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干着活,时间过得飞快,到傍晚的时候何清质就吃到了萝卜丝馅的汤圆。


    青石村这边汤圆分两种,有大汤圆和小汤圆,今天刘家做的萝卜丝馅汤圆就是大汤圆,一个个有小孩拳头那么大,皮薄馅多,咬一口里面的汤汁就溢了出来,香的何清质一口气吃下去了四个,撑得肚子溜圆。


    可吃了这么多,他的胃口在刘家人眼里也绝对算小的了,因为刘家的男人们吃的就比他都要多,比如刘满仓,他一个人就吃了足足十个汤圆。


    不过这也不奇怪,这年头的人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平时干的活又多,饭量就尤其的大。而刘满仓本就长得高大壮实,又当过兵,胃口不大才奇怪。


    吃完汤圆天就黑了,何清质回去还要干活,就没在刘家多待,只跟刘满仓和刘满囤家两个孩子玩了会儿就回去了。


    这时候村里家家户户已经亮起了灯,不过路上还是昏暗的让人看不清,何清质对这里的道路都不太熟悉,怕自己会绊到铺路的碎石头,也不敢走快,就慢慢的往家里挪,花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了村口。


    这边没有房子遮挡,借着月光,道路倒是看得清楚些,只是有些过份安静了。


    何清质穿越来的第一天,也是独自一人从村里出来,那个时候村里人基本都睡了,整个村子比现在还要安静,但当时他脑袋晕乎乎的,心里只想着快点回去休息,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但今天刚走到这条路上,他就感觉这村口处仿佛安着一道结界,站在结界里面就能感觉到村里的烟火气,可一出了这结界,就只剩下了一片渗人的静寂。


    何清质本来不信鬼神之说,但他毕竟亲生经历了穿越这种异事,便难免有些多想。加上他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村外这一片地方在以前是有过老坟地的,虽然破四旧的时候都给挖了,但这会儿还是忍住有些背后发毛起来。


    偏这时,从不远处芦苇从里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响声,“嘎吱、嘎吱、嘎吱”,听起来就像有什么东西拖着破败发锈的身体正在缓慢的靠近这边。


    何清质的脑海里顿时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些曾经看过的恐怖电影里的场景,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胡思乱想,然而身体却诚实的做出了反应,他整个人像炸毛的野猫般跳了起来,然后疯也似的往家跑去。


    几秒钟后,在何清质跑远之后,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白琼安骑着一辆老旧的自行车从芦苇丛后面拐了出来。他的大衣半敞着,整个人向前弓着身,看起来骑的有些吃力,不过他的神色却并不疲惫,相反,他的脸上多了一丝平时少有的笑意。


    白琼安现在的心情确实很不错,自从林老师被学校劝回家处理婚姻问题后,白琼安就被迫负责给林老师原先教的几个初二班上课,但他是初三班的班主任,初三的孩子们马上就要考高中了,他整天忙着管他们的事情都来不及,哪有多余的功夫教初二的孩子们,所以这几个月来他每天都过得筋疲力尽,说实话要是再这样下去,他都怕自己会累病了。幸好今天来了新老师,他身上的担子总算可以卸下了。


    白琼安轻快的踩着踏板,没多久就到了家。这个时间点,刘老爷子已经吃完了晚饭,正坐在堂屋里听收音机。白琼安刚把自行车推进院门,就听到了屋里传来的评书先生说故事的声音。讲的是三国演义,也不知道是哪段,反正里头正打着阵仗呢,评书先生的声音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听着特别的带劲儿。


    不过收音机里头清零哐啷闹得再响,刘老爷子也没有错过院子里的动静,他一听到自家大门被推开了,就朝着门外喊道:“小安,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爷爷。”白琼安应了一声,一边把自行车推到了院子里的杂物房内。


    刘老爷子听到白琼安的声音,就调低了收音机的音量,继续问道:“你今天不是不用看晚自习吗,怎么又这么晚回家?”


    白琼安停好了自行车,出来锁了院门后才回道:“学校请的新老师今天过来了,校长专门让食堂的大厨整了一顿简单的欢迎宴,请了全校的老师参加,我是在那里吃完饭才回来的。”


    刘老爷子听了“哦”了一声,问道:“就是那个顶替林老师的?”


