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盛望着徐冉, 愧疚不已，想要求证，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徐冉惊讶于王琛突然的动手, 回过神, 上前将人拉住，摇头。
她并没有怪王一盛。
但王琛气却没消。
他用手指着王一盛，每一个字都是极力忍耐的语气。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井守成是个什么东西？你会带你老婆去他的饭局吗？你会把你老婆一个人扔在饭局上吗？你不会，我没说错吧？”
“……”
空气中沉默, 连女警看向王一盛的表情都变了变。
“这一晚上，你有为被你带去饭局的徐冉想过一秒吗？你走以后, 她在那儿呆了多久？是不是平安回了家？会不会遇到什么事？你想过吗？”
“我打你是轻的, 你应该庆幸徐冉今天没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王琛说完这些, 冷漠看了眼一旁目瞪口呆的冯佳佳, 拉着徐冉离开了。
朱正和女警被落在后。
手腕隔着衣服被抓住, 徐冉的心一点一点, 变得五味杂陈, 七上八下, 很多细节在眼前铺开, 答案跃然纸上。
她后知后觉, 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王琛……”
她顿住脚, 想要说什么, 却不知怎么开口。
王琛渐渐冷静了下来。
表情始终沉凝。
这时, 朱正和女警赶了上来。
女警剜一眼后面的王一盛, 也打抱不平了句：“旁边那女的是他老婆？看着也没什么事啊？合着就他老婆是人, 别人连颗沙子都不算是吧？”
说完又看向王琛，劝道：“这种人，我能理解你想打，但打人是犯法的，你们警局那位朋友虽说把人打进了医院，呃还有点严重，但好歹也算防卫，你这动手，那就是寻衅滋事了，连辩护的余地都没有了，还是要理智哈。”
王琛缓缓松开了徐冉的手腕，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徐冉顿了下，算为王一盛解释了句：“其实，他也不知道井守成会去，留下也是我同意的，如果要怪，最该怪的，是我自己。”
朱正见状，忙安慰徐冉。
“徐律师，要别这么说，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我当时要是不擅作主张，直接报给周总就好了，周总听见这事儿的第一反应就是让强力直接找他。听我一句，千防万防，总有防不胜防，况且谁都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千万不要怪罪到自己身上！”
徐冉摇头，领下了朱正的情：“我明白，但您别这么说部长，今晚包括录音的事，多亏了您，谢谢……”
没多久，到了检查的科室门口。
女警陪徐冉进去，朱正和王琛在外面等。
等待中，朱正几次瞄了瞄魂不守舍的王琛，还是道：“王律师，别太怪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王琛坐着，两只手交叉撑在膝盖上，低了低身子，看不清表情，勉强嗯了声。
其实昨天，他就从郑律口中得知了强力要请王一盛和徐冉吃饭的事。
当时，他正和郑律一起吃饭。
中途，对方接了个电话，是早年有过合作的强力老总，当初对接这项业务的正是郑井二人，故而除了井守成，郑律也接到了这通电话。
但，他脑子里当时想的是，徐冉和彭子维是男女朋友，他不宜插手这件事，就没多问，也没多打听。
要是，那时候，他多问一句，说不定能知道井守成也去的消息，这样就能提醒徐冉避开……
所以，没人真正懂他的心情。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的喜欢很纯粹。
徐冉出生于大城市的高知家庭，爷爷是经济学领域的泰斗级人物，外公是顶尖名校的校长兼工程院院士，父母则都是航天科工领域的知名教授，名校毕业，外貌优越，连工作履历都精彩，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数不胜数的追求者。
而自己，家境贫寒，小地方出来，学校也只是名校里的末流，毕业后摸爬滚打撞运气进了金岸这个红圈所。
表面看似光鲜，实际上，同事们见他赚钱的拼命样子，也会开玩笑说他上辈子五行缺钱，这辈子掉进了钱眼里。但没人知道，他是花了多少的努力，才走到今天，才走到别人的起跑线。
为了能在这个城市立足，安家，生存下去，为了能买到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他几乎牺牲了所有的业余时间，没有周末，没有节假日，只有工作时间……
这样的他，配不上徐冉。
她是连老天都偏爱的女孩儿，值得拥有更好的。
他的喜欢不重要，藏在心里就好，他只希望喜欢的女孩能永远活在朝阳里，不用经受风雨的打击，一世平安、一世顺利。
当你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一个女孩，
你会明白，
会明白这种自卑。
你不会想自私地占有她，只要她有人疼，有人爱，和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会真心真意地祝福她，永远幸福，快乐。
但原来，他错了。
他的爱，终究比他想象中狭隘了一点，当他看到徐冉抱住周迦南的那一刻，当他看到徐冉藏起伤口的那一刻，当他看到，徐冉担心到拨通电话亲口说出那几个字的那一刻……
心里藏了很久的地方，从酸甜中漫出了苦涩，散不去。
因为他知道。
他敢打不会还手的王一盛，却不敢那样毫无顾忌地打井守成。
他怕前途毁掉。
他怕自己走到今天的一切努力白费。
更害怕，自己连暗中喜欢一个人的资本都失去。
他是如此胆怯，如此世故，如此谨小慎微，也许，他连喜欢都不配。
但，周迦南敢。
他输得一败涂地，心服口服。
诊室里。
徐冉还在想刚才的事，王琛的反应，还有最后那句话。
其实，被人喜欢并不是一件难察觉的事。从小到大，大部分跟徐冉告白的男孩子，早在他们说出口前，徐冉就已经有所感觉了。
唯一的例外，是周迦南。
现在回想，并不是周迦南的喜欢比别人难以察觉，只是因为她也喜欢他。
而喜欢一个人，那种心路是很蛮不讲理的。不管你多么优秀，又曾经被多少人追求，依然会怀疑，会不安，会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但又会为偶尔的一个对视，心潮起伏，浮想联翩，怀疑自己的怀疑……
但现在，这个例外里可能要加一个王琛？
她不是没有过一点察觉，只不过，每次在她有这种念头时，王琛都会扔一个相反的例证过来。
她曾经以为，男人不会在喜欢的女生面前故意提及自己的缺点，也不会大方揣度她和别人的八卦，甚至，把喜欢的人推给别人？
可她清楚地记得，王琛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说到过他被律所同事背地议论的爱钱、财迷心窍、见钱眼开。
她也记得，王琛曾当面问她是不是和周迦南有过什么？恐吓信第一次出现时，王琛也在场，并极力促成了她去周迦南的房子里住。
还有过往种种，不一而足。
但王琛虽然爱开玩笑，但本身却是和大部分女生保持距离的性格，异性缘好，异性朋友却不多。
徐冉是他在律所，唯一称得上的异性朋友。
王琛很照顾她，一直很照顾。
加上认识几年，王琛从来没有追求过她，哪怕，只是一丝半点的玩笑或暗示。这也导致，她以为他们只是比较投缘。
可是刚才。
王琛打了王一盛。
一个中年级律师，打了律所合伙人。
王琛因没有背景，又急于接各种案子赚钱，在律所一直与人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不管私下讨厌谁，有怎样的勾心斗角，明面上，从不与人发生冲突，尤其是各大合伙人。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徐冉的目光，越过门，不由穿向看不见的远处。
从诊室出来时。
除了检查，手上的时候伤口也已包扎完毕。医生给她开了几瓶消炎和预防感染的药，并叮嘱她不能再着水，不然可能会变严重，好得很慢。
徐冉应下。
出来时，她尽量自然地躲开了王琛的眼神，和朱正交流：“我听说…井守成也在这家医院，我想亲眼去确认一下他的伤怎么样……”
朱正愣了下。
但他答应的很快，“哦好，那我们陪你去吧！”
他知道徐冉在担心什么，当然不可能是担心井守成的死活，徐冉只是担心井守成的死活会对周迦南造成的影响。
轻伤，还好说。
重伤，就可能涉及到过当防卫了。
当然，对正当或是过当的判定还有其他要件。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井守成伤得越轻，对周迦南越有利。
“谢谢。”
徐冉没有拒绝，事发不久，她一个人去看，的确不是没有心理阴影，哪怕知道这是医院，大庭广众之下，井守成可能连床都下不了。
王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沉默。
但听到徐冉要去，二话没说，直接起身跟在了后面。
一行人，除了结束任务的女警都跟了过来。
井守成被120送到急诊后，治疗了半天，现在已被拖回了病房。
他的父母老婆儿子女儿都在国外，身边最亲近的人只有个司机。但司机又签不了同意书，只能找来他的岳母。
徐冉他们到就诊台时，老太太正和护士说完要走。
上了年纪的脸皱纹深刻，面目板正，人很瘦抬眼间却有种强势威压，一看就不好惹，但当得知他们就是当事人，老太太的意料却与他们想的不同。
老太太只说了一句话：
“没死，可惜了，你们走吧……”
徐冉一时愣住，但又想找医生问问情况，并未离开。
朱正则主动在她身后说：“我去找医生。”
转瞬，这里只剩下三人，还有一个瞠目结舌的小护士。
老太太见徐冉不走，布袋子往身上贴了贴，踩着小脚离开了，边走边喃声道：“死了才好，白让老婆子跑一遭……”
一直等人消失在电梯。
王琛才开口，说了自己知道的情况：“我听郑律说，井守成的老婆是单亲家庭，他岳母当年很反对女儿嫁给井守成，为此差点和女儿断绝母子关系。后来，井守成老婆受不了他婚后乱搞，移民国外，可能岳母年纪大了，就留下了？至于他父母，跟着小儿子也去了国外，很少回来……”
徐冉了悟。
想到了四个字，众叛亲离，孤家寡人。
朱正回来后，带回了打听到的话：“医生说他伤得不轻，但应该不至于成立重伤，具体的还要等伤情鉴定出来。”
徐冉的心，这才稍微放下一点。
然而，下一秒，井守成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一二三，好几个眼熟的保镖，正前后拥着周岚成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门关上，周岚成也看见了她。
“周董。”
“周董。”
三人连声开口。
周岚成披了披黑色大衣，朝他们点点头，全程没有说一句话，面无表情地往另个方向离开，身后保镖跟上，一拥而散……
但，有时候。
没有说话，就是在说话。
作为员工，作为险被侵犯的受害者，他没有问徐冉半个字，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徐冉大脑怔怔发木，这时，朱正才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徐律师，我刚忘了说，周董知道这件事了，他和我问了医院，我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没事。”
徐冉失神笑笑，强装无事。
换了她，也会这样。
不是吗？
周岚成没有当众羞辱责怪她，已经是很给她面子，这明明是可以想见的、意料之中的情形。
但，她还是有一点难受。
一点点。
或许，不止一点点……
作者有话说：
