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气氛十分古怪。
木姨娘勉强维持着脸上的表情,终于明白王妈妈和怜蓉说起她时为何神色异常,这么个又俗又艳的玩意儿是怎么入了阿宴的眼的?
“婆婆。”循柔自来熟地走了过去,担忧地看着她,“我瞧着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要是身体不适可得早点说,我们村里的葛大娘就是一口气没喘上来,一下子就死翘翘了。”
她连说带比划,说到紧要关头,双只手往两边一甩,啪的一下到了木姨娘的下巴上。
“哎呀,婆婆你没事吧,你说你怎么拿脸往我手底下凑呢,这下打着了吧,都红了呢。”
“姨娘。”李怜蓉惊了一下,急忙走过去。
循柔嗔怪地瞥了她一眼,“我说妹妹,你别挤了,我给婆婆揉揉就好了。”
木姨娘推开循柔伸来的手,脸色十分难看,“够了!”
循柔对着李怜蓉,小人得志地道:“听见没,婆婆说你够了。”
李怜蓉从来没见过这种女人,“你……你……”
木姨娘缓了一下,不悦地道:“别再叫婆婆了,阿宴既未娶你又未纳你,这声婆婆叫得太早了。”
闻言,循柔拍拍心口,“吓死我了,婆婆你这么严肃,我还以你不喜欢我呢,原来是因为称呼。早晚的事嘛,早叫晚叫都一样的。”
简直是痴心妄想,就凭她还想做她的儿媳妇,木姨娘看了循柔一眼,头疼得厉害,“阿宴是国公府的公子,即使要娶妻也要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的姑娘。”一个寡妇可不配。
循柔听完,蹙着黛眉想了一下,“你们想不认账?”
木姨娘淡淡道:“你跟阿宴不合适,留在国公府也只是为奴为婢,若是你愿意,我们就帮你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李怜蓉在旁听着,暗暗点头,这已经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现在又不合适了?早管着干嘛去了!我伺候了他大半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只有为奴为婢的份儿?还要给我找人家,要我揣着他的娃去嫁人吗?呜呜呜……”
循柔往玫瑰椅上一坐,用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哭得抑扬顿挫,木姨娘和李怜蓉却是同时一惊,“你有孕了?”
循柔抽泣着扭过头,摸了摸肚子,“不好说呢,他那么卖力,怀上不是早晚的事么?我最近总是想吐,也没什么食欲,搞不好就是怀了。”
李怜蓉攥着手帕,目光落在循柔的肚子上,越来越多的事情跟她做的梦发生了偏移,先是英国公世子被提前找了回来,再是大哥带回的这个女人,这些事情都让她隐隐不安。
李怜蓉有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她有时会做一些奇怪的梦,通过这些梦,她知道了大哥李宴将来会是权倾朝野的首辅,也知道了他的身世。
当年镇国公在边关作战,木姨娘便是在身边伺候的人,也是在那里,木姨娘有了孩子。只是后来镇国公突然回了京,本来说很快就让人来接木姨娘回去,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耽搁了,迟迟不见有人来接。
孩子正是贪玩的时候,木姨娘只顾着回京的事,没看好孩子,等她意识到孩子不见的时候,也就晚了。
如果连孩子也没有了,回京的希望就更是渺茫,木姨娘极力隐瞒,寒冬的某一天她在路边捡到了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冻得脸色苍白,奄奄一息,年纪相仿,身形相似,她的心跳加速,打量了几眼这孩子的五官,把人带了回去。
李怜蓉不仅得知了有关李宴的事情,还有那位英国公世子狄南以及当朝的太子殿下。
然而,她惊愕地发现,在梦里这三个位高权重的人竟然都对她的嫡姐有情愫,满京城的贵女都抵不过嫡姐的风光,只是可惜红颜薄命,嫡姐病死在某年的深秋,那些混乱的梦境也结束了。
李怜蓉对这个嫡姐的感情有点复杂,因为自小来往不多,谈不上有多亲近,但她却一直生活在她的阴影下。
明明都是府里的小姐,李循柔的吃穿用度永远都是最好的,而她只能选她不要的。
崔氏给嫡姐请了名师教导,却给她请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夫子。
李怜蓉觉得不公平,便是婚事都是天差地别,嫡姐可以跟太子定亲,而崔氏给她选的都是门户不高的人家。
自从做了那些梦,李怜蓉有了其他想法,有些事情跟梦中一样,有些事情又有了变化,她本想依照梦境让人去逢西寻找英国公世子,但没等她派人去找,就听说英国公世子回来了。
