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娟娟是个聊天的好对象,何清质不过和她聊了一会儿,就把现在裁缝的手工费价目表都给了解了个一清二楚,然后何清质就发现裁缝们的手工费实在是便宜的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现在的裁缝做一件普通的衬衫裤子收费大概在□□毛钱左右,外套要贵一点,但是一般也就两三块钱。和他以前随随便便做件衣服就几万几十万的定价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就这样,在现在裁缝也是非常吃香的职业,用何娟娟的话来说,她少得时候一个礼拜做三五件衣服,多的时候能做十件左右,平均下来每个月能赚二三十块钱,虽然常常起早贪黑,可一个月的工钱就抵得上一个工厂工人了。
她这还不是老裁缝呢,要是手艺出名的老裁缝,安安稳稳的待在家里就能有接不完的生意,赚不完的钱。
像他们镇上一个姓王的老裁缝就是这样,这位王师傅民国时期在沪市一家洋人开的西服店里跟老师傅学手艺,那做衣服的本事是顶呱呱的,如今人家就待在家里专门给人做西服,做一套据说要收三五十块的手工费呢。虽然西服这东西是慢工出细活,但是再慢一个月也总能做出一套来吧,手工费也不多算,就算一套三十块,这日子也比这些每天出来摆摊的小裁缝们舒服多了。
何况人家一个月也不可能真的就做一套西装,像王师傅这样的老手艺,周边十来个乡镇都找不出一个来,找上门来找他做衣服的人啊,多的都数不清呢。所以人家那赚的钱啊,也是多的数不清呢。
至于倒底怎么个数不清法,何清质是不知道,不过这位王师傅绝对是他现阶段的人生目标。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何清质这才离开去了供销社,他到的时候刘志已经守在了那里,正蹲在角落里欢快的啃着一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甘蔗,见他过来就招了招手说道:“何子你要吃不,给你掰一半。”
何清质还挺喜欢吃甘蔗的,但他以前吃都是让水果店的商贩削好皮切成小块后的,像这种一大节没削皮的他可不乐意吃,既费牙又粘手,就摆了摆手说道:“我不吃,嫌烦。烟叶呢?”
“在这呢。”刘志从屁股后面拿出了一个报纸包着的小包裹晃了晃说道:“切好的上好烟丝,一块五一斤,够老村长抽到过年的了。”
“挺好,一块五是吧,我给你钱。”何清质点了点头,掏出了钱递给刘志。
刘志收了,反手又塞了五块钱给何清质:“拿着买擦脸油,挑贵的买,最好是沪市来的。”
“明白。”何清质收了钱转身就进了供销社。
供销社一直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之一,不过今天镇上的人都忙着逛集市,所以百来平的店铺内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客人。没有顾客需要招呼,大部分的售货员就靠着柜台聊着闲天,这里头说的最起劲的就是刘德顺的大女儿刘美兰,何清质站在门口就能听到她的哈哈笑声,特别有辨识度。
刘志给何清质使了个眼色,自己率先走过去招呼道:“美兰婶,老远就听到你在笑,有什么好事啊,这么开心。”
“哎呦,刘志,何子啊。”刘美兰放下了手里的搪瓷茶杯,朝两人挥了挥手问道:“你们两个来买什么?”
“何子来买擦脸油,我妈让我来买点点心。”刘志说道。
这年头的男性是没有护肤概念的,所以男的来买擦脸油那多半就是有别的用处,刘美兰听了一双眼睛就看向何清质,脸上带着八卦的笑容问道:“何子,你买擦脸油做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擦脸了,何清质这个曾经的精致boy坦坦荡荡说道:“美兰婶,这大冬天的脸干,就想买点擦脸油擦擦。”
何清质这模样看着可不像是有八卦的样子,刘美兰就没了兴致,语带嫌弃道:“你一个大小伙子,涂什么擦脸油,买个蛤蜊油吧,新到的货,九分钱一个,够你用一冬天的了。”
蛤蜊油是一种装在蛤蜊壳子里的油脂类护肤品,这东西在这个时代特别流行,再过几十年超市里也常常能看到它的身影。何清质没用过这玩意儿,但他知道这里面主要应该就是矿物油脂,这种东西何清质疯了才往脸上涂,他可不想闷出一脸青春美丽疙瘩痘来。不过用来涂手还是可以的,他们做设计师的也是很在乎手部保养的,毕竟很多布料都很娇贵,如果手上皮肤毛糙那可是要碰坏的。
卖日化用品的柜台和刘美兰站的柜台隔了十来米,何清质走过去的时候站在柜台后面的女销售员已经把装蛤蜊油的纸盒子拿了出来,对着他说道:“喏,刚开的盒,同志你自己看着挑一个吧。”
