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平复后,沈雾北拉开了卫生间的门。
粥已经重新起锅了。
这回气氛变得诡异沉默,两人默默吃完了粥。
晏惊燃赶时间,吃完饭,他把早已准备好的备用钥匙给了沈雾北一份儿,又叮嘱了她几句,无聊可以玩什么,中午吃什么,直到后者点头,他才放心走了。
确认晏惊燃离开后,没过多久,沈雾北也跟着出了门。
a城石云区的墓地,寸土寸金。
买好祭拜的东西,沈雾北打车到了地方。
远远望去,位置最好的那块儿地,碑前已经铺满了花束,她再三确认祭奠的人都已离开了,才敢在墓碑前停下。
照片上的女孩眉眼舒展,笑得灿烂,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模样。
理应风华正茂,偏偏枯骨长埋。
“来看你了。”沈雾北将东西放上祭拜台,盛夏酷暑的天气,她的唇色却有些许发白,“带了你最喜欢的香槟玫瑰。”
格外鲜艳的一束,在众多白花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今天来这儿就是想告诉你……”
沈雾北指尖轻抚过女孩的眉眼,极轻地笑了笑,眸里是难得的温和:“你想做的事,我都会一件一件帮你完成,不留遗憾。”
“除了……”
她收紧双手,声线低下去,很快被热风吹散。
-
祭拜完,为防被人发现,沈雾北没有多留。
她回到晏惊燃的公寓,身心俱疲,窝在沙发上沉沉睡了一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两点多,沈雾北是被突然震动的手机吵醒的。
她捞过来瞥了眼,是殷涂。
【兔兔那么可爱:沈雾北,你tm有种!】
【兔兔那么可爱:关键时刻,背信弃义,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才被放出来!】
【兔兔那么可爱:你差点见不到我了知道吗!】
噼里啪啦一大堆消息顿时从屏幕涌现,沈雾北有起床气,回应冷淡。
【0501:哦。】
【兔兔那么可爱:哦?就哦?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咱俩从小的友谊,分别多年好不容易再重逢,就被你给出卖了,有你这样当朋友的吗!?】
【0501:你可以选择不和我当朋友。】
“……”
殷涂被她无情的发言震住了,只得咬着牙生硬转移了话题。
【兔兔那么可爱:你不是说来a市有事要做么,过几天可就开学了,你做完了没?】
【0501:嗯。】
【兔兔那么可爱:那敢情好,我看中了几款相机,要不今天一起去看看?反正迟早都要买。】
【0501:开学再说,现在不方便。】
【兔兔那么可爱:你不是一个人在你哥那儿吗?有什么不方便的?】
沈雾北盯着这句话看了两秒,从烟盒里摸出一根薄荷烟咬在嘴里。
【0501: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
【兔兔那么可爱:我表姐刚才收工回来,和我说她们老板今天要给你哥一个惊喜,酒店都布置好了,工作室团队也都集体放假,让她们不要去坏事呢。】
【兔兔那么可爱:所以你哥现在肯定和那个摄影师在一起。】
沈雾北点烟的手一下顿住。
这句话里的关键词实在有点太过敏感。
什么惊喜要布置在酒店里?还得把所有人都支开?
何况晏惊燃昨晚就已经拒绝过那人了。
越是深想,她心底油然而生一种不安感。
思忖片刻,沈雾北还是给晏惊燃打了个电话。
谁知打到第三通,都无人接听。
沈雾北脸色沉下去,又拨给殷涂:“帮个忙,再问问你表姐,那个酒店地址在哪儿?”
-
永恒之心酒店。
晏惊燃在临时更衣室换了第三套拍摄衣服。
五点就能结束拍摄,他算了下时间,给蛋糕店发了个预定信息。
今天是沈雾北年满十八岁的日子,但她从不过这个生日,她过五月一号,所以大概率自己都不记得了。
虽说她不过,但毕竟是小朋友的成年礼,总不能真的含糊对待。
订完蛋糕,晏惊燃把手机放进储物柜,想到沈雾北,唇边溢出一声笑:“竟然不知不觉都十八岁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刚嘟哝完,一转头,喻舒的助理迎面走进来:“小晏,后面几个镜头要去套房里拍,你一会儿直接去2218就是,喻老师等着你呢。”
“好,”晏惊燃将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颗,恢复到工作状态,“我马上就去。”
喻舒在业内口碑很好,年纪轻轻就成了顶级时尚杂志《青年色》的特约摄影师。
他起初没想明白喻舒怎么就偏偏愿意花心思带他,还以为是自己足够认真专业,但经过昨晚那些端倪,他才隐约知晓个中原因。
不管那事是不是真的,他都打算今天和喻舒把话说清楚。
无论什么后果他都接受。
到了2218。
晏惊燃敲了下门,房门虚掩着的,从门缝里能窥见一些色彩鲜艳的气球,隐隐还有玫瑰的清香传出,就是没看到工作室的同事。
怕走错,他刚想后退给助理打个电话问情况。
房间门一下被拉开。
“小晏,你来啦,快,进来说话。”
喻舒端着一张笑意温盈的脸,趁晏惊燃讶然的瞬间,不由分说地拽着他的胳膊往前。
晏惊燃脚下踉跄。
回过神时,身后响起“嘀”的声音,他再去拉房间门,已经拉不开了。
更诡异的是,房间里竟然只有喻舒一个,连摄影设备都没有。
“不是说拍最后一套吗?”晏惊燃语气还算礼貌,“这什么意思?”