注：当她有人疼，有人爱，你会真心真意地祝福她，永远幸福，快乐。原句from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台词。
第72章
不久后, 井守成的伤情鉴定就出来了。
全身多处受伤，鼻骨粉碎性骨折、听骨脱位、肢体大关节韧带断裂构成轻伤二级；头皮、左尺骨损伤程度构成轻伤一级；肝脏破裂、腹部损伤引起感染性休克构成重伤二级。
比徐冉想的还严重。
但她作为律师，很清楚现实中判定正当防卫有不小难度, 条件苛刻, 不是有了录音就万事大吉这么简单。
幸而有周岚成及时出手，亲自找到钱力，不知怎么说服了他愿意出面作证……
最后，井守成被认定为不法侵害人，有录音及目击证人钱某作证, 被立案起诉。这次防卫也被鉴定为正当防卫。
周迦南一点事都没有。
井守成却被打了个半残废，只能取保候审。
这件事的发生, 就像一颗种子在心里种下, 一点点生根发芽，让徐冉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欺骗自己早就忘了周迦南。
这段时间, 她几乎每天都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就算睡着了, 也睡不踏实。
有好几次, 她半夜从梦中惊醒, 一头虚汗, 要么就是梦中突然呓语, 喊着不要, 陪她一起睡的徐母以为是为那天发生的意外, 又自责又心疼却不敢多问。
但其实, 徐冉是梦到了周迦南, 梦到他被自己连累, 梦到井守成死了, 梦到他一点一点在悬崖边消失, 自己怎么抓都抓不住……
短短十几天，徐冉瘦了八斤。
巴掌大的脸上越发显得只剩一双大眼睛，多了种脆弱感，看的人心疼。
直到事情尘埃落定，她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至于她自己差点遭遇的不测，不知是潜意识选择了刻意封闭，还是心的位置有限，已经被这件事覆盖占据，她其实没有过多去想。
但，就在一切看似冥冥中有了转变时，周岚成的突然到访，让她不得不面对另一个现实。
周岚成来了辜青这里。
在没有拜访的情况下，来找徐冉。
很巧的是，那天辜青和徐母都不在，徐冉正一个人在别墅里浇花。
周岚成的电话打过来，说他已经到了门外，问徐冉方不方便和他谈谈。
那一瞬，徐冉预感到了什么，手里的喷壶猛然倾斜，喷涌出的水在花田一处不停溉进去，很快如遭了雨冲。
徐冉回过神，答了声好，披上外套出了门。
周岚成的车就停在外面。
打着双闪，格外显眼。
徐冉一路走过去，上了后驾驶座，静静等着周岚成的开口，但，与她想的不同，周岚成没有扔出那些让她难堪的话，只是问了她个问题，是否知道周迦南的母亲回来了？
徐冉愣住，摇头。
这段时间她和周迦南虽然没见面，但一直有联系。周迦南会告诉她案子的最新进展，让她不要担心，语气怀着克制，却也有隐忍的关心。
他还以为，她和彭子维仍在一起。
徐冉没有解释。
因为有的话一旦说出口，就是不一样的意义。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却还没有想好，是否要听从自己的心……
但，哪怕他们时常联系，周迦南却从没有和她提过，他的母亲回来了。
徐冉咬着唇，试探地看向周岚成，想要了解他此行的目的，说这句话的目的。
周岚成也没有兜圈子：“他母亲这些年在欧洲边游历边治病，情况好转不少，这次回来的很突然，我们父子俩提前都不知道，也许会住上一个多月，也许更久……”
徐冉不禁语塞，良久还是问：“阿姨现在情况怎么样？她，知道这件事了吗？”
“正常，还不知道。”
“……”
“徐律师，迦南他没有和你说过这件事是吗？”
“嗯。”
徐冉清楚，自己也没有立场知道这些，知道了又怎么样？她难道可以去见吗？她的身份，岂止是尴尬？
“徐律师，我有个不情之请……”
“您可以直说。”
周岚成沉凝一秒，郑重道：“你可以离开周合，回金岸工作吗？”
徐冉微滞，脸上不见血色。
大脑嗡地响了声。
“你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如果没这些事，我想，我会很乐意看到你成为我们周家的儿媳。但，有些隔阂是很难消弭的……
这次，钱力之所以愿意作证，是我们花了不少力气，做了一点让步的结果，但我想告诉你，即使这样，我仍然心有余悸。
从你的角度讲，这也许很感动。可相信我，天下没有哪个父母愿意看自己的孩子不顾后果的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程度，我知道这不能怪你，但抱歉，我的确因这件事对你心有成见……”
周岚成的话音落下，难得带了丝愠怒。
徐冉始终没有说话。
周岚成缓了缓，又道：“他母亲的事，是我的过错，但辜青是你的亲人，有这道关系夹在中间，我们两个家庭能成为正常和睦的关系吗？人年轻时，年少气盛，总以为能为彼此放下所有芥蒂，但十年二十年以后呢？你能保证吗？他能吗？
今天，我只是和你提到他的母亲，就已经从你身上感受了变化的情绪，但如果你们在一起，这只是开始而已，以后要面临的，还有很多……”
徐冉盯着前方的座椅，失神许久。
其实，周岚成所有的话加起来，都不如第一句给她带来的冲击力。
周迦南的母亲回来了。
这句简简单单的话。
她明白，周岚成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周迦南，所以想从她入手，让她主动离开，消失在周迦南身边。
不过，周岚成想多了。
他们是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周迦南可以为了她不在乎自己会失去什么，她也一样，她什么都可以失去只要周迦南没事……
但他们，并没有旧情复燃。
“我知道了董事长。”
徐冉没有表情地应下：“我会做好手上工作的交接，之前我和朱正部长承诺过，最近这次出差法务部由我来跟，周总不去，您可以放心，等出差回来，我会办离职手续，回律所工作。”
周岚成点点头，欣慰看着她：“好。”
“您如果没别的事，我先下车了？”
“徐律师……”
“嗯？”
“谢谢你。”
徐冉顿了下，开门下了车。
但可能是两人刚才聊的太专心，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辜青正将车停在一边，往这里走过来，徐冉下车时，刚好和她迎头遇上。
辜青看起来很平静，只是，有点太平静了，她看到徐冉，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这个他，无疑指的是周岚成。辜青也许是从车牌号，或车型认出了对方。
徐冉迟疑了一下，不想让辜青和周岚成对上，试图拉着人走，但辜青的性格，主见极强，她认定了什么别人决计很难拉回来。
果然，她的闭口不言只是徒劳。
辜青自有办法，她直接伸手拍了拍周岚成的车窗：“下车，欺负小姑娘有什么意思，有话来和我说。”
几秒后。
周岚成遥下了车窗，神情很难形容。
徐冉觉得，他有点尴尬，又有点愧疚，还有点男人看女人的那种注视。
但辜青的脸上简单多了，只有冷漠。
英气的脸上涂了层薄薄淡妆，加上人高挑而瘦，近178，让她比寻常女生多了分气势：“周岚成，这么久不见，你还是那么令人倒胃口，有本事滚下车把话再给我说一遍……”
周岚成沉默了。
没下车，但也没将车窗阖上或将车开走。
辜青冷嗤一声：“收起你那些算计，以为我猜不到？你想算计别人我不管，但我奉劝你一句，离我家人远一点，你知道的，我也不好惹……”
“你误会了。”
周岚成解释了一句。
“哦，难道你是来关心她的？以为我猜不到？怎么，为你儿子？不过依我看，你未免管得太宽，像你这种家庭婚姻一塌糊涂，亲缘关系一团糟的人，来插手这种事，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先管好你自己吧。”
辜青的话过于锋利，直戳周岚成的软肋。
他事业平步青云，情场无往不利，唯独家庭上一败涂地，父子关系多年僵持不下，今天的事他没有周迦南说过，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但在辜青这里，他很难掩盖什么，也很难回嘴。
周岚成看了徐冉一眼，开口：“我是为了他们两个好。”
他心里确有这样的想法。
当然，也有一部分自私的想法。
他从不认为，周迦南应该娶一个最喜欢的女人回家，娶妻和做生意一样，就该利益最大化，他心里有很多选择，徐冉固然出身不错，但不是他们这种家族需要的。
他之前，不是没有为了缓和与儿子的关系想过妥协，但这次事件的发生，让他心里的抵触占了上风。
辜青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笑了，是冷笑：“周岚成，你也配说这句话？”
说完，拉起徐冉离开。
徐冉跟着辜青回到别墅，徐父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徐冉接通，其实徐父没讲什么，只是在关心她，但一字字听着，她还是忍不住眼睛发酸。
“爸，我是不是很傻？”
“胡说，我的女儿怎么会傻？我的女儿是最聪明的，和爸爸说，遇到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说：
我要不要剧透？算了，剧透一下
接下来会有一段我个人认为甜的剧情～～～
第73章
徐冉抱着膝盖, 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
过了很久，哽咽道：“爸爸，我想回家。”
徐父停了一下, 强忍住喉头酸涩, 声音变得嘶哑：“好，回家，爸爸现在去接你，晚上给你烧一桌好菜，想吃什么？”
“想吃辣的。”
“好！鸡鸭鱼兔爸爸都订上, 你想吃哪个我们就做那个，等爸爸和吴教授换下课……”
她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恩爱的父母, 人生的前半程，徐冉几乎没有经受过什么风雨。
但这并没有让她成长为温室的花朵，反而让她更加坚强, 因为她知道, 不论遇到什么事, 只要回头, 家人就是她永远的后盾。
晚上六点。
徐父准时把徐冉接回了家, 然后和徐母一起进了厨房忙碌。
其实航天领域的科研任务很重, 徐父徐母的工作并不轻松, 但从小到大, 在她需要他们的时刻, 二人从不会缺席, 父母总是竭尽所能, 给她最好的。
徐冉厨艺寻常, 但看着厨房里父母忙碌的身影, 忽就觉得，心中安宁了下来，于是也系上了围裙，跟进去摘菜。徐父剁骨功力了得，砧板被震的直响，徐母则在热锅，只等着下菜。
一家人忙作一团。
像过去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徐冉决定，选在今天，将心事和盘托出。
“爸妈，其实那天救我的周总，他叫周迦南，是我大学时的男朋友……”
徐父徐母同时愣住。辜青瞒的很好，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只隐约知道徐冉大学时交过一个男朋友，别的一概不清楚。
包括真正的分手原因。
徐冉对家人，多是报喜不报忧，当年为了将分手装得风轻云淡，她编了个很大众化的理由，这些年也没跟父母提过，现在徒然开口，令二人一时懵住。
“那，你们现在是，又在一起了？”
徐母对周迦南印象很好，加上他这次救下了自己女儿，不由追问。
徐父却没有说话。
看着徐冉的眼神，多了分忧心忡忡。
“没有。”
徐冉笑了笑：“这五年，他交过一个女朋友，其实这很正常，也不算什么，但我好像总是忍不住在意……”
“他父亲是周岚成，我们做法律顾问的集团是周合地产，今天，他父亲来找我，希望我能离开集团，不再和他有接触。不止因为小姨和他那段关系，也因为这次的事太危险，他父亲觉得，不能接受我……”
徐冉一口气说完。
心中怅然若失，其实，是有点委屈。
“冉冉。”
徐父扔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她面前，轻拍了拍她的头：“你是我们的宝贝，他救了你，我们很感谢，也很感激，但这不代表，我就能认可他和我的女儿在一起。”
