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辜青看出不对欲要下车, 但还是晚了一步。

    周迦南说完直接将徐冉塞回车里,关闭车门后,踩下油门朝反方向迅疾驶去, 只留下一骑绝尘的背影。

    辜青眉头紧锁, 想了想,拨通了徐冉的电话。

    周迦南只是强制将徐冉带上了车,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徐冉看到来电,接了起来。

    “喂, 冉冉怎么回事?他要带你去哪儿?”辜青的声音略显焦急,人就这么从她手里丢了, 但周迦南车速开的很快, 她连现在追上去都来不及。

    “小姨,你别担心,在往回返, 稍后我再给你打过去。”

    徐冉简单解释了一下, 挂断电话, 整个人犹是懵的。

    周迦南真的疯了。

    这段路没什么车, 他的车速比平时要快的多, 徐冉不由抿唇, 下意识抓紧了安全带, 直直盯着前方铺在夜色中的长路, 心里像绞了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瞥见她的动作, 周迦南没说什么, 但车速不知不觉降了下来。

    两人呆在密闭的车内, 分外安静。

    良久, 周迦南开口:“吃晚饭了吗?”

    徐冉闭了闭眼, 声音冷淡:“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知道。”

    “放我回去。”

    “抓到人,我会安全地把你送回家。”

    “现在呢?”徐冉用自嘲的语气问道,“把我囚禁起来?”

    周迦南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脸望了她一眼:“如果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

    她刚问的分明是气话,没想到周迦南竟真的这么承认了,徐冉不由将头转向窗外,气道:“无耻。”

    后视镜里,保镖的车辆与他们分开,沿着原路驶去,但周迦南却是沿着左边的岔路,将车开往了另一个方向。

    徐冉冷静下来:“这不是回去的路,你要去哪儿?”

    静了瞬,周迦南才答:“我还没吃晚饭。”

    徐冉下班就忙着搬家,肚子其实是空的,想到这儿,她忽又反应过来一件事。

    她并没有告诉周迦南准确的搬家时间,他能突然出现在丽水湾将自己拦下,一定是因为保镖在为他通风报信,是啊,那些本来就是他的人,他根本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的行踪。

    “你想吃晚饭可以自己去吃。”徐冉冷冰冰丢下一句话,“我要回去休息。”

    “好,那买回去吃。”周迦南忽又变得意外的好说话起来。

    徐冉沉默着,一言不发。

    须臾,手机突然再次震动起来,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点了接通,以为是什么广告或无关紧要的电话。

    “喂。”

    “请问是徐冉女士吗?”

    “你是?”

    “我们这里是市交警大队南岸区分队事故组,彭子维是你什么人?”

    徐冉的心登时一跳:“朋友,请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他现在还人还安全吗?”

    周迦南闻声看过来,他并没听到那头说了什么,但徐冉紧张的样子还有对话的内容,都足以说明什么。

    “他驾车在金山路路口被一辆酒驾的依维柯撞了,事故发生在半小时前,目前他人在人民医院,处于昏迷状态,我们看手机里的最近联系人是你,没有找到他的父母,你能联系上他的家人吗?”

    “家人……我试试。”

    “如果联系不上,你方便的话,最好能过来一趟。”

    “好,我现在就往过赶!”

    “嗯,辛苦……”

    徐冉摁断电话,立即对周迦南道:“我现在必须去一趟人民医院,拜托!”

    说完,又迅速拨通了律所hr的电话,嘟——嘟的声音响起,几秒后甜美的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周迦南点头,车很快变了方向,见她在不停忙碌,于是问:“是谁出事了?”

    她又找出师父王一盛的号码,边拨边随口道:“朋友……”

    王一盛没有接电话,他最近正和妻子在欧洲度蜜月,时差问题,有时的确不能及时接到国内的电话。

    徐冉也不知道他现在周游到了哪个国家。

    人事档案涉及个人隐私,除了律所的hr,只有合伙人可以调出来,除了王一盛,她只能先打给蒋律。

    但对方不知在开一个会议,不方便接电话,给她回了短信过来。

    “在开会,有急事吗?”

    徐冉只能打字:“蒋律,彭子维的人事档案您可以调出来吗,里面应该有他家人的电话?他出了车祸,刚被送进人民医院,我接了交警的电话,正在往过赶。”

    “好,我立刻叫人去查。医院那儿如果有彭律师最新的情况,随时联系我,你到了记得报平安。”

    “嗯,明白。”

    作者有话说:

    男主:谁出事了?

    我:你情敌。

    这章特殊情况,短小一点,下章,我们下章见!

    第52章

    徐冉来过几次人民医院, 但第一次来急诊科。

    这里气味浑浊,人多且杂,每个护士的脸上都写着不耐与忙乱, 她按交警的提示, 找到彭子维在的诊室,周迦南一直走在她前面,帮她挡去来往的人流。

    最后,徐冉在一间大病房门口,见到了手持电话的交警。

    “徐小姐?”

    “您好。”

    “联系上他的家人了吗?”

    “嗯, 正在联系,他人怎么样了?”

    交警瞥一眼徐冉身后的周迦南, 黑西装, 黑皮鞋,人冷的像刀锋,但一看就是有钱人。

    二人刚往过走时, 他都看在眼里, 要说两人动作并不亲密, 但那种磁场骗不了人, 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个有钱人和眼前的漂亮女人更像一对。

    但女人又对病房里的男人很紧张的样子。

    搞不懂。

    交警只是在心里八卦了一下, 嘴上一本正经道:“问题不大, 一只手轻微骨折, 另外头上有点脑震荡, 正在里边包扎, 医生说等等就能醒了。”

    徐冉闻言, 松了一口气。

    她真害怕有什么大事。

    “要说今儿也是飞来横祸, 我们查过监控, 你这个朋友本来好好开着车, 也没犯违法交通规则,架不住那开依维柯的喝了点酒,脑子不清醒要撞他,还好小伙子车技不错,转弯及时,不然再晚一分钟,可就不止这个程度了。”

    “谢谢!”

    “等人醒了,我们确认笔录就走了。”

    “好,那撞他的人?”

    “也在里边躺着呢,现在还没清醒,满嘴胡话的,他倒命大没啥事儿,连皮都没擦破,等着拘留和赔钱吧!”

    “……”

    徐冉也不知道说什么,对自己和他人生命这么不负责,希望拘留能叫人长点记性。

    “这年头,酒驾都入刑了,还有人知法犯法,也是法律意识够淡薄的,还好你朋友够幸运,没出什么大事儿。”交警碎碎念吐槽。

    这种人徐冉做律师以来见多了,厌恶是当然,不过并不为奇,只是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两人说话的功夫,周迦南已经买了水回来。

    医院楼道里就有自助贩卖机。

    但周迦南穿着太正,整个人的气质分明更像是来医院巡视检查的,光是想象都觉得,到自助机买水这个动作与他相当的格格不入,但他做得很自然,还友好地递给交警一瓶。

    对方有点受宠若惊地接下,连声道谢。

    徐冉也有,不同的是,他给徐冉的这瓶是拧开的。

    三人这么空等在走廊里,气氛略沉闷。

    片刻后,交警出声闲聊:“冒昧问一句,两位是?”

    “同事。”

    “女朋友。”

    二人同时开口,回答截然不同。

    交警愣了下,呵呵地点头,以为是情侣闹别扭,心里还想,那这气氛就对了。

    徐冉吸一口气,正要再说什么,交警突然又问:“那里面的,是你们朋友?”

    “是我的朋友。”这次,徐冉抢答。

    说完,又生硬地补充了一句:“他刚才开玩笑的。”

    只是,气氛好像更诡异了。

    “噢,这样啊。”

    交警尴尬又好笑,配合答着。

    周迦南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反倒好像更显出徐冉的心虚,但她明明没什么好心虚,被周迦南这么一搅,她莫名有了种越辟谣,越辟不清楚的感觉。

    幸好蒋律打来的电话拯救了她。

    “彭律师的父亲联系上了,但他人在开会抽不出时间,说是派秘书过来。”

    “……好。”

    徐冉突然想起彭子维说过,他父亲再婚成了家,对他关照并不那么多,不由追问:“那彭律师父亲有说,开完会过来吗?”

    “这个倒没有,估计看情况。”蒋律说得很委婉,“只和我确定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别的,没问太多……”

    “明白。”

    徐冉已经了然。

    确定过情况以后,蒋律那边就去忙了,不多时,在彭子维父亲的秘书来之前,彭子维人就醒了。

    护士出来,把他们叫进去,叮嘱:“伤者有轻微脑震荡,不严重,但也要小心护理。首先好好休息,再就是这段时间要保证充足睡眠,记住不能熬夜和劳累。”

    “好,请问这个会有什么后遗症吗?回去会不会疼?疼的话该怎么办?”徐冉担心地问。

    “轻微的脑震荡一般不会,如果严重了,可能会有头晕、头痛,记忆力减退这种。稍后医生会开一些止疼的药物,如果回去了出现头疼的情况,按剂量服用就行了。”

    “那大概要修养多久?”

    “正常情况,一两周内就会恢复,也可以养的久一点。好了,你们可以去看病人了。”

    徐冉和交警走在前面,又简单和护士交谈了几句,才直奔屋内而去。

    周迦南落在后面,但很快,人只走到门口就停住了。

    里面的年轻男人是他没见过几次,却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那个众目睽睽下来接徐冉下班,她口中答应了做对方女朋友的男人。

    周迦南想起徐冉刚才和护士的对话,和言语间无微不至的关心,似乎和前不久对他的,那么相似,他没有再往前。

    病房里有好几张床,彭子维就在正中间,很显眼,穿一身咖色抽绳帽衫,此刻头上,胳膊上都裹着纱布,脖子的位置还固定了颈托。

    但人的精神状态还不错,眼神奕奕,看到徐冉还笑了:“你来了?”

    “嗯你当时昏迷,手机最近联系人是我,警察就打给我了。”徐冉语气放软,“头疼吗?医生说脑震荡,等下还得再做个检查。”

    “小问题。”

    彭子维骨折的那只手晃了晃,还有心情开玩笑:“就是下周的官司,得这模样上场了,只怕别人又以为咱们律所哪个律师被对方当事人打了。”

    以前所里出过这样的事,后来广泛流传,被用来教导同事们多加小心,安全为上。

    徐冉听得摇头:“还晃?都骨折了。”

    彭子维唇角向上展开,轻声答:“不晃了。”

    寥寥几句,却有种说不出的不一样。

    交警在旁看两人互动,不动声色瞅了眼身后。

    周迦南双手插兜,立在门口,没跟进来,存在感却不低。

    彭子维和徐冉聊过,又回答了交警几个问题,主要是说明现场情况。

    几分钟后,交警就走了。路过周迦南时,还有意无意放慢了脚步,偷偷观察他的神情,似乎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更重了。

    彭子维并没注意门口,他侧坐在床边两条长腿搭在地上,和徐冉正对:“之前还放话说,我开车从没出过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让我食言。”

    说完,还笑了笑。

    病房内肃紧的氛围不知不觉消散了些。

    徐冉望着他头上缠了一圈的白色绷带和纱布,不由转述:“警察说你反应很快,如果换个人,可能会撞得更严重。”

    “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这是夸奖。”

    “嗯?”