喻舒坐回套房的沙发,翘着二郎腿拿了一杯红酒轻晃,也不装了,露骨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我以为已经很明显了。”
晏惊燃眼皮一跳,又迅速镇定下来,笑了笑:“喻老师,工作时间,这样不太好吧?”
“回报伯乐难道不该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吗?”喻舒说,“如果不是看我面子,不然就凭你一个在校大学生,那些杂志社能看得上你?”
饶是晏惊燃早有自觉,也被这番话贬得耳根发热:“就没一点可能是因为凭我实力?”
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喻舒勾了下唇:“这个世界上有实力的人多了去了,诚然,你的外形条件确实不错,但要想在这一行站稳脚跟,没人捧,你算老几?”
她的话里隐隐带着些资本堆砌起来的高高在上,嘲笑他的天真。
晏惊燃的脸色又红又白。
喻舒放下酒杯走过去,又换了怀柔策略:“小晏,今天让你单独过来,也是想告诉你,只要你跟了我,我敢保证,时尚圈日后绝对有你一席之地。”
渐渐靠近的身影让晏惊燃从打击中回神。
他眉心一拧,生了些警惕,后退一步,干笑婉拒:“你说得对,就我这种水平的,高攀不上。”
“没关系,我会好好包装你,也会好好对你。”
喻舒状似诚恳,再次逼近,许是心痒难耐,甚至试图去碰晏惊燃的肩膀。
然而还没碰到,晏惊燃就抓着她的手腕往反方向一扭。
“啊——”
喻舒惨叫着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被对方死死压制住了。
晏惊燃依然在笑,眼神却冷下来,他直勾勾盯着喻舒,一字一句道:“我说了,高攀不上,所以立刻马上,给老子开门。”
喻舒脸色霎时黑了一片。
一个alpha被omega反制,这传出去谁脸上都没面子。
更何况她明里暗里对晏惊燃示了这么久的好,还和周围人夸下海口,就这样放人,实在是不甘心。
“晏惊燃,我以为是我不懂行,没想到你他妈这么能装。”喻舒眼神阴沉,语带讥讽,“你也不想想,就你这样的小模特,拍摄一天五千块钱,除了我,谁能这样大方?”
话落同时,一股石楠的气味缓缓在房间充斥。
粘稠厚重,还带着些刺鼻的恶意。
“原本我还不想对你用上信息素,可现在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喻舒脸上显现出一丝狰狞,她借着alpha信息素对omega的压制,一点点反钳住晏惊燃,抡着人的胳膊往墙上狠狠一撞。
晏惊燃还没从信息素的冲击里缓过神,肩膀就骤然吃痛,他闷哼一声,身体紧绷。
虽然他闻不到任何信息素,但alpha的压制并不限于气味传递,他感觉浑身的皮肤似乎都在灼烧,叫嚣着逼迫他弯下脊骨。
晏惊燃咬着牙,警告道:“喻舒,你这是在犯罪。”
由于omega的稀少,为了保护这个群体,法律明确规定,违背omega意志对其造成伤害的行为都将受到严惩,照重刑处置。
喻舒似是很喜欢看他狼狈的模样,满脸的无所谓:“我可没有强迫你,大家都知道你是自愿进我房间的,进房间不就意味着你默认会和我发生点什么?你情我愿的事,犯的哪门子的罪?”