“爸爸……”
“至于他父亲对你说的那些话，你应该告诉他，看他的态度，让他来解决，不要自己一个人想。不管你怎么选择，会不会和他在一起？他都有权利，也有必要知道这件事。如果换一下，是爸爸私下找到他说了什么话，你一定也希望他告诉你，对不对？”
徐冉抬头，一时愣怔。
“他和你分手，又交过女朋友的事，是他告诉你的吗？”
“不是……”
“那你要想，告诉你的这个人，为什么和你讲？对方有没有目的？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你也不能接受，就让事情过去，不要自己惩罚自己。爸爸只希望，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能没有遗憾。”
徐冉怔怔点头，“我明白了，爸爸。”
这时，徐母上前，将徐冉揽在怀里帮她捋了捋头发，不忿道：“我们千娇万宠的宝贝，不是被他谁的父亲找上门，想说就说两句的，他自己立身不正，也好意思拿这个和晚辈张口？我看，他们周家的家风也不怎么样，我还瞧不上他们这套做派呢…我女儿想找什么样的没有，这个什么姓周的，我看算了……”
徐冉失笑，但她知道父母都是为了她好，有时，人身在局中，不是所有都能看得清，这样和亲人坦白的交流，也是一种看清的方式。
迷茫的时候，她还可以回家，还有亲人可以依靠。
这次回来，徐冉一连住了好多天。
徐父徐母默契地没有再问这件事，只是一心照顾她的衣食起居，在这种不能再体贴的照顾下，总算把徐冉的肉稍微养回来了点，让她不至于瘦的，看起来快要被风吹跑-
不久，徐冉回到了周合上班。
游乐园项目在南方某省有个合作项目，到了最后谈判考察阶段。
这次出差路途比较长，要先从京市坐飞机抵达当地省会，再乘车在周边邻市做调研，考察合作商真实信息，最后才能签署合同。
之前说好，法务部缺的人由徐冉顶上，她如果临时反悔，朱正又得再找人，徐冉不是这种出尔反尔的性格，答应的事就一定做到。
哪怕周岚成想让她走，她也会恪尽职守完成手里最后一项工作。
等她回来，会把所有的事情一起做个了结。
这次去的团队一共七个人。
带队的高层是COO首席运营官高文德，周迦南的直接下属。另外六个人除了开发部刘维，其他都是中层或普通员工，财务，业务部门都有，许久未见的陈橙也在。
集合时间敲定在周四早晨六点。
徐冉出发时，天才刚蒙蒙亮。
她平时七点钟才起，今天早起了两个小时，虽灌了杯咖啡，但难免还有点犯困，打车去的路上，她裹着白色大衣，不住打盹，贝雷帽倚在车窗上，偏出好看的弧度。
等她到达机场时，时间逼近六点。
徐冉一路推着行李，匆匆来到机场大厅和同事们汇合，其他人都到的很早，她是倒数第二个到的，还有一个没来的是高文德。
刘维这人职位高，但说话很随性，见了徐冉，打招呼问：“徐律早，今天是淡妆？这个妆漂亮，很少看你化嘛！”
一旁有人听了，接茬开玩笑：“呦，刘部长还懂化妆呢？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徐律师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这话一出，搞得徐冉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今天没化妆了。
飞机上比较干，早上又赶时间，她只涂了水乳就出门了。在场的也有女同事，她要说出来了，倒显得多显摆自己天生丽质似的，干脆一笑而过，也没说什么。
几人说说笑笑，一起等着高文德。
时间马上六点。
徐冉扶着行李箱，静静立在最边上的位置，她还有点困，也没多搭话，从包里取了只蓝牙耳机戴上，想听歌醒醒神。
播放器随机停在了一首没听过的曲子上，开口是十分低沉的男士唱腔。
徐冉正想换一首轻快的，突然手臂被人拉了下，一旁女同事激动地抓着她，声音不高，但难掩兴奋。
“天呢，徐律徐律！”
“你看谁来了，周总！周总来了！难道这次是周总带队？”
徐冉微怔，抬头顺着前方望过去。
隔着几米的距离，周迦南正拉着一只黑色行李箱往这边走过来，右手上还搭着一件西装外套，俨然一副出差的模样。
徐冉站在原地，切歌的手指顿住，下一秒，歌词正好唱到：
想见你，只想见你，未来过去，我只想见你
会不会，你也和我一样
在等待一句，我愿意
想念几个世纪，才是刻骨铭心
……
周迦南步伐坚定，身形挺拔，越走越近，直至在离徐冉最近的位置停下，众人见了纷纷迎上前，问着“周总”。
徐冉慢了半拍，也问了一句。
周迦南单手插在兜里，眼神似不经意地从徐冉脸上划过，点点头，和众人道：“这次我带队，事发突然，没有及时告诉大家……”
“明白明白！”
“周总亲自出面，那我们这个项目更受重视了！不行，我还有点激动！”
“周总，行李我给您拉着吧……”
她看见，周迦南的司机老高站在后面，笑意浓浓冲她点了点下颌，这个动作只是额外对她，像在暗示着什么。
大厅里，氛围瞬时井井有条、热情洋溢了起来。只有徐冉，安静得格格不入。
她站的位置，刚好对上周迦南的侧脸，英俊的线条和记忆中的模样重叠，她第一次趁乱盯着他，却不知为什么，想起了五年前他们曾在一起的每个日日夜夜。
那一刻。
她的心，跳的很快。
谢谢你，让我在想见你的时候，见到了你。
作者有话说：
出差线开启～
第74章
一群人拖着行李办托运、过安检。
徐冉落在后面, 和周迦南的背影隔开几人，也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正大光明看着他, 而不必担心, 他的眼神会看过来。
她曾经以为，这世上没什么感情不能放下，没什么人不能忘记。她要强、清醒、克制，最大的人生信条是向前看，哪怕周迦南回来, 两人一起纠缠了那么久，她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但, 真正的放下, 其实不需要要强。
自然而然就放下了。
只有当你还喜欢一个人，在意对方眼里的自己是否潇洒、决然、自尊，才会拼命努力要强, 只为了宣示自己的不在意。
但这样的拒绝越多, 在意就越多, 需要填补的期待也就越多, 这也是为什么, 那些旁人以为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任还能复合。
答案很简单, 当你真的不在意一个人, 是不会为对方浪费情绪的, 情绪是种很宝贵的东西, 每一分都会用在你希望得到回应的事情上。
有所失, 必有所求。
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 是件需要勇气的事, 也需要缘分。
那晚从她抱住周迦南时, 她的心就如平波一浪起，浪起再难消。
这段时间，两人没有见面。
徐冉想过很多种重新再见到他的情形，还有心情。
但当真的见到，和她预想的都并不一样，没有那么多想说的话，反而只想静静看着他，看着就好。
这种情绪和她一贯以来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徐冉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对着前男友产生这样黏糊想法的一天，明明，他们还有好多没说清楚的事情，她还有一些尚不能解开的心结。
但好像，这一次，感觉比理智先行了一步，猝不及防的……-
这次，秘书原本专门给周迦南定了头等舱，但被他换成了和众人一样的商务舱。
飞机上，周迦南和刘维坐在前排，徐冉和财务部的同事坐一起。
中间隔了两行。
小齐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生，性格开朗，很会来事，路上欢声笑语，话题不断，徐冉原本困倦的睡意都被他驱散不少。
“徐律，你是第一次来A省吗？”
“嗯，第一次，所以还蛮期待的。”
A省就是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小齐是A省人，这也是这次出差财务部为什么派了他的原因之一。
“那你今天可找对伙伴了，等下了飞机，让我这个土生土长的A省人给徐律做向导，如果有时间，我还可以带你逛逛，我们这儿的盐水鸭绝了，你一定要尝尝……”
“那我就不客套推辞了？”
“当然，这次大家伙吃饭的行程都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百分百贴心，让你们吃到最地道的……”
“小齐小齐，那你给我说说，去哪吃鸭血粉丝汤最地道？”
有人听到他们讨论，插进来搭话……
这趟飞行时长两个小时。
就在飞到一半时，徐冉的座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两人正聊着，徐冉仰头，见是刘维了走过来，对方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探身与她商量：“徐律，我和小齐讨论点事儿，那什么，你看我们方便换个座吗？”
徐冉愣了下，视线不由投向周迦南一旁的空座。
其实，她有点尴尬，还有点紧张。
但刘维也很有诚意地解释：“这次出差时间紧，我想着能节省一点是一点。正好我看这家伙精神头足的很，也不像要睡觉的样子，就来让他给我看个表……”
刘维这个人，是集团出了名的拼命三郎，别人要说这个理由，徐冉也许不信，但他说的莫名有信服力。
这时，小齐忽开口问：“刘部长，什么表？”
刘维晃晃手机：“我昨晚发你的那个。”
“那个啊，昨晚我睡得早，今天早上才来得及看，我简单列了几个需要修改的，还说下飞机再和您说的……”
两人达成默契，徐冉也不好意思不起身，主动腾了座位。
“可以。”
“谢谢啊，徐律师！”
徐冉扯出笑，回了句“客气”，心里却忐忑不安起来。
周迦南就坐在最前排靠边的位置，她深呼一口气，走上前开口：“周总……”
周迦南抬头望她，眼眸漆黑有神，看的徐冉心里一恍，剩下的话堵在了嘴里，不知怎么开口，要进去这句简单的话，好像一下变得很难。
幸而，周迦南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他很痛快地会意，然后让开，让她坐进了里面的座位。
徐冉本想说谢谢。
换做之前，她一定会这样说，但经过了那么多事，她现在觉得，如果把这句话说出口，怎么听都太假了。
毕竟，他们不是真的、那么不熟的关系。
最后，徐冉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坐下了。
气氛一时沉寂。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同事们正叽叽喳喳说着话，后方不断有笑声传来，更显得他们这里格外诡异。
徐冉觉得，自己或许该说点什么，但平时还算灵活的大脑此刻就像宕机了一样，怎么都想不到可以切入的话题。
总觉得，不管怎么开口，都很生涩。
她现在还记得自己那天抱完周迦南，朱正看她的眼神，就差把‘果然如此’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周迦南，一定也感觉到了什么吧？
她当时顾不上多想，但回过头，怎么能不想？
还有周迦南将井守成打了之后，在警察局做笔录、等待的那段时间，徐冉太着急，给他发过好多条信息，没有什么暧昧的话，但一连几条，每条无不是关心。
以至于她现在根本不敢回头再翻，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当时的在意，简直到了昭然若揭的地步……
这让两人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也让徐冉很难再装无动于衷下去。
就在她思绪飞远时，周迦南的声音忽然响起：“昨晚没有休息好？”
徐冉踟蹰，想到了自己的黑眼圈，突然有点后悔早上没有化妆：“嗯……”
“要睡一会儿吗？”
周迦南又问。
“噢没事……”
