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没有想到晏修竟然是这样的回答。
撇开晏修的能力不提,两人一起长大的情谊,也让太子放不下晏修。外祖父对他一直严厉,晏修除了是臣子之外,更像朋友一样陪着他,让他心里踏实。他好不容易说服外祖父重新归拢晏修,他甚至亲自前来做说客,没想到晏修仍旧不愿意。
两人沉默良久,太子放下身份道:“我请你回来帮我也不行吗?”
晏修反问:“草民一介布衣,如何帮的?”
太子承诺道:“长霖若成为孤的谋士,与孤共谋天下,他日事成,孤为你证明清白,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晏修讥讽的瞧着他,太子还是和从前一样天真,许多年来都不曾变,从前他也是这般说的,那时候他为太子披荆斩棘,为他保驾护航,可到头来最先被放弃的还是他。
晏修说道:“太子忘记了草民是因何获罪的吗?”
晏修的话,让两人想起从前,太子幼年失恃,在弱肉强食的宫中无枝可依,那时候晏修和齐灵均奉旨进宫伴读,重活一世的晏修自然明白在宫中如何明哲保身。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太子时,年幼的太子连宫人都可以随意轻视,让他起了怜悯之心,这一来二往,就一直陪在太子身边。
若是以后太子能顺利登上皇位,晏修想着自己也能跟着名留青史,可惜最终敌不过人心,也敌不过权势。
五年前,应州水患,晏修随着太子前去应州治水赈灾,晏修一边安顿灾民,一边修渠道坝堤,昼夜不歇,终于还应州平安,流离失所的百姓也得到了安置,最后太子和晏修在应州百姓的欢呼回到了京城。
晏修想着,应州一事,太子的宝座应当更稳固,果不其然,回来之后皇上大肆封赏两人。太子封无可封,皇上赏赐给他无数的金银珠宝,而晏修加官进爵,风光无限,还被皇上赐婚。
只是他低估了人心险恶,晏修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丧心病狂的掘了防洪的坝堤,洪水倾泻而出,瞬间把应州一半的土地又变成了汪洋,活活淹死了数万百姓。
应州知府守护坝堤不力,为了脱罪,他不敢诬陷太子,走投无路之下诬陷晏修贪墨赈灾银两,修坝堤时偷工减料,致使大水冲垮了坝堤,让应州又一次陷入洪灾。
消息传回京城,满朝皆惊,当天夜里,皇上直接下令逮捕了正在拜堂的晏修。
晏修做事一向稳妥,无凭无据,他又死活不肯认罪,但为了平息民愤,皇上最终把与此事有关联的人员杀得杀,罢免的罢免,晏修也被流放。
从往事中回过神,太子道:“那时孤被皇上罚闭门思过,无能为力。”
“太子是无能为力还是袖手旁观呢?”晏修问道。
“孤......”太子说不出话,出事的第一时间,他虽然被皇上禁足,但也曾派亲信去丞相府上传信,让外祖父聚齐太子一派的势力保晏修性命。可是外祖父让亲信传回来信,信中说道:他一起自有安排,让太子按兵不动,稍安勿躁。
文肃心中明白,此事一出,为了安抚应州百姓,不管真相到底如何,皇上都会在尽早时间内结案,因此晏修很有可能成为此事的替罪羊,若是太子力保晏修,难免会受到牵连,倘若民怨不消,恐连储君之位也岌岌可危,所以文肃只让太子好好待在宫中,而他却什么也没做,静观事情发展。
等太子知道后,一切已成定局,他不敢为晏修惹皇上不悦,也不敢违背文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晏修被流放。
晏修想着,当时若太子及文肃肯保他,为他争取时间,他一定能为自己洗脱罪名,还有可能抓住敌人的马脚反杀,只是没有人愿意为他争取一点时间。他们害怕晏修惹下如此大祸,害怕殃及自身,太子和文肃如此,晏国公府也如此。这让他誓死追随太子及护卫晏国公府成了一场笑话。
晏修吗?当然是恨的,只是再多的恨都抵不住应州因为这场斗争死去的数万百姓,他们何其无辜。相比之下,被他们放弃也就不重要了。
太子解释道:“孤知道的时候已经晚,父皇已经下旨,孤若是去求情,被父皇厌弃,那多年来我们所做的努力岂不白费,保存实力才能东山再起。”这番话,是当初文肃劝他说的,他一直记得。
晏修冷笑道:“保存实力?我不在的这些年,太子的实力还剩下多少?”