    “警察说你车技很棒。”

    彭子维看着她,露出一种很皮的表情:“但还是被你夸的感觉,更开心一点。”

    徐冉偏头,笑睨他:“喔,男人都更喜欢异性的夸奖嘛。”

    “不是。”彭子维停顿,忽低声道:“只有你的。”

    这是,隐晦却又明目张胆的告白。

    之前,徐冉可能会为这句话踟蹰、害羞、犹豫不决,但经过昨晚,她想明白了一些事。彭子维已经向迈进了十步,她可以没有任何回应,但如果她决定接受,或许也可以试着向前迈出一步?

    徐冉低头,只轻轻说了一个:嗯。

    但语言的力量就是那样神奇,语态,神情,动作,所有掺杂到一起,会让同样的一个字变幻出一百种可能。

    这刻,徐冉颔首低语的这一句足够胜过千言万语,她什么都不必再说,彭子维已经明白。

    他倏地靠近徐冉,俯身歪头看她,用很调皮又很小心的语调问她:“嗯?”

    徐冉故意不看他。

    彭子维却展颜露出一个更深的笑,下一刻,忽伸出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以一种很男友力的角度,轻抚了抚徐冉的头顶,“这个伤,值了……”

    急诊人多,不比住院有那么多挑病房的机会,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

    这个氛围,硬是将隔壁床的家属都看入神了,不时偷看他们两眼。

    门口,周迦南的身形笔直,一动不动,他就那样看着,仿佛在冷目旁观,目光又黑又沉。

    与吵闹的病房格格不入,他的周身仿佛一片沉寂。

    一点、一点,蔓延、扩大。

    突然,他走了过来。

    因为个子高,腿又长,他走路自带有一种很强的压迫感,尤其是他刻意放缓速度的时候。

    彭子维也注意到了他。

    两人隔着徐冉对视,很奇妙,那不是一种激烈的场面,反而,两个人都很冷静。

    三人中只有徐冉,没有勇气转身。

    但在她做出反应之前,周迦南已经走近了,并将她拉了过来。不过他并没有禁锢她太久,只是把她从彭子维的对面拽离,就松开了。

    四周,众人的目光围过来。

    彭子维皱着眉,从床边站起。

    第53章

    周迦南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

    他一向是冷静、从容、自持的, 可这一刻那种失控、挫败、抓狂的感觉几乎快要将他淹没。五年是不短的时间,他想过这五年里徐冉身边会出现其他男人,也想过她会交其他的男朋友。

    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 但当一切真的在眼前发生, 他才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他并不能做到自己以为的那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嫉妒的快要疯掉。

    他将徐冉拉到一旁,唇线紧抿着,眼神极具压迫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我想你应该是没事了, 我们先走了。”

    彭子维眉心皱得更紧,似乎很不理解他的动作, 眼中饱含着疑惑仿佛在说:“你是?”

    但他没有这么说, 他只是站直身体,试图用完好无损的那只手牵徐冉过来,不过周迦南的力气有点大, 两人同时伸手, 场面再度僵持下来。

    徐冉被拉扯着矗立在中间, 转瞬, 听到了彭子维冷淡地开口:“周先生, 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迦南的神情描摹出一种厌烦, 毫不客气地回答:“让你放手的意思。”

    气氛陡然冷峻下来。

    下一瞬, 徐冉平井无波, 没有起伏的声线响起, 打破了沉默。

    “请你放开, 周总。”

    冥冥中, 局势变了, 周迦南的手明明抓的更紧, 但这一刻他分明清楚地体会到,自己才是三人中被推出去的那一个。

    他像一个恶劣的小孩儿,淘气又霸道地想要占有已经不属于自己的玩具。

    但徐冉不是玩具,她是一个人。这让他变得更加恶劣了。

    其实,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刻意逃避徐冉的选择,因为潜意识里,他已经知道自己不会成为被她选中的那个。他们早已经离开彼此的世界太久,久到即便他们之间空无一人,也依然如隔着人山人海,无法没有隔阂地拥抱彼此。

    周迦南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感到无力和挫败。

    他松开徐冉的手,在周围默默旁观的人群中,感受到一种小心翼翼的、仿佛他是一个可怜变态的注目礼。

    怅然若失,或许吧?

    他觉得这种感觉更像是灵魂被抽出体外,有一瞬,连他都觉得自己是个可笑的无耻之徒,盲目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徐冉并不知道周迦南的这些想法,但她看出,跟之前相比现在的周迦南有点不对劲。

    他的外型英挺,西服名贵,气质不凡,这让他走在人群中从来都是最耀眼、最骄傲的那一个,但此时此刻,他站在那里,像极了一具失去灵魂的脆弱躯体,神色空荡荡的。

    他站在夜光投下的暗影里,安静了很久,久到徐冉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是我多管闲事了。”周迦南突然道。

    他的声音沉地发重,像从人头顶叩出,只是一刹那语意很快转折:“但,我管定了。”

    他的目光重新恢复了锲而不舍的坚定,像从暴风雨中趟了一遭,有一种孤勇的、坚信最大的阵雨已经过去,之后迎来的一定会是晴天的决心。

    徐冉语滞,她从来不知道,周迦南可以这么执拗。

    彭子维也意识到周迦南是一个难缠的对手,这个人看起来斯文、冷淡、什么都不在乎,但骨子里恰恰相反,对于自己在意的、想要的,他是侵略的、强势的、可以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偏偏,徐冉就是那个他想要的、在意的。

    两人视线胶着地凝在一起,这霎时,门外一道人影匆匆闯了进来,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沉寂。

    “子维,伤的严重吗?你父亲叫我过来看看。”

    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出现,年纪三十出头,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相很普通但举手投足间有种圆润的边界感,让人不会对他的突兀生厌,说完,男人看了徐冉和周迦南一眼,客气地朝他们点点头:“你们好,子维,这两位是?”

    这句话,好像又把两人拉回了一个阵营。

    “朋友。”彭子维很简短的略过这个问题,随即道:“我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男人挑眉:“头包成这样?没事?”

    “嗯,没事。”

    “医生怎么说?”

    “回家修养。”

    彭子维敷衍答。其实医生没这么说,医生说的是最好住院观察两天。

    但徐冉隐约能明白彭子维为什么是这个态度,一个再婚的、冷漠的、连儿子出车祸都不亲自来探望的父亲,能指望儿子对他派来的秘书态度有多热切呢?

    男人闻言,拍了拍彭子维的肩膀:“那我回去和你父亲说一声,有事打给我。”

    “他在干什么?”彭子维忽想起什么,问到了重点。

    “有个会……”

    “在哪儿?”

    男人沉默了下,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

    “他人就在这儿,没出差,是吗?”彭子维讥嘲地接了句。

    “嗯,他让我先来看看情况,抽开身……”

    “知道了。”彭子维冷不丁冒出一句,在病房里显得不那么吉利的话,“让他知道我没死就行。”

    男人对彭子维的这种态度似乎习以为常,也没多劝解,只是道:“你先休息,我去和你的医生聊聊。”说完,出了门。

    一个短暂的插曲,却让房内气氛彻底冷了下来。

    刚才是暗潮汹涌,现在是空寂到无处安放。

    徐冉有点担心他,换了话题:“要不在这儿住两天吧?”

    周迦南则若有所思地看向出去的男人,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但他见过的人太多,并不能一下子在记忆里把这张脸某个人对上号。

    彭子维的情绪不如刚才,但还是强露出笑,扯了扯嘴角对她道:“不用,我不喜欢医院,我们走吧。”

    我们?

    周迦南飞过来一个眼神,不动声色地盯着。

    然而,徐冉的回答更刺激他的神经,“不然,我留下陪你?不遵医嘱会不会影响恢复?”

    但徐冉真的只是本能地给出了反应,说这句话时,并没有多想。

    彭子维闻言,笑意染深,但马上摇头:“这里你睡不好,回去吧,只是轻微脑震荡,我没事。”

    “还有手……”

    “没事,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彭子维并不把身上的伤当回事,却让徐冉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话,他左边额头有一道很细的疤,但并不是因为开车或骑摩托车,他虽然玩赛车但却从来没有出过车祸,那道疤,是被他的父亲用烟灰缸砸的……

    那他说现在的伤都不是第一次,那么,他第一次又是怎么受的伤?

    看着陷入担忧与沉思的徐冉,周迦南脸上浮起不愉,开口:“我送他回去。”?

    徐冉面上弹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但细一想,她来时是坐的周迦南的车过来,彭子维的车被撞坏了,人也受了伤不方便再开,三个人里唯一有车又能开车的就是周迦南,但她试着脑补了下那个画面,心里不由一抖,她宁愿打车回去……

    彭子维倒是不介意:“那就有劳了。”

    徐冉迟疑地看过去,却见彭子维意味深长地看着周迦南道:“正巧我们就住隔壁,周先生如此慷慨,我也就不推拒了。”

    这是在向周迦南暗示,他知道徐冉住的是他的房子,且并不在意。

    但周迦南这么做的原因倒不是这个,他只是知道,徐冉不会一个人跟他走,除非三个人一起走。

    他不介意多送一个情敌,如果对方也有胆量坐的话。

    徐冉再迟钝,对眼前两个男人暗里的交锋也不可能一无所觉,她只是觉得两人都很奇怪。

    她原以为照周迦南今天的发疯程度来看,只会一句话不说强行将她带走。而彭子维,答应的这么迅速也很让她意外,不过如果决定好了不住院,速战速决尽快回去倒是对的,如果彭子维拒绝,周迦南坚持,不知又要拖多久。

    今晚,三人站在病房里被各种或明或暗、津津有味的目光环绕了快半小时,再这么下去,她真的要受不了了。

    话说回来,既然他们两个都能达成一致,自己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彭子维父亲的秘书和医生聊过后,又去交了费用,回来时撞上三人要走,也没有提出要送彭子维的意思,只是谢过他们,看了眼时间自称赶时间走了。要说这人对彭子维的态度,上心也不上心。说不上心,还专程跑了一趟,但要说上心,不如说是在例行公事,这也就不难解释彭子维与其父亲的关系。

    彭子维从小到大体会到的是一份夹生的父爱,父亲会在他没有期待的时候,给他一点并不亲力亲为的关怀,但当他有了期待,这样的关怀又硌得人生疼,久而久之,倒成了一种折磨,有不如没有。

    但就是这一次碰面,周迦南轰然一下记起了曾在哪里见过对方,竟然是他?如果这个男人是彭子维父亲的秘书,那彭子维选择在金岸工作,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但联想到今晚发生的事,周迦南又觉得似乎可以理解?