徐冉怕刘维回来自己睡着了，不禁看了眼身后方位，委婉拒绝：“只是一小会儿，我回去再睡也可以。”
“嗯，那我睡一会儿，刘维来了叫醒我就可以。”周迦南说完这句，然后就闭上了眼。
速度快得徐冉都没来得及反应……
不到十分钟，刘维回来了。
徐冉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刚要张口，就见刘维突然伸出食指，向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徐冉微怔，眼睁睁看着刘维指了指她的座位，又回去了。
临走，还一字一字用口型说了句：“别、打、扰、周、总，我、回、去、了！”
徐冉只好悄下声。
继续在刘维的位置上坐下去。
但是她却睡不着，只好闭目养神，可是刚闭上眼没几分钟，就又睁开，窗外云卷云舒，高高的云层上漂亮极了，是地面上看不到的风景。
她望着窗外，心不在焉。
这时，刚好空姐走过来，问要用什么。
徐冉没叫醒周迦南，想了想，要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一杯准备等人醒来喝。
空姐递完水离开。
徐冉终于撇过头，忍不住路过朝旁边的周迦南看了一眼。
他人坐的很直，闭着眼，听不到呼吸声，但睫毛没有抖动，似乎正睡着。
他的眉骨高而挺，唇线抿得紧直，鼻梁是最好看的流线。其实徐冉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睡着，但她直觉，他应该不会很快睁眼。
这一刻，徐冉的目光不禁大胆在他脸上掠过，忽然间，脑子里一幕幕闪过很多，如浮光掠影，轻轻在心尖点起波澜。
周迦南是很锋利，很有冲击性的五官轮廓，尤其当他睁眼盯着你看时，你会觉得有股强大的气势压过来，让人本能地避开，不会回视太久。
但他闭着眼时，是一种不同的感觉。
也许睫毛长而密的缘故，也许是看起来没有防备的缘故，徐冉从他的睡颜中，窥见了一种平时很少见的青涩感，像个小男孩。
一如她记忆中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两个有过关系的男女，再也没法从陌生人的角度去看自己曾经的爱人，当空气安静下来，一丝一缕，都是过去的痕迹 ，像一把小毛刷轻轻从你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刷过，触到的那一秒，心会不由自主地动一下。
拥有过彼此的两个人，会有一种不一样的东西在，说不清是哪里不同，但就是让你们即使隔着时光，也能从对方身上找回记忆里的影子，是你爱过，或正爱着的影子……
徐冉盯着他的侧脸，不由看了许久。
飞机穿过云层，耳鸣阵阵传来。
在徐冉没有防备的一个时刻，突然，周迦南平静地睁开眼睛，下一秒，同样看进了她的眼，徐冉猝不及呆住……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周迦南眼眸幽深, 直勾勾地看她。
迟钝一秒，被抓现行的徐冉缓缓转头，假装只是视线不经意停留, 但心突突跳着, 一下比一下快，因为她余光扫见，周迦南还在看她……
不是看一下就收回目光那种。
是一直看。
像在等她说什么。
徐冉轻咳了声，她桌板上放了两杯水，靠近周迦南方向那杯是满的, 她故作镇定指了指，问：“要喝水吗？”
话刚一出口, 又觉哪里不对。
听起来像她专门要了这杯水, 贴心地在等他醒来。虽然也是事实，但意思不是那个意思，这对她是举手之劳, 今天换别的同事在旁边, 徐冉也会这么做的。
当然, 不同的是, 她不会盯着人家看……
就是这个场景, 明显令关心的味道变了。
空气微妙静住。
徐冉有点后悔。
只是一时鬼使神差的偷看, 就惹来了麻烦。
“是给我的吗？”周迦南突然问。
徐冉点头。
没有否认。
“谢谢。”
他很自然地拿起那杯水, 一饮而尽, 然后又将喝空的杯子和她的杯子摆回了一起, 杯子紧挨杯子, 像是一对。
她刚不是这么摆的……
“睡一会儿吧？”
周迦南望着她, 声线柔和, 见她微微怔忪, 补了句：“路上还久。”
“哦…”
徐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睡着，但这好像是眼下唯一不会尴尬的方式，顶着满脑子胡思乱想，她闭上眼，将头歪向一边，避开了周迦南的视线。
快点睡着，她在心中默念。
但人往往越这么想，就越容易反着来，现在的徐冉异常清醒，根本睡不着。
她从小看电视最羡慕的就是那些演员，明明醒着，但闭眼的时候，睫毛可以一眨不眨，她就不行，每次装睡，她都要极力控制才能保持那么几秒的不动，稍一不留神，眼睛就眨的不行了。
所以装睡对她来说，是件挺累的事。
尤其是，在周迦南旁边装睡。
徐冉闭了会儿眼，又睁开，干脆也不再继续强撑，开始望着窗外发呆。
他们以前，也有几次一起出去旅行的经历，多数是坐飞机，偶尔乘高铁，但每次无一例外的是，路上，周迦南都会牵着她的手。
如果睡觉，一定是她靠着他的肩。
有时候觉得，那些回忆也不是很遥远，仿佛就在昨天，不知道被什么触发，就会冷不丁冒出一个画面，浮在眼前，一段接一段的，很难停下来。
但其实，徐冉并不太想回忆起来。
和刚重逢时不同，这段时间，她明显感到了自己的动摇，她心里是矛盾、混乱的，回忆这些会加剧这种情绪。
“睡不着？”
周迦南的声音响起，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徐冉软软颔首，“有一点。”
井守成那件事后，让她面对周迦南时的心境有了很大变化，最明显的就是——
她很难再对他狠下心。
身后，传来同事们热闹的讨论声，飞机上不存在秘密空间，隔着一两排说话，声音很还是很清晰的，哪怕压低。
所以，两人说话都很收敛。
周迦南没再说什么，拿出手机轻按了几下。
很快，徐冉的微信提示音响了，这架飞机有空中wifi功能，屏幕上，正躺着一条来自备注‘周总’的微信消息。
【有心事？】
寥寥几字，干净直白，徐冉一时犹豫，停了下，也在屏幕上打字。
【没什么，手好点了吗？】
那天，周迦南打井守成用了几乎全力，拳头再硬，也是肉做的，何况是落在人体最硬的骨头上，他的手腕用劲过猛，也受了伤，手腕背侧的韧带肌腱损伤。
【没事。】
周迦南回完，后面又补了一句【一点疼，不影响。】
徐冉的眼神落在那个疼字上，到底还是把关心的表达问出了口。
【医生有说多久能好吗？】
【3到5周。】
徐冉最开始知道周迦南受伤时，找医生朋友问过，说这个伤要看具体情况，伤的轻一两周就好了，伤的重才要好几周。
因为一直没有见面，对于周迦南受伤的轻重程度她无从判断，但照现在这么看，他手上的伤其实不轻。
尤其手腕这个部位，平时难免拉一下碰一下的，更难保护和恢复，徐冉记起医生朋友和自己说的话，这个伤不仅忌口，还要忌受凉和剧烈运动，但周迦南肯定都知道。
想了想，徐冉还是没说，将打好的字删掉，发了一条别的过去。
【那你好好保护。】
这行字发过去，她没忍住，目光轻轻扫过周迦南受伤的右手。
男人的手看起来修长有力，细看才能发现手腕的部位略高起一块，右手是常用手，恐怕再怎么避免，也很难拉扯到伤处。
这些天，绝对不是如周迦南说的“没事、不影响”那么轻飘飘。
徐冉愣神之际，周迦南回了一条过来。
【好】
聊天界面停在周迦南简短的回复上，徐冉正要关掉手机，突然，又弹来一条消息。
【听你的】
只有三个字，却让徐冉的心颤了下。背后，一声声或大或小，或轻或重的人声传入耳中，只剩嗡鸣声。
徐冉盯着屏幕，没有回复，也没有动。
她觉得自己没想多。
这应该算是一条有点暧昧的回复。
或者，不止有点。
幸而，周迦南没再发来别的，两人的对话，就这样戛然而止。
停在了徐冉不知道怎么回复的地方。
但她又不能离开，刘维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仍和小齐聊得火热。徐冉走不了，睡不着，只能闭目养神，好像闭上眼，就能装成这件事过去了。
就在这时，飞机不知遇上了气流还是什么，突然颠簸了一下。
徐冉本能地睁开眼，然后就看到她没有喝完的那杯水，正摇摇欲坠，有朝她滑过来的趋势，徐冉忙伸手去扶。
但周迦南的动作比她快了一步，在纸杯滚落前，就稳稳接住了杯子，他右手托着杯壁，挡在了徐冉身前。
徐冉慢了半拍，手覆在了周迦南的手上。
手心贴着手背。
刚好，正是他手腕受伤的位置……
一瞬间，徐冉皮肤发烫，来不及感应温度，连忙将手抽回，只是，滚烫的热似烙在了手心，即使退开，余温犹在。
周迦南顿了下，飞机还不稳定，他将水杯收起，放在了自己这边，对徐冉说：“先放这里。”
徐冉则想到，刚才情急之下，自己抓了下他的手腕，力气虽不大，但劲有点猛，不知道有没有牵动手背的伤。
于是点头问：“刚刚你的手……没事吧？”
周迦南看着她，没有说话。
过了几秒，才回声嗯。
其实他很想回，有，被她皮肤触碰到的地方，像触电似的，微微麻麻，有点发痒。
接下来的一路，还算平稳。
两人几乎没再说什么话，只有空姐过来时，周迦南帮她要了条毛毯，徐冉说了声谢谢，仅止于此。
直到航班抵达，刘维也没有回来，他们就这样一起坐了一路。
下飞机时，周迦南十分绅士地让她走在前，自己跟在后。
因为距离太近，徐冉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沉香味，混着衣物清洁过后的清爽干净味道。说起来，她好像很久都没在周迦南身上闻到过烟味了……
南方的城市，是与北方完全不一样的湿润潮热。
北方的十月中下旬，已经是可以裹上风衣的季节，而南方的城市，还在过夏天，徐冉很喜欢这种不同。
如果不用工作，应该是一趟更加舒服的旅程。
当地有周合的分公司，知道是周迦南带队来，直接给出了最高规格的接待，他们一出机场，行李都不用提，一切都有人安排。
徐冉被安排到了和陈橙一辆车，周迦南则是分公司老总鞍前马后亲自迎接，直至晚上来到宴会厅吃饭前，他们都没有再碰面。
汽车扬起尘土，一路疾奔。
车上，徐冉和陈橙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虽然之前两人的关系略有点玄妙，但徐冉是对同事界限放的很宽的人，不会在意那么多，大家一起工作，工作节奏合拍、互相理解、搭档的顺利最重要。
陈橙看起来也一样，依然那么爱笑，依然充满热情，好像之前的不愉快早被一冲而散。
她甚至，很自然地和徐冉聊起了她新交的男朋友。
“今年年底，我们就会结婚了，到时给徐律师发请柬，有时间一定要来。”
说完自己有了男朋友后，陈橙话题更进一步，直接提了婚期，男友成了预备役的结婚对象。
她记得夏天时陈橙还是单身，还对王琛表达了好感，这才一个季度不到，竟眨眼就找到了结婚的对象。
徐冉虽有点诧异于这样的节奏，但这种事，本就每个人不同，她也没有过分探究的意思，只大方道了句：“当然……具体日子定了吗？”
“嗯，十二月初八。”
说完，也许是想到了什么，陈橙又问：“徐律师会不会觉得，我进展有点快？”
“没有，这种事自己的感受最重要。”
“嗯其实，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快结婚。他是我上学时的初恋，分手很多年了，突然有天就在一个城市遇见了，后来觉得，还互相喜欢，就顺其自然在一起了，结婚也是水到渠成的感觉……”
说这段话时，陈橙的表情很柔和，有种确定了心意了松弛感，安心感。
徐冉愣神，心中不禁游荡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难得，她主动探问了一次别人的隐私：“可以问，你们当初是为什么分手的吗？如果不方便……”
“徐律师见外，没什么不能讲的，几乎每个知道的朋友见了，都要问我一遍这个问题，我自己每次回答，都会有不一样的总结。”
陈橙笑了笑，继续道：“要我现在来讲的话，可能就是，那时候太年轻了，自尊心也太强，说分手就分手了，但其实，大家提分手的时候，都没有真正放下吧……”
作者有话说：
这章来迟啦，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
