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儿媳妇想什么王竹英知道,无非是想让她家满囤跟着满仓学开拖拉机,好弄个拖拉机驾驶员当当。这拖拉机要是他们自家买的,满囤想学,王竹英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可这拖拉机是村里出钱买的,那这事就不好弄了。


    村里买的拖拉机,就是村里的财产,那开这个拖拉机的自然而然就成了村里的员工,这就相当于捧上了个铁饭碗了。一个铁饭碗会有多少人抢,不用想就知道。所以这个活他们家就不能插手,不然准得出事,这村子里可从不缺那些爱眼红爱在背后举报的人。


    所以王竹英就当自己没听懂孙芳话里的意思,笑着说道:“买拖拉机开拖拉机都是村里头的事情,我这个老太婆可管不了,让满仓自己操心去吧。我啊,只管这面粉磨的好不好,汤圆煮的好吃不好吃。”


    吴丹桂也机灵,赶紧接着话就说道:“妈,你放心,这面粉啊,我肯定磨的细细的。等会儿这萝卜丝馅你来调,咱们多放点油进去,一准好吃。”


    “行,我来调馅。一会儿把美兰带来的肉切一点下来,剁点肉沫加进去,吃起来才好吃。”王竹英说道。


    何清质也不管这婆媳三个话里的机锋,只对着王竹英撒娇道:“奶奶,那我可要放开了肚皮吃了,你可别嫌我吃得多。”


    “不嫌,你爱吃多少就吃多少,今儿做的多,不用客气。”王竹英笑着说道。


    孙芳见王竹英不接她的话,心里十分气愤,只觉得王竹英这个婆婆的心偏到了咯吱窝里。


    当初他大伯刘满仓从部队里回来,她婆婆可是成天的撺掇着公公把村长的位置让出来的。现在轮到她男人了,她婆婆不帮着想办法找工作就算了,他们自己想法子找了,却还不同意,真是比后娘还不如。


    孙芳越想越气,忍不住就把手里的萝卜剁的乓乓响。


    吴丹桂瞄了孙芳一眼,心里也有些不高兴。这个弟媳妇心里想什么,她也是一清二楚,无非就是觉得公爹把村长的位置传给了满仓,没传给满囤,所以不痛快罢了。


    可她孙芳也不想想,村长是想当就能当的吗。这又不是她公爹选村长那会儿,只要村里开个选举大会,社员们投个票就能把村长职位给定下来。现在村长可都要政府任命才能当的。满仓能当上村长,那是因为他正好从部队复员回家,组织上本来就要给他安排工作的,这才有机会接任这个村子位置。要是换了别人,哪可能当得上啊。


    吴丹桂这么想着,也不搭理孙芳,只跟着何清质说话,问他放桌上的是什么东西。


    “早上去逛了逛大集,见着有人卖烟丝,就给爷爷买了一包。还给奶奶买了块方巾,挺漂亮的,现在戴正合适。”何清质说道。


    吴丹桂不过是随口问一句罢了,没想到何清质又送东西过来,一时间倒是有些不好接话了,便拿着眼睛去看刘德顺和王竹英。


    何清质想着给他们送东西,两位老人当然是高兴,只是想到他自己连条好点的被子都没有,却还给他们买东西,便又有些生气。


    刘德顺放下手里的锯子,抬起头就数落道:“你这孩子,我又不缺烟丝,你买这个干什么,有那闲钱不如给自己买点吃的用的呢。这么大的孩子还整天乱花钱,不懂事。”


    “就是,好端端的给我买什么方巾,我又不是没得戴。你都给我带回去,我们可不收。”王竹英也说道。


    何清质早知道两位老人不会愿意收,就说道:“我以后肯定不会乱花钱,这次难得买一回,你们就收下吧。反正退是肯定退不掉的,现在集市都散了。你们要是不收,我拿回去也没用啊,我又不抽这老烟丝,也不戴方巾,白放着也是浪费东西。”


    何清质这样一说,两个老人也没办法,王竹英没好气的拍了下何清质的胳膊,说道:“行,我们收下,以后可不许这样了,我和你爷爷什么都不缺,用不着你买东西。”


    “嘶!”何清质装作很痛的模样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然后嘿嘿笑着讨好着说道:“知道了,奶奶就别生气了,快点磨面粉吧,我还等着吃汤圆呢。”


    “好好好,等会给你一碗最大的。”王竹英说道,面上已经换了笑模样。


    这头何清质在村长家说着闲话,那头刘武柱已经跑回了家里。他一脚踹开了家里的大门,把手里的篮子和筐子往地上一扔,就冲着正坐在院子里和三个媳妇做针线的钱来娣吼道:“妈,看你做的好事!”