    作者有话说:

    骄傲脸!小仙今天在章节前加了卷标,小天使们快去看,怎么样,还喜欢么嘿嘿~

    第54章

    周迦南接了个电话, 下去挪车。

    秘书离开后,彭子维的情绪有了明显低落。

    他手不方便,徐冉要帮他拿东西, 被他截下:“我来。”

    “可……”

    徐冉眼神瞟过他被固定的那支手臂。

    “我是男人, 怎么能让你来?”

    彭子维无所谓地伸出另只手,低笑了下:“这条胳膊还能用。”

    徐冉稍愣了下,任由他将手里的包接过,没再反抗。

    彭子维单肩将包挂上,正要迈步, 突然整个人不受控地打斜倾了下,包从肩上滚落, 徐冉忙走近将人扶住。

    彭子维闭着眼, 手捂向后脑,神色痛苦,眉锋狠狠皱作一团, 似乎牵动了头上的伤口。

    徐冉急忙按响床头的呼叫铃, 惊慌地问:“是头疼么?”

    正好隔壁床有个护士在, 看见了这个情况, 主动道:“先扶病人躺下, 我去叫医生。”

    徐冉点点头, 和护士一起将人扶回床。

    彭子维感觉头部颞骨处有根神经猛地拽着他的头皮疼了下, 但也就是一刹, 缓过来就好了许多, 过了十几秒, 他躺在床上睁开了眼。

    “医生马上就来了, 疼的厉害吗?”徐冉没遇过这种情况, 不知该说什么, 看他的嘴唇有点干,于是又问:“要喝点水吗?”

    说完用眼神在桌上找起一次性纸杯。

    这时,彭子维突然拉住了徐冉的衣角,声音不变,只是神态比刚才虚弱:“不用,等医生来就好,你坐着。”

    徐冉无奈,只能听话坐下。

    等待过程中,彭子维的手缓缓松开了她,搭在了床边,和徐冉的手只有一尺之距。两人眼神相触,几秒,几十秒。

    彭子维从徐冉的眼神里看到了关心,只属于他的关心,这一刻他鼓起勇气,问了徐冉一个问题——“在担心我吗?”

    徐冉滞了下,小声嗯了声。

    “我可不可以问,是哪一种关心?”

    彭子维直白地望着她,不给她退缩的余地。

    徐冉低下了头,没有立刻回答,她不是在逃避,她只是也在心底搜寻、质问着那道声音。

    是喜欢吗?还是?

    彭子维笑笑:“刚很想抓住你的手来着,但又怕吓到你,就没忍住,问了这个问题,没关系可以先不用回答我,我可以等。”

    徐冉怔怔望着他,欲说什么。

    这时,病房门忽从外打开,走近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几个护士。

    徐冉站起来,医生对着彭子维的伤处检查了一圈,又问了几个问题才道:“送神外做个全面检查吧,先别急着出院,再观察几天。”

    神外,即神经外科。主治外伤引起的脑部等神经系统疾病。

    “好!”

    徐冉怕彭子维又不当回事,忙抢先答应下来。

    “你是家属?”医生见徐冉答得比病人还殷勤,先入为主,“从急诊转住院的手续办过吗?”

    “没有。”

    这个情形,徐冉对一个问题也没有多做反驳,这不是重点,她只是问,“现在转吗?请问需要准备什么?”

    “简单,你跟着她走就可以了。”医生交代了急诊护士几句,让对方帮忙一起护送。

    医生离开后,急诊护士一边解答徐冉的问题,一边告诉她住院的手续流程,彭子维见徐冉很认真听着,刚冒出的想要打电话叫人的念头又压了下去,只是把银行卡和身份证都掏给她,一面道:“用这个。”

    说完开始打字,“密码我发给你。”

    “不用……”但还没等徐冉拒绝,微信提示音已经响了。

    她就这样知道了彭子维的银行卡密码密码,明明他可以转账自己可以代付的,但彭子维的动作凭空在二人之间添了亲密。

    护士全程旁观,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转着,什么也没说只是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办完住院,来到神经外科。

    来的值班医生是个年轻人,个子高瘦,皮肤很白,唇红齿白的那种白,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只有两个字,干净。

    徐冉听护士叫他沈医生。

    他说话是一种专业中慢声细语、娓娓道来的节奏,很平和,很细心,让人交谈起来很舒服。

    对方安排彭子维做了脑CT,又做了其他几个项目,让他们等等结果——

    周迦南下去挪车,再回到急诊室时,发现病床已经空了。

    两个人都不见了踪影,但没人通知他一声。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拨通徐冉的号码,但回应他的是一道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提示音响起前嘟了两声后,代表他是被拒接了。

    周迦南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一时发怔,他从没有像这刻一样,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闯入者。

    他在急诊科外走廊的长椅坐下,裤脚发重,衬衫半潮,头发上沁着水珠,外面小雨缠绵,一时下一时停,就像他今夜的心。

    等了大概五分钟,徐冉回拨了过来。

    “不好意思,刚正在和医生聊病情,不太方便接电话,你上来了?”

    “嗯。”

    徐冉听出周迦南情绪不高,顿了下,道:“你下去的时候,医生过来了,说他的伤还要再观察一下,就从急诊转了住院,在13楼神经外科,左边电梯左拐第一间病房。”

    “我知道了。”

    周迦南答,声音平静地没有起伏。

    徐冉犹豫了一下,问:“你还要过来吗?要不然,你直接回去吧,这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你呢?”

    “我今天陪护,先不回去了。”

    回答她的是沉默。

    徐冉的心莫名坠下来,虽然周迦南话少的时候很多,但她一直能够感知他的情绪,是生气、冷静、还是不高兴,泾渭分明。

    只这一刻,隔着电话线她竟有些摸不准。

    明明今天晚上的他,是那么无礼、跋扈、嚣张,可当他整个人突然沉下来,徐冉发现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飘在了半空,很难再开心起来。

    “我过去一趟。”

    周迦南没有说他要过来干什么,只是说完这句,就挂断了电话。

    徐冉盯着戛然而止的通话界面,发了下呆,转身回了病房。

    这次是单间的病房,里面还有陪护椅。

    其实彭子维没有要她留下,是她心里在惴惴不安,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让她不安的不是彭子维的病情,或者说,不止是彭子维的病情。

    今天的一切都发生得太仓促,局面好像在朝着她看不到的方向狂奔。

    病房里,彭子维正在等她。

    见她进来,问:“这家的饺子很有名,我点了两份,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一起点上。”

    徐冉不挑食,加上一晚上没吃饭有点饿过去了,没什么胃口,只是应道:“你点就好了,我都可以。”

    彭子维没有让她做选择,说了声好,干脆地下了单。

    他一直这样干脆。

    徐冉其实有点羡慕。

    病房很安静,彭子维点完餐,见她似是有心事,放下手机正对向徐冉,主动打破了沉默:“今晚,怎么会和他一起过来?”

    这个‘他’,说的是周迦南。

    “我打算搬家,被他在路上截住了。”

    徐冉没有说得太详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得详细,这件事本身就很暧昧,怎么说都暧昧,在她看来,多说不如少说。

    彭子维和她一样,是律师。

    职业buff让他们拥有比一般行业的人更熟练的逻辑推断能力,也因此,事件发展的并不难拼凑。

    “你在为这个闷闷不乐?”彭子维忽问。

    “不是。”徐冉坦诚地深吸一口气,“我决定了要搬走,就不会再为这点动摇,我只是,只是觉得今晚的一切有种失控的感觉。”

    说到这里,徐冉也不再掩饰,索性竹筒倒豆子一股劲都说了出来:“我和他说我要答应别人的追求,但他很坚持地不同意我搬走。我原先觉得,我们之间有执念的那个人可能是我,但好像,是我们两个人,只是我们的执念不一样,我在意的是以前,他在意的是现在……”

    彭子维闻言,神色敛正,“你说的要答应别人的追求,是我吗?”

    徐冉点头,既然选择了坦诚,就没有再撒谎的必要。

    “你是在激他?”

    “不是。”

    ……

    “那是?”

    “是真的这么想。”

    霎时间,空气静下来,静得落针可闻。

    彭子维直直地望着她,似在确定她不是一时冲动,徐冉说完这句话,虽不后悔,却觉得自己有些冒失,眼下的氛围好像并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

    她垂下头,没敢回视彭子维的眼神,脑子里还在思考自己刚才的话,不知道彭子维会不会觉得她是在病急乱投医、利用自己?刚刚,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都说了,也许是受不了把所有话都憋在心里,想要为自己找个出口?也许吧?

    但,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没有一丝作伪。

    半分钟后,男人的手倏地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温暖的触感瞬间传递过来,徐冉像被定住,一动不动,彭子维用左手牵住了她的右手,很轻的一下。

    徐冉心跳得很快,她想到了楼下,周迦南正在上来。

    也许已经走到了门口,但她不敢回头。

    彭子维见她紧张的不像样子,很快笑了下,松开,“我知道了,有人胆子很小,要慢慢追。”

    ……

    周迦南上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彭子维的手从徐冉的手上拿开。

    他一直单方面以为,自己一次次的努力和尝试,让自己离她更近了,但其实,只是把她推的更远。

    他以为五年的时间,用真心就能弥补。五年的错误,用努力就可以挽回。

    但也许,她早就不需要他的真心和努力了。

    是他太骄傲,太自我,太不清醒。

    愚蠢地以为抓住曾经的爱,就可以作为他们之间的救命稻草,但时间很公平,它会在每个人的身上留下痕迹,在你以为安然无恙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刀。

    周迦南转身,无声无息站到走廊的尽头,取出了打火机,又摸出一个烟盒,但里面是空的,他没有和徐冉说过,从这次见到她以后,他开始戒烟。

    打火机被扣动,小簇的火苗明明灭灭,幽蓝火焰印在走廊的玻璃窗上,和周迦南的脸一起陷入窗外半暗的夜色。

    这时,门开了。

    离最近那件诊室穿出一道白色的高瘦身影,一个年轻的男医生正拿着病历本往出走,抬眼,和侧身站着的周迦南对上。

    二人目光俱是一寂。

    顿了顿,周迦南开口:“好久不见。”

    对面也轻点了下头,声音礼貌而温淡。

    “好久不见。”

    年轻男人干净崭新的白大褂上,胸口处别着证件——神经外科,主治医师,沈宴安。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写完整段剧情一起发,但怕拖太晚,下一章我争取快马加鞭写完就发,但大家不用等,宝宝们都早点睡!

    对啦,大家可以猜猜沈医生是哪位?

    第55章

    沈宴安目光在他手里的烟盒停了一瞬, 想了想,还是道:“走廊禁止吸烟。”

    “嗯,我知道。”

    周迦南笑了, 打开空着的烟盒把玩。

    “我先走了, 还有个病人。”沈宴安没有多聊的意思,颔首以示作别。

    “姓彭?”

    沈宴安停下,看他。

    周迦南又问:“他怎么样?有事吗?”

