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陈家二狗子的电脑捡到了, 赶紧还回来!”
平安村头的大喇叭循环地播放着这个消息。
而在老旧的砖房子里，陈二狗穿着件灰色西装，无精打采地垂下略显秃的脑袋, 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说：“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
邻家大婶走了过来，安慰他说：“二狗子别急, 我们帮你找。”
陈太爷慢吞吞地拄着拐杖过来, 大喊道：“二狗子, 你也找找, 说不定不小心放在哪里了？”
“那么大一台电脑, 怎么会找不到呢？一定被偷了吧。”陈二狗不由皱起眉头，跟着摇了摇头，长声叹气, “时代变了，真是人心不古啊。”
……
而在另一边，小楼密闭的房间里拉上了灰色窗帘。
温迪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老式笔记本电脑, 到处搜寻着文件，不解地说：“只有这一篇策划案吗？为什么没有我们的资料？还有一些地图……我都打开了，可是没有其他人的信息……”
他打开了一张图片, 眼神一亮, 说：“老爷子，且看这张合照, 名字叫公司合影。”
钟离若有所思：“公司？好像听派蒙提起过这个概念。公司，到底是什么……”
两人打开浏览器搜索着, 一起念诵着某百科上的信息：
“公司是适应市场经济社会化大生产的需要而形成的一种企业组织形式。中国的公司是指依照法律设定……以营利为目的社团……”
温迪眨了眨眼, 推测着说：“经营……生产, 也就是说，它是世界的创造者。”
只见到一栋高大的楼房上，明亮的橱窗里是一家公司的标志。
温迪念出那串英文，说：“米忽悠……听起来是一家忽悠人的公司。”
钟离赞同地点点头，道：“大抵如此，用精美的PV和立绘、精心制作的文字剧情，吸引玩家入坑往里面投入资金……”
温迪惊讶地说：“那可真是太坏了！不过话虽如此说……到底谁之前还在氪金抽卡的？”
钟离不答，转而看向合影上中间的人物，笃定地说：“看起来这个胖子才是人物。”
温迪点评道：“他看起来更秃诶，不过我也听说程序员都是越秃越强的。”
钟离神色颇为严肃：“在这台电脑，我们暂时只能找到关于夜叉的资料，有设定图片，还有主线剧情，都在那个文件夹里……”
温迪正色望着屏幕，提议说：“这个文件夹？是不是只要点击删除，就可以……”
钟离不赞同地说：“我们并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备份，而且这些文件它看起来和夜叉的基础设定连在一起，若是删掉，会不会影响那边的世界也不好说。”
温迪略作思忖，点头道：“确实，有可能产生不利的影响，毕竟除了我们……他们好像也没有从那边苏醒过来，也没有来到真实的世界……如果简单地删去，很难想象其中的后果，到底是好是坏。”
钟离闻言叹了口气。
悠长的叹息声仿佛像是穿透了屏幕，像是穿越了次元。
一时间，仿佛连外面一直吵闹的喇叭声也被冲淡了。
温迪微笑着说：“与命运抗争的序曲就要拉开帷幕了，振奋起来好不好？”
说完张开了双臂。
两人默契地拥抱着。
钟离轻叹一口气，垂下头颅，吻在那柔软的黑色发丝间。
是很轻很轻的吻。
然而在无边的时空里，只有彼此陪伴，尽管这样的距离，却也仿佛因此可以触及灵魂，明晰心意。
温迪笑问：“我们去找个棺材？”
“嗯。”
两人在殡仪服务点工作已经有些时日，早已经是熟练工了，找个棺材自然不在话下。
待到夜已深时——
陈二狗的屋子里静悄悄的。
粗糙的泥瓦地面上是被风吹落的几根细碎头发。
而在那床洗的发白的棉被旁，在老旧的蓝布枕巾和高高的枕头上，露出一张少见阳光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
钟离不假思索地一把将那人拎起来，放入已准备好的棺材里。
屋外的远处传来几声低低的犬吠声，周围因此显得更为寂静了。
淡淡的月光映照着一具看起来颇为厚重的金丝楠木棺材，棺面的色泽暗红，看起来略显阴沉。
钟离将陈二狗放进棺材里，神色严肃地将棺材板盖上。
温迪在一旁望着风，问：“老爷子，你一个人可以吗？”
钟离点点头：“嗯，我试试。”
说罢举起手臂，轻而易举地便把棺材举起来了。
做出这番举动的时候，钟离的神态依然庄严而郑重，仿佛面对国之大计，显然任何事务都不如这件事事情重要。
他的神态平静而庄严，虽然只是托举着一具棺材，却仿佛背负着重逾千年、不可估量的命运。
他扛着这具棺材，步履稳重地前往坟地，又仿佛一位真正的殡仪馆工作人员正在执行送葬仪式。
但谁也想不到，这具精美的棺材里面，居然装着一个活人。
*
躺在棺材里的小陈似乎感觉到到了什么。
近些日子，他本就为工作忧愁得狂掉头发，再经历丢失电脑一事，备份文件又没存下来，愈发心力交瘁。
本来在网上就一大堆质疑声，说你们985策划怎么水平如此拉垮，就只会写套路美强惨人设？
小陈不信，寻思以自己的绝世才华，怎么可能就这两把刷子？当然是直接用悲剧美学就能教会玩家审美！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感觉到身体好像轻飘飘的，好像是在一处狭小的空间里，周围散发着腐朽而陈旧的气息。
仿佛呼吸也受到了无形的压制……
仿佛掉落的头发无法再长出，仿佛坏掉的身体阻止无法进行修复……
仿佛……他与家人已是阴阳两隔……
难道是出了什么差错……
是他被“刀子”反噬了吗？
他想不通。
迷迷糊糊里，小陈看到一双威严而有震慑力的金色双瞳。
如此熟悉的色泽，却本不该在这个世界里存在。
他甚至不知道这是幻觉还是时空错乱，但却始终能注意到，有一双金色的眸子在月色下闪着威严的光彩……
漫漫长夜过去，迎来了清晨。
陈二狗终于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半闭的棺材里，旁边是野草从生的坟地。
他迷迷糊糊地掐了自己一把，顿时痛呼出声。
只见自己身旁落下了一个精美的金色菱形块和黑色电脑包。
那正是他自己久寻不得的电脑……
而旁边那个金色菱形块……
陈二狗顿时悟了，揣起菱形块，朝着虚空行了个礼，高呼道：“岩王爷显灵啊！”
第132章 放松满足地睡过去
天色已经大明。
春日乡间, 草长莺飞。
温迪与钟离一路从坟地回到了居住的地方。
温迪伸了个懒腰，说：“我们把那个方块给他了, 他就知道你的身份, 而且我们把电脑也还回去了，但愿能得到好消息。”
钟离有些怀疑地说：“可这种消息一般不会披露出来吧？”
温迪神神秘秘地说：“我们去各个玩家私下讨论的社区去看就好了。”
温迪回到屋里，熟练地打开一个网站。
只见里面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原神的信息。
[Hot帖]层岩为什么还不填坑啊？
一楼：期待若坨龙王人形态落地和更多故事！男女皆可, 可爱的小萝莉，斯文的青年，摩多摩多！
二楼：期待夜叉故事补充, 想看魈的过往。
三楼：赌五毛钱, 米忽悠在藏东西，下个版本就更新层岩地图。
……
“下个版本, 都还是未知状态呢。”温迪撑着下巴, 回想了一下以往的经历，说，“我们在提瓦特世界里，当时已经有阿贝多了，可是在最近的卡池里又看到了阿贝多……老爷子，这是一个循环的轮回吗？”