今天还想双更补昨天的一章，但不知道几点能写完，可能在凌晨？或明早？
我写完就发，宝贝们别等，明早起来看～
第76章
徐冉闻言, 一时愣了许久。
不得不承认。
有一瞬间，她被陈橙最后一句话击中。
分手的时候，她真正放下了吗？她不敢追问自己这个问题。
因为, 她早已经知道答案。
后半程, 徐冉始终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想起很多年前她做过的攻略。
这个城市有条很浪漫的梧桐大道，据说十月是最好的观赏季节，之所以说浪漫，不仅是因为风景, 也因为路的背后，还有个爱情故事。
一句梧桐美, 为你种满城。
周迦南永远不会知道, 大三那年的学期末，他们分手前夕，她曾偷偷在网上做了很多攻略, 想等两人一起来这座城市打卡时, 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以前每次出行, 都是周迦南包揽一切, 完全不用她操心什么。
但徐冉也想给他一次全程只用被照顾的旅行, 当时, 她几乎是做了最全的攻略, 在各种论坛搜索景点路线, 在某点评筛选好评最多的饭店。
所以, 这个城市她明明没有来过, 却又那么熟悉。
有几个区, 多少条河, 哪儿的鸭子最好吃, 哪里俯瞰全城的视野最好，景区怎么走路线最佳，最不用绕，还有每条街道最值得去的是什么地方……
她铭记于心，又烂在了心里。
没想到兜兜转转，沧海桑田，五年过去，他们真的一起来到了这个城市，以这样的方式。
他坐在前车，她在后车。
他们一起经过了无数条一样的街道，但没有同行。
这个城市的风景，很美。
只不过，徐冉遇到它的时间，却不是她最想遇到的那个时候。
这刻，她突然真正理解了时过境迁这四个字的意思。
有些事，也许你后来还有很多可以去做的机会，但我们已经错过了最想去做的年纪。
就像十岁的时候，你喜欢一个洋娃娃，可没有得到它，二十岁时，有人突然给你买了很多很多的洋娃娃，可是，你已经不喜欢洋娃娃了……
但为什么，
当你看到洋娃娃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在这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里，徐冉的心情褪去了夏日的浅，染上了秋日的深。
到达下榻的酒店时，几行人陆陆续续从车上下来。
徐冉拿好房卡，推着行李来到了21层的套房，这个城市也有周合名下的酒店，他们入住不需要担心条件，一定是最好的。
毕竟，这次带头领队的人是周迦南，周合的大老板，下一任董事长。
没有人敢怠慢。
徐冉收拾好房间，和陈橙一起下楼，两人住在隔壁，出门时正好遇上，车上聊的话一定程度打开了两人的心扉。
虽谈不上成为朋友，但相处不再别扭。
也许因为感情是大部分人心中最柔软的角落，所以女孩子常常会这样，一旦彼此聊过感情，距离也会不自觉拉近。
总部的人难得来一次，分公司举办了隆重的接风宴，只是，周迦南明令说过这次是来办事，今晚所有人都不喝酒。
所以接风宴倒纯粹了些，没有借酒套近乎，拉人情，更多的是谈工作，谈接下来的项目，谈这里的风土人情……
“周总，明天的谈判，您打算带谁去？要不要我们分公司给您派些人手？”
分公司的项目总监是个头发半秃的中年人，姓冯，言谈间看得出很会拍马屁。他坐在周迦南这桌，一口一个周总，比他上面的老总还叫的勤。
徐冉也在这桌上，不过和周迦南隔了五个人，挺远的距离。她今晚很少开口，除了工作上的事会插两句，提到其他它话题，几乎一律保持沉默。
姓冯的总监问这句话时，她正低头吃菜，但人手的事，她也挺关心，于是好奇扬了下头。
周迦南对这个也是认可的，只不过他久居上位，和下属说话，语气一向淡淡的，让人摸不准他是什么情绪。
闻言，他撩眼看了看对方，“哦？人手你打算怎么安排？”
对方一听，有谱，忙道：“我准备了一些，今天正好把他们都带过来了，这不是说，给您过过目……”
周迦南不置可否地做了个示意，这位冯总监立刻起身招手，只见，隔壁几桌站起来五个人，有男有女，都往这边走了过来。
一一上前问候：
“周总！”
“周总！”
……
那整齐划一的节奏，一看就是提前培训过的。
徐冉的目光不由停下来。
不止她，桌上还有几个人也若有若无将视线落在了同一个方向。
这五个人里，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儿。
她也算见多识广，能让徐冉用这个词形容的，确实不是一般漂亮。
“来来来，周总，我给您介绍。这是小金，采购部门，您有价格上的问题都可以找他；这是小文，业务部门的，合作商的消息他最了解……”
冯总监介绍完这几人，最后才介绍最吸引人目光的那个女孩子，他为人油滑，对这个女孩子的介绍表面并不其他人多什么，但用词、分工，却值得细品。
“周总，这是钟钰，您叫她小钟就成，她是行政部的，干事还算细心，年轻人工作态度也很积极，您当秘书用就好……”
秘书。
给男上司介绍一个相当惊艳的年轻女孩儿作临时秘书，也许只是偶然，但难免让人多想。
徐冉正在盯着这个叫钟钰的女孩子看。
第一眼，长得像哪个明星？
第二眼，明丽惹眼，身材也有风情。
第三眼，五官美到如此有攻击性，像哪个明星也不重要了。
不过，徐冉刚从她眼睛里，捕捉到了一秒的定神。
也许是太年轻，还没有完全学会怎么隐藏。见到周迦南时，钟钰的表情明显滞了下，耳根也透出红晕。
紧接着，在冯总监的引荐下，钟钰款身上前，向周迦南自我介绍道：“周总，我是去年毕业进到公司的，在秘书的岗位和行政都工作过，可能经验不是特别丰富，但您有交代，我一定用心去办。”
她的声音有点萝莉，总之，是和外型不太相符的小女生状。
但徐冉听说，有的男生就喜欢这种反差感。
御姐身，萝莉音。
或者萝莉身，御姐音？
徐冉盯着钟钰的目光太专注。
以至于没注意到，在她想得投入时，周迦南仿佛不经意似的，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钟钰是这五个人里唯二的女生，另一个生叫文怡，长相其实是好看的，但在钟钰身边，被衬的有点没有光芒。
徐冉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有些出神。
她突然想到个问题，
周迦南这些年，是不是有很多这样的诱惑？
想到这儿，她才想起看回去。
不过这时，周迦南已收回了眼神，他面无表情，似乎分毫未被眼前的美女惊艳到，只是冷漠开口：“不用了，我不需要秘书。”
钟钰脸一下通红，刚才的欣喜被难堪取代，显然是美女的人生一帆风顺，没遭过男人这种不留情面的拒绝，尤其这个人还是老板的老板，她连多问一句都没有资格。
分公司的几位老总也有点尴尬，包括姓冯的。
刘维这人心软，见这情形，出面打哈哈：“是啊老冯，你这工作做的不到位，都不了解下周总的用人习惯就乱派小姑娘？”
“额……”
“额什么额，我们周总的秘书室，从里到外可清一水全是男的，要有需要，这次就带过来了，哪还用你们派？让小姑娘干点别的吧！”
“噢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冯某想差了！那让小钟协助其他几个人，打打杂，周总您看这个怎么样？能成吗？”
周迦南手指轻敲桌面，冷淡抬眼，似乎对方问了个很多余的问题：“这个项目，没有需要打杂的地方……你让人待在该在的岗位上，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不必乱指派。”
话出，席间明显静了一瞬。
反应灵敏的已察觉到，周迦南可能有些生气了。
老板的动怒，未必是疾风骤雨，有时，只是藏在风平浪静下的只言片语。
“这个项目没有需要打杂的地方。
还有“乱指派”。
这都是很严重的话了，只几句，就让姓冯的惊出半身冷汗。
忙连声应道：“是是是，周总说的对，我们的人才，应该在最需要她的岗位上各尽其责，发光发热就好！”
不过，像他这样的老油条，却不是真这么想的，他不信真有哪个男人不好色，面对如此美色不动心？
他后怕是觉得，自己此举冒失了，就算要把钟钰推到周迦南面前，也不必采取这种方式，这不是当面给人抓把柄的机会吗？
他想的是，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周迦南就算真想要人，他也不可能不顾众人眼光地收下，好歹得迂回点，这事儿，得私下里来。
冯总监自觉把握了奥秘，心中豁然开朗，也不在意当众丢面儿，继续热热络络地周总长，周总短恭维着这尊大佛……
今晚桌上，看出这人心思的，何止一个两个，就连陈橙都偷偷留意了下徐冉的表情，也不由在心底将钟钰和她作对比。
结论是：外表各有千秋，不是一型。
但论整体，论谈吐，论气质，还是后者一骑绝尘……
但转念又一想，女孩子都是美的，不该拿来做比较。
这种看似本能的想法，其实很要不得。
作者有话说：
小仙今天的承诺做到啦，完美更新！
第77章
因这一插曲, 桌上氛围严肃不少。
没人敢再提这事触周迦南的霉头。
不过徐冉留意到，那个叫钟钰的女孩儿回到座位后，神色恹恹的, 菜也没吃几口, 时不时会往周迦南的方向瞄上几眼。
看起来，还在介意刚被拒绝的事。
徐冉莫名觉得，这事儿可能还没完，想这些时她筷子没停，一直在夹菜, 给人感觉吃得津津有味。
下楼前，她化了个淡妆, 比白天更显气色一点, 衣服也换成了无袖修身裙，大面积的纯色铺开，映在灯下, 有种朦胧的柔和, 头发松松挽着, 坐在那儿, 不说话也很惹眼。
周迦南视线落在她身上, 见她吃得开心, 垂了下眼尾, 又淡淡移开。
今晚的饭菜, 让人没什么胃口。
徐冉一无所觉, 自顾自吃饱, 又开始和旁边的同事聊天, 直到席散, 也没往周迦南那边看一眼。
众人饭足茶饱, 才在分公司的热情欢送下搭乘电梯上楼。周迦南有专梯，和他们分开走，所以徐冉并不知道他住哪层。
回房后，她开始整理明天要用的东西。
群里提前发过行程和人员安排，她前三天要一直跟着周迦南和刘维去见合作商，她打开笔记本，戴上防蓝光眼镜，一行行检查文档。
一个小时过去，屏幕的光微微刺得眼睛有些不舒服，她揉了揉，决定缓缓再看，电脑右下角时间停在9点35分，还早。
徐冉不由放松下来，突然想起了白天飞机上的对话……
正发呆中，手机震动了一下。
徐冉看过去，是蒋律。
【徐律师，你确定要回律所？】
【董事长和我说了】
【我想，还是问问你本人的意见……】
对方的话很隐晦，言语间，不无怀疑她是被逼的意思？当然，实际也差不多。
徐冉拿起手机，回了一条。
【嗯，谢谢蒋律关心，目前是这样决定。】
【什么时候？】
【等出差回去】
【周总，他知道吗？】
【还不知道】
【要不然，还是提前和周总说一声？你如果不方便，我替你说】对方又回。
徐冉呼吸顿住，这是她早晚要面对的一个问题。但她不想麻烦别人，正要打字回复，突然，蒋律又发来两条。
【我来说吧】
【这种事你不好开口，说了倒像在告状，还是让我这个合伙人来比较好，徐律师，你稍等】
徐冉不曾想，蒋律会主动提起这茬，还十分周到顾念了她的立场，但这件事，实在不宜把别人掺和进来。
她委婉发了条信息拒绝，蒋律那儿却没有回复，她又拨通语音，竟然显示——正在忙线。
该不会。
对方已经给周迦南打过去了？
徐冉木楞，不禁想起竞标之初，蒋律说过的话，派她打头阵的原因之一就是周合主动暗示，包括后来她提离职，蒋律也是三番五次做工作，各种阻止。
种种联想到一起，她不禁有些怀疑，蒋律刚那么问，是不是早看出了什么？所以才会特意发消息过来，又这么高效的行动？
等待中，徐冉心神不定，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但比起向蒋律求证，她更忐忑，周迦南听到这件事的反应……
没多久，蒋律的电话回了过来。
徐冉第一时间接起。
“喂？”
“徐律师，我刚在和周总通话。”
“嗯。”
“周总说，这件事他会处理。听语气，他应该不赞同董事长的做法。”
“我的事让您费心了，其实，就算回去也没什么，周合的工作派其他人也能做好……”
谁知对面闻言，忽叹了一口气：“你工作尽职尽责，尽心尽力，也从没出过一点岔子，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
