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应聘的。”
“干啥的？”
“应聘的。”
“啥？”
“我男朋友出轨了，现在正和小三待一起，我来捉奸。”
“哦。”老大爷恍然大悟，“来捉鸡的啊，早说。”
他推过来一个本子，“来访人员先登记。”
阙翎在本子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今年大四，马上毕业，工作还没有着落，走在路上遇见好心的学长，给介绍了一份工作，是游戏主播，底薪两万，直播的打赏和公司五五开，多劳多得，每月开播三次以上还有全勤奖六千。
听上去很不错，阙翎飞快地心动了。
*
地榆游戏直播公司在三十三楼，最顶层。
阙翎写完名字就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保安捂着肚子从另一边跑来，见到老大爷就头疼，“你怎么又来了？都说了这里不让捡垃圾！”
老大爷见着保安害怕，哆哆嗦嗦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提上自己的编织袋，“谁捡垃圾了，我不捡垃圾。”
保安叹气，这老大爷神志不清，一有空就跑到附近瞎晃，说了多少次也不听。
他低头看着来访人员登记，嘶，怎么还有人乱写的，三十三楼？这栋楼总共就三十二层。
保安拿出笔，将这一行字划掉，继续捂着肚子，糟糕，又有点想上厕所了。
听说这栋大厦风水不行，几乎每个月都有人跳楼死了，前几天是个加班到深夜的程序员，不知道怎么的，出了幻觉，嚷着有鬼，就从楼上跳了下来，当场死亡。
自己上了一周的班，小病就没有好过，每天上班都感觉身子沉重。
保安认真地思考离职的可能性。
*
电梯到了三十三层自动打开。
阙翎上来这一路都没有遇见人，然而这不是工作日上班时间吗？阙翎寻思着这栋看上去恢弘的大厦究竟有多少水分，别遇见了骗子公司吧。
走出电梯就看见了地榆游戏直播公司几个大字，烫金字体，艺术写法，潇洒又肆意。
前台小姐姐烫着大波浪，涂着大红唇，漂亮得跟假人似的，随便一拍就能放到大厦外立面做广告。
“是来应聘的吧？请往右边走。”前台站起身，给阙翎指了个方向。
她个子很高，看上去有一米七几，桌子挡住了下半身，只瞅见上半身凹凸有致，是个大美人。
阙翎顺着前台指的方向走去。
转了拐弯就是玻璃门，外面有人正在等着面试，阙翎捏着简历，和他一块坐下。
“你来应聘的？”竞争对手长得还不错，白白净净，声音也干净，就是审美不咋滴，染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跟山鸡似的，颇有十几年前非主流的风格，致力于将自己的头发当成调色板。
阙翎由衷地羡慕他的发量，“对。”
她瞧着竞争对手的坐姿，翘着二郎腿，身子歪歪斜斜，没有骨头似的，眼神还一个劲地乱瞟，心里头对这家公司的正规度又产生了丝怀疑。
竞争对手语气不善，“不是只招一个人吗？这位置我已经内定了，你来干嘛？”
瞧着阙翎茫然的眼神，竞争对手靠过来，“记住你大爷的名字——宴来之，这地方你是来错了，快滚吧。”
阙翎温和而礼貌，“来都来了……”
话音未落，阙翎手中被塞了一个纸团子。
房间里的人听见了动静，推开门，“应聘的人先进来面试，啰，就那个五彩鸡冠头先来。”
宴来之将二郎腿放下，身子继续跟得了软骨病似地走了进去。
阙翎待他走后，终于有心思打开手中的纸条。
歪歪扭扭两个大字——快跑！
嘶，现在工作竞争都这么激烈了？
还带恐吓的？
阙翎将纸团扔进了垃圾桶。
*
宴来之透过玻璃的反光面看见阙翎将纸条扔进了垃圾桶，心里一阵绝望。
他身上带着的所有通讯设备都已经失去了作用，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和组织完全失去了联系，而这屋子里，能看见的最少就有三个鬼。
前台，瞧着漂亮，实际上是个吊死鬼，皮是借的，腿是没有的，胸是画的，在没有阴阳眼的人看来是绝世大美女，宴来之却一出电梯就被吓到了。
主面试官，气场强大，瞧着人模人样，西装革履，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桌子底下的尾巴却已经悄悄盘起，因为过于无聊，尾巴尖还顺带盘成了个蝴蝶结，现在因为打不开，正心不在焉想快点离开。
旁边立着的技术小哥，一周前刚死，尸体还躺在医院里，从楼顶摔下来，整个人被砸得面目模糊，现在却照旧挂着工牌，老实上班。
宴来之又悄悄按下了通讯，没反应。
作为职场新人，他被行动处派来打探地榆游戏直播公司的内幕，谁知道一进来，就与外界失去了联系，现在是骑虎难下。
里世界和表世界隔绝已经一百年有余，然而就在几年前，两个世界又开始重合，世界各地陆续出现了阴阳门，将人卷进鬼怪横行的里世界，而地榆游戏直播公司则是其中最猖狂的一员，假借招聘名义，和人签订生死合同，把人送入里世界直播，成为鬼怪的乐趣。