    钱来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给吓了一跳,手里的针一不小心就戳进了指甲缝里,虽然戳的不深,却也疼得她吸了口凉气,顿时火冒三丈,头也没回就朝着刘武柱骂道:“个小猢狲,又不知道在外头被什么人欺负了,回家拿你老娘撒气。个吃白饭的窝囊废,我生你不如生根棒槌。”


    嘴里骂着,钱来娣站起身来就要去扯刘武柱的耳朵,想着好好教训这个混小子一顿,却正好看到了地上摔坏了的篮子和筐子,眉头一竖立即问道:“这篮子和筐子是哪里来的?”


    刘武柱红着脸回道:“何清质给的,他当着村里人的面给的。”


    其实刘武柱不说,钱来娣也知道。这家里大到桌椅板凳,小到针头线脑,每样东西不管什么样子钱来娣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何况这个篮子和筐子是她专门找出来的,上面的名字刚写没多久,她只瞧一眼就能认出来。


    所以她也没管刘武柱说了什么,气冲冲就要往外走,边走嘴里边骂道:“个小瘪三,老娘好心好意给他送东西,他还摔坏老娘的篮子和筐子,我倒要去找人评评理,没得这么欺负人的。”


    “妈你干什么,你别去,东西是我摔坏的!”刘武柱见她要去找何清质骂架,急的赶紧跑到门口伸手拦在大门上。


    钱来娣听了脚下步子一顿,伸出一只手在刘武柱脑袋上狠狠戳了一下骂道:“你摔的,你脑子进水了摔东西?!”


    “我脑子没进水,我替你觉得丢人!”刘武柱又气又委屈的说道:“你在篮子里装了半篮子谷糠,人何清质在空地上当着大家伙的面一起给了我,你不知道大家伙儿怎么笑话我,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老娘做什么了,老娘好心给鸡蛋还给出仇来了?”


    钱来娣是没想到何清质会把这事情给捅出来,她这两年在何清质身上占便宜占多了,就觉得何清质好欺负,是个吃了亏也不晓得的蠢货。虽然前两天为了摘菜的事情,何清质提出了要把那两亩田给收回来的话,但钱来娣心里头觉得何清质躲不过他们家的算计,所以也没太当回事。因此早上刘望才让她准备一篮鸡蛋的时候,她就毫无顾忌的在篮子里动了手脚。本想着何清质这回大概也要吃个哑巴亏,谁晓得何清质却学乖了,非但没有中计,还把她在鸡蛋篮子里动手脚的事情给捅了了出来,在村里人面前给她难堪。


    钱来娣心里顿时又气又急,叉起腰就骂道:“个小流氓,他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还要别人给他上供不成?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不过是个没爹没妈的野种,老娘的鸡蛋就算拿去喂狗也不给他吃。老五,去把你几个哥哥从外头叫回来,让他们去拿小瘪三家里,把你爸拿过去的东西原模原样拿回来。他不想把田租给老娘,老娘还不伺候了。”


    说着钱来娣就推了一把刘武柱,催他去找几个哥哥,只是她刚推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而打她的人就是刘望才。


    因着何清质没答应把田继续租给他们,刘望才心里本就窝着一团火,他嘴上虽没言语,可心里其实也责怪钱来娣没事找事招惹何清质,引出这么多事来。只是他嘴巴向来不利索,吵架从来吵不过钱来娣,所以就算有意见也只能窝在屋子里自己生闷气。


    如果刘武柱没把钱来娣在送鸡蛋上搞鬼的事情嚷嚷开来,这肚子火刘望才自己憋个几天也就灭了,偏刘武柱给嚷了出来,刘望才心里的火顿时就冒了出来,想也没想就从屋里跑出来甩了钱来娣一巴掌。


    “闹闹闹,这个家就要被你闹完了,你还嫌不够是不是?”


    感觉到脸上的疼痛,钱来娣先生不敢置信看着刘望才,等回过神来后,就伸手戳着刘望才鼻子尖哭喊道:“刘望才,你敢打我!”


    刘望才被钱来娣的指甲戳的鼻子一阵刺痛,他不由自主往后仰了一下,然后黑着脸说道:“打你还是轻的,要不是你,哪有这么多的事。不就是几把子菜,你全让那小猢狲摘了又能怎样,非要闹,看看现在闹成什么样?”


    钱来娣听了立即撒起泼来,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腿哭喊道:“好你个刘望才,你个杀千刀的老混球,老娘我整天辛辛苦苦看着那两亩地我是为了谁?要不是你没本事,只能靠着那两亩地多赚几个钱,我至于抠那几把菜几个蛋吗。老大老二的孩子明年就要上学了,老三家的过个把月也要生了,老四来年春天要订亲,老五得想法子找个营生,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用钱来办。你现在嘴里说的倒轻巧,不要闹,不要闹,我问你,不闹哪来的钱?哪来的钱?”


    刘望才被说的连连后退,好不容易攒起的气势顿时消失一空,最后只能无力的坐到了钱来娣身旁的台阶上。这事钱来娣虽然不对,但她有句话说的对,没了何清质这两亩田,钱要从哪里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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