    “有,不严重。”沈宴安答,但如果有了解他的人在场, 听到这句话恐怕会十分意外。

    沈宴安为人素来正直不阿,极讲规矩, 寻常想从他嘴里套话特别是病人的信息, 比登天还难。但现在他并没有问周迦南和对方是什么关系,就直接告诉了他答案。

    “没什么要问我的?”周迦南单手插进兜里,漫不经心地试探。

    沈宴安眼中泛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但很快被他压下, 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周迦南没再追问他, 放人离开。

    沈宴安又走出一段路, 进了彭子维的病房。

    ct显示, 彭子维的后脑部位有一个血块, 但没有压迫到神经, 可以保守治疗, 也可以做手术, 这在神外不算什么问题, 就是多住几天院的事。

    故而, 沈宴安说得颇风轻云淡。

    “脑内有出血, 但幕下出血量低于10ml, 没有明显的意识障碍或运动功能障碍,可以考虑保守治疗,如果后续出血量增大压迫到脑干,就需要手术清楚血肿,目前患者状况良好,可以先住院观察。”

    话落,彭子维很平静地问:“保守治疗是指?”

    “药物止血。”

    “要多久?”

    “3到4周,前3天是危险期,需要重点观察。”

    “好。”

    两人的对话简洁平稳,寥寥几语间像在说一件小事。

    沈宴安又交代了几句后去了另一间病房,转眼房内只剩下彭子维和徐冉。

    “这几天,我留下陪你……”徐冉刚开口,就被彭子维打断。

    “不行,最多1天,你还要上班。”

    “没事,这里离集团很近的。”

    “不是近不近的问题,这里休息不好。”

    “那3天?”徐冉试探,“医生刚刚说危险期有3天!”

    “这里有护士,今天太晚了,不然我想你今天就回去睡觉。”彭子维不松口。

    “那我明天下班过来……看过你我再回去?”

    “太折腾。”

    徐冉盯着他,突然不说话了,明明家人都不在身边,但他却如此执着地不让她过来探望,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她觉得,他们可以走得更近的。

    他可以在别的事上替她决定,但这件事上,她很坚持自己的想法,没有人真的习惯孤单,很多人只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而表现得坚强。

    彭子维见她似是认真的,想了想,弯了弯唇道:“那2天?”

    徐冉知道不能指望他一下子彻底松开,反正到时候她得寸进尺就是了,于是假装点头应下,但心里计划的却是3天。

    刚才她其实听得有点害怕,但又不想表露出来,怕因自己给他平添了心理负担,所以沈宴安说话时,她故意表现得镇定。

    这会儿等人离开,才借了去接热水的由头出来,打算再跟过去问几个问题。

    沈宴安正好查完房,在往回走。

    见到她,停了步。

    “沈医生,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嗯,有什么问题?”

    沈宴安的态度很专业,也知道她是不放心,并没表现出不耐。

    “我想问一下,出血量会不会扩大跟什么关系?一般危险期出危险的概率大吗?还有药物治疗会不会不彻底?”徐冉一口气问出三个关心的问题。

    “第一个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是出血部位,根据他的ct来看暂时不用太担心;第二个因为概率不能推断到个人,参考意义不大;第三,需要结合患者具体情况,如果能够积极配合,对治疗的反应也比较好,一般没有问题。”

    “明白了,谢谢沈医生。”

    “不客气。”

    看得出,沈宴安脾气不错。

    回答她的都是通俗易懂的话,没有给她甩那些专业术语,也没有讲虚的,没有问题的,就直接告诉她没问题。

    医生这个行业不轻松,值夜班更辛苦,但他不管是对着病人家属、亦或科室护士都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虽不是喜欢挂着笑的类型,人却温和,配上他的言谈气质,称得上一句春风拂面,温润君子。

    徐冉对这个人印象很好。

    两人边走边聊,路过分诊台时,一个护士踮起脚,挤眉和沈宴安开玩笑,“沈医生,你看谁来了?”

    徐冉顺着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电梯上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素颜,皮肤白白的,长得并不多漂亮,但有种清清淡淡的天然去雕饰感。

    看见沈宴安,害羞又喜悦地弯起眉眼,但步子没停,走上来问了句宴安,又和护士打招呼,还对一旁不认识的徐冉笑了笑。

    很舒服的一个女孩子,应该是女朋友。

    徐冉也回了个笑。

    沈宴安显而易见不是会当众秀恩爱的类型,并没有当着她们表现出亲昵,确认病房这儿没有别的问题后,才带着女友回了办公室。

    见两人离开,可能是长夜漫漫,夜班无趣,小护士八卦心起,跃跃欲试地和徐冉聊了起来。

    “沈医生是我们医院的院草,医术好,人品好,年轻又有前途,人们私下一直传,沈医生这种极品将来还不知要被哪个白富美泡到?没想到,他最后找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护士说到一半,可能怕徐冉以为她在拈酸吃醋,又补充道:“像沈医生这种出身一般、本人优秀,却能忍住不靠攀龙附凤往上爬的男人越来越少了,这个女孩子运气真好。”

    徐冉只是笑笑,问:“沈医生医术很好?”

    小护士说到这儿,仿佛与有荣焉似的:“我们科的年轻医生里,就属沈医生手术做得最好,职称升得最快,别说我们科室了,全院的女孩子有好多崇拜他的!我们神外的主任,全国都赫赫有名的神经外科领域大佬闫奇松就是他的博导,沈医生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亲传弟子,得意门生,总之沈医生真的很厉害!”

    “那这么说,我们也运气不错?”徐冉觉得这个小护士人说话挺可爱,笑着附和了一句。

    对方马上点头。

    “那他的女朋友,想必也一定有过人之处。”

    “可能性格好吧,但硬条件呢,确实是不如沈医生的,好像说是小学老师,家里也很普通,不是能给沈医生助力那种,但两人奔着结婚去的,沈医生从来不沾花惹草,就是一心工作……我们平时都开玩笑,问沈医生还有没有兄弟,万一能再碰上个这样的也值了!”

    ……

    聊完,徐冉想起手里还抱着空暖壶,准备去接水,转身时,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周迦南。

    他身上似乎是湿了,站在那头定定地望着她,却没有朝她走过来。

    两人隔着长长的走廊对望,最后,是徐冉先走了过去。

    医院的灯光冷而白,从头顶照下来,让人的每一丝表情都无处遁形。

    周迦南眼睑微垂,将打火机阖上,似乎在等着她开口。

    徐冉不知他来了多久,看到了什么,又看到了多少,但这一刻怀抱着保温壶,她的心也仿佛安定了下来。

    “我得留下。”她只说了一句。

    周迦南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问她:“只是今晚?”

    “最近几天都是。”徐冉实话实说。

    周迦南没再说话,只是目光遥遥定格在她脸上,像隔着千山万水,令徐冉一时看不透他眼神里的意味。

    隔了许久,周迦南慢慢走近,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喜欢他吗?”

    喜欢吗?……

    徐冉愣怔了一秒,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但此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大脑并不是清醒的,或者说,不足够清醒。

    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想到了这段日子发生的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事,想到她对他的避忌,他对她的纠缠,但就是没有认真去想这个问题本身。

    可,他们都需要一个答案,让所有人不能再逃避下去的答案。

    空气沉默,再沉默。

    终于,徐冉听到了自己开口:“我想是的。”

    周迦南的眼睛近在咫尺,但徐冉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了知觉,失去了感官的体会,她只看得到他的眼,望着她的,心里有种茫然若失的空洞。

    她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说完这句话的她就像一个旁观者,她的灵魂被从躯壳挤了出去,冷冷旁观着一切。

    以至动作都慢了半拍。

    猝不及防的,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周迦南突然捧起她的脸,发狠地朝她吻了过去,好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咬着她的唇,蛮横地将唇舌抵进她的呼吸,将她的身体揉进自己的身体,带着强势的气息,攻城略地。

    暖水壶掉在地上,砸出哐当的一声响。

    沈宴安推开门,刚好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他立在原地愣住,不禁将手里的病历本攥紧……

    作者有话说:

    爱是有倾略性的

    有没有猜到一点点沈宴安是谁?嘿嘿

    感谢小天使们的投喂包养!还有每次看到评论夸我/讨论剧情都很开心!!!

    第56章

    他静默看着两人, 一语不发。

    显而易见,眼前这幕,是男人在纠缠女人。

    徐冉的口腔被这个霸道十足的吻占满, 几乎不能呼吸, 她用力去推,但只徒劳,和周迦南的手劲相比不过是在螳臂当车。

    周迦南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脑,将她箍进怀里,唇贴着她的唇疯狂撕咬、碾磨, 一下比一下更重地深吻。徐冉的嘴唇渐渐麻木,贝齿被他用舌灵活地撬开、缠裹、渡过气来, 她只能无力地用手去锤打, 但在这种攻势下,只是一步步陷得更深。

    夜晚,医院的长廊空前静谧, 窗外雨声潺潺, 仿佛只剩下二人。

    这是一个迟来了五年的吻。五年, 周迦南没有再吻过任何人。

    几息后, 周迦南捧在徐冉脸上的掌心触到了一片濡热, 他的手蓦然顿住, 一串眼泪毫无防备滚至他的手背, 刹那间, 像有雨水冲刷而过, 一下子浇熄了他心里的那团火。

    他失神地松开手, 头抵着头, 望向咫尺之距的徐冉。她的唇被他吸吮至微微肿起, 泛出鲜艳的红, 醉人心魄,眼泪混着咸,湿漉漉地掠过颊面,在他松手那刻,犹如断了线的珠子疯狂汹涌而来。

    他从没见徐冉哭得这样厉害。

    周迦南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狠刺了一下,他木楞地抬手,想要帮她擦一下眼泪,却被徐冉躲开。

    他的唇在方才啮吮间被徐冉咬破一角,渗出了血。这个吻,猛烈之至。

    徐冉的脸颊仍犹喘不过气似的涨得发热发红,胸口不平地起伏、颤着,睫毛卷而翘,裹住一双漂亮的黑瞳,被泪水浸得湿润洇潮,衣襟在挣扎中略显得凌乱,像个破碎的娃娃。

    “对不起……”周迦南心口涌上悔意,恨自己刚才的冲动,一定吓到了她。

    但她没有再看他,只是用尽力气,推开了他:“我不想再看到你。”

    周迦南颓然地松开了覆在徐冉脸上的手,他们齿间尚残存着彼此的气味,却又仿佛隔着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即便唇舌相抵,极尽相缠,也无法将二人拉得更近……

    徐冉什么都没再说,她背过身,扶着墙捡起了地上的热水壶,壶胆早已被摔得粉碎,不能再用。她蹲在地上,眼泪大滴落下,抬头那瞬,瞥见了站在门口,不知看了多久的沈宴安。

    她站起身,拭掉了脸上的泪,没有任何反应地与之擦肩离开,不过是她的狼狈又多了一个观众,但再多观众,也敌不过她心里的狼藉。

    徐冉只觉得麻木。

    周迦南的眼神始终钉在她的背影上,看着她将热水壶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看着她一个人走进了洗手间。

    而他立在原处几次想要走过去,但终究未动。

    徐冉离开后,沈宴安走了过去,声音像压抑着什么,一字一句低沉如从骨间发出:“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周迦南有一秒的回神,他挑起眼,凝视着沈宴安的眼神冰冷而漠然。

    “你有资格吗?”