晏惊燃第一次知道还能这样颠倒黑白。
他瞳孔微缩,怒极反笑。
被压制的屈辱和愤怒让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喻舒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扛住的,便感觉自己的手在被一点点掰开。
“我情你祖宗的愿。”
晏惊燃眸子冷到极点,分明痛苦难忍,他的语气却格外凶狠,周身都笼罩着一股子的戾气,眼神轻蔑得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不待喻舒反应,晏惊燃膝盖猛地一屈,狠狠撞在她的腹部上,而后在她因痛弯腰时,拽着她的衣领将人往茶几上猛地一掼。
他的速度又狠又快。
砰的一声,清脆又突兀。
“你不开门也行,”晏惊燃嗓音凉薄,眸子里没有一丝惧意,“要不你试试,今天咱俩谁先死?”
喻舒压根没见过还有omega能在alpha的全力压制下站起来,而晏惊燃不仅好端端站着,还顶着她狂放的信息素,一连揍了她好几下,口中都漫出了些许血腥。
“你不是omega吗?”她喉咙收缩,惊道,“这种时候理应强制发.情才对,为什么我闻不到你身上一丁点信息素?”
“你说呢?”晏惊燃眯着眼,笑容透着森森寒意,“就你这种货色,配闻到老子信息素么?”
话虽如此,可他的力道正在慢慢变弱。
爆发过后,虚弱感跟着袭来。
喻舒显然也察觉到了,笑声忽地变得放肆。
“我不配?我什么omega没操过?”她咧着嘴巴,目光露骨地黏着晏惊燃,“不管怎样你都是omega,omega天生就是要被alpha支配的,瞧瞧你现在,这才该是正常的反应嘛。”
晏惊燃没吭声,他脸色煞白,状态已经不太好了。
浑身都虚软无力,尤其是腺体,疼得跟针刺一样。
也就是这么一愣神,喻舒就趁着他喘息的空档,揪着他的头发将人摁在了墙上。
她手上使劲儿,欣赏着晏惊燃吃痛的神色,狞笑道:“不是挺能耐,怎么不继续骂了?看我一会儿不弄死你!”
-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瓢泼大雨,永恒之心酒店外停下一辆车,溅起一地水珠。
随即下车的那道身影一路往里狂奔。
很快,2218房间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雾北是和酒店前台一起上楼的。
前台用房卡刷开了2218的的门,滴声响起,沈雾北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了房门。
下一瞬,alpha令人作呕的信息素味道从四面八方扑鼻而来。
随之映入眼帘的,还有正被喻舒拽着往床上拖的晏惊燃。
他双眸紧闭,嘴角有血迹,胳膊上全是青紫的擦伤。
就这一眼,沈雾北瞳孔骤缩,巨大的恐惧笼罩下来,血液都差点凝固。
来之前给自己做的心理预设顷刻间失效,脑子那根紧绷的弦啪的断掉。
她冲过去,将喻舒踹倒在地,而后扶起晏惊燃,确认他没有大碍后,红着一双眼,再次走到喻舒身后,将人提起。
喻舒原本正得意心痒,毫无防备地遭受这么一下,晕眩感让她连反击的时间都没有。
沈雾北抡起因后怕几近痉挛的拳头,朝着人开始砸,一下接着一下,直到对方头破血流,半张脸都发麻。
她的手指都浸在鲜血里,像是理智全无。
“这位同学,你冷静一点!”
身后有人在喊,但沈雾北听不见这些声音,她脑子里的所有神经都定格在晏惊燃受到伤害的那一刻。
有她在,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果发生了,她要这个人偿命。
喻舒罪该万死。
沈雾北死死扼住了喻舒的喉咙,后者很快开始翻眼白,嘴里血沫喷出,连身体都在不可抑制地发抖。
喻舒手指扣在地上,想逃离,很快又被抓着头发拉回去。
“疯子……”
她只觉得全身的骨骼都不属于自己了,原来恐惧到极致时四肢竟然都会变得不受控,她有预感,再这样下去她怕得死在这人手里,于是开始拼命挣扎:“你他妈就是个疯子!变态!”
沈雾北停不下脑子里嗜血的念头,喻舒因窒息而放大的瞳孔里映照出她凌厉的倒影。
想到什么,她猛然惊醒,紧张往另一边看去。
晏惊燃侧倒在床边,嘴角血迹已经干涸,扇子似的睫毛安静垂着,还处于昏迷状态。
她提到嗓子眼的心霎时回落,漆黑的眼睛乌沉沉一片,很缓慢地眨了下。
还好,他没看见。
既然没看见……
沈雾北收回视线,拽起喻舒的衣领,面无表情:“问你个事。”
“……”
喻舒惊恐瞪大眼,alpha之间的对抗简单粗暴,在沈雾北的目光下,她背脊阵阵发寒。
话音稍顿,沈雾北慢慢将自己恐怖的信息素一寸寸朝着喻舒的肩膀压了下去,眼底情绪淡得可怕。
“说说看,你用哪只手碰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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