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弹幕又沸腾起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不会受阴气影响？”
“绝了绝了，我是来看爽文的，不是来看人类绝地求生的！”
“举报投诉走起来！地榆公司是不是给这个人开后门了？”
“冷静下，她现在看着轻松，是因为碰见的都是小鬼吧？儿科医院的boss都还没出场呢，这才哪到哪啊！”
*
阙翎对此一无所知。
她抱着宁宁站在楼梯门口，电梯似乎坏了，前面挂着个黄色的维修牌子，因此只能从安全通道步行上楼。
安全门厚重结实，阙翎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推门。
“吱~”
门被打开，一股凉意涌出来。
楼道里光芒暗淡，一层楼才有一个不怎么亮的小灯，四周没有窗，黑色的台阶一步一步延伸向上。
阙翎走了进去。
宁宁望着黑漆漆的楼梯口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游戏终于好玩起来了。
他抬起头，瞧见自己的同伴正趴在天花板之上，像蜥蜴一样，四脚倒挂，眼睛是红色的，反着光。
阙翎迈开步子。
趴在天花板上的小孩也跟着移动起来，身子很轻，很快，类似于某种小兽，影子一般地掠过。
阙翎感觉自己头顶的光似乎又暗淡了几分，她抬起头，看见灯罩子外笼着一层死去的小飞虫，遮蔽了部分灯光。而光芒之外的黑暗里，视力无法达到的地方又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挪动。
凉意从脚上攀升。
阙翎心不在焉地想着，夏天这里倒是个不错的避暑地方。
*
天花板上的小孩顺着墙壁爬下来。
接近了！猎物！
他快乐地笑起来，眼珠子却是僵硬的，像是直接塞了个红色小球进来。
小孩弓起背，准备跳跃，头上却忽地笼罩下来一张大网，将他罩得严严实实。小孩试着扑腾几下，却发现网格异常结实，尼龙的，还是细线编织而成，越挣扎罩得越深。
一道阴影盖下来，恶魔般的低语响起，“抓到你了，不听话的小孩！”
小孩绝望抬头，正好撞上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嘿嘿嘿，不听话的小孩要被姐姐抓去打针哦~”
暗淡灯光下，阙翎系在胸前的名片一闪一闪，让人重新想起了被针头支配的恐惧。
小孩嗷地一声哭出了声。
“不……我不要打针！”
*
“不是……她哪里来的渔网？”
“是作弊吧作弊吧！我立马去举报！”
“谢谢，成功激起了我对护士的恐惧，退网一会，大家告辞。”
直播间的人数起起伏伏，弹幕数量却一骑绝尘。
【恭喜新主播存活时长超过十分钟，现在投票开启
·无法成功活着出去，赔率1:1
·成功存活离开游戏，赔率1:2.5
·完成全部任务成功离开游戏，赔率1:5
注：赔率会随着情况的发展而变化哦~买定离手，相信直觉！】
直播间又一次热闹起来。
“1:1？这是投了个寂寞啊？”
“兄弟们稳住，这是阴谋！地榆公司专门设置起来骗钱的！你们看她现在多厉害，等到你们投票后，她就萎了！”
“对！你们都别投，让我来投！赌狗大军！集合！”
……
葛秋是一名资深的赌狗。
他修炼天赋不行，死后因为强烈的求生欲望，魂魄不散，飘进了里世界，再没法出去，但是死后他才明白了一件事，原来鬼也是会死的。
这一次的死亡就是彻底的消散，如朝露，如云雾，完完全全地不留任何痕迹。
葛秋很害怕。
不像人类世界有秩序，里世界完全是一片混乱沼泽，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像他这种没有什么天赋的鬼能撑过一年就算厉害了。
但是他这人运气很好，找了块不被鬼发现的隐秘之地，继续过自己的宅男生活，几年前，地榆游戏直播兴起。
鬼怪可以用自己的修炼功力兑换积分，支持喜欢的主播，如果赢了，积分按照赔率返还，输了就一朝回到解放前。
葛秋飞快陷入沉迷。
里世界太无聊，修炼太枯燥，不如搏一搏，要是买对了，就能抵上几年的修炼。
而现在……
葛秋在屏幕前陷入了纠结。
主播无法成功活着出去的赔率是1:1，显然游戏也不看好她，但是完成所有任务成功活着出去的赔率是1:5！！！
投入1000的积分，赢了就能还回来5000积分，兑换成自己的修炼时间，就是五年！
葛秋很心动。
他可是没有忘记，鬼婴身上浓烈的阴气在靠近阙翎的一瞬间都蒸发了，还有这莫名出现的渔网。
葛秋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传说。
不信鬼者，百鬼不侵。
如果面前这个主播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呢？那么是不是所有的鬼都无法伤害她了？
然而不信鬼这件事太难了，毕竟恐惧是人的本性，稍有不慎，阴气就会顺着恐惧的缝隙钻进人心中去。
可是1:5诶！
1:5！！！
葛秋终究按捺不住高回报的诱惑，将自己手中的积分投了五分之一进去。
如果我这波能翻盘赢了！从明天起，我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论者！