    沈宴安没有被他的话激怒,面容克制冷静,“你还记得你上一次见面说过什么?”

    “什么?不记得了。”

    “才过了多久,我想你的记性不会这么差?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

    周迦南却似挑衅地答,“那你就再提醒一遍。”

    沈宴安终于无法克制,上前揪住对方的衣领,质问:“她是谁?”

    话未毕,就被周迦南以更重的力道一把反拽了回去,二人手臂顶着手臂,似要格斗般。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懦夫……”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周迦南的手臂渐渐绷出凌厉线条,沈宴安白大褂的袍角扬起,彼此望向对方的眼神都沁入锋利,眼看就要打起来。

    这时,沈宴安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

    “宴安,我想……”

    沈宴安的女朋友推开门,正要寻人,却被眼前的场景震住,后面的话跟着堵了回去,改为痴痴的:“宴安,怎么了?这个是病人家属吗?你们不要动手,有什么可以坐下好好说!”

    女生缓过来后,急切地试图拉架。

    周迦南看了这个朴素的年轻女孩子一眼,又看了看沈宴安,瞬间散了劲儿,什么都没再说,直接放了手。

    女生走至沈宴安身边,忧心忡忡,沈宴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怎么了?我没事。”

    “没什么,就是我弟弟给我打电话,说家里高压锅坏了,我想提前回去看看……”她说着说着停下,十分担心自己走了以后两人再打起来,但她又不善撒谎,不禁犹豫不决。

    “明天我联系修理电器的人上门。”

    沈宴安今晚值班睡不了,第二天一般用来补觉,确实没有时间在这种小事上为女友亲力亲为,而且,找人上门修理的确也很方便。

    “没事的,我弟弟有点害怕,我先回去看一下,能修好就不用找人了。”

    “好,那我叫车,送你下去。”

    “那你……”

    “别担心。”沈宴安违心地从周迦南面上扫过,加了句:“一个老朋友。”

    周迦南冷眼旁观,将二人的对话都听在耳里。

    沈宴安送走女友,返回时,两人在楼道再次遇上。周迦南淡淡瞥过去,眼中含义不明,但脚步未停,并没有要聊的意思。

    这次,沈宴安将人叫住,语气比之前冷静了一些:“去我办公室,谈谈?”

    周迦南望着走廊的前方,似在失神,过了会儿敛起眼角:“想说什么?就这儿吧。”

    沈宴安望了眼不远处洗手间空荡的门口,想起那道进去后就没再出来的身影,明白了什么。

    “我能问她是谁吗?”

    两人都知晓。这个她,指的是徐冉。

    “你不如直接问你最想问的,如果没这个种,就别浪费我的时间。”

    周迦南凌厉的眼神扫过去,说话毫不客气。

    沈宴安扯着唇,轻轻笑了一下,“你有种,太有种了。”

    毫无疑问,这话内涵的意味十足。

    周迦南淡淡睨他一眼:“沈宴安,忍的很难受吧?怎么,怕你问了,我会告诉司徒?那恭喜你猜对了,今天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我会一字不落地都告诉她。”

    楼道里,静了许久。

    晃眼的灯光照在雪白墙壁上,至白至冷,如人的心,空茫一片。

    “你上次说,会好好照顾她,你食言了……就算我猜不透你和刚才那个女生的关系,但有一点我长了眼,会看,你喜欢她,在纠缠她。希望你不要告诉我,你变心得这么快?”

    “哦,那你去告诉司徒。”

    沈宴安朝徐冉进去的方向瞥了一眼,声调没有起伏地暗示道:“你不说清楚,就不要怪我卑鄙……”

    他要告诉的,显然不是司徒。

    “呵。”

    周迦南脸色发冷,哧笑了声,“你在威胁我?你以为我怕吗?”

    “嗯,你是不需要怕,你刚刚被拒绝。”沈宴安平静述说着事实。

    “如果你想打一架,我不介意奉陪。”

    “彼此彼此。”

    二人目光再次对上,周迦南径直一拳挥了过去,口中道:“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大发善心地告诉你。你的消息过时了,司徒已经是我的前女友,我现在喜欢谁,和前女友没关系,更和你这个前女友的前前男友没关系……”

    沈宴安避闪不及,不防被拳风擦到,他压下了颌骨的痛楚,皱着眉问:“什么时候?”

    “跟你有关系吗?”周迦南冷呵。

    沈宴安眸色沉下,还手。

    他知道自己不该上对方的套,周迦南在故意激怒他,但压抑太久,他也太想找人打一架了。

    ……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这章短小一点,下章补回来~

    第57章

    洗手间里, 徐冉不停用凉水拍打着脸,但红肿微麻的唇瓣,时刻提醒着她十几分钟前都发生了什么。

    她闭上眼, 水滴顺着脸颊静静滚落, 下一秒,砸在了洗手台上。

    似做了什么决定,她深呼一口气,推门走出……

    洗手间外,两个男人衣衫不整地靠墙坐在地上, 周迦南袖口挽起,蓝色的领带被扯的歪歪斜斜扔到一旁, 嘴角处青了一块。

    沈宴安更惨, 从颧骨至脖颈隆起大片,白色大褂打斗中扯得皱皱巴巴,根本不能再看。

    值班的护士正巧经过, 被这场景吓了一跳, 手里的医药托盘险握不稳, 又不能装作看不见:“沈, 沈医生……”

    沈宴安摇头, 示意自己没事, 让对方去忙。

    “噢噢。”护士忙揣起步子, 边走边好奇地用余光小心翼翼瞄了眼二人。

    周迦南心知自己现在的模样, 他拎过地上的西服站起, 正要说什么, 倏地, 洗手间的门开了。

    是徐冉出来了。

    她面无表情地穿过二人, 目光未有丝毫逗留。

    今天以前, 徐冉不认识沈宴安,不管这两人为了什么打架,总归不会是为了她,对二人大打出手的理由,她没有心情在意。

    就在刚刚彭子维给她发了消息,外卖到了,她不想让他感到异常。

    周迦南想说什么,但喉结滚了滚,到底没开得了口,他站在徐冉身后,就这样看着她离开,进了病房。

    他知道,今天是自己太过分,现在回想他刚才的行径简直无耻又流氓,即便徐冉甩他一巴掌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幸而,和沈宴安的交手让他冷静下来不少。

    走之前,他回头看了地上的沈宴安一眼,这个男人似乎还没有回神,一向高岭之花的人物如今满身狼狈,反而比平常多了些活人气。

    “打起架来,还像个男人。”走之前,周迦南扔下一句话。

    沈宴安回过头,看着楼道里对方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失神笑了。

    他算看出来了,和他不同,周迦南找他打架就是找茬为了发泄,但这一架,两人都打得痛快,打得甘之如饴,也好。

    周迦南的背影消失后,沈宴安从地上站起,脱掉脏的白大褂,回了值班室——

    楼下,雨势正逐渐变小,盛夏即将转入深秋,北方的夜晚凉风习习,丝丝入骨。

    医院门口,司徒婧的红色迈巴赫张扬显眼,就停在停车场西北方,正对门诊楼值班室的方位。

    她看了眼手表,十一点钟。

    今晚,她的车已经在这里停了两个半小时,但她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下车。

    这样的夜晚,不止一个,连她自己也数不清有多少个。

    司徒婧将车打着,正要准备发动,忽然,楼门口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夜晚月色朦胧,借着楼内半明的亮光,她才辨出那个熟悉的人影,挺拔,步子冷傲,她没有看错。

    司徒婧熄灭油门,下了车,径直朝那道人影走了过去。

    “喂!周迦南?”

    周迦南正下着楼梯,不妨能在这时候听到自己名字,他冷冷抬眼,看到了前方正冲自己走来的粉色妖娆女郎。

    大半夜的,司徒婧一席紧身包臀裙,搭掐腰小西装,半惊讶半兴奋地对他挥着手,走姿风情都分外惹眼。

    周迦南顿了下步子,看着来人迎上来。

    “真是你?”

    司徒婧踩着五寸的细高跟,脚下却如履平地,待走近前,看清人后又讶了下:“你怎么来这儿了?咦?不是,你的脸,这是被人打了?oh my god谁胆子这么大?也不怕被你这个眦睚必报的家伙报复?”

    周迦南凉凉瞥她一眼,“沈宴安被揍得更惨,你不去看一眼?”

    司徒婧瞬间如整个人冰住。

    “什么表情?”周迦南讥诮着道,“心疼了?”

    司徒婧暗下眉眼,只问道,“你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我心情不好,他发神经。”

    “?”

    “车上说罢。”

    “好。”

    司徒婧车离得近,她按下车锁,两人上了那辆红色的迈巴赫。

    周迦南坐在副驾,问,“有烟吗?”

    司徒婧指了指仪表台下面的储物箱,周迦南打开,里面有一整条烟,新拆封的。

    周迦南从烟盒里取了支烟出来,又将烟盒递回给对方,司徒婧拿了一支出来,却没抽。

    猩红火苗顺着烟尾巴点燃,周迦南打开车窗,将撩起的烟雾吐向窗外,幽暗夜色下,衬出他略显落寞的神色。

    两人沉默无语。

    良久,司徒婧开口:“到底怎么回事?”

    周迦南将手随意搭在窗外,烟味随风袅袅散至远处,音色暗而低沉,“我吻了一个我想吻的人,被他看见,追过来质问,非要我给他交代。

    说完,周迦南摊手:

    “司徒?什么时候能还我个清白?”

    司徒婧闻言,没说话,方向盘上的手指僵硬住,明艳的大眼睛失魂怔了怔。

    “抱歉。”

    周迦南当然并不是责怪她的意思,当初他们是互惠互利,说好了条件筹码,不存在谁占谁的便宜,谁让谁不清白。只是,这份约定早已到期……

    “司徒,我们同样狼狈,我没资格劝你,但我的勇气也许比你多一点。”

    “你说的,吻了想吻的人,是她吗?”

    “嗯。”

    “你们复合了?”

    “……”周迦南很艰难地才把事实说出了口,“没有,她答应了别人的追求。”

    司徒婧意外地撇过头,“那我能问下,你这么做了的后果吗?”

    周迦南眼神皱了皱,想起徐冉方才的样子,吸了口烟,男人的侧脸不再是以往的羁傲模样,露出少见的消沉。

    司徒婧笑,继续追问,“她没有报警吗?”

    周迦南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滚。”

    司徒婧托腮:“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想干什么就可以去干。你不知道我有多少次幻想像你这样做,别说强吻了,摸一下都好……”

    “那你大晚上坐这儿,就为了能偷看他一眼?”周迦南难以置信,“这可不像你。”

    “不是。”

    “?”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值班,不会出来。我只是,特别想他的时候,会忍不住把车开到这里。回头想想,沈宴安这男人真怂,睡我都不敢……”

    周迦南不由看过去。

    司徒的表情说不上是感动,还是伤感,“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会有结局,除了牵手和接吻,他从来不碰我,当初为了让他打破原则,我想了很多办法勾引他,但他真的很能忍,宁肯一个人去冲半个钟头的凉水也不肯从了我……”

    朋友一场,周迦南不忍见她神伤,不破不立,犹豫了下,还是把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

    “他新交了女朋友。”

    “我听说了。”司徒婧笑笑,故作轻松和不在意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

    “和你相反。”

    “男人很喜欢这样吗?”