徐冉咬唇，没有说话。
“有的话，本不该我来讲，但你毕竟在金岸这么多年，我亲眼看着你成长起来，知道你有多不容易，不希望一点私事，就干扰到你的职业发展，如果让你回去，难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当然，你可能不在意这个，但正因为这样，我更不忍心，如果能为你争取，我一定尽力。”
徐冉嗓子发堵，沉吟许久，才道：
“谢谢您，蒋律。”
“不用谢我徐律师，老实讲，我也有我的私心。”
对面顿了下，才继续：“我能看出，周总对你不同，甚至，我们所当初能通过竞标，应该也和你脱不开关系……我不能需要你时，就指望你，达到目的了，就对你不管不顾，那样，周总该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律所呢？”
对方突然的坦荡让徐冉无措。
但她不清楚，是什么让蒋律如此笃定？就算周迦南确实对她不同，可谁知道这不同有几分？又到达怎样的限度呢？
难道是他打了井守成的事，被宣扬开了？
可当天在场的人都被勒令保密，法律方面全程是由朱正一人在处理。当然，井守成被起诉的事瞒不过律所，但知道周迦南当晚赶过去的人，没几个。
见徐冉久违未说话。
蒋律倏道：“徐律师，周总是难得的才俊，不要轻易退缩。”
“蒋律，其实我和周总，不完全是您想的那样，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或者快要在一起，到了这步，我不会瞒着您……”
“额，那是？你不喜欢周总？”
蒋律问得相当直白。
在他看来，两人早就是一对了，但徐冉的话又不像在说假的，搞得他一时口不择言，把心里的好奇直接问了出来。
毕竟，除了这个，他一时没想到别的可能。
徐冉却僵住了，不知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好像，不管回是或不是，都有点奇怪。
“噢噢没关系，徐律师不用回答。”
蒋律马上找补，“我刚嘴快了，我就是觉得，你们挺般配的，如果是误会，当我没说！只要我今天没帮倒忙就行……”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怎么注意过徐冉有流露什么想法？甚至，他还听到了她和彭子维在一起的传闻？难不成，自己真是帮了倒忙？
但也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
他总感觉，这两人不会什么都没有。
“呃没事，今天谢谢您。”
徐冉不知该回什么，只能不住提感谢。
可她越这样回避，蒋律就越觉得怪异。
终于，忍不住开口：“徐律师，我多问一句，希望你不要生气……”
“嗯？”
“你和周总，真的不是从你刚进集团就在一起了吗？”
“当然没有，您怎么会这么问？”
“喔…那时候你遇上泥石流，周总不是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去找你了吗，我还以为……”
徐冉瞬间怔住。
她感觉到一股电流从头贯到了脚底，直穿而下，整个人被定在原地，脚步无法挪动半分。
她突然想起救援现场那天，她隐约听到了有人喊周迦南的名字。当时她回了头，一眼望去，却只看到了穿着同色救援服的工作人员，并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但蒋律的话，让她彻底怀疑了自己那天看到的。
怀疑，不是他没有到。
只是，她没有看到他。
他们错过了。
“蒋律，您说的这件事，我不知道……”
徐冉喃声问了句。
她的心紧张地揪成一团，杂乱无章，像被什么狠狠揉戳着。
“啊，完全不知道吗？”
对面也有点意外，但很耐心解释着：“是这样，当时我发现你失联，就给周总打了个电话，结果等下午去他办公室时，秘书就告诉我，他已经飞了外地。后来几天，我跟周总电话汇报工作，他说他在滇南山区，跟救援队一起，信号不稳定，让我之后再打…我才知道，原来他当天就飞过去找你了……”
徐冉感觉，听筒里的声音在一点点变远，她满脑子都在想一件事，周迦南到底还做过什么？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为她做过什么？
她倏地记起，为了送锦旗表示感谢，她加过当时救援队队长的微信号，对方好像姓梁，叫梁巨？
她忙将手机开了免提，点开微信，搜索起梁巨的名字，从企业官网上找了张周迦南的西装照发过去，然后打字问：“很抱歉突然打扰您，请问今年4月15号滇南泥石流那次，您还记得，有在救援队见到这个人吗？如果有，您可以告诉我一些细节吗？”
梁巨没有立刻回复。
但徐冉很执着地没有关掉微信框，时间一秒一秒流逝，电话那头，蒋律不断讲出了更多她不知道的。
周迦南在会议上，为她和周岚成据理力争。
在周岚成对她提出质疑时，
他说她是自己的钦点，谁都没资格换……
五分钟后。
手机震动，梁巨回过来一条消息。
【你是？】
徐冉松了口气，手指飞速滑过键盘。
【我是现场被救援的人之一。】
【喔，在啊。】
没等到她回复，梁巨又发过来一条，【我对这位帅哥有印象，他好像是来找女朋友的，湿衣服穿了一路没换，就为了把防水背包里的干衣服留给女朋友。但也是不巧，他在那支分队救了不少人，就是没遇上他女朋友，不知道最后和直升机后援队汇合的时候，他有没有找到。】
徐冉盯着屏幕上那最后一行字，恍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没有错过。
他找到了她。
只不过当时她的身边，有别人。
也许，他当时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确认了她安全得救，看到了父母和孟樊东搀扶着她的样子，才没有上前，选择了离开。
这时，梁巨忽然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你是他女朋友？】
徐冉望着屏幕里的这行字，突然很想掉眼泪。
同一时间，电话里蒋律的声音传来：“徐律师，刚让你听我啰嗦了半天，但最后，我还是想再说一句，以我同为男人的眼光来看，我觉得，周总是真心对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挂掉电话。
徐冉握着手机, 呆坐了许久，不知不觉，有什么在心里疯狂蔓延、生长。
她突然很想给周迦南发消息。
事实上, 她也第一次没有忍住。
主动给他发了过去。
【睡了吗？】
时间停在22点28分, 这样开场，似乎会显得不那么突兀，其实是她还没想好，接下来要说什么。
大概隔了几十秒，周迦南回复了。
【没】
【要打电话说吗？】
徐冉想, 他也许以为，她要说周岚成叫她离开那件事？
这对她来说, 倒是个不错的借口。徐冉思考一秒, 回了个好。
消息发出不久，很快，周迦南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是我。”
低沉的声线顺着听筒传入耳中, 徐冉顿了下道：“蒋律跟我说了。”
果然, 周迦南听后, 直接全部揽了过去：“这件事你不用管, 交给我。”
末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语气有点强硬, 又补了句：“我会处理好的, 相信我。”
徐冉的心软了一下。
她忽然不想说别的, 不想解释周岚成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理由, 不想讲那些扫兴的事, 只浅浅回了一个“嗯”。
可就是简单的一个字, 却很不寻常。
这是信任的交付。
代表她对周迦南所有的解决方式都认同。
电话里, 静了几秒。
周迦南察觉出气氛的不同, 他有种直觉，徐冉今天打电话来，似乎不是为了这个事？
“你……”
“我……”
下一瞬，两个人突然默契地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徐冉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想问，她只是不想沉默维持太久，那样太奇怪了。实际上，从发短信到接电话，她都是冲动的。
包括现在，大脑里也一直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不要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了，你就是想和他说话，就是还想着他；一个说，等你冷静下来，就会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愚蠢，你真的想好了吗？
“怎么了？”
周迦南轻声问。
“噢，明天要用的材料准备好了，我刚又检查了一遍，没问题……”徐冉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
说这句话时，她险些咬到舌头。
转折，好像有点生硬。
“好。”
周迦南笑了下，听起来心情不错：“朱正说，这次是你主动申请的？怎么突然想出差？”
徐冉总不能直说，是为了躲你，半真半假答：“想出来看看……”
“喜欢这里？”
“嗯，以前有次差一点来。”
“什么时候？”
“……几年前。”
“这次出来，我延长了时间。”周迦南倏道，“可以留一天逛逛。”
徐冉呼吸紧了下。
她突然很想问，他为什么临时决定过来？
但这个话题，太敏感，又被她压下。
“有想去的地方吗？”周迦南越问越细。
徐冉不由心怦怦跳，“还没想好。”
她确实没有想过，谁能知道原本紧张的日程硬是被周迦南划出一天假期来？也是，谁会让老板舟车劳顿呢？
哪怕周迦南不提，也会有人把行程安排得更合理。
话题逐渐跑偏。
一连几个问题，都是他在问，她在答。
但周迦南真正想问的，一直留到了最后：“能告诉我，除了让你离开，他……还说了什么别的吗？”
徐冉长睫微动，这次，她没有隐瞒。
“其实，你父亲找过我两次，一次是我刚进周合的时候，一次是我出差前……”
徐冉很平静地，娓娓道来。
将所有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了周迦南，这一讲，讲了很久。
隔着电话，徐冉觉得和他说出这些话，好像变得没那么困难，但周迦南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她有点摸不准。
只是一口气，就那样说了。
周迦南听着，始终没有出声打断。
直到她讲完。
他突然开口：“没有第三次了，对不起。”
徐冉垂眸：“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因为她答应了周岚成回去，但现在，她后悔了。
周岚成再三找她。
她出尔反尔，大家扯平。
“还有一件事，我听蒋律说了。”
徐冉迟疑几秒，“遇到泥石流那次，我不知道你去了，谢谢……”
谢谢你，每一次。
徐冉怕再说下去，会说出不该说的话，适时收住了话题，“那早点休息？”
楼上，电梯前。
周迦南静默一瞬，最后还是没有按下那个楼层，改而答：“好，晚安。”
挂断通话。
徐冉仰躺在床上，怔怔失神。
接下来几天，两个人要朝夕相处，她怕自己说得太多，明天会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放一放，先工作，她拼命洗脑自己。
但其实她只是还不敢直面自己的摇摆，直面心中已经倾斜的天平。
有时，越是靠近，越没有勇气。
她需要些时间来整理自己-
第二天清早，徐冉不到六点就醒了。
她洗漱，吃饭，化妆，提前带好文件包在楼下等大部队。
这家酒店在周合名下，一旁的宣传册上印着周合标志性的宣传语，还有企业文化故事。她第一个到，于是在沙发坐下，随意拿了一本翻看。
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手心微微濡湿，她有些紧张。