特别行动处找了地榆直播公司很久，可惜的是这公司地址随时在变，哪里阴气旺盛就往哪里飘，没有收到招聘信息的人即使站到了门口也进不来。
宴来之卧底大专三个月，终于被热情的学长介绍了这份工作。
*
“你相信鬼吗？”面试官照本宣科念着问题只想快点结束，然后把尾巴尖的结解开。
宴来之深吸一口气，是时候发挥自己的演技了，他眼睛往下一挑，“这……怎么说呢？也许我说出来，别人会当我神经病，但是我确实见过鬼，每次我生病的时候，都会感觉面前有白影子在飘。”
“嗯。”面试官点点头，在本子上画了个钩，他之前已经看过这个人的八字，偏轻又属阴，属于能白日见鬼类型。
里世界和表世界分隔后，死去的人只能在表世界游荡七天，七日后只有强烈执念的鬼才能进入里世界，再不能出来，因此这个世界能见鬼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下一个问题，那你见到鬼会怎么办？”
宴来之假装不解，“面试还问这个？”
“哦，因为我们是招游戏主播，全息灵异类游戏，略恐怖，需要些胆子大的人。”面试官挪了挪屁股，将桌子下的尾巴换了个位置。
宴来之点点头，“那没问题，我从小胆子就大，七岁就敢看咒怨，十二岁一个人走坟地回家，要是遇见了鬼，我肯定一个滑铲就上去。”
“行吧。”面试官结束了问话，将合同推过来，“签完名字，明天就上岗。”
宴来之犹豫，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合同上飘荡的阴气粘稠得都能熬一锅粥了。
“怎么？不愿意？”面试官推了下挂在鼻梁上的眼镜，平框，没度数，听说人类世界都爱戴这个，他也捡了一个来试试，“你不想来，想来的人可多得是。”
宴来之捏着笔，一咬牙，“我当然愿意了。”
他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阴阳门出现这几年，走进地榆游戏直播公司的人都像变了个人似的，消失的也不在少数。
宴来之胸腔里飘荡着一股莫名的热血，大概可以被称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是身为一名警察的使命。
娘的，拼了！
好不容易卧底进来，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名字写在纸上的一瞬间，宴来之就感觉身子莫名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缠到了腰上。
是鬼契。
从今往后，他和这破公司算是连在一起了。
*
宴来之放下笔，转头指向屋外的阙翎，“这小姑娘看上去这么弱？也能直播灵异类游戏，到时候被吓晕了怎么办？我觉得贵公司还是需要抬高准入门槛。”
面试官淡淡开口，“这倒不需要你关心，她和你应聘的不是一个岗位。”
站在前面的小哥瞬间领会领导的意思，将宴来之请了出去，又让阙翎进来。
*
房间不大，四四方方，没有窗。
阙翎将简历递过去，寻了椅子坐下。
摆在她面前的是和宴来之差不多的问题。
1、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相信·不相信
2、你见过鬼吗？
·见过·没见过
……
阙翎神色有些不安，指了指自己的简历，“我上面有写自己的专业。”
面试官点点头，伸手翻开看了一眼。
哦，我一条蛇哪看得懂字，他将简历合上，“然后呢？”
阙翎继续开口，“我是马哲专业毕业，马克思主义里没有怪力乱神。”
“那挺好。”面试官让阙翎将问卷填完，自己端着一杯水小口抿着。
不错，身子弱，脸好看，还不信鬼。
最近直播的点击量下滑得厉害，需要些漂亮的开胃菜来调剂心情。
最喜欢看这种漂亮小姑娘在游戏里被吓得嗷嗷叫，人生观逐渐崩塌，却没有办法逃离游戏，只能瑟瑟发抖的场景了。
阙翎填完了问卷，就听见面试官开口，“你现在通过面试了，来签合同吧。”
阙翎纠结，“那个……”
面试官皱眉，怎么？发现不对劲了？
“你们真的有五险一金和双休吗？”
“那是当然，签合同吧。”
阙翎还是纠结着没下笔，“还有……”
面试官开始不耐烦，就一个开胃菜怎么话这么多？
“我专业不对口，也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你们怎么看中我的？还给这么高的工资？”许是被突如其来的好运给砸晕了，阙翎满脸都写着不确定。
面试官瞧着面前的女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白分明，仿佛含着一汪春水，小巧的鼻子微微翘起，显出几分娇俏来，嘴唇红艳艳的，樱桃一般。
他笑得很快乐，“当然是因为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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