虽然蛤蜊油上面的标签印着净含量,但是因为蛤蜊壳大小不太一样,所以很多人在买的时候还是习惯性挑壳大的买。何清质是不在意的,他随手拿了一个壳子花纹顺眼的出来,然后对着售货员说道:“同志,我还要买两瓶面霜,你给介绍一下都有什么牌子的吧。”
女售货员很热情,她听到何清质还要买面霜,就转过身从后面的货架上拿了四个小盒子放到柜台上,一一对何清质介绍道:“我们这有四种面霜,从左到右分别是友谊牌雪花膏两毛一一瓶,百雀羚雪花膏两毛三一瓶,雅霜雪花膏三毛七一瓶,以及上海牌珍珠霜一块钱一瓶。我们这卖的最好的是友谊牌雪花膏,这款雪花膏不仅便宜,净含量也最多,一瓶有一百一十克,百雀羚雪花膏和雅霜雪花膏就只有四十克。上海牌珍珠霜卖的也挺好,但是一瓶只有五十克。同志,你看看要哪种,我给你包起来。”
要哪种,何清质他哪种都不太想要。
作为精致boy,何清质必然是个护肤品大户,他以前的梳妆台上虽不至于全是贵妇产品,但也都不是什么便宜货,现在让他用这种几毛一块的护肤品,他真的有点不太乐意。
不过现实就是这么个情况,要么不买,要么就只有在这四种里面选。所以犹豫几秒后,何清质果断要了两瓶最贵的上海牌珍珠霜。当然,其中一瓶是帮刘志买的。
买完了面霜,何清质又辗转到了生活用品柜台那,买了一小包手缝针,几小卷和刚买的布料同色系的缝纫线,还有五十只黑色的一字发卡,五十根牛皮筋,二十个别针,总共花了三块钱。
卖东西的售货员没见过谁一下子买这么多发卡和皮筋和别针的,收钱的时候就特别提醒了一遍,跟何清质说他们这里卖出去的东西不存在质量问题是不能退的。
这些都是何清质用来赚钱的材料,他当然不会退,所以掏钱掏的特别痛快。
只是掏完之后何清质就麻了,因为他的口袋里现在只剩下四块两毛钱了。而这四块两毛钱里,只有两毛是他自己的,剩下四块都是属于刘志的。
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再想了想自己穿越前丰厚的银行存款,何清质忍不住有些悲从中来。
不过何清质倒底是个乐观的人,所以很快他就打起了精神,他告诉自己只是暂时没钱而已,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他努力去赚钱,那些失去的银行存款早晚都会回到他的口袋里的。
何清质干脆利落的买好了东西,转头去找刘志,准备打道回府,却发现这家伙还在点心柜台那磨叽。不知道他为什么买斤点心能那么久,何清质有些不耐烦,就走过去看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刘志正在挑碎点心。
其实是刘美兰给他开了个后门,供销社的点心都是四两粮票买一斤,刘志剩下一斤四两的粮票,原本想买三斤半的点心。但刘美兰听他说点心是家里自己吃的,就跟他说店里有些不对外卖的碎点心,他们内部人员买是□□票一斤,如果刘志想买,她就帮他说一说。
这种好事刘志肯定不会错过,在他看来点心这东西碎不碎的都一样进肚子,自家人吃又不讲究样子,能省粮票干嘛不省,所以就决定花六两粮票买三斤碎点心。
不过这种碎点心都是供销社晚上关了门后才会处理的,大早上的这些都还放在点心箱子里没人管呢,所以刘美兰就让点心柜台的售货员把箱子给搬到了柜台上,让刘志自己挑好点的拿。
这么做其实挺讨人厌的,毕竟以优惠价格买店里瑕疵产品属于员工内部福利,刘美兰要是给自己家人占着便宜也就罢了,连村里人都帮着占便宜,这事就有点过了。
要是换做别人,这会儿供销社里的员工早就要甩脸子了,但对着刘美兰,他们却是敢怒不敢言的。因为刘美兰的公公是镇上工商局的领导,虽然职位不高,但也管着供销社的事情,供销社里的人巴结她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为了这种小事跟她闹矛盾。
显然刘志也是知道这里关窍的,所以拿着箱子慢条斯理的挑着点心,一边还有心情听刘美兰讲镇上的八卦。
何清质没心情听这种乡野八卦,也懒得过去帮忙挑点心,就靠在柜台上百无聊赖的盯着外面的街道。
现在时间也才八点多,外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从供销社的大门望出去,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这些人虽然身上都穿着朴素的衣裳,一个个看起来都土里土气的,但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身上也洋溢着幸福的味道,仿佛对生活充满了热情和希望。
这种精神状态是后世的人所没有的,何清质看着这些人脸上单纯的快乐,忍不住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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