钟离的目光辽远, 望着窗外的白云不语。
温迪继续说：“在乐团的世界里, 除了那几位熟人——伊斯塔露和温妮莎以……好像就没有别的玩家了。”
钟离补充说：“还有丘丘人。”
“噢, 他们是最原本的居民嘛。反正其他同学对原神完全不知情, 我们像是那个世界的‘旅行者’，总而言之, 那是有人特意为了执行乐团计划而设立的一个实验体世界。而在这边, 才是真实。”
温迪一边说着, 一边在屏幕上熟练地画出一个地图。
那是当初他们所在的乐团世界。
温迪指着一片楼房, 缓缓地说：“从我们坠落的那一刻，乐团世界开始运行，就像从双子坠落在蒙德初始，旅程开始。”
“我们在校园重逢，从通识课教室到计算机教室，从音乐厅到宿舍楼，从广场走到校外，从天台传到员工宿舍，从千风网吧再到直播间……”
“这是注定好的旅程，被写在了策划书里。”
“而当我们从艾莉丝女士身旁经过，穿过次元的界限，来到了那间美味餐厅，这是一次全新的从半封闭宅居到现充的历险。”
温迪打开了地图网站，将鼠标的指针定在地图上的某家“肯德基餐厅”上。
很明显可以看出——
这是一张全新的地图，而且它所容纳的地界更加宽广。
那家餐厅的地址很详细，从某某街道到小镇，到县市……而将地图缩小，可以看到国家、洲际，乃至整个地球。
——在整个浩瀚的宇宙里，这样一颗水蓝色的美丽星球。
钟离忽然说道：“地球，这个名字——令人联想起地脉。”
当他们从游戏里苏醒意识后，来到了更广袤的天地。不止地图变得更加宽广，而且周围环境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他们再次回到镇上购物。
原本异世相遇的活动已经结束，餐厅和网吧已经悬挂上了新的促销标志。
店铺里上新了各种口味的冰淇淋，年轻人拿着甜点和奶茶走在街边。
有的店铺已经关门了，换上了新的招牌，但地图却并没有跟上这般变化。
但在地图的APP里，有一个可以“用户报错”的选择——
温迪得出结论：“所以，这是一张人人可以修复的地图，是一张人人可以改变的地图，而并不是之前那张被设定好的。”
夏日的气息疯涨，太阳散发着炽热的火红色光芒。
千年的光阴仿佛在一瞬间远去，那些无法带来的元素力，那些超绝于常的见识，皆已淡化在尘世里。
钟离缓缓地倒了一杯茶。
淡淡的茶香飘逸在空气里，在水中氤氲着金黄色，映在一双金色眼眸里。
两者交相辉映，仍然散发不可忽视的光彩。
钟离缓声说道：“策划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们可以去看看。”温迪熟练地打开手机，说，“我们去网上搜一下就知道了。”
屏幕上，以“策划”为关键词搜索，出现了一篇帖子。
标题：策划能做人吗？
一楼：策划给美工音乐磕头吧。
二楼：我喜欢角色不代表我不骂他，SB。
三楼：文案只敢写一些零碎的边角料，不做中心叙事，太偷懒了，你们看刻晴，都只有人物小传故事，连传说任务都没有，太寒酸了……
四楼：现在根本没有人物性格塑造，只是立绘好看，性格贴个标签而已，根本不用心嘛。
五楼：其实主线我感觉凝光塑造很好，可惜是四星。真是搞不懂，为什么同样是璃月七星，刻晴是五星，凝光却是四星呢？
六楼：五星怎么了？刻晴UP了，也没见多少人抽啊。
七楼：常驻谁抽？反正能歪的，傻子才抽。
八楼：刻晴池只是为了胡桃档期，拉出来顶班的罢了。
九楼：一人血书，加强刻晴。
十楼：二人血书，加强刻晴！！
……
在一堆对策划的声讨中，话题忽然被带歪了。
钟离不由沉思半晌，说：“刻晴遭遇了困境，这是对她的考验。”
温迪理所当然地说：“诶，普池角色肯定要控制强度呀，否则大家怎么会花钱去抽UP池呢？不要把他们太当人看了。”
钟离思忖片刻，说道：“但他究竟还是个人罢。”
温迪想了想说：“以普遍理性而论，在物质上、生物学上，大约的确策划也算个人，然而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其实他是没有人权的。”
钟离听着这段弯弯绕绕的话，不是很明白，说道：“我们还是出去走走罢，去看看策划的老家。”
*
老陈家的老屋子旁。
一小片村民聚集在一起，有的坐在门槛上，有人靠着土墙站着，还有人摇着竹扇子扇着风，吃着瓜子。
钟离客气地请教道：“老先生，我们想了解一下，陈二狗是一位怎样的人？”
老陈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说道：“小陈啊，我们家二狗子，打小可是个好孩子。”
旁边的村民附和道：“那孩子，在小学就会扶老奶奶过马路，还当过三好学生、道德模范标兵呢。”
“是啊是啊，现在还会记得回来上坟，还是没有忘本，这一点我们都很欣慰。”
却有八卦的村民问：“最近我听说，小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老陈沉默了一会儿，说：“是小陈的电脑找回来了，不过他带着电脑连夜回公司去了。”
村民追问：“诶，不是说找不到了？到底在哪里找回来的？”
老陈语气沉重地说：“是……在坟地找回来的。”
“好端端的一台电脑，怎么跑坟地里去了？这多少有点不详的味道啊。这不得重新买一台吗？还能用？”
老陈不乐意地说：“电脑又没坏，怎么不能用了，你可真是封建迷信！浪费东西！”
温迪好奇地问：“您说的也有道理啊。但找回东西是好事，您怎么愁眉苦脸的？”
“哎，我看小陈魔怔了啊！他从坟地里带回来的那台电脑后，成天把自己关起来，我在门外听着，他一直念叨着什么阎王爷保佑。我就奇了怪了，阎王爷不收你这条命就好了，你还想让他保佑你失物招领呢。”
钟离听到此处，顿时无言以对。
温迪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老陈继续一脸茫然地说道：“我实在搞不明白，结果他非说我不懂什么二次元，哎呀，二狗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奇怪了。”
旁边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忽然抬起头来，盯着发出笑声的温迪，又看了一眼钟离，若有所思地说：“怎么，你们这打扮……”
在夏日午后的阳光里——
少年头顶一顶蓝色鸭舌帽，翠绿色眼波流转，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袖口是精致的蕾丝花边，两条垂落的小辫子发色从墨色渐变为蓝绿，看起来颇为可爱。
青年穿着件宽松的灰色衬衫，略微露出坚硬的锁骨，棕色发丝在风间飘拂，金色的眼眸与天上的阳光相映，神态并不严厉，却却自带一股威严，无端令人难以直视。
那眼镜男子得出一个结论：“以我在上网冲浪的经历来看，这是不是有点那个二次元的味儿啊？”
温迪本以为自己换上了新的服饰，已经与普通人无异，此刻听到这种发言，心里有些诧异，但仍然面不改色地说：“嗯，我们是漫展的ser啦。”
老陈疑惑地摇了摇头：“阔瑟儿？不懂。”
那眼镜男子解释说：“就是演员，动漫角色的演员。”
老陈听了，这才点点头说：“演员呀，电视剧那种吧，这我懂了。原来小伙子不仅在殡葬点办事，还兼职当演员啊。”
温迪点点头说：“诶嘿，只是爱好。”