    “哪样?”

    “交女朋友也要像集邮一样,集够不同类型的?”

    周迦南视线不由朝某个方位望过去,掸掉了手里的烟灰,“不知道。我只喜欢过一个。”

    “肉麻。”

    司徒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羡慕那个女孩儿,羡慕她拥有这样热烈、直白的爱。

    沈宴安永远自控而克制,守着他们之间清晰的界限,即使最甜蜜,最悱恻,最情不自禁的时候,他也不曾放下的心底的戒律,轰轰烈烈与她抵死缠绵。

    什么第一次,她根本不在乎,但沈宴安守着。

    忽然,一阵铃声打破了沉闷的寂静。

    周迦南的手机震动,他烦躁地接过来电,正欲关掉却发现打来的人是徐冉……

    周迦南怔了下,灭掉烟,从车上下来,司徒会意,没有跟过来。

    他走远站在安静的停车场上,闻着湿润的空气,连心跳的速度都加快,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还有开心。

    他凝视着那个跳动的号码,接起。

    “你在哪儿?”徐冉问。

    周迦南立刻答:“楼下。”

    顿了一秒,徐冉忽道:“我现在下去。”

    “我上去找你!”

    “不用了。”

    徐冉的口气很冰冷,让周迦南心里升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挂断电话,周迦南走到司徒车前告别,司徒默契地没有多问,给了他一个奥利给的手势,摇上了车窗,准备离开。

    周迦南则往门诊大楼走,他猜测徐冉是顾忌他又做出什么举动,才会坚持自己下来,不让他上去。

    但不管怎么样,她给了他打了电话,他们有了独处的机会,他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冲动,他会珍惜这次机会。

    徐冉乘电梯下来时,周迦南已经在门口等她。

    他笑迎上前,身上混杂着雨夜的潮气和淡淡烟味,望着徐冉的眼神格外温柔,“怎么……”

    “走吧。”

    徐冉截断他的话,一边裹起衣服往外走。

    周迦南也没生气,看了眼徐冉身上薄薄的雪纺衫,“外面有点冷……”

    “去你车里。”徐冉今天意外的坚定。

    周迦南干脆道, “好。”

    说完,他解开自己的西装给徐冉披在身上,徐冉没有拒绝,但表情比之前每一次都更冷漠。

    周迦南的心不由沉了一下。

    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人,那些微小的变化,他比任何人都更能察觉,所以他十分清楚,徐冉现在的反应,很不正常。

    两人走出不短的一段路。

    徐冉跟着周迦南上了车。

    北方的初秋昼夜温差大,可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徐冉很怕冷,又有手脚冰凉的毛病,周迦南一进车就打开了车里的暖气,不高不低的温度,刚刚好。

    但徐冉没有任何表情,她坐在副驾驶座,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忙碌。

    等他开好暖气,开好水,才问了一句:“好了吗?”

    周迦南点头,心里不详的预感却渐浓。

    车内的气温渐渐上升,空间却狭小。

    徐冉突然抬手,将身上的宽大外套脱掉,黑色西装顺着她的手臂滑下去,掉落至臀后,露出里面雪青色的女式衬衫,下一刻,徐冉动作未停,她的手伸向领口,开始解衣领的扣子,一道,两道……

    周迦南终于意识到她在做什么,他抓住徐冉的手,强制停下了她的动作。

    “徐冉!”

    男人干燥温热的大手覆下来,徐冉冰凉的手指传来了一丝温度。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还是送上门睡的,不如强睡来的有挑战性?”

    作者有话说:

    写得我好心疼,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女鹅的做法,呜呜X﹏X凭什么狗男人能疯,女鹅就要一次次被动接受!不行,我要刀回去!!!

    追连载可能不如完结来的舒爽,但有和作者即时沟通的快乐,也是不一样的体验?有木有~

    第58章

    徐冉挣开他的手, 兀自解着领口,很快衣领微敞,白色胸罩的肩带若隐若现, 半掩住浑圆, 露出春色一角。

    周迦南气血上涌,被气的。

    他一把扯过自己的西服,强硬地盖在徐冉胸口,将人整个裹住,怕徐冉再挣扎, 直接双手抵在她的身后,看起来, 像完全把人包进了怀里。

    周迦南直直盯着徐冉, 手指骨节被攥得泛白,他感到自己手都在发抖——

    “你认为我是为这个?”

    徐冉微露不耐,没有说是, 也没说不是, 但眼底的意味不言自明, 就是这一个神情, 更伤人。

    周迦南倏自嘲地笑了, “在你心里, 我就是这种人?”

    徐冉蹙眉。

    车里, 御守轻轻晃着, 一圈又一圈。

    她知道, 他在等她的回答。

    徐冉偏过头, 那是一种筋疲力尽、仿佛厌倦到极致的语气, “是或不是, 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同, 做都做了,又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周迦南眉睫顿住,许久,方才回神似的眨了下眼,轻扯唇角,“徐冉,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我这么做,只是因为喜欢你。

    一直喜欢你。

    他还以为徐冉对他再抗拒,但自己的真心,她始终知道。原来一切不过他的一厢情愿,在徐冉的视角里,自己现在可能只是个色.欲昏头、死缠烂打、令她避之不及的人渣败类罢。

    周迦南将人放开,收回抵在徐冉身后的双手,西服外套完好不动地裹在徐冉肩上,将人包得很严实,不透一丝春情,她恍了下神。

    有一瞬,她想问知道什么?

    但却忍住了。

    她从周迦南的反应中,感受到自己刚才的话起了效果,他已经站在放弃的边缘,或者说已经放弃了,这不就是她要的么?

    人不能太贪心。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要你别再缠着我,随便你是哪一种人都和我无关,现在这样,真的让我很累、很烦。”

    她偏头看向窗外,一字一句说着最狠的话。

    “所以,为了不用再被我烦,即便你觉得我图的……是你的身体,也可以向我让步?”

    “……是。”

    小雨又开始淅淅沥沥,一滴、一滴,砸在车窗上,就像人的眼泪。

    月色渐渐缺了一角,似被云层遮住,不见天日。

    周迦南什么都没再说。他只是觉得,说不出话。

    胸口被人用石头堵住,从嗓子到心脏每一处都重得发沉,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最后,是徐冉先开了口: “我今晚还要陪护,如果没事,我先回去了。”

    周迦南盯着车窗上的雨滴,闻言,只声音沙哑地说了句:“等我一下。”

    说完就下了车。

    左侧车门打开的刹那,能清晰瞥见雨丝细密,如没入的银针。

    徐冉不由望过去,见他去到了后备箱,从里面取出了一把黑色大伞出来,却没有给自己打。这让他整个人很快被雨淋湿,浅蓝色的衬衫被雨打出湿痕,一点一点交吮、浸润、直至面积扩大、整个湿透,但周迦南看起来丝毫不在乎。

    下一秒,他来到副驾驶座的外面,撑开伞柄,替她打开了车门。

    徐冉浑噩地弯身走出,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

    周迦南将伞柄递到她手里,没有要跟她一起走的意思,“可能我送你,你会不自在……”

    说完,他笑了笑。

    徐冉突然一下子很难受,但她向来擅长掩饰,说话时,人犹是笑着的,“那我先走了?”

    “被带走的那些行李,我明天会让人送到丽水湾。保镖……如果你方便,就继续留在你身边,如果不方便,可以随时叫他们回去,你自由安排,这是集团应该做的,不用有负担。”

    这是他在委婉地向她表达,自己不会再缠着她,让她无需再为此担心。

    徐冉扬起唇,努力装出微笑的样子:“好。”

    周迦南眼眸漆黑,雨滴就呈露状挂在在他的发际、眉梢,让他的沉稳中多了一丝清冷。他看向徐冉的神情,重新恢复到了工作中的样子,将二人拉开距离。

    “回去吧,早点休息。”

    “好。”

    “再见。”

    “再见。”

    两人就这样分别,转身那瞬,徐冉的眼眶发热,刚哭过一场的眼睛也许是承受不住这样的酸涩,泛起刺痛,密密麻麻,像雨丝渗进地缝,无处可躲。

    高跟鞋踩在溅起的雨水中,一点点洇湿末端的丝袜,冰冷,刻骨。

    周迦南并没有马上回到车里,他立在雨中看着逐渐撑伞走远的徐冉,想起五年前他们还在一起时,自己曾在生日许过的那个愿望——

    “假如这个世界上真有神明,就请让她永远在他的身边,如果这个愿望太奢侈,那就请让他的女孩儿永远平安、快乐……”

    如果二字,一语成谶-

    徐冉人刚进大楼,就接到了一通孟樊东的电话。

    两人许久没有联系,现在又是深夜,她犹豫了一瞬,疑惑接起。

    “喂……”

    “徐冉,是我,我们在这边执行公务,没想到有意外收获,抓到的这伙人里有人供出曾收钱跟踪过你,原本是明天通知你的,但这件事太重要,又耽搁了这么久,我思来想去,还是先用手机第一时间给你打了电话!”

    徐冉原本还有些失神,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惊醒过来:“对方有没有交代是什么人?”

    “他不清楚,给钱的人没有和他说那么多,这样,你手里有之前怀疑的那些人的照片吗?”

    “你是说周合……”

    “嗯,我把照片交给他辨认。”

    “可以!”

    徐冉速战速决,她忙联系了人事总监方圆,向她要了那几位被辞退人员的照片,又将打包的电子版发给孟樊东。

    果然,没多久就收到了消息。

    “喂,是我!”孟樊东效率很高,为保第一手信息,这次是他亲自问的,“你之前猜测得没错,就是这几人里的一个,名字叫卢有建。”

    “是他……那能抓到人吗?”徐冉紧张地握着手机。

    “我们刚调取了信息,这个人现在不在京市,下一步会立刻发跨省通缉令,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你明天可以先来一趟警局,要再做一次笔录,到时还有人会把具体情况和你说一遍!”

    “好,没问题!”

    掐断电话,徐冉忙回到病房将事情告诉了彭子维,他那边也在替她找人,现在有了消息,就可以不用再麻烦了。

    彭子维不放心她,提出陪她:“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徐冉看眼他头上的伤口,想起医生的叮嘱,摇头,“你还有3天危险期。”

    “我没事。”

    “不要,你好好修养,要听医嘱,况且,我这边不用担心,跟踪我的人警察已经抓到了,主使的人在外省又正被通缉,我现在没有危险。”

    “可是……”

    “没有可是,别的事都可以商量,但这件不可以,要听医生的!”

    彭子维看出她的坚决,略显得气馁,“这个伤,可真不是时候。”

    徐冉为缓解气氛,拿了一个苹果削起来,“别想那么多,吃个苹果吧!”