同事们陆陆续续下来，过了不久，刘维朝徐冉走过来，叮嘱她：“徐律师，待会儿，你和我还有周总一个车，该带的东西都带了吗？”
“嗯。”
徐冉站起来。
今天他们要去这家合作商在当地的楼盘观摩，之后，还要进行全方位的考察评估，确认对方是否有能力承接周合在本省的游乐园项目。
徐冉负责对接合同的部分，所以对业务也不能一窍不通，这次她会参与全程，以确保合同条款没有遗漏签订什么细节。
周迦南是最后一个下来的。
他今天穿着很正式，分公司老总跟在旁边，亲自护送，周迦南表情淡淡的，他还没忘记昨晚饭桌上，对方献的‘无用’殷勤。
他其实很不喜欢被人跟前跟后，但周岚成的风格如此，下面的人对他也不敢有变，生怕少跟一步他就觉得怠慢了，周迦南知道他们的想法，知道这是上位者树立威严的一种方式，所以也不点破。
他一下来就看到了正和刘维说话的徐冉。
如瀑的长卷发高高束起，走动时，发梢弧度轻扬，有种不经意的曼妙。白玉色针织裙裤上系了一条细细腰带，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优雅而利落。
周迦南有一秒的分神。
他想起了昨晚那通电话，但他没忘记，徐冉身边有了别的人。
他不知道他们会在一起多久，他只是竭力克制着，不想自己再干扰到她的生活。
周迦南进了车里。
刘维紧跟而上，徐冉则被安排到了两人前面的副驾。
他们这次考察的合作商亿源集团，是当地一家本土企业，实力雄厚，稳扎稳打，负债率相当低，虽不是全国知名，但属于闷声发财那种，在本土根基也很深。
要去的楼盘在近郊，路程近半个小时，因为周合是突然袭击，所以只和对方说好了不用来接，直接现场见就好。
车平稳行驶着。
路上话最多的是刘维，他一会儿和周迦南汇报，一会儿又提点徐冉几句，好不忙碌。
聊了会儿工作，他想起等下要去的是工地，突然深思状看了眼徐冉问：“徐律师，你今天这身衣服方便吗？”
徐冉愣了下，难道是刘维觉得她穿的太精致？
正要开口，就听刘维又道：“要不等下我和周总上去，你和对方法务在下面聊着？我看你穿的裙子，他们工地正在建，上下可能不方便？”
“……”
可能是她的裙裤太偏像裙子，以致让刘维产生了误会，徐冉尴尬，只好解释：“刘部长，不会，这不是裙子……”
刘维瞪大眼。
感觉自己的贴心一下变成了傻直男，但心里难免好奇，他明明看见，那很像一条裙子，不由目光往徐冉的方向转了一圈。
其实他坐在徐冉正后方，要不探起身，根本什么也看不见，这个动作完全只是本能，绝对没丝毫猥琐男的想法。
可他眼神刚转过去，就觉哪里不对。
左侧余光，周迦南好像在看他，凉嗖嗖的。
刘维后知后觉缩了缩脖子，担心领导误会他对女同事有非分之想，忙收回眼神：“瞧我，大老粗一个，差点闹了笑话，抱歉，抱歉啊徐律师！”
徐冉并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笑笑：“没什么，确实不好分清，刘部长你这么说我反倒不好意思了。”
“嘿嘿……”
刘维咽咽唾沫，不由往座椅靠背后挪了三分，耳观鼻鼻观心，一副清身正气模样。
他哪知道，自己一个小动作就惹来了老板的眼神警告。一直等周迦南不再看他，才稍微不那么拘束了些。
可怕，周总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种细节了？
他以后一定要女员工远点，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再也不打诳语了，免得叫周总误会他别有居心，不堪大任。
不过话说回来，就周总昨天能拒绝那么大一美女做秘书，还有一贯以来的私德，他还是相当敬佩的，要是他，可说不准就收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发出来啦！
久等了久等，这章评论区宝子都来领红包！
好想直接写番外，疯狂按头亲，给我狠狠做！
咳咳，说着玩玩儿，到时候，可能免不了清水一点…
第79章
他们到达时, 门口站了一排人迎接，每个都带着白色安全帽，后面就是施工现场。
见他们下车, 上前握手。
为首的男人最为热烈：“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周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房总。”
周迦南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知道这是忆源集团的老总，伸手回握。
“这两位是？”
“开发部刘维。”
“法务部徐冉。”
周迦南身后，二人主动自我介绍道。
“欢迎欢迎, 虽然两位都是第一次见，但周总必定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被称房总的男人个子不高, 瘦瘦小小, 但一看人就很精干，情商也高。
几人寒暄过后，开始往工地走。
徐冉和刘维跟着周迦南, 也被分配了白色的安全帽。
他们今天第一步要实地考察的, 就是对方的施工现场, 后面车上还下来几位专业人员, 专门负责测算具体指标。
工地上, 当然不可能是干干净净平平坦坦的, 一路走过, 有不少坑洼泥泞, 徐冉的裙裤布料轻软, 又易惹脏, 下摆很快由浅变灰, 然而, 这还不是最惨的。
天气预报不怎么准。
说好的多云, 但他们出来没一会儿，天空就开始飘起小雨。
丝丝绵绵的，不大，但很潮湿。要说也没到需要躲的程度，但这里露天的地方多，走着走着，就会感觉身上潮潮的，不舒服。
周迦南工作起来，是很忘我的类型。
那位房总见他与技术人员讨论的认真，不像在意这点雨，也不好意思打断，这点雨不算什么，他们南方人早习惯了这样的天气。何况一路走走停停，经过了不少地方，也不是一直淋雨。
刘维和徐冉自然也不能拖后腿。
徐冉旁边就是对方集团的法务，其实一般来说，谈合同上谈判桌就可以了，并不需要他们也到现场。
但这个项目特殊，这是周合近几年合作开发的最大项目。为了确保每一处细节都写进合同里，对项目多了解多跟踪，也成了她工作的一部分。
徐冉走着走着，忽感觉一股凉风袭来。
阴凉的雨丝弥漫在周身，与风一起将她包裹住，她不禁打了个冷颤，轻轻阿嚏一声。但现场环境嘈杂，人们又在说话，她的声音夹在其中，并不显。
那位房总倒细心，听见后，回头看她一眼：“徐律师冷的话，不如到前面休息室呆会儿？环境可能差点，但比这儿暖和。”
“噢不用了，没关系我不冷，就是刚正巧走到了风口。”
徐冉不想搞得自己多娇弱，拒绝了。
话落，周迦南望了过来。
他视线从她身上扫过，只说了句：“进里边谈吧。”
“也好也好！”房总忙应。
这件事就像一个小小插曲，谁都没有注意。但休息室里的徐冉，却是另一番感受，一开始还好，但坐着坐着，她很快发觉，自己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又热，温度好像不对。
有点像她以前，要发烧的迹象。
但不应该啊，她只是淋了会儿雨，还是雨丝细到感觉不怎么出来那种，徐冉晃晃脑袋，试图清醒一下，不过效果很短暂，很快，大脑有了发沉的迹象。
刚出差就病倒的代价，徐冉承担不起。
她咬咬唇，趁众人都围在周迦南周围探讨，悄悄躲到后排，叫了接待人员出来。
“请问这里有温度计吗？我怀疑，我可能有点发烧了。”
“温度计？”
对方愣了下，显然，工地上应该没有这个东西，“要不我帮您叫个跑腿？”
既然没有，徐冉也不好意思劳烦别人动手，自己点开手机，开始下单。
以防万一，顺便买了两盒药。
等做完一切，她才返回去。
屋内，众人正讨论的热火朝天，徐冉找了个角落继续坐着，身上衣服发潮，似乎越坐越冷，渐渐开始发抖，但脑子却有种热晕感，冷热交替，口干舌苦。
这样煎熬的坐了半个多小时，电话终于响了。
骑手打过来：“不好意思，路上有点情况，迟到了七分钟，让您久等了。”
徐冉哪还有心情计较这个，她压低声音，边往出走边道：“没事，到了吗？你在哪个位置？我现在下去……”
“我在……”
后面的话，徐冉没听清。站起那刻，她忽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步子踉跄了下没有站稳，紧接着，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摔倒前，她好像是撞在了什么椅子或桌角上？额头钝疼了一下，还听到几声惊叫，她拼命想睁开眼，意识却越来越模糊，直至逐渐抽离。
晕倒的感觉，很奇妙。
更奇妙的是，没有全晕。
隔了大概一分钟？五分钟？徐冉没有概念，但她渐渐有了点意识，身体太难受了，难受的她根本不想睁眼，觉得清醒都是一种痛苦，她实在太想这样睡过去。
半晕半醒间。
她感觉，有人抱起了她。
只是，徐冉的身体太软，软的根本没有一点力气，她不由自主将身体缩成一团，好像有衣服盖在了她身上，可她还是冷。
“徐冉？徐冉！”
她好像听到有人叫她，但这道声音，在一点点变远，那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又从身体每一处弥漫进来。
徐冉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晕倒那刻，周迦南完全没有顾及众人的眼光，第一时间将人抱起，一直唤她的名字。
这个过程里，她的手就抵在他胸口，越贴越近，像在寻找热源，直到将头也靠过去，身体完全的软倒。
“徐，徐律师刚买的药到了……”
接待人员很机灵，在一片震惊和混乱中，他及时从窗口看到了楼下站着的亮黄色身影，想到徐冉刚接电话的动作，他多想了一步，主动下了楼，这次没错过温度计和药。
周迦南额上有汗。
他瞥了对方一眼，很认真道了声谢接过，用温度计给徐冉测起体温，一边亲自打电话叫救护车。
刘维自认也是个快动作的人。
但刚刚，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周迦南比所有人都着急的冲过去，在他呆若木鸡的眼神中，打横抱起了徐冉，又把手贴上徐冉额头，贴回自己额头……
一来一回，任在场是谁都看明白了。
刘维这才明白过来，几小时前，自己在车里收到那凉嗖嗖的眼风是什么意思？
这，大意了……
周迦南拿过温度计，当看清数字那秒，心里一下子溢满了凉意。
38.7℃。
差一点就高热，但发烧到中热也已经很严重。
这种情况，不能空等，需要快速降温，最好是用温水反复擦拭皮肤，再将物理退烧和静脉滴注联合最能快速见效。
“麻烦找间干净的房间。”
周迦南回头，不客气地借起地方。
房总忙叫下属腾了一间不住人，有水有空调的房间，是这里规格最高，专门用来接待他的，但他今天第一次来，倒还没进去过。
周迦南抱着徐冉往进走，后面呼啦啦一大群人脚步顿时都停住。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觉得，这好像不太好跟？
周迦南步伐很快。
他担心，除了发烧，还有别的？徐冉晕倒的太突然，他心里一阵阵后怕。他一直接水在给徐冉的手臂，额头，还有其它地方降温。
徐冉的脸红扑扑的，眉头紧蹙，整个人就那样蜷缩着，偶尔呢喃一声，听不清说什么，却搅乱了他的五脏六腑。
救护车过来时，给徐冉重新测了□□温。
又观察了别的，确定除了发烧没有其他症状，才开始给她输液。
一边输液还一边看着来回踱步的周迦南道：“这位先生，你也别着急，就是发烧，没什么大事儿。”
周迦南不赞成的拧了拧眉：“快39℃，怎么会一下烧的这么厉害？”
“体质不好，免疫力低就会这样。”
对方见怪不怪，说完，不忘叮嘱周迦南：“你能帮忙看着点输液针吗？以防乱滚，针不小心扎到别处去，等这瓶输完就应该没事了，您会拔针吗？会拔我们就先走了？等等我们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周迦南看了眼床上紧闭着双眼，小脸皱皱的徐冉，不放心：“120可以加钱吗？”
“呃，先生你的意思是，你加钱？我们留下？”对面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痴了痴。