经这一打岔，一群人的话题很快转变到了“明星演员的八卦”。
因为听不到更多关于小陈策划的消息，温迪与钟离便离去了。
两人行走在竹林间。
竹叶随风落下，蝉鸣不止。
温迪提议道：“老爷子，我们要不要去漫展玩？”
钟离摇了摇头：“此间行人众多，我们有可能会被发现身份，不宜过度招摇。”
“唔，好吧。”温迪不在坚持，只是耸了耸肩。
钟离转而问道：“通过刚才的谈论，你有什么看法？”
“你是说关于策划是人还是狗的问题吗？我姑且认为，他过去曾经算是个人吧。”
钟离沉吟片刻，分析道：“嗯，人与人之间建立了不同的联系，但在不同的时间与空间里，他表现出不同的追求。简而言之，也许那片提瓦特的星空，对他并不重要。兴许，我们还需要做更多的努力。”
温迪扬眉说道：“那么，我还能尝试去更改。”
钟离叹息一声：“果然，你并没有放弃。”
“当然，我准备买些书回来看。”
“嗯？”钟离有些讶异。
“诶，你那什么眼神，有那么不可置信么？”
“哼，以前让你学，你倒是成天玩。”
温迪正色说道：“今日不同往时。”
*
不久过后，温迪带回来一大堆书摆在了桌面上。
《Unity3D游戏开发》、《Unity 3D手机游戏开发》、《Unity虚拟现实开发圣典》、《C#入门经典》、《游戏引擎架构》、《运营套路解析》、《元宇宙》……
他迅速地翻看着书籍，同时用电脑尝试应用，渐渐地沉浸在新的领域里。
钟离捧着一杯青瓷茶杯，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一贯摸鱼的温迪，少有认真做事的时候。
少年罕见地沉下心来，纤细的指尖快速翻动着书页，专注的眸光盯着一行行代码，时而沉吟，时而低语，显然已经到了心无外物的境地。
这般难得的静谧之美，像是浪子的真心一般，有着常人难以察觉、难以触及的美好。
当然，如果只是偶然为之，会是一种让钟离观之欣慰的美好。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温迪依然沉浸在代码的世界里。
钟离在旁边轻咳几声，放上一杯茶。
温迪恍若不觉，仍然望着电脑屏幕喃喃念着：
“Enviro.UserDoaNa……”
忽然，温迪感觉到耳畔好像有点凉。
是……天气转凉了吗？
但不知为何，周围的温度反而像是升高了……
那种微微湿润的感觉，又像是一阵电击过的酥麻刺激。
温迪受惊般地抬起头来。
面前是倾身而来的高大阴影和远山一般的眉峰。
而那双熟悉的金色眼眸里含着一些情绪。
钟离凑在他的耳畔，低语道：“温迪，你到底——选我还是选它？”
温迪无奈地说：“你幼不幼稚啊。”
话音落下，他忽然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气。
初闻很淡，但随着时间的弥漫，香味逐渐变得浓厚起来，弥久不散。
他循着香味向前探去。
像是灰色衬衫上的味道，又像是在青年的脖颈间。
温迪若有所思地说：“这是……”
钟离问：“你还记得吗？”
温迪轻轻地嗅了嗅，得出结论：“飘渺仙缘。”
鼻尖微动，已触碰到近在咫尺的面颊。
而后，一个吻迎面而来落在他的唇间。
带着缕缕迷人的幽香，有些些许迷离的感觉。
温迪轻哼一声：“老爷子，这是打的什么算盘啊。”
“买了电脑和书后，你都不陪我了。”
钟离的声音里有些委屈，却从椅子后面一把将他拥住。
温迪感受身后到坚实的双臂，低笑一声：“其实，你那么快买电脑，是为了不想让我去网吧么？”
“在网吧玩游戏的氛围和家里不一样的，难道不好么？”
“好好好，但你……”温迪叹了口气，忽然反思说道，“以前你工作时，是我不该来招惹你。”
钟离反而道：“怎会？你做的才是对的。”
这话一出，轮到温迪莫名其妙了：“嗯？”
钟离继续说：“我当然是愿意的，我想你也是。”
温迪不明其意，眨了眨眼：“嗯？”
钟离叹一口气，说：“退休闲游不是你所想要的么？现在不会嫌弃我无事业罢？”
这乍听像是普通的问句，细听之下却又像是质问。
温迪顿时有些无言以对。
钟离继续说：“我本来安安心心工作，什么也不懂……”
“等等，你怎么会不懂……”
“我的风神大人，你要对我负责啊。”
沉厚而低哑的声音在温迪耳畔响起，带着一些迷离的味道。
温迪轻咳一声，提议说：“不要颠倒黑白，我说，你很闲要不要去茶馆里跟那些老大爷喝茶下棋？”
钟离强调说：“可我喜欢和你一起喝茶下棋。”
“但我现在不喜欢喝……”
“你也好累了，来放松一下吗？”
“？”
温迪还未说出话来，忽然发觉电脑运转的机械声已经停止，空气里瞬间变得安静而干燥起来。
他感觉到身体骤然浮空，撞入一个厚实的怀抱里。
身旁的椅子发出不规则的响动声。
温迪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躺在了熟悉的怀抱里。
眉睫处倦怠得像是半入眠。
然而这样的事情，纵使心有准备，倒也带着一些刺激。
他猝然睁开眼眸。
如同泛着水光的翠绿眼眸，散发着惑人的光泽。
像是琉璃，又像是一片新生的翠叶。
钟离轻抚过怀中人的脊背，叹息一声，唤道：“温迪……”
“……不要跟我说还想。”
分明是祈使的语气，然而少年尾音拖长，像极了撒娇的味道。
而且，这样的距离和姿势……
“其实欲望是无止境的，不过也算满足了。那你呢，是不是还不够？”
沉厚的声音仿佛只是提出一个简单的问题。
温迪听了却像是被噎住，气道：“你不要添油加醋了，你最厉害了，没有任何问题，是我不够满足你对吧？”
钟离闻言仔细端详着对方。
分明是生气的模样，甚至对方的眼睛还在瞪着他，却因这鲜活的色彩，显得愈发明亮动人。
他面上不由展露出愉悦的笑颜。
一番折腾后，已是傍晚时分。
钟离起身拿来一件衣裳给温迪披上，然后说：“我喂你吃？”
“嗯。”
“你太累了，喝一点。”
钟离端过碗来，一勺一勺地耐心喂他。
是一碗炖好的乌骨鸡萝卜时蔬汤，香味扑鼻。
那间棕色衬衫松松散散地搭在温迪的身上，低下头时能看见脖子上的吻痕。
而那亮晶晶的汤汁，的确鲜美可口。
温迪喝完了，缓缓地打了个呵欠。
钟离笑吟吟地望过来，眸光若有深意：“想睡觉么，满足地睡过去吧。”
第133章 一贯甜美的味道
遥远的山间仿佛传来一些断断续续的鸟鸣。
“什么时候了……”温迪揉了揉眼睛, 自顾自地说，“天亮了。”
“要不要去漫展？”
沉厚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接着, 一只手搭在了面庞上。
微微温热的气息蔓延在颈侧。
温迪缓缓地偏过头来，望着身畔的人, 有些纳闷地问：“你昨天不是说不想去么？”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想来, 我们在村子里既然没人被人发现, 大概我们现在在别人眼里, 已经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了。”
钟离一边说着，指尖自然而然地缓缓地抚过白皙的面颊, 而后轻轻一戳, 在那张有些婴儿肥的面颊上面戳出一个窝。
白皙的面颊上泛出一阵淡淡的红晕。
柔软而滑嫩的感觉, 像是冰天雪地里，炽热的太阳照射到冰面上, 春雪将融未融, 凉与暖的两种温度交织在一起, 闪烁着晶莹而透亮的光泽。
他再往前靠近一点。
那件素白的衬衫本来只是日常所穿, 松松散散地系着几粒扣子, 并不严实，显出脖颈间清瘦而分明的锁骨，其上是一片难以掩饰的痕迹。