    她削水果很利索,平时三两下就能不断皮地削出一个完美形状,但今天也许是心里装的事太多,果皮断断续续,已经掉了好几块儿。

    彭子维看着她,忽然道:“我来吧。”

    “怎么能让病号削?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削的病号都看不下去了?”徐冉开玩笑。

    彭子维却执拗地接过,单手把着剩下的苹果削起来,很快,苹果就被削得奇奇怪怪,瞧着分外可乐。

    从进屋到现在,徐冉终于忍不住了浅浅笑了下,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只是看她不开心,故意用这个来逗她。

    “啊对了,你的身份证还在我这里!”

    刚才徐冉拿着他的卡和身份证去缴费,还没来得及还,说完,她扫了眼彭子维的骨折的胳膊,问:“你的手不太方便,要我帮你放进钱包里嘛?”

    卡的密码都告诉她了,徐冉倒不觉得放个身份证有什么。

    彭子维看了看桌上的钱包,停了下才答:“嗯。”

    徐冉将包拿过来,并没有去翻,只是随手打开最外层将身份证放了进去。

    “好啦!咦?”

    她话音落下,正要扣好,却发现身份证只塞进去一半就塞不动了,“这层是硬的?里面有东西?”

    她没有打开看,只是用征求的眼神看了眼彭子维,“那我放第二层吧?”

    “好。”

    彭子维简单答,并没有多说徐冉摸到比较硬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徐冉也无意窥私,东西放好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她便去洗漱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去了孟樊东告诉她的警局地点。

    做笔录的过程中,她才了解到,原来跟踪她的那个人这次犯的是入室偷盗罪,已经被送进看守所做了刑事拘留。至于交代跟踪她的这件事,纯属是为了减刑,想起什么说什么,倒算意外之喜。

    这个卢有建,是之前出事的法务部副部长吴用手下的嫡系,和商业窃密的事原是沾点边的,但因这人滑不留手,吴用又肯替他遮掩,没有咬他,才叫他成了漏网之鱼。

    但也因此,他和其他被辞退的人不一样,他因涉嫌商业间谍的行为遭到业内封杀,很难再找到工作,也许是被逼到了绝境,看不到希望,这才痛下狠心,铤而走险,找上了徐冉欲要报复……

    “这个卢有建人在C市,但具体位置还有待探察。他人挺狡猾的,不仅有反侦查意识,行踪也掩藏的很好,告诉家人朋友的地方,每个都不一样,如果不是有定位系统,我们连他所在的城市都摸不准,保不齐他还有什么别的手段,人抓到之前,徐小姐还是你小心一点!”

    负责这案子的一个警察很认真地和她说明道。

    “明白!”

    徐冉郑重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上章写的我心疼,这章写的我心脏疼,只能默念——

    这一刻的分别俞惨烈,复合后的爱就俞热烈!

    到时,干柴烈火,不得狠狠来它个三天三夜?开玩笑开玩笑哈哈(秒怂作者菌)

    第59章

    司徒婧离开后, 开车来到了一家私人会所。

    这里称得上京市数一数二的声色犬马之地,她来找人。

    她报了名字,一进门就有人接过她手里的衣服, 十二分恭敬地引她往这家会所最顶级的vip包厢里走, 一路上,红□□光绰约交闪,走廊断断续续有醉酒的男女不顾场合地抱在一起交缠、调情,气氛既奢靡又糜烂。

    司徒皱眉。

    明显在忍着。

    直至走到这层最大的一间包厢门口,布料很少的女服务生才低腰躬身, 甜媚地说了声请进。

    刚在楼下时,她们就向包厢里的客人请示过, 得到了可以直接进的回复。

    但司徒还是默默呼了口气, 做好心里建设才推开了门。

    门打开,一股浓烈的酒气、香水还有二手烟混杂的气味。

    屋里十来个男男女女,有的在唱歌, 有的在赌牌、还有的在拼酒、玩桌游, 玩着玩着就有人抱在一起互啃。

    似乎是各玩各的, 但细看就会发现, 所有人都以正中间一人为首, 那是一个帅得相当正统的男人, 气质却是不匹配的放浪。

    他身形很高, 有近一米九, 坐在那儿, 腿明显比周围的男人都要长出一截来, 嘴里漫不经心地叼了支烟, 有女人贴上来给他点火, 他连眼神都不分一个。

    但女人倚到他耳边低语, 他又笑得似调情般,又坏又邪气。

    只是脸色阴晴不定,说变就变,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冷了下来,根本没有原因,没人知道哪句话会惹他不高兴。女人知道规矩,不敢太放肆,手更不敢乱动,这样贴近耳语已是极限。

    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想玩儿,还是不想玩儿?

    司徒婧不是第一次在这种场景见邹正东,但还是很不习惯,每每崩溃。

    她走上前,所有人自动为她辟开一条道,喊着司徒小姐。

    “三哥,我有话和你说!”

    司徒婧的母亲是邹正东的姑妈,邹家往上三代是赫赫有名的红顶商人,富贵至今,大部分珠光宝气的豪门在邹家面前,根本不入流。

    周遭的人知道邹正东的习惯,不敢停下说话声,只是放低音量,不至于太突兀,又不会不礼貌。

    邹正东吐出烟圈,将烟头拧灭,站起身,比穿五寸高跟的司徒婧还高出一个头,看起来眼神不悦地扫了眼司徒,似告诫似宠溺。

    “下次找我,少来这种地方。”

    他说话声音很好听,极具男人磁性,偏生冷腔冷调的,好像根本不惯着你。

    这和他身上那种贲张欲发的荷尔蒙形成了鲜明对比,可以说,邹正东是少见的极有雄性魅力的那类男人,但这不影响他给人的感觉。

    很危险。

    司徒婧没有反驳,只是点头。

    她真有点怕这个三哥。

    邹正东走在前面,司徒跟在后面,正要出门,外面忽然冲进来一个年轻女孩儿。

    二十几岁,一席明丽红裙艳色照人,对方气势汹汹地推门进来,一看见邹正东,霎时停了步子。

    司徒看着来人有点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在哪见过,只是看对方从头到脚的奢牌当季限量款,还有颈间硕大闪耀的珠宝,隐约猜出应该也是哪家的名媛,可能社交场合上见过?

    “你果然在这里儿!”

    女孩儿愤愤道。

    邹正东不想在这里闹起来,拧眉带着司徒继续往前走,但女孩儿却压根不顾这个,她堵住邹正东的路,像被气狠了。

    “邹正东,你就这么喜欢这些外围女、蛇精脸、女网红?你可真干净!”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沓体检卡,扔到邹正东身上。

    “送你了,去检查检查身体吧你!”

    卡片哗啦啦从邹正东身上滚下来,掉在冰凉的地板上,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房内寂静一片。

    邹正东微冷,但只是用手拍了拍被砸过的地方,并未发火:

    “谢谢指教,不过,你哪位?”

    末了,还来了句更狠的,“人太多,我记不住。”

    女孩儿没成想会听到这样一句话,她和邹正东虽不算男女朋友,但她自认自己身份不是那些女人可比,要说邹正东对谁没印象,也不会对她没印象,谁知……

    女孩儿气极,脑子里突然蹦出邹正东的禁忌,想也没想就道:“混蛋!人渣!活该你被女人利用被女人甩!”

    司徒愣怔,这是一段她也不敢轻易提起的往事……

    下一秒,她不由试图牵住旁边的衣袖,但并未阻止得了邹正东的脚步。

    男人脸色淡下,之前的漫不经心消失地无影无踪,他走近前,强烈的压迫感骤然降下,冷却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看得人心底发寒。

    只听他闷声问:

    “哦?我被谁甩?”

    女孩儿刚只是为逞一时之勇,见邹正东的反应,心里也生了后怕,此刻,不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邹正东笑,“刚不是胆子很大?”

    他不给她退缩的机会,揽臂按住女孩儿的肩膀,“说来看看,从哪儿打听的我新闻?”

    女孩儿咬唇,不开口。

    “那就别怪我,跟你的家里人计较……”

    女孩儿一听到家里人几个字,猛然想起了邹正东在商场上的名号,得罪他的人不知有多少被他整到破产,看着眼前可怕又陌生的邹正东,女孩儿不禁抖了下,这才想起后怕,想逃走却又不敢,于是低声吐出了一个名字。

    但邹正东并不那么好对付,竟让她现场打电话证明。

    女孩儿到底是个娇惯的大小姐,不想打这个电话,真打过去岂不是明摆着在告诉对方他被自己出卖了?一时气性上来,忍不住想说什么。

    司徒婧见火势愈烧愈烈之势,忙及时出口打住,“三哥,我不太舒服……”

    邹正东睨她一眼,对这个妹妹是什么用意了若指掌,不过他邹正东从不是会半途而废、善罢甘休的人,他直接把手机扔给后面的马仔,让对方监督人打电话,自己则领着司徒出了门,去了另一间没人的包厢。

    “什么事?说。”

    邹正东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杯伏特加,又扔了冰块儿进去,厚壁的玻璃杯摇摇晃晃,撞得清脆咣啷响,一声又一声。

    “哥,你的身体……”司徒婧莫名想起了刚才那女孩儿的话,吞吞吐吐隐晦道,“还吃得消吧?”

    冰块儿的撞壁声停了下,邹正东一记眼风扫过去,司徒不由将头缩回脖子,半晌,才听到淡淡的一声——

    “放心,我还不至于有你想的那么乱。”

    “喔……”

    司徒只是想到这儿随口提了一句,真要说,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位三哥玩起来究竟是怎么个尺度?

    她适时将话题拐了个弯儿:“我妈又开始张罗我联姻的事了,我和她说过,我还不想这么早结婚,但你知道的,我说话没什么分量,哥,能不能帮帮我?”

    邹正东瞥她一眼,“你以为你躲得了?”

    司徒婧双臂撑腮,喃声:“可我总得找一个自己喜欢的。”

    邹正东灌了口酒,一语道破重点,“你自己在英国找的那个姓周的,姑妈不是喜欢的很?你多找几个靠谱的拉回家给她看一圈,她有的选,就不亲自替你选了。”

    “我去哪儿找第二个她喜欢的给她?”

    “那就把第一个找回来。”

    “周迦南?”司徒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行!”

    邹正东放下酒杯,意味深长,“怎么不行?”

    司徒婧抓了抓头发,内心挣扎半天,还是老实交代了,“其实…我和他是假的,我们各有喜欢的人,又都需要一个挡箭牌,就互相配合演了戏……”

    邹正东舔了下齿关,笑,“行啊,这招都想的出来?”

    “哥,你就帮帮我!我知道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是这次,还有下次,但,我只想再等等。”

    “等什么?”

    “沈宴安快结婚了,也许等那一天真的到来,我就能彻底死心了。”

    “还惦记这个人?你早知道,没可能的。”

    司徒婧心血来潮,不知怎么突然嘴比脑子快地说了一句,“哥你就没有惦记过没可能的人吗?”