“孤........”太子支吾的说不出来,晏修在时,他能以一己之力抗下魑魅魍魉,晏修不在时,什么妖魔鬼怪都出现了,外祖父年事已高,精力也不如从前。他的势力力逐渐被英王蚕食,落于下风。
这些年来,太子听文肃的话提拔晏平,一来晏平是晏修的弟弟,总归不会差到哪里去,二来也存着补偿晏修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同胞兄弟俩,晏平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谁也没想到晏修有一天回来了,太子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想来找晏修,可是又怕惹得外祖父不高兴,便一直拖着,好不容易外祖父松口了,他不好意思出现在晏修面前,便派齐灵均前去试探,没想到被挡回来了,所以太子这才借着晏平的生辰亲自前来,没想到还是被拒绝。
晏修叹了一口气,最终说道:“太子回吧,看着往日的情分上,还希望太子不要为难草民。”
说完晏修独自出去,徒留太子一人在空荡荡的书房。
晏修刚出去,就看到了不远处正望着这边的清念。
晏修走进道:“特意在这里等我?”
“嗯,太子没有为难你吧?”清念担忧的问道。
“没有。”晏修摇了摇头。
两人回到褚意苑,最先找过来的是晏平。
晏平道:“小弟见太子回宫时,面有不悦,不知是不是家中怠慢了。”
面对晏平的试探,晏修不紧不慢的道:“二弟想知道去问太子便一清二楚。”
晏修油盐不进,晏平停顿了一会儿,说道:“太子身居高位,有很多不得已之事,小弟........”
“二弟就不要掺和我和太子之间的事了,自古夺嫡凶险万分,你还是好生照看自己吧。”晏修打断了晏平的话,他明白晏平未说之话,太子想让他做说客,可是晏平又不愿意,担心太子看中晏修而远离他。他提醒晏平一句,便是尽同胞兄弟的一点情分。
晏平走后,晏守正又派人把晏修唤到书房。
晏守正劈头盖脸的问道:“你为何不愿意同平儿一起协助太子?”
“孩儿如今的身份要以何种方式协助?”晏修反问。
“你若是愿意,太子定然会给你一个幕僚的位置。”
“自古帝王幕僚都是些不能见光的人,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他日若是事败,下场自然不用说,若是成功,为了维护名声,也会被诛杀,左右都是死。”晏修看的明白。
他知道晏守正的心思,说道:“孩儿知父亲一心想光复祖上荣耀,可此路稍有不慎,累及满门,我已是前车之鉴,望父亲不要执迷不悟。”
晏守正道:“为父当知如此,可我们与太子牵扯太深,如何收手?你就算不愿参与,可终究姓着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晏修知道父亲终究是舍不得眼前的富贵,最后道:“孩儿不会在与太子为伍,父亲不必再劝。”
又一次与晏守正不欢而散,晏修也不在乎,曾经的孺慕之情已经没有了,他还是和清念快乐的过日子才是他最紧要的事。
晏修回来了几个月重新适应了蓟城的气候,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偶尔去外面转悠转悠,是难得的富贵闲人,而清念年底要收各处的租子,查看账目,忙的不可开交,一转头,见到晏修又躺在躺椅上悠闲的晒着太阳看着书,还有水月在一旁添茶倒水,难得心里有些不平衡。
她戳了晏修的胳膊。
晏修放下书,疑惑的看着她:“看账本看累了?”
“嗯。”清念点点头,辛苦了这段时间,脖子,胳膊酸痛难受,她抿着嘴唇,眉头紧锁,嫩嫩的脸蛋皱巴巴的。
晏修瞧这她这不经意间撒娇的可爱模样,柔和的笑了笑。坐起身,把清念拉到躺椅边缘坐在,而他像个小丫鬟一样给她捏肩膀捶背。
晏修手劲大,刚开始还有些难受,渐渐适应了以后,又酸痛又舒服,不由自主的往后面宽阔的胸膛靠过去,整个人昏昏欲睡。
晏修捏了一会儿,瞧她眼睛半睁不睁的小可怜样,给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睡姿,轻轻拍拍背,像哄小孩一样,哄她入睡。
管清念眼看着马上要睡着,又突然惊醒,道:“我的账本还没算完。”说完又要爬起来。
只是很快被晏修按进怀中:“先休息一回儿,账本我来看。”
听到晏修的承诺,管清念也不管他有没有处理过这些琐碎的事,微微侧过脑袋,枕在晏修的膝盖上,很快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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