与此同时, 少年的身上像是沾染着沐浴露与淡香水的气息，混合在体香里，如此让人沉迷。
并不是是平凡普通、与常人无异的感觉, 而是这般的独一无二……
这样的意识益发地清晰起来。
钟离缓缓地说：“如果你担心的话, 还可以把头发的颜色染一下黑色, 戴个美瞳……”
温迪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用吧, 我们就说染成这样的好了。”
“对。很有道理。”
钟离无比赞同地说着。
那缕气息萦绕在他面前，无法抵挡，少年面上微微笑着，像是一切事情都不太在意。
双臂紧紧地拥过来。
本来也并没有多紧致的衣衫在夏日晨风的吹拂下脱落。
初醒后再次挥洒着汗水。
不过多久。
“不要……”
一声低语响起。
钟离并没有停止，只是得空垂下头颅看了一眼。
原先晶莹透亮的翠绿色眼眸氤氲着朦胧的水光，不知何时逐渐黯淡，柔软欲滴，像是一滴眼泪。
刹那间，仿佛脊背也在战栗。
这样的姿态，令他不自觉地感觉到周身愈发炽热。
他俯身望着阴影下那双微微黯淡的眼眸。
温迪缓缓地说：“不要，忘记我。”
空气里沉默了一瞬。
空灵的余音携着缕缕温热的气息在耳畔萦绕。
钟离放轻声音，说：“对不起。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温迪仰着脸，继续说：“不会有人能修改我的文件与意识。”
话里，透露出的信念却是无比坚定的。
“不会。”
钟离沉声说道，用手掌摩挲着他的脑袋，轻轻地拍着尚未平静下来的脊背。
像是安抚。
不一会儿，平静的氛围被打破，再度恢复到之前的热烈。
*
温迪垂下眼眸。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垂落而下，动作轻柔地擦了擦他面上的汗水。
温迪靠在熟悉的怀抱里，将腿搭在对方的身上，说：“你现在啊，又是另一番样子。”
小辫子与双足轻轻晃动着，带着夏风里活力的气息。
温迪懒洋洋地摊开手来。
钟离知其意，从一旁拿过来手机递给他。
温迪打开了地图APP，开始搜索“漫展”，很快便搜到一个附近的漫展。
[S城市动漫展览会]
举行时间：今日到明日
温迪想了想，说：“记得带上我们原来的那身衣服——就当是COS服了。”
钟离补充道：“嗯……我们回头再去买一个方块，这样显得比较完整。”
温迪伸手按住手机，指尖轻轻地叩在被单上，忽然话头一转：“话说，如果我真的说不呢？”
钟离乍一听到这个问句，像是有点惊讶，停顿了一瞬，才低声说：“那就只好抱歉了。”
“这不和之前一样么。”温迪嘟囔着说，“果然你也并没有什么长进，倒是我不该抱有期待。”
“怎会？你对自己的吸引力有些误会。”
“所以呢，也并不是征询，而是宣告。”
钟离轻叹一声：“你知道的，这样的你在我情思尚且懵懂时都无法拒绝，何况现在食髓知味。”
“你情思懵懂？”
钟离咳了一声，沉声说：“略知一二罢了，比起现在，岂非是不太懂呢？况且彼时我们没有确定关系，说来并不太符合我的观念。”
“是哦，可你这略知一二到底是从何而知的？”
“当然，风很赐予我勇气。”
“……”
“而且我努力理解你的观念，主要是给你准备的时间，让你更加放松一些，这样会更舒服。”
温迪夸张地长大口，惊讶地说：“诶，这说来一番苦心，还是为了我啊。”
“自然，而且我用的不都是你喜欢的姿势吗？”
“？”
“我仔细观察你的反应，而后采取看起来你最满意的一种……”
絮絮低语环绕在耳边。
温迪的脸颊不知不觉地热了起来。
钟离像是有些诧异：“怎么脸红了？我只是一说，什么也没做。”
温迪愤愤不已地说：“我只是为你脸红，不知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怎么会这样如数家珍……”
钟离淡淡一笑。
*
不一会儿，已是午间。
他们重新穿戴整齐，一齐来到了客厅。
红漆的木桌上是大婶做好的饭菜，是早间做的蔬菜瘦肉粥和凉拌时蔬，稍微热了热。
温迪慢悠悠地喝着粥。
大婶从厨房里走出来，还给他塞了一个鸡蛋，说：“小温，多吃一点，长个子呢。”
温迪笑着说：“谢谢。”
钟离在一旁忽然插口说：“他长不高了。”
温迪霍地抬起头来，瞪了钟离一眼。
大婶不赞同地说：“男孩子……这个年纪会长吧？温迪明明看起来也不算大人，还要去工作，真是太不容易了。”
温迪深有所感地附和说：“是啊是啊，太不容易了。”
钟离淡淡地说：“我们不久就升调回城的。”
“诶？”温迪突然听到这个说法，不由有些诧异。
大婶的面容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并非不满此间饮食住宿条件——吃苦耐劳是传统美德，但人总想往更好的地方去——也并非为了我自己。”钟离说着揽过温迪的肩膀，说，“虽然这边基础设施已经足够完善了，但城市里更有发展前途，我希望我们能去往更好的天地。”
“小伙子确实很有责任心啊。”大婶用赞许的目光看着钟离，忽然看着温迪的脖子说，“小温，你这红红的怎么回事？”
温迪面色如常：“蚊子咬的。”
大婶关切地说：“夏天来了，蚊子的确可恶，我这边有驱蚊的香，要不要来点？”
温迪说：“不用了，我们最近要出去玩一阵子。”
大婶点了点头，说：“那外面蚊子更多哩！你们出门记得带好驱蚊的药水，还有小心中暑呀，记得带遮阳伞……”
两人齐声应道：“好的。”
钟离收拾好了包袱，又将好心的大婶送来的驱蚊药水、雨伞、正气液等一堆物品打包放好。
两人换上原本的服装，又成为原本的吟游诗人和往生堂客卿。
“这是老陈种的百合花。”
钟离说着拿来了一朵百合花。
白色花瓣上沾染着山野间晨露的气息，翠绿色的叶子莹然生辉。
他像以前一样那样动作缓慢而温柔地把百合花戴在吟游诗人的发间，而后缓缓垂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温迪缓缓地抬起头来。
那双金色眼眸里沉稳而深情，像是历经岁月弥久而醇厚。
温迪浅浅一笑，问：“老爷子，你刚刚是说我们可以提前调任回去？
钟离点头说：“老张上次对我说，上面有空缺。”
温迪疑惑地问：“我怎么不知道？”
“你成天看电脑不理我，当然也不知道外界消息。”
“嗯哼。”
“不过根据流程规定，我们需要一个身份。”
“身份？”
“类似于乐团的凭证，我们可以去找到道上人士。”
*
他们来到了平安村殡仪服务点。
老张远远地看到温迪与钟离走过来，轻嗤一声：“温迪最近都不来上班，真是太懈怠了！钟离帮你把活干了，又吹唢呐还拉二胡，真是辛苦呢！”
“不值一提。”钟离淡淡一笑，沉声说，“老张，假期我们准备出去旅游一阵子。”
温迪笑着说：“是出去游玩哦。”
“身份凭证的事情已经找人办好了，你俩带着材料去□□大厅认证一下，将数据录入就行了。”
老张交给他们一堆材料，感叹着说，“没想到你们身世这么惨，既然快要走了，我该得请你们吃饭才对。”
钟离淡淡地说：“倒是不巧，我们刚吃过午饭了。”
老张熟练地说：“那么下次再请吧。”
钟离颔首说道：“此间山清水秀，有机会再见。”
温迪挥了挥手：“再见哦。”
*
两人一起走在乡间的大道上。
温迪有些好奇地问：“他说的下次请客，是真的是假的？”
钟离回道：“这是璃月的礼节了，至于真假……我也不知。”
“诶？”
“如果你想要面子，下次我们也可以这样说。”
“诶？这种习俗……倒也不愧是旅行者的家乡，看起来与你待客之道不谋而合。”
