棚的就我家,你一进石板街就能看到。”
离开布料摊,何清质也没兴致再逛其他的摊子,他转了个身,准备直接去供销社那,但是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
就在拐角处的小巷子里,何清质看到了一个由十来人组成的缝纫机小队。
这是这个时代特有的街头缝纫摊子,因为这个时候缝纫机非常昂贵,还需要缝纫机票,买得起的人很少,但是大家对穿衣的需求量却很大,所以许多人就搬着自己的缝纫机,带着一把剪刀,一根皮尺,几块画粉片来到街上做起了流动的街头裁缝。
别说,这种小摊子看着虽然简陋,但生意却出奇的好。现在这条小巷子里就围着二三十个抱着布料等着量尺寸的顾客,大家伴着踩缝纫机的哗哗声,嘻嘻哈哈的聊着天,倒是十分的热闹。
作为服装设计师,看到熟悉的场景,何清质感到特别的亲切,忍不住就拐了进去。
过来做衣服的客人很多都是刚从布料摊子上过来的,有个大婶见何清质手里就提着一小叠五颜六色的布料子,就玩笑道:“这位小同志,我刚看你在布料摊子前逛了半天,就买了几块巴掌大的料子,怎么你也要过来做衣服,怕是不够吧?”
何清质这人性子也有点自来熟,见人家和他搭话,他就接话道:“婶子这话可不对,谁说过来就一定要做衣服了,看看也可以的嘛。”
这大婶年纪大了不喜欢年轻人反驳自己,听到何清质这么说,就不高兴的哼了一声道:“看看,这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处对象,要挑顺眼的。”
时下男女思想观念还不太开放,年轻人谈到处对象问题总会比较害羞,如果这大婶是对别的小青年说这话,怕是能立刻把别人给气走。但这种程度对何清质根本什么都不算,他一点都不在意这位大婶不怎么友好的语气,笑嘻嘻说道:“婶子你这话说的,这买布做衣服可不就比处对象难多了,对象处着不合适能分手,这布料子要是挑的不好,再找了个手艺差的裁缝,那做出来的衣服可是退不回去的。”
这时候的人哪听过这种玩笑话,所以何清质这话一出口,边上的人就都被他给逗乐了。跟何清质说话的大婶也维持不住板着的脸孔,笑着指着何清质说道:“你这个小同志啊,你也不怕说出来以后找不到对象。”
何清质本来也没觉得自己能在这时代找到对象,就毫不在意的说道:“找不着就找不着呗,这年头处了对象就买不起新衣服,没了对象啊,我至少还能穿上新衣服。”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响亮的哄笑。
边上年轻的女裁缝原本正要裁衣服,结果听了何清质的话给乐的拿着剪刀的手都抖了起来,她怕剪破了客人的布料子,就忙把剪刀放了下来,然后扶着缝纫机边笑边说道:“这位同志,你可行行好吧,别害我剪破了别人的布料子。”
何清质也注意到了女裁缝刚才手抖的样子,忙说道:“不好意思啊这位师傅,耽误你干活了,你接着做,我不说了。”
女裁缝是个爱说话的,她笑顺了气就对何清质说道:“这位同志,你可真有趣,我们认识一下,我叫何娟娟,石安镇人,你呢?”
何清质是个很乐意交际的人,见何娟娟这样大方热情,就伸出手说道:“何娟娟同志,很高兴认识你,我叫何清质,青石村人。”
“你也姓何,真巧,咱们五百年前还是本家呢。”何娟娟握着他的手摇了摇,然后问道:“所以何清质同志,你现在是要在这里接着看下去吗?”
何清质正想跟何娟娟打听一下裁缝的手工费怎么算呢,就说道:“是啊,我再看看。”
何娟娟闻言又笑了起来,她对着何清质手里那几块布努了努嘴说道:“说吧,这些布你要做什么,看在朋友的份上这次手工费给你算便宜点,你说怎么样?”
何清质心想这姑娘可真够自来熟的,不过这种人确实适合做朋友,就热络的说道:“何娟娟同志,你对朋友都这么好吗,是不是做你的朋友都可以做便宜衣服?”
“当然不是。”何娟娟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只给你一个人的待遇。”
这话说的,要是换个年代,何清质都要以为何娟娟是在撩他了。不过这年头是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只是何清质还是弄不明白何娟娟的意思,就说道:“这是为什么?”
“这当然是因为……”何娟娟捂着嘴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我要是给你算贵了,怕你穿上新衣服后就处不上对象了。”
何清质:“……”
这处对象这件事是过不去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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