“嗯，要多少钱？”
“这不是钱的事先生，这位患者只是发烧，没那么严重，真的不用，输完液，半小时就差不多恢复了，或者，再给她补充点营养，让她好好休息上一天，保证明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周迦南突然有点后悔，没带私人医生过来。
但考虑到120的特殊性，最终，在确认了徐冉体温在降之后，他没有为难对方，让人走了。
走之前，对方可能见他担心的样子，多说了一句：“我们也理解您作为家属的心情…但这位小姐晕倒真没其他原因，除了发烧，最多就是还有个低血压，没事的，您一万个放心……”
周迦南的眉睫在听到‘家属’这个词时。
轻轻顿了一秒。
心底，有什么地方仿佛被撬开了一个缝隙。
作者有话说：
下章要不亲一个？
唉，周总这性格，怎么能跨过当“男小三”这道坎嘛哈哈？现在要老婆主动了，冉冉加油加油～
第80章
徐冉感觉自己睡了很久。
醒来时, 她已经躺回了酒店的床上，窗帘未拉，外面天是黑的。
陈橙坐在她床头, 见她醒了起身问：“要喝点水吗？”
徐冉用手背抚了抚额头, 烧退了。她松口气，撑身坐起：“谢谢，我睡了多久？”
“八个小时，现在是晚上七点三十二，我让酒店送餐上来, 你午饭没吃应该饿了吧？”陈橙将倒好的水递给她，十分贴心。
“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吗？”
徐冉有点懊悔, “不好意思, 可能这段时间熬夜免疫力太低了，淋点小雨就生病，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大家没被我吓到吧？”
陈橙迟疑了下：“有。”
徐冉喝水的动作停住, 看着她。
“徐律师, 你晕倒的时候, 是周总把你抱起来的……”
那一瞬, 仿佛连空气都静止。
也就是说。
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徐冉安静下来, 很久没有说话。
“周总在哪儿？”
“在工作, 下午还有个项目点要去, 周总带着刘部长, 还没回来, 徐律师, 再测一□□温吧？”
陈橙恰到好处地暗示, 但没多说。
徐冉点头, 受下这份好意，两人默契地把话题错开，谁也没有再提。
不一会儿，酒店的晚餐送到了。
是份精细搭配过的营养餐，种类五花八门，喝的有热粥，牛奶，乌鸡汤，主食有馄饨，汤包，小酥饼，另外还有盐水鸭，水果沙拉，鱼肉以及各式清炒的素菜，满满一大桌子。
徐冉看着服务员摆盘，疑惑问：“这么多？再加两个人也吃不了吧？”
“小姐，这是一人餐，你喜欢吃哪个挑哪个吃就可以。”
徐冉看向陈橙。
“我吃过了，徐律师。”陈橙摇头，“这个不是我点的……”
“这是我们经理专门让给您做的。”
服务员热情解释。
经理？
徐冉记得，她早上叫餐还不是这样，一个下午就变了天，这是周合的酒店，经理也是分公司的管理层。
对方之所以对她特殊关照，只可能有两个原因，一，周迦南交代过；二，上午的事传到了这里，别人是因为周迦南才突然对她这么周到熨帖。
“您慢用！”
等服务员出去，徐冉拿起筷子，却一时下不去口，她满脑子都是陈橙的那句话。
周迦南，在所有员工面前，抱了她。
不过，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应该不止现场的人，想必，离整个集团众人皆知也没差很远了。
“大家，都怎么说？”
徐冉低头舀了口汤，心思完全不在吃饭上。
陈橙字斟句酌，试探开口：“其实，集团之前就有人传……”
有些话，不用说的那么明白。
徐冉瞬时了然。
“传我和周总？”
“有小道消息，说周总在追求你……”
“能问下，你听到最早的消息是多早吗？”
“好像是有一次，你从周总车上下来，他让司机把副驾的玫瑰花给扔了，有同事看见了，后来陆陆续续，有一些传闻……不过流传不是很广，知道的仅限个别消息灵通的部门。”
徐冉恍了下，她突然想起，竞标第一轮结束时，她有次是在周迦南车上看到了一束花，当时她还以为他有女朋友。
但果然，这世上没那么多傻子，她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实际上，只有她自以为罢了。朱正、王琛、还有陈橙，长眼睛的都一清二楚……
“徐律师，那你吃？我先回去了？”
发散的思路被陈橙打断，徐冉回神，再次谢过对方。
“今天，多谢你……”
“没事，举手之劳，这次出来只有我们两个女同事，彼此关照是应该的，那我走了，明天见？”
徐冉打起精神笑笑：“明天见。”
考虑到这件事的发生，接下来几天，徐冉不敢再熬夜，在保证身体不掉链子的情况下，工作更加用心。
但她能感受到，同事们对她一些细微的不同，分公司的人尤其明显，起码那个钱总再也没提过给周迦南找秘书的事，对徐冉，也比之前多了三分笑意和尊敬……
唯一与她意想不同的是。
周迦南没来找过她。
一次也没有。
不管是线上还是线下，不管是表面上还是私下里，他都没有再表露过什么，没单独的见面，平静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果不是陈橙告诉她。
还有这段时间众人的特殊对待。
徐冉可能都要怀疑，周迦南那天到底有没有抱过她了？
原本，徐冉只是心里稍乱了点。
但周迦南这种突如其来的冷静，让她不自觉走进了另一种情绪。
她现在，有一点生气。
对周迦南的态度。
难道这件事不说，就过去了？
就可以装作没有发生吗？
她明明‘深受其害’，他却一点影响也没有。
他在大庭广众下抱了她，给她惹来那么多关注，他倒挥一挥衣袖，轻松离开了，反正也没人敢八卦到他周迦南面前？
但这次出差，毕竟是为了工作。
他们每天工作强度不小，白天跑来跑去不说，回来还得对着电脑办公，徐冉一来放不下面子去质问周迦南，二来，想着私事不影响工作，所以面对他的冷静，她也选择了绝口不提。
起码暂时是。
但每天对着周迦南，任她再专业，也难免会有情绪敏感的时候，好几次，夜深人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时，都会忍不住想起这件事。
一想到，心情就像坐了过山车，起起伏伏。
这次出差，徐冉前所未有的忙碌，身体忙碌，心也忙碌，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有过。
情绪，不再属于自己。
而属于另一个人的感觉。
徐冉心中暗自唾弃自己的不争气，明明说好了不要再在意这个人，但偏偏，每次多知道一点他做的事，她都会跟着心绪波动一次。
可司徒婧的事，始终是存在的一根刺，令她每次忍不住想质问他时，都能及时刹住。
就这样，直到回京市的前一天。
徐冉都始终没有与周迦南，再有过单独交流。
出差最后一天。
也是工作完成，周迦南给大家放假的一天。
难得来南方出差，风土人情，饮食习惯，都有很大不同，如果不能慢节奏地感受一下，未免遗憾。
所以回去的时间，比原定日程晚了二十四小时，同事们有的一起，有的则分开行动，比如本地的小齐回了家，陈橙和部门同事报了一日团，最逗的是刘维，听说他一个人去了隔壁一座城市，不知道干嘛去了？
陈橙出发前，其实有问过徐冉要不要一起？但她没什么心情，也不想跟团，她不喜欢那种安排的很满的日程，便没去。
酒店里，楼上楼下的同事陆续走空。
徐冉一个人趴在床上，漫不经心调着电视频道，走马观花似的，短短两分钟，就调了十几遍，遥控器的温度都在告诉她，她其实一个想看的也没有。
因为印象中，她没听到周迦南出去的消息。
下午四点十八。
他很可能还在楼上。
徐冉心绪不稳，拿出手机来来回回看时间，电视停在体育频道，一场足球赛正激烈比拼着，她不大看球，也没听是哪两个队，只是随意调了下。
但当听着解说员一声声激动的‘越位’‘点球’‘乌龙球’不断蹦入耳中时，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愈发心烦意乱。
她最后一次看手机时，正好是其中之一球队赢了，那瞬，气氛到达了高.潮，欢欣鼓舞的气势隔着屏幕传递过来，时间，刚好是整五点。
徐冉深吸一口气，狠了狠心，解锁屏幕，点到微信上和周迦南的聊天框。
上次聊天，还是九天前。
看着屏幕上没有温度的文字，徐冉又收回了手，打字看不出什么，要试探，不如当面来？
说行动就行动。
徐冉立刻从床上起来，到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头发散下又扎起，最后用发夹抓了个型，半扎半披，简单补完妆，又对镜将口红擦淡了些，才出门。
不过直到她进了电梯，心里都还有点紧张。
这些天下来，她基本知道了每个人所住的楼层，大致分布在7-12层，周迦南与众不同一点，他在顶楼。
电梯门很快开了。
徐冉心跳却越来越快，快到，她几乎想要半途折返。
然而，几乎是下一秒，她就怔住了。
周迦南站在不远，对面是那个叫钟钰女生，那个漂亮不输明星，曾在饭桌上被他拒绝的女生。
两人正说着话。
因为侧身而对，徐冉看不清表情。
但电梯门开的时候，周迦南听到动静，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徐冉僵住，感觉血液都在倒流。
周迦南见到她，明显惊讶了下，徐冉没有出去，两人隔空对视几秒，电梯门感应到没人，正准备缓缓关上。
电梯里，徐冉咬唇，闭上眼，电光火石间为自己想到一个理由，然后果断按了‘开门’。
她才不要躲。
她再也不要躲。
想看什么，就面对面，看个清楚。
但走廊里，那一秒周迦南的呼吸几乎窒住，电梯门开了又关上，徐冉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他冲过去，刚想按下按键，电梯门就重新开了。
徐冉好整以暇，十分镇静。
“周总，我来请假，我想提前一天回去……”
周迦南唇线抿直，眼神透着深沉，一瞬不瞬盯着她。
他身后，钟钰脸色苍白，与上次的明媚不同，看起来像凋零的叶子，失落，甚至是失魂落魄。
周迦南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他偏头，对钟钰道：“你会遇到喜欢你的人，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钟钰苍白的面色雪上加霜，快要变成惨白，她深深地看了徐冉一眼，背过身，方才从另个方向的电梯飞速走开，半分钟后，背影没入拐角，消失不见。
徐冉明白了。
周迦南是在当面自证清白，钟钰也许是来表白心意的，他拒绝了。
但徐冉想到刚两人站一起的那个画面，还是有点气短，哪怕知道没什么，哪怕知道就是有什么，也和她没关系，却就是控制不住。
“跟我来。”
周迦南往回走，打开了房间的门。
其实，除去钟钰的表情，周迦南的反应，单从他连门都没有让钟钰进，光明正大站在走廊里说话也能看出，两人没什么。
但徐冉一气加一气，还在气头上。
她虽然跟了过来，然而，当周迦南打开门，她反退了一步，蹙眉：“周总，不太合适吧，这里说就可以的。”
周迦南动作停住，倒也没强迫她，“为什么想提前回去？”
“想家了。”
徐冉答得一本正经。
“你不是很喜欢这里？不逛逛吗？”
“现在不喜欢了。”
……
静了一瞬。
周迦南不知为什么，改解释起了刚才的事：“五分钟前，她敲了我的门，来和我申请调到集团总部，我没有同意，然后她说了喜欢我的话，我的回答就是你刚才听到的那些，只是这样，没有别的……”
徐冉眼神瞟开，语气不自然的僵硬，“不用和我说这些，这是你的事。”
“好，我的事。”
“……”
徐冉哪里想到他会这样接？一时被噎，不禁争强好胜起来，虽然票还有没买，但她今天无论如何走定了，大不了回去晚点，“周总，我说完了，今天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
周迦南望着她，倏道：“徐冉，你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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