“确实，这是一个相似度很高的世界呢。”
*
垂荫小镇的□□大厅人烟稀少，小镇居民们大抵是没听过这款游戏，对他们的服饰也没有过多注目。
两人来到了□□的服务窗口。
工作专员是个穿着工作服的小姑娘，用平淡无波的语气说：“证明文件。”
钟离便将老张给的文件递交上去。
专员头也不抬地盯着文件，问：“你的名字叫钟离？”
“确定。”
专员提出疑问：“这是姓氏还是名字？我听说这是一个姓氏。”
钟离沉声说道：“它可以是姓氏，也可以是名字，无论是名字还是姓氏，都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专员像是同意了这个说法，没有继续再问，而是注意到另一对：“那么这个西洋化的名字……”
温迪微笑着说：“是拉丁字母风的谐音，因为我很喜欢这个词，所以改成了这个名字，可以吗？”
“当然是可以的。”专员快速回道，抬起头来说，“我只是按照流程惯例询问，二位的证件已经录入好了，祝你们旅途愉快。”
两人拿到证件后，一起走出□□大厅。
温迪若有若思地说：“我听说办事人员都很凶，还会问很多耶，居然也没有刁难我们，这也太顺利了，不过我怀疑她可能也是玩原神的……”
钟离问：“何以见得？”
温迪说：“我们先别走，去听一听。”
两人沿路返回大厅侧门旁边，透过玻璃窗，听到了女孩子不由自主放大的笑声，而后是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天啊，我刚看到了什么？我一定是在做梦，他对我笑了。”
“可以吗？”
“当然可以，什么都可以。”
……
这激动的语气与方才例行公事的严肃反差极大，顿时让温迪与钟离都愣住了。
钟离赶紧拉过温迪，说：“我们走吧。”
“你不要继续听下去吗？说不定她下一句就是‘帝君给我托梦了吧！我没有在做梦！’”
温迪绘声绘色地用夸张的语气模仿起来。
钟离揉了揉额头，说：“还是会有人注意到，虽然并不妨碍我，可也不想你被打扰而已。”
“哦~”温迪拖长了语调，眨了眨眼看他，“谁打扰我啊？”
钟离顿时无言。
却听那声音继续说：“他们一起来办理身份证耶，四舍五入就是在一个户口本上结婚了！”
“……”
那女孩拿着个手机走了出来，惊讶地盯着他们，说：“啊，甚至还牵手了！”
话出口后，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捂住口，转身跑了。
钟离与温迪对视一眼，陷入了一阵沉默。
过了半晌。
钟离终于说：“我们还是再……低调一些？我们不再称呼名字也好。”
温迪问：“那叫什么？”
钟离想了想，说：“你可以叫我哥哥。”
“哼，想得美呢。”
*
两人说说笑笑着，带着临时证件买的车票，来到了车厢里。
密闭的车厢里氛围有些沉闷，旅客们面色疲倦客，看起来并不是很在乎他们。
温迪坐在了座位里边。
深蓝色的帘子色调显得颇为黯淡，一些冷气从车厢顶端逸散而出。
钟离将行李放好后，在外侧缓缓坐下。
车很快启动了。
温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自然而然地靠在了钟离身上。
钟离侧过头来，感觉到柔软的身体懒懒地倚靠着他，呈信赖的姿势。
少年翠绿色眼眸已然闭合，空气里萦绕着安静而平稳的呼吸，带着百合花的香气弥漫在身旁，气氛祥和而静谧。
钟离不由有些发怔。
“哥哥，帮我关下窗帘。”
恍然间，低低的声音从怀里传来，像是他无数次品尝过的甜美。
钟离轻轻抚过温迪的额头，说：“你似乎精神不太好，睡一觉吧。”
说罢，熟练为对方理了理衣衫，手掌从那件宽大的斗篷里探去。
温迪忽然提醒说：“这边会有摄像头。”
“……这个角落，应该看不到吧？”
钟离不确定地说着，用手臂抚过腰间，感受到其间柔软的弧度，斟酌着措辞说：“好像比原先胖了一点点。”
温迪随意地问：“是么？”
钟离感叹道：“你成天呆在家里，也不出去。”
温迪若有意若无意地靠过来，贴在钟离的胸前。
从那身精致的西装金属纽扣下，感受到胸膛上肌肉的硬度。
温迪眯起眼睛，说：“不太合理……”
“很合理，毕竟我承担了很多工作，吹拉弹唱，抬举棺材，农忙时还要帮忙锄地，搬拿东西，忙完还得照顾你，再加上在床上的运动量……”
“唔，那你可真辛苦。”
“并不辛苦……”
说话间，一张宽大的手掌沿着腰际摸索而下，轻轻地掐了一下。
“嗯？”
很快钟离已收回了手，恢复了一派沉闷而严肃的外表，口里却说：“咳咳，若会被看到，又当如何？”
温迪思索了一下，认真地说：“也许道德舆论会谴责你，但法律并不会保护吧。虽然是蛮过分的事情啦，但按照这边律法的阐释，在这方面只会倾向保护女性的权利。”
钟离听到这个说法，闷闷地低着头，半晌说：“既然如此——”
想把怀里少年藏起来不要被外人看到的奇怪念头益发剧烈，虽然——
本来出门也是他提出来的。
钟离叹道：“这样可爱，一定被会别人拐走的。”
“哼哼，你在质疑我的实力？”温迪歪着脑袋，又换了个说法，“还是说对自己的保护不太自信——”
钟离严肃地说：“既然元素力已经不在，总归要锻炼身体才对。”
温迪眨了眨眼，说：“不嘛，我好累的。”
这一贯轻松自如的撒娇语气……
少年懒洋洋的嗓音里天然带着一股惹人生怜的味道，微眨的翠绿眼眸如此牵动他的心。
刹那间，钟离的脑海里不由回想起一些朦朦胧胧的画面。
事实上，钟离也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一些。
“我当然愿意一直将你抱在怀里，但也期望看到你走上舞台的光彩。”
“你只是捧着我，说着好听的话，哄我去锻炼身体，实际上是想满足你的欲望 。”
“……”
“我说的对不对。”
陈述性的语气带着勾人的尾音。
空气里弥漫着明昧不清的氛围。
钟离无奈地说：“这么聪明的你，可以给我留点面子吗？”
“不可以噢。”
话音落下，钟离垂下头，咬在那片红唇上。
牵动着心而有些讽刺他的声音刹那间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柔软的触感，品尝起来仍然是一贯甜美的味道。
浴缸
S城科技馆坐落在一栋高大的楼层里, 整栋楼房呈现S形，线条蜿蜒流畅分明，带着一些未来先锋的设计感, 不知名的科技材质玻璃上面反射着黑白光泽。
时间已经临近夜晚。
这里依然很热闹，有人在陆续从入口出入。
钟离将行李寄存后，慢悠悠地踱步往里面走去, 温迪左右看着稀奇，只见在一间展厅里，一块大大的牌子上写着一行标题——
[S城动漫展览活动]
两人沿路走去, 只见高高的大理石台梯上另有布置，不同的展台用围栏隔开, 旁边有着飘摇的各色彩带和升空的气球装点着气氛。地面上摆着大小的摊位和角色立牌等物件，充斥着色彩缤纷的图画。
而人们正在不辞辛苦地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
忽然, 前方一阵喧闹声响起。
只见一位学生模样的男子气势昂扬地脱下校服外套, 朝着对面甩了起来，大声喊道：“干翻原神, 崩坏永存！”
另一边远处一个男子也气势昂扬地扯过一个旗子，高喊起来：“干翻原神, 原魔永存！”
两个人互相比了下中指，一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样子。
钟离还未见到过这种情况，不由停下了脚步, 好奇地问：“这是因为不满而……示威游行吗？”