事情有些偏差,但李怜蓉也不气馁,因为过完年大哥也快回来了,哪知李宴是回来了,他还带回了一个小寡妇。
看着有可能身怀有孕的循柔,李怜蓉神色复杂极了。
循柔摸着肚子,仿佛突然反应了过来,她吸吸鼻子,赶紧抹了抹泪,捂着肚子顿时有了底气,“我现在可是有娃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也得让我进门,那叫什么来着,对,奉子成婚!你们要是还不肯答应,我就带着孩子找公公评理去,这个家总得有个明事理的。”
木姨娘被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给气得喘不上气,他上哪儿找了这么个东西。
“婆婆你说呢?”循柔朝木姨娘倾了倾身。
木姨娘尽量不让自己失态,“等大夫看了再说。”即便是有了,是谁的还不好说。
循柔摸着肚子,赞同道:“还是婆婆考虑周全,知道要先给我安胎。”
李怜蓉对木姨娘道:“姨娘,我正好要去买些香料,不如让我带她去看大夫。”
把大夫招到府上是不行,但木姨娘也不想让李怜蓉掺和太多。
李怜蓉低声道:“让她扮成我的丫鬟,跟着我一起出门不会引起注意的。”
木姨娘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瞥见眼巴巴瞅着这边的循柔,木姨娘不放心地道:“看着她点。”
李怜蓉道:“姨娘放心。”
过了片刻,丫鬟送来了一身衣裳。
“要我穿这个?”循柔捏起一点衣服,挑剔地打量着,“这个也太素了,料子也不好,不如我身上的好,我身上这身衣裳是绸子的,摸上去滑溜溜的。”
任循柔再不满,也被迫穿上了那身丫鬟衣裳,王妈妈把她头上那些簪子和珠花摘了个干净。
循柔用手帕把首饰包了起来,仔细地揣到身上,撇撇嘴跟李怜蓉走了出去,走到外面,还揪了朵蔷薇花别到了头上。
“我本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非要扮成小丫鬟,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李怜蓉说道:“这也是为了大哥的名声着想,事情一旦传开,少不了闲言碎语。”
循柔一拍手,“所以说他早点娶我进门不就好了,肚子大了会被看出来的。”
李怜蓉没说话,循柔却闲不住似的跟她闲聊着。
“妹妹,这园子里怎么连棵海棠树都没有啊?我可喜欢海棠花了。”
李怜蓉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就收敛了起来,对这个艳俗的女人有些失去耐心。
出门坐上马车,往街上缓缓驶去。
马车在一家香料铺子前停下。
进了香料铺子,两人从后门走了出去,戴着帷帽去了不远处的医馆。
循柔伸出手让大夫把脉,眼睛瞅向了李怜蓉,见她一直往外面看,似乎是有什么事,她就说她怎么自告奋勇地带她出门看大夫,敢情是有别的事情要做,拿她当幌子。
李怜蓉看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回头对循柔说道:“我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循柔无所谓地挥挥手,等李怜蓉一走,她也立马起身跟上。
“诶,还没诊完脉呢!”大夫在背后叫她。
怎么可能有孕,感而有孕么?循柔悄悄跟着,想看看李怜蓉搞什么鬼,哪知竟然看到她在香料铺子里拦住了一个男人。
胆子不小啊,循柔瞄了一眼就赶紧藏在了门后。
“原来是世子要买安神香,那这些香料就让给世子了。我平日喜欢摆弄香料,制了几款安神香,效果还不错,如果世子有需要,我可以给世子带些。”
李怜蓉从梦里得知狄南的头部受过伤,夜间常难安眠,需要点安神香助眠。
她之前是没学过什么香道,但嫡姐似乎对这些颇有研究,她从嫡姐那里得到了一本有关香道的书,上面还有嫡姐自己调配的香料方子,她试着配制了一下,效果出奇的好。
李怜蓉心想,或许在那个梦里嫡姐就是凭着这手调配香料的手艺,才使世子另眼相看的。
循柔听着不对劲,李怜蓉在干什么?她不是跟太子定亲了么,怎么又跟别的男人言语暧昧上了。
想着李怜蓉口中喊的世子,又想起方才瞥见的那个身影,循柔抿抿唇,好像有点眼熟啊。
正当循柔还要往里瞧时,一只手忽地伸了过来,鹰爪般钳住了她的肩头,将她一把拉进了店里。
循柔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抬头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郑青山。
他眸光锐利地盯着她,眼中映出了一张艳俗又微怔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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