鬼魂葛秋如是想着。
*
阙翎一手拖着渔网，一手拎着宁宁的后脖颈，站到了厚重的防火门面前，一脚蹿开。
喧嚣声瞬间停止，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盯向了阙翎。
全是小孩子，都穿着一样的蓝白格子病服。
离阙翎最近的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手上拿着一个兔子玩偶，笑起来略带几分天真。
然而她们手上的兔子玩偶却在拼命挣扎，背上一条长长的粗糙线头，里面鼓鼓囊囊，像是被暴力拆开，又被塞了什么东西进去。
此刻兔子玩偶背部正在慢慢渗血出来，两个小女孩手牵手，快乐地唱着歌。
“从前我也有个家
还有亲爱的爸爸妈妈
有天爸爸喝醉了
拣起了斧头走向妈妈
爸爸啊爸爸砍了很多下
红色的血啊染红了墙
妈妈的头啊滚到床底下
她的眼睛啊还望着我呢
妈妈妈妈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然后啊爸爸叫我帮帮他
我们把妈妈埋在树下
然后啊爸爸举起斧头了
剥开我的皮做成了娃娃
……”
阙翎眉头皱起。
弹幕洋溢着一片欢快的声音。
“我就说她该害怕了，儿科不是最危险的地方，但绝对是最恐怖的地方，哪一次进来的人不是被吓得屁滚尿流！”
“这群小孩一个比一个能吓唬人，啧，我看主播要完蛋了。”
*
紧紧盯着屏幕的葛秋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我的积分！
是一夜暴富还是天台见，就靠这一次了！支棱起来啊！
他点开后台，打赏了阙翎一个纸飞机，一千积分，被平台扣掉一半，能归阙翎使用的还有五百积分。
为了防止作弊，地榆公司对观众每次打赏积分都有最高限额，像葛秋这种低级用户，每次能使用的积分只有一百。
如果要多投入，就需要向网站借贷，赢了网站抽成百分之十，输了自己承担。
高杠杆，高风险，当然也高回报。
纸飞机划过屏幕，在正中心开出了一朵小花。
弹幕更欢快了。
“瞧瞧这熟悉的id，听哥一句劝，赌狗不得好死！你上次输了三年的积分吧！像你这种还没有踏入修炼门道的小鬼，再多输几次，就能直接魂飞魄散了。”
“啧啧，还真有上当的鬼？这明显是地榆公司的阴谋，就是为了诱骗你们这些赌徒。”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猜猜主播什么时候会死，前排出售瓜子可乐！”
*
阙翎深吸了一口气。
不行，洁癖和强迫症同时犯了。
她走过去，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蹲下身子，认真地给小女孩擦脸，“你脸上有脏东西，还有，别唱了。”
阙翎欲言又止，似乎害怕伤害到小女孩，最后还是开口，“没有一个词在调上，当然，你们声音很好听，如果喜欢唱歌，我可以教你们。”
跑调的曲子就跟乱成一团的屋子一样，让人狠狠地萌生出整理干净的念头。
阙翎将渔网解开。
她一进入楼道就瞧见了趴在顶上的小孩，磨蹭这么久才将人逮住，纯粹是因为穷。阙翎在商城逛了一圈，最后一头扎进打折区，用三十积分买了渔网，将小孩子罩住。
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天花板是能乱爬的吗？万一摔伤了，她的工作量岂不是又要增加。
阙翎拉起小孩的手，啧，五床，在宁宁隔壁。
她一手一个小孩，将人拎进了病房，丢在床上，转身朝护士站走去。
*
头顶的灯光一闪一闪，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忽明忽暗，楼道的小孩全都停住了动作，眼睛随着阙翎的动作而移动。
木偶一般。
诡异的宁静在走廊里一直延伸，只有阙翎的脚步声不断回响。
护士站有值班的护士，巨大的兔子，是两个小女孩提在手上的兔子玩偶放大版，毛茸茸的毛沾染了灰尘，打结成一团，灰扑扑的颜色下凝结了血块，与灰色融合成了一种黑褐色。
兔子的眼睛是红的，玻璃珠子做成，偏偏能移动，此刻兔子正俯视着阙翎，声音卡壳似地一字一句往外掉。
“是……新……来……的……”
“对，你好，我就是新来的护士，你叫我小翎就行，有什么需要做的吗？”阙翎极力按捺住想冲上去将兔子丢进水池子里泡一遍的冲动。
“有……任……务……”
兔子话音刚落。
游戏就发布了任务。
【支线任务开启：让所有小孩回到床上休息，奖励积分60】
阙翎回头。
站在走廊上的小孩都忽地笑了起来，一模一样的嘴唇弯曲弧度，眼睛却是下撇的，整张脸极度不协调，五官全都错了位。
哦，天花板上还有。
阙翎望上去，正好和一个小女孩的视线对上。
她四肢紧紧抓着天花板，脸却是正对着阙翎的，一张脸白得像抹了一层墙灰，被灯光一照，假人似的。
啧，怎么说呢？
将混乱的东西复归原位，是我最喜欢，也最擅长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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