“不知道呢，走走走，我们去看热闹。”
温迪觉着很新鲜, 拉着钟离往前面走去。
两人到达了一个展台, 只见巨大的海报上写着“原神”二字, 在LED灯照耀下闪耀着光彩。
旁边是原神开服已出场的两位神明的立牌——是吟游诗人与往生堂客卿的凡间服饰, 正好摆在展台的左右。而在展台上，还贴着派蒙和双子的海报，还有侦察骑士安柏、女仆诺艾尔等等……
空气里传来蒙德城的背景音乐声，节奏舒缓，音调悠扬。
一时间，这般场景给他们的感觉十分熟悉，仿佛进入了提瓦特世界似的。
一位戴着梅花发簪的少女抱着一个幽灵的抱枕，是在s胡桃。
一位紫发双马尾少女，手里拿着单手剑，正在高喊斩尽牛杂。
而在最前方站着一位淡紫色头发的女孩，身形微胖，戴着顶紫色帽子，从背影看起来颇为可爱，从装束看，正是在扮演七七。
钟离赞许地点点头：“不错。”
那位“七七”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回过头来。
钟离顿时呆在原地。
从背后看，明明是个可爱的萝莉，正面却是个面貌粗犷的汉子，他宽大的额头上贴着一张符，手里摇着把粉色的扇子，小裙子的裙摆飘摇着，整个人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违和感。
温迪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七七”倒是很自然地对钟离点了点头，又朝展台上的人喊道：“喂喂，你别闹了！快下来！有新的ser来了！”声音听起来倒也算是正常的男声。
“唔，好吧。”那示威的男生听话跳下台子，用目光仔细地打量着着温迪与钟离，半晌点了点头，“很不错诶，不过——米娜桑有点面生，那个，其实……我们没有邀请你们吧？”
“七七”迈着大步伐走过来说：“对哦，虽然我们欢迎大家前来，但是也有预约的流程，还是希望大家遵守的。”
钟离缓缓开口说道：“我闲来此地度假，并不了解贵社的规矩。”
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停住了手里的活动，买卖周边的放下了手里的周边，正在玩手机的玩家纷纷抬起头来。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展台下方的钟离身上。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只见青年长身玉立在前，身着往生堂客卿服装，衣着不凡，面貌如玉，神态淡然自若，无一不与立牌上的钟离一致。
很快，场中响起了一阵阵惊叹声。
“哇！这语调！跟岩王帝君一模一样。”
“哇！这声音！和彭导一模一样！”
“但是……旁边这个温迪有点矮……”
“哇哦！他这头发！不是假发吧？”
钟离敏锐地察觉到，之前在KFC餐厅那次，那些玩家还对他抱有距离感，并不太敢过来接近，而这次的原神玩家大约倒是有些不同——
大概可能，这些是原神核心部分的狂热玩家，因此显得更热情了，将他们团团围住，甚至还有人走上前踮起脚来，扯过他的头发。
“这是真的头发，不是假发……”
“染的，都是染的……”
“哪里染的？介绍我一下，看在大家都是帝君厨的份上。”
钟离纳闷地说：“帝君厨？我不是。”
“不是你还能s得这么像，我不信，大家都是帝君厨？难道不成你想说你是帝君黑？”
“……”
“唯一限定帝君黑，往生堂客卿钟离大人。”
场中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大家对着钟离的衣服指指点点，又有人发现了细节，说：“你们看这个菱形块，跟我买的是一个款式的，我在某淘买的，重量要重一些。你难道是在某多上买的？质量不行啊，兄弟。”
钟离摆了摆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位热情的“七七”说：“帝君怎么能空手呢？来，给你扇子！”
说着把手里的扇子给他递了过来。
那是一柄粉蓝色相间的折扇，由七七拿着，本来应该有一种娇小可爱的感觉……虽然这位胖小哥和娇小沾不上边……
但钟离把这扇子拿在手里，更觉得大为奇怪。
大家见状纷纷拿出手机开始拍照，感叹道：“哎呀，举手投足之间，优雅十足，不愧是钟离大人！”
有人不太赞同地说：“你们怎么没有柱子？应该给帝君带个柱子，多霸气！”
“是呀，柱子呢？”
“要不要让帝君抱着这个音响摆拍一张？原木音响，棕色的，看起来也可以平替柱子……”
“对对，我们在音响里放一首《尘世闲游》！还可以录小视频！”
说到这里，有人去操作了一番，音响里立即播放起了《尘世闲游》bg。
悠扬的音乐一转激昂，场面顿时也变得愈发热闹了。
众人太过热情，钟离也不好意思推拒，干脆以演员的架势端端正正地站在音响旁边。
大家妥协道：“靠着也行，这位兄弟很有气质的，开拍！”
场中，一道道聚光灯闪过。
只见棕发青年西装革履，双手随意地放在身后，靠在一人高的原木音响旁，金色眼眸平静沉厚宛如木质。
大家都很满足地笑了起来：“这是我见过最还原的原神角色了！这身材，这身高，这长相！实在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岩王帝君！”
“喂，那我呢？”
场中响起一个清凌凌的少年音。
“你谁啊？”
“嘘，看那边……”
“是风神……”
大家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钟离接过话头：“你太矮了，大家没看见。”
温迪歪着头，说：“跳起来打你哦。”
声音落下后，现场开始尖叫。
“这是真的……”
“嗯嗯，是真的少年音……”
“长得也很……”
“好可爱！打我吧，打我吧，请尽情鞭笞我吧……”
“呐呐呐，巴巴托斯大人，我是您忠诚的粉丝，要喝酒吗？”
温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目光最后锁定在那瓶酒上，眼睛渐渐放出光芒。
钟离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略一上前。
一开始无论大家有任何动作，他虽觉得不适，却也只是淡然无争，此刻却挡在那个端着一瓶酒的粉丝与温迪中间，用不太赞同的眼神看了温迪一眼。
温迪耸了耸肩，显然并不太在意，口里轻轻哼着歌。
是跟着《尘世闲游》的曲调。
那粉丝闻言顿时眼冒星光，手里的酒瓶子都有点拿不稳了。
“好好听好好听好好听……”
“awsl……”
“此生满足了。”
“我就当穿越二次元见到真神了！”
“啊啊啊啊……”
钟离沉默不语，却一把将那瓶酒拿了过来。
那位温迪粉丝并不理解准备献给风神的酒到了岩神手里，还有些莫名其妙。
钟离已经尝了一口，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而自然而然地将那个酒瓶递给了温迪。
温迪明白对方的关心，浅浅一笑，将那酒一饮而尽，对那粉丝说：“谢谢你的酒。”
那粉丝见到自己的礼物被收下后，非常满足地笑了起来，半晌憋出来一句：“快要生日了……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温迪躬身说道，然后把空空如也的酒瓶放在摊位前的桌上。