    “嗯,就是他。”白琼安从堂屋的桌子上拎了热水瓶往脸盆里倒了点水,一边把毛巾泡进去一说道:“林老师一直解决不了家里的事,学校总不能一直等下去。”


    “这林老师也是可怜,遇人不淑。小安,爷爷跟你说,你以后结了婚,可要做个好男人,不能像林老师的丈夫一样。”刘老爷子说道。


    白琼安擦脸的动作顿了一下,垂着眼睛说道:“爷爷,我还早呢。”


    刘老爷子听了这话,不赞同的摇摇头说道:“哪里早,过了年你就二十三岁了,村里像你这么大年纪的年轻人好多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我看你也该慢慢找起来了,不然好姑娘都要被别人挑走了。”


    “那就慢慢找吧。”白琼安垂着头拧着毛巾心不在焉的说道。


    白琼安这态度刘老爷子可不满意,不过年轻人感情上的事情他一个老头子也不好多说,就干脆换了个话头说道:“你把自行车拿回了,修的怎么样?”


    “还成,修车师傅尽量帮我弄了弄,现在骑着没什么问题,就是一直有声音。”白琼安说道。


    “自从上回被你表爷爷家的宝贝孙子借过去摔了一下,这车子就跟散架了一样总是有声音。我看你干脆找个时间去买辆新车吧,这车子还是我年轻时候买的,用到现在早就旧了,你一个老师整天骑着不像样子。”刘老爷子说道。


    白琼安连忙拒绝道:“爷爷,咱们家这辆车子旧是旧了点,可还没到退休的时候呢。要是有钱,我看不如买台电视机回来,这样你在家待得无聊的时候,可以看一看电视解解闷。”


    刘老爷子听了就笑着说道:“亏你想得出,谁家钱多的烧得慌,买电视机来解闷?再说你爷爷这双眼睛也不行了,可看不了电视。说起眼睛,我这里正好有事要你帮忙。白天我去你有生叔那帮他做了点篾活,不小心把裤腿给刮破一点,刚才我想补一补来着,结果那线愣是半天没穿到针里头去。现在你回来了,正好帮我穿一下,我把裤子补好了明天好继续穿。”


    老爷子说着就打开了桌上放着的一个破旧的铝制饭盒,从里面拿了个插着针的线卷出来递给白琼安。


    白琼安伸手接过线卷,却发现老爷子的手不知道什么变得粗糙了起来,有几根手指上竟然还开了裂。老爷子退休前在县交通局担任水泥路办公室主任,是吃笔头饭的,一双手可从来没这么粗糙过,现在变成这样,白琼安难免有些奇怪,就皱了下眉头问道:“爷爷,你的手怎么了?”


    “我的手啊?”刘老爷子把手伸到眼前看了看,满不在乎的说道:“人老了都这样,手会变得又干又粗,天一冷还容易开裂,没什么的,等冬天过了就好了。”


    “裂了多痛,还是得注意。”白琼安说道。


    “那我回头买个蛤蜊油涂涂。”刘老爷子说道。


    一说蛤蜊油,白琼安就想起了刚才那个在路上撒欢疯跑的身影,眼前也浮现出了白天对方塞给他蛤蜊油时那副带着狡黠笑容的脸孔来,忍不住勾了下嘴角。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盒蛤蜊油放在桌上说道:“我这有蛤蜊油,爷爷拿着用吧。”


    “你买了啊,那这盒就给我吧。”刘老爷子点了下头,又见白琼安拿着线卷不动,就催了一句:“你倒是别光说话,快帮我把这线给穿好了。”


    白琼安却把线卷重新放回了铝饭盒里,然后弯腰盖上饭盒盖子说道:“爷爷,你这手不好,眼睛也不好,大晚上就别缝什么裤子,不如明天让崔婶用咱们家的缝纫机帮你踩几脚算了。”


    刘老爷子听了摆摆手不高兴的说道:“这点事哪好意思特意让人家帮忙的。”


    “那我明天拿镇上去,让街上的裁缝给补一下。正好再帮你把裤腰改小一点,上次你不是说裤腰有点松,穿着老爱往下掉吗?”白琼安说道。


    刘老爷子听了还是不高兴,“啧”了一声说道:“明明家里有缝纫机,还要出去找裁缝,真是浪费钱。我说小安啊,咱们家现在就缺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听到刘老爷子又要扯到处对象的问题上去了,白琼安赶紧打断他的话说道:“爷爷,我还要备课,先回屋了,你早点睡啊!”说完就跑回了自己房间,躲起来了。


    刘老爷子看他那样,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抱着收音机也回了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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