    邹正东倏尔沉默,约须臾,才冷漠极了道——

    “我的惦记,和你的惦记可不一样,我惦记谁,只想让她生不如死。”

    “呃哥,那我的事?”司徒见他表情不对,忙把话兜回来:“我们这一辈的兄弟姐妹里,只有你最厉害,说话最管用,如果你再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你最好了!”

    司徒从会所出来,心里有如一块重石被卸下,在那天知道周迦南在医院遇见过沈宴安的现女友后,她总是鬼使神差,会在没事时忍不住把车往医院开-

    这天,徐冉去探望彭子维,进到停车场时,余光似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正是她曾在周迦南楼上遇到的,他的前任之一。

    女孩子可能是在等人,下车买了点东西后就上车了,一辆红色的迈巴赫,之后一坐就是很久,直到过了半个小时她人出来,那辆车还停在那儿。

    更奇怪的是,那之后的一连几天,她都在同一个位置看到了对方,但对方似乎不是来探望病人的,她经常只是下车买些东西又回到车里,窗户习惯性地打开四分之一,微微露出女孩儿蓬松的发顶……

    说不出的怪异。

    徐冉遇到她好几次,但她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到自己,她们从来没有说过话。

    一次也没有。

    直到彭子维出院的前一天。

    当天,徐冉下楼时,碰上了沈宴安正好下班离开,两人顺路走了一段,到达停车场后聊了几句,沈宴安率先开车出去,但徐冉走到车旁,踟蹰了一瞬。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她再次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她知道,这很有可能是她们最后一次碰面了。其实,她不会搭话,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好说,但就是莫名其妙的,忍不住停下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车里的人下来了。

    对方今天没有背Prada,也没有穿粉色亮片裙,但徐冉一眼就认出了她。女孩儿一身银色鱼尾裙,搭披肩,依旧妆发时髦,光彩照人,像只翩翩蝴蝶走路都带风情。

    和她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清纯系和有风情,从来都是一对反义词。

    徐冉的心里,其实有一丝好奇,但还不足以战胜理智,她将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压下,按动车锁准备上车。

    这时,女孩儿竟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嗨,我应该没有认错吧?周……迦南哥楼下,我们见过?”

    徐冉顿住,扶上车门的手蜷缩了一下,不禁抬眸朝对面看了过去。

    女孩儿笑容明媚,像得到了确认,同时挥了挥手上前:“你好,没想到这么有缘能在这里遇见,司徒婧!”

    “是好巧,徐冉。”

    说这句话时,她笑得格外灿烂,仿佛她们真的只是巧遇的有缘人,什么都不曾有过。

    作者有话说:

    喔对了,邹正东——下本书的男主

    两本书有联动,文案我就不重复放了,小天使们感兴趣可去专栏收藏包养!下本追夫火葬场,两人都非善类,女主真·狠人,男主真涩涩,涉及狠狠爱强制爱嘿嘿~

    第60章

    “徐冉?”

    司徒婧的眼线微勾, 看起来俏丽又生动,很不见外地和她聊了起来,“上次没来得及问, 你那天找他是有事吧, 解决了吗?我本来想帮你问一句的,但看你走得急,就没多嘴……”

    徐冉微笑,“物业的事,解决了。”

    她装无事的语气风轻云淡, 理由更是日常得挑不出毛病,司徒婧放松一笑, 似乎不经意地问了句:“噢对了, 刚和你一起走的,好像是神外的沈医生?”

    徐冉有点意外,点了下头, 但也没多问对方和沈宴安怎么认识。

    司徒婧望着她, 眼中似又两秒的失神, 而后忽道, “你稍后有安排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见她愣住, 主动解释道:“我很小就去了英国, 在这里朋友不多, 今天很高兴能认识你, 如果你不介意也没有安排, 我可以请你吃饭吗?可能这样有点直接, 但我第一次见你时, 就觉得很有眼缘, 恰巧我们又有共同的朋友?”

    有一瞬间, 徐冉很想纠正,不是共同的朋友,是共同的前男友。

    其实这个提议有点唐突,但她莫名的并不反感。甚至,有种说不清道不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人和人之间的磁场真的很玄妙。

    徐冉看了眼时间,应了下来:

    “我没事,附近有家西餐厅不错……”

    她在尽量照顾对方的口味,谁知,司徒婧笑了笑,“你喜欢吃西餐吗?”

    徐冉也没矫饰,摇了摇头,“偶尔,我吃中餐比较多。”

    “那我们就中餐吧,我也喜欢吃中餐。”

    以刚认识来讲,司徒婧的确算很直接的性格,她已经开始和徐冉吐槽起了英国有多美食荒漠,“你知道吗,我出国让我妈寄的第一样东西就是火锅底料,英国菜真的很难吃,这么多年了,我的中国胃还是没有变过来,真的,一点都不用担心我吃不惯,天知道我爱死祖国的美食了……”

    距离不远,两人商量了一下都没开车,走路去了医院对面生意火爆的那家石锅鱼。

    司徒婧对附近不熟,地址是徐冉选的。

    路上边走边聊,有个恍惚,徐冉竟产生了一种两人似乎真的能成为朋友的错觉?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她打消,她对司徒有好奇,接受对方的邀请是存了私心,虽不算有目的地接近,但到底不够单纯,她不觉得有这样的开始,两人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这家石锅鱼是一种云南菜的做法,大锅盖子一闷,十几分钟就好了,鱼肉要蘸着酱料吃,味道做得很鲜,乳白色的汤味道烧的浓香。

    司徒婧埋头吃得直赞,“你是来过这家吗?真的很好吃!”

    徐冉见她碗里空的很快,一面给她盛汤,一面笑,“来过几次,觉得这家味道蛮特别,刚看到这个招牌,就走不动步子了。”

    “你很会吃欸。”

    司徒婧看一眼周围热气腾腾,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食客氛围,心底忽升腾出一种久违的温馨,“你常来这附近吃饭吗?”

    “这段时间来的比较多。”徐冉随口道。

    司徒婧眼神浅浅飘在徐冉的脸上,第一个想到的词就是漂亮,直观的、毋庸置疑的、不需要加任何前置词的漂亮。

    很多人习惯用肤色如何白皙、脸型如何流畅、嘴巴鼻子如何如何去形容一个女生漂亮,但只有近距离见到才能体会,在真正的美人面前,这些都是纸上谈兵,那一瞬间,人的脑子里根本想不到那么多词汇,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忍不住想要盯着看……

    此刻,她就是这样的念头。

    这是一个和她完全不同的女生,之前当她看到对方和沈宴安走在一起时,脑子里第一个蹦出的,就是周迦南和她说的那句话:沈宴安新交了女朋友,和她相反的类型。

    是她吗?

    “怎么在发呆?”徐冉吃着吃着停下,疑惑地看向对方。

    司徒婧恍回神,筷子在碗里夹了夹,口中却直白道:“在看你,你真的很漂亮。”

    又是很司徒的说话风格。

    徐冉浅浅笑,发自真心地回应了句:“我第一眼看到你,心里冒出的也是这句话,不过还多个修饰词,真是漂亮又摇曳生姿的女人啊!”

    司徒也不禁笑了,“话说,刚才的局面你本来很难夸赢我的,但我承认,这局……是你更胜一筹,摇曳生姿?我很喜欢这个词,谢谢!”

    话题逐渐偏离两人预想的轨道。

    明明都心有介然,但好像,彼此又都不是那个自己讨厌的人。

    “可以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吗?”司徒婧开口,眼中闪烁着好奇。

    徐冉慢条斯理地将鱼刺拆分出去,语气多了一丝认真:“我是律师。”

    “?”

    司徒婧眼皮不由抬了下,瞳孔微睁,“你不说的话我肯定猜不到……”

    “很多人听到第一反应都是这样。”徐冉倒没太在意,“你呢?现在在国内工作吗?”

    “我自己开公司,工作需要国内国外两边跑,暂时算在国内的时间比较多,说不定有机会我们还可以合作。”

    司徒婧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徐冉,徐冉也回了一张。

    这时,一个没想到的问题却猛地砸了过来——

    “徐律师有男朋友吗?”

    徐冉正握着汤勺的手微顿了一下。

    这几天,她每天都会来这里看彭子维,虽然没发生什么,但这种关系,已经超出了普通同事朋友的范围,他之前对她表达了追求,她也在试着接受,如果她现在说没有,那又算什么?

    徐冉想了几秒,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嗯。”

    细看,就会发现司徒婧的脸上掠过一丝的不自然,但两人都心不在焉,进而无形忽略掉对方的端倪,形成了一种错误的默契。

    司徒婧口中的‘是沈宴安吗’被她翻滚着咽下,她知道,那样就太明显了,她知道自己现在不够理智,但她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她还不想做的这么过分……

    “噢,那你来这里是来找他吗?”她选择了旁敲侧击。

    徐冉声音不由变低,似乎是在向对方说,又似在对自己说:“是,其实这家店也是因为他听医院的护士们聊起,问了推荐给我的,不然要我自己,估计也找不到。”

    “这样啊……”

    那一刻,司徒婧感觉嘴里的鱼汤似乎失去了滋味,变得再难入口。

    还想再问什么……

    突然一阵铃音响起,打破了热闹的饭店里,两人之间略显奇异的气氛。

    徐冉翻开手机,是辜青的电话。

    她最近搬到了辜青的别墅,辜青如果当天不回来,都会给她提前打一个电话,这里有点吵,加上不方便,徐冉去了外面接。

    同一时间,司徒婧悄悄买了单,看着玻璃窗外的徐冉出神。

    这个电话打的有点长,辜青在说找人保护她的事,那天在医院楼下,徐冉对周迦南说了许多狠话,之后,周合的保镖就都被她‘交还’给了集团,看到那些人,她就会想起那晚的事,她在努力地不去想,努力地避开那种不受控制的难过……

    加之辜青对与周岚成有关的一切十分厌恶,所以不管怎样看,这都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不过,辜青联系了自己的朋友,又另外请了几个身手不错的人保护她,是辜青亲自挑的人,现在说的,也正是最后的面试情况。虽然直接恐吓她的人已被抓住,始作俑者卢有建也人在外地,危险系数比之前大大降低,但并不是就没有危险。

    等徐冉接完电话,司徒婧也来到了门口,与她告别。

    “今天吃的很开心,谢谢你没有拒绝我的邀请……有机会,我们还可以再出来见面吗?”

    不知道为什么,徐冉有一刹那觉得,问出这句话的司徒婧,神情中有着一种埋在开朗外表下的悲伤。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本能地选了答应:“当然可以。”

    “那说定了?”

    “嗯,好。”

    两个第二次见面的女生,就这样做了约定。

    司徒婧去了隔壁买烟,两人在石锅鱼的门店前作别。

    当晚,回去后的徐冉,微信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司徒婧经由她给的名片,通过手机号搜索添加了她。

    只用了一秒,徐冉通过了验证……

    作者有话说:

    有时,误会也会有奇妙的轮回~

    要是以后这俩成了闺蜜,保证闪瞎我们周大总裁的眼,哦豁,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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