那粉丝口里喃喃念着“风神的气息”，转身将酒瓶带走了。
而对于钟离这番举动，大家纷纷叹服：“帝君依然好稳，安全感十足。”
却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虽然我的确很感动，但那难道不是在间接接吻？”
这个令人浮想联翩的概念被提出来后，场面陷入了热烈的讨论。
“间接接吻吗……”
“不过我觉得按照温迪的人设不会在意这种细节吧。”
“难道按照钟离的人设也不会在意？”
“以普遍理性而论，以老派璃月人的传统来说……”
“你醒醒，这是ser……”
“对不起入戏太深，但是看起来两位感情很好，可以一起让我们拍一张合影吗？”
钟离颔首道：“可以。”
他走向温迪，揽过他的肩膀动作自然地靠在一起。
仅仅只是这般的距离而已。
然而那双清澈的绿眸与沉稳的金眸对视，仿佛携着千年的时光，显得格外漫长而契合。
“咔——”
玩家们将双神的合影照片拍好，很快发布在了网上。
而钟离和温迪全然不觉有任何问题。
一个好奇夹杂着欣喜，四处观望，一个在旁淡然处之。
热心的摊主说：“这个二次元的徽章两位需要吗？免费送你Free！”
温迪欢呼：“免费，好耶！”
摊主送了他们一个温迪和钟离的徽章，两人各自戴上对方的徽章，十分满意。
*
漫展结束后，他们一起乘上了地铁。
地铁过道里的墙面上贴着“原神 Gensh”的广告，写着“盛夏！海岛！大冒险！”，背景是一片蔚蓝色的海岛。
紧接着，在地铁里的电视屏幕上便播放起了可莉的广告。
“哒哒哒，哒哒哒……火花骑士——可莉登场！”
“炸鱼喽！”
“盛夏！海岛！大冒险！”
“嘟嘟大魔王？”
……
温迪看着屏幕里活力四射的小太阳，面上缓缓地泛出一抹微笑，说：“原来要up可莉了，还没有关于魈的消息。”
钟离“嗯”了一声，说：“应该不会出事。”
最后，两人风尘仆仆地到达了黄泉殡仪馆。
作为“下乡历练归来的杰出人才”，又有了全新的工作经验，钟离与温迪回到殡仪馆的时候，受到了热烈欢迎。
两位主任为他们设下了接风洗尘的宴席。
宾客满座，美酒佳肴飘香。
不久，酒过三巡。
陈主任忽然长叹一声，接着敞开了话头，说：“我那个侄子，最近有点心理问题。”
大家纷纷关切地问：“啊，出什么事了？”
陈主任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温迪说：“钟离很擅长开导人。”
陈主任盯着钟离，犹豫地说：“真的吗？”
温迪说：“看着他这双眼睛，你是不是觉得很可信？”
陈主任看了半晌。
不知是酒气上涌的幻觉，还是这句话的煽动性，让他忽然觉得那双沉稳的金色双眸，仿佛是历经万古岁月而来的磐岩从不动摇，带着无端令人信服的力量。
陈主任说：“不如死马当活马医算了，我觉得可以试试……他现在在一家叫米忽悠的互联网游戏公司任职，当什么文案策划……”
温迪冷不丁听到“米忽悠”、“文案策划”，顿时心下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陈主任缓缓地掏出了手机，指着黑暗的屏幕，说：“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们，在哪儿呢？诶？联系方式在哪儿呢……”
温迪看出对方神色已有醉意，便缓声说：“不急，待主任醒酒后再说。”
胡主任说：“咳咳，怎么就只认陈主任了？”
温迪回过头来，微笑着说：“您也好好休息吧。”
“是了，休息——我们用新的人才引进计划给你们申请了大房子，这是钥匙。”
胡主任将一串钥匙交给了钟离，接着说，“人才引进计划名额有限，只给钟离申请到了，不过房子够大，你们可以一起住。”
钟离感激地说：“多谢胡主任照拂了。”
胡主任问：“温迪，你有意见吗？”
钟离说：“没有意见。”
胡主任严肃地说：“收拾好，周一就来上班吧。”
酒足饭饱，一群人慢慢地散了场。
温迪慢悠悠地说：“切，我都没说意见呢……”
钟离轻笑了一声，将他拉过来，低声问：“那你要我陪你露宿街头吗？”
“倒也不必。”温迪耸了耸肩，嘟囔着说，“自作主张的到底是谁啊……”
“你没有听到，名额只有一个么？”
“所以呢？”
“这种事要快点答应，这地方的房子可不太好弄。”
“哼。”
“我们才到此处，初经创业，不然只能下乡去搬棺材了……”
“切，我看你是太开心了吧。”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买了一些生活用具，最后来到了他们的新住处。
是一座两层的独栋楼房，旁边有着美丽幽雅的花园，宽大的游泳池和球场，看起来颇为宽敞舒适，而房里的空间也很大，容纳两个人简直绰绰有余。
温迪感叹道：“确实很不错。”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是平安村里大婶打来的电话。
“小温啊，你的书啊忘拿了，给你们寄回来了！估计过几天就到，同城快递很快的，听说你要生日，还送了一包土特产……提前给你说一声，生日快乐！”
虽然温迪对那些书籍并不在意，仍然说：“谢谢你~”
*
温馨的蜡烛燃起了明黄色火焰。
时钟的指针到了零点。
温迪托着腮，若有若思：“我们在乐团的时间混乱了——现在回到了真实，这样的我算多少岁呢？”
钟离微笑着说：“十八岁吧，永远十八岁。”
温迪评价道：“很浪漫的说法。不过也对，如果再小一点就不能喝酒了。”
“不止喝酒，其他也不行。”
“……”温迪无言地看了他一眼，将蜡烛轻轻一口气吹灭了。
温暖的灯光再次亮起。
面前出现了一个用红丝带缠绕着的苹果。
握着苹果的那只手戴着玉扳指，修长而宽大。
温迪缓缓地接过苹果。
钟离忽然说：“那边——暂时还安全，看不出异动。”
温迪想了想，说：“可莉的池子，是金苹果群岛呢。”
“那里还有一些你的杰作的吧？”钟离话头一转，却问，“是喜欢金苹果还是这个红苹果？”
温迪眨了眨眼，说：“喜欢一个像木头的苹果。”
说完，他径自将苹果拿去用清水洗了一遍，吃了起来。
水流滴答地响起，配合着牙齿咬合的清脆声音，颇为悦耳。
钟离坐在餐桌前，用玻璃棒搅动着茶杯。
深色的茶叶本来沉淀着，搅动后水迹氤氲出来，宛如幽暗不明的欲念滋生。
钟离望了一眼温迪，说：“这里有新的浴缸里。去洗澡吧。”
“唔。”温迪应声去了。
不一会儿，水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似乎有着擦过泡沫的声音……
似乎有着擦过头发的声音……
温迪抹了一把沐浴露，在身上裹上了白色泡泡。
沐浴露的清香弥漫着浴室里，混杂着淡淡的酒香，颇为怡人。
周围水流声与暖气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连开门声都很难分辨。
直到面前的水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盘子。
盘子里盛放着一块小巧的点心，看起来像是生日蛋糕。
钟离娓娓道来：“这是一种在稻妻广为流传享用美食的方式，既放松身心又可以享用美食。”
“但它不会被冲走么？”
温迪提出疑问，接着低下头去吃。
低下头时的瞬间——
天使般优美的脖颈伸得更长，显现出晃眼的白皙肌肤，以及垂落在身上湿润的头发，一颗颗流动的水珠……
水珠漫至红唇旁。
他尚未咬到那块食物，盘子已被抽走。
周围水花飞溅。
平白多了一人。
浴缸的确本也宽敞，可以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钟离从身后接近而来，将那块糕点喂到他的嘴里，而后凑过来闻了闻。
有些软绵绵的，带着甜酒与奶油混合的味道。
金色的眼眸缘渐渐晕染上一抹湿意，带着秘而不宣的满足感缓缓地闭上。
然而，其下暗流汹涌。
“是不是……一种……多重的享受？”
“唔……”
含混不清地声音响起，温热的水花一一萦绕在周围。
一只纤细而素白的手轻而无力地勉强撑在浴缸前方。
肌肤触及光洁的浴缸的面上，微凉而滑，背后却是温热的感觉。
暗色玻璃窗上掩映着起伏的身形。
钟离一边按下了重新注入热水的热水，一边将温迪拥在怀里，缓声说：“我们也去海岛吧，这边是沿海地区，想来风景不错。”
“嗯。”
*
次日。
他们来到了海边。
碧蓝色海面上没有腥味，是夏日晴朗凉爽的感觉。
四处散落着贝壳和沙粒，来来往往的人们有的拎着泳圈，有的踩着滑板冲浪。
钟离给温迪打着遮阳伞。
因为穿着轻便泳装的缘故，少年露着双肩，依稀可见其上斑驳的痕迹，大约是缺乏元素力后的修复速度不够，白皙的肌肤微带着暗红的色彩，其下则是圆的肚脐和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身。
蓝色的泳裤并不是很长，堪堪遮住一些区域。
笔直的腿线映着碧蓝色的海面，在日光映照下隐隐约约地，看着并不很清晰……
钟离深有所感地说：“这看起来，好像比那海岛的夏日泳装外观还……”
温迪本还在看着风景，冷不丁听到这欲言又止的话，不由重重咳了一声：“……你悠着点。”
钟离却反问道：“怎么回事？你越来越越拘谨了。”
他顺手放下了伞，距离靠得很近。
金色眸光如有实质地望过来。
温迪感觉到周身沉重的气息压下，是熟悉而安稳的气息。
青年穿着紧致的黑色泳装，显现出身体肌肉的曲线，看起来颇有一种力度的美感。
碧蓝的海面上，橘红色夕阳落下。
旁边人们都各玩各自的，也有一些恋人在热烈地亲吻。
钟离感叹道：“的确是……很好的习俗。”
说罢，一个吻很轻地落下，却像是压抑着什么似的，陆续不断地攫取其中的气息。
周围温度益发升高。
温迪轻叹一声，轻轻擦过额间的汗水，漫步在海边。
风吹起海浪，淹没了他的双足。
钟离跟了过来，看着水迹弥漫在袜子上，逐渐浸透澄澈的白色，愈发显露出其上笔直的线条。
“会感冒……你能不能……”
温迪无所谓地说：“唔，想着踩着水玩玩，一时忘了。”
钟离伸出手臂，将他抱了起来，将袜子褪去。
指尖接触到肌肤的滑嫩的感觉，浸泡过的水迹还湿润着，在太阳下散发着淡淡的白色。
只看了一眼。
他不再看，便带着温迪去迅速地换了衣服，又为他披上外套，说：“我们再去买一双。”
“嗯。”
两人来到了百货商场的服饰区。
导购见到客人，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先生，您需要什么？”
钟离淡淡地说：“一双袜子。”
导购尽职尽责地问：“需要什么样的袜子呢？”
钟离想了想，描述道：“白色的丝绸袜子。”
“……”
导购闻言愣住，将这位衣着严整、神态严肃的先生打量了一圈，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旁边光着腿穿着凉鞋的少年人，像是忽然懂了似的。
导购慌忙不迭地去找了一堆袜子过来，将款式各异的白色丝绸袜子摆在二人面前，问：“先生，您看上了那一款？”
钟离简单地说：“我全都要。”
导购闻言心里更为震撼，面上却不露声色地，将这些袜子打包好交给了钟离。
钟离点点头，爽快地付了钱，而后便与温迪一同离去了。
留下导购悄声感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写作绅士，读作hentai……”
*
两人回到屋里后，钟离用吹风吹干了温迪的衣服，又看着他换上了新的干衣服。
温迪语调轻松地说：“其实我身体也还好啦，不用那么担心。”
钟离叹了口气说：“明天我们要开始工作了。”
“是啊，居然要工作了。”
“嗯……第一天去留个好印象，不要去太晚。”
秉承着这个想法，这一晚上的钟离尚且比较收敛，并没有折腾太久，便安心地睡过去了。
*
第二天，钟离和温迪一早就去黄泉殡仪馆报到了。
结果岗位上任的同事大都没来。
钟离被安排了一间办公室后，自去泡了一杯茶放在桌上，打开了报纸开始阅览。
路过的同事看着他，奉承道：“钟先生真是一派天生领导模样，一定会升官的。”
钟离淡淡地道了个谢。
温迪在旁边笑着，左右看看无所事事地问：“我需要做什么？”
钟离看了一眼茶杯，说：“唔，去加点水。”
温迪有些不满地说：“你又拿我当跟班呢！”
钟离缓缓地转过头来：“那你想如何？”
温迪在一旁的座位上翘起了二郎腿，然后拿出手机在旁边玩了起来。
钟离的目光在足间一一扫过，轻声一叹：“我还不太想一开始就这样。”
“你在说什么？”
“你好好坐下罢。”钟离劝了一声，然后说，“小陈的联系方式已经弄到了，你要吗？”
“要。”
“我希望我问别的，你也说要。”
温迪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钟离一眼，手机里出现了新的图片消息。
那是“小陈”大学时的照片……
除了多了点头发，简直是和他们在平安村遇到的那个被放在棺材里的倒霉策划一模一样。
温迪顿时有些激动：“是他！”
第135章 HellomiHoYo
一个很简单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框里。
温迪立即按下了添加好友。
他还没开始发消息, 聊天框已经出现了一长串的话。
“你好，我的心理没有问题, 请不要听陈主任乱说。”
“二次元的美好！你们是不知道的！”
“什么心理医生？我不需要！”
“我马上就要寻找到人生终极的意义了, 岩王爷将指引我人生的方向。”
温迪有些无奈，正打算回个表情，却发现一个突兀的红色感叹号出现在聊天框里。
系统提示：你已被对方拉黑。
温迪无奈地耸了耸肩, 说：“这就是中年叛逆吗？老爷子，他念着你呢, 你去试试？”
“嗯。”钟离依言拿出手机，操作了一会儿，却皱着眉头说，“他设置了拒绝加好友。”
温迪轻叹一声，说：“我再想想办法。”
温迪继续自然而然地霸占了那台电脑，钟离倒不介意，但周围的人面露不解之色，他干脆向单位申请再配了一台电脑。
安静的工作时光再次继续。
温迪有时候忙累了, 钟离便从工作的食堂为他带回来饭菜或者茶水。
温迪咕噜噜地吃着，感觉到脑海里的精神再度恢复。
偶尔有同事从旁边路过, 见到这般场景，不免有些惊讶。
毕竟钟离身为引进的高级人才，平日里对主任也是不卑不亢，却给给一个跟班打杂的普通文员倒茶。
但两人对这般眼光早已习以为常，淡然处之。
一日，清空正好。
钟离拿着公文包回来, 远远看着屏幕上播放着一段原神视频, 叹道：“我开会回来了。还以为你在忙什么, 结果还在看这些。”
温迪理直气壮地说：“我可是在看原神最新爆料诶。”
钟离凑过身来, 说：“这是——”
温迪扬眉说：“看看看，我们的风系少年可爱吧。”
只见屏幕里的白发少年手持一把朴实无华的吃虎鱼刀，一双红瞳流光溢彩，周围枫叶落落飞舞，画面美得如梦似幻。
钟离的目光却落在了那缕白发上。
半晌，他顺手抚上温迪的发顶，胡乱薅了一把。
温迪不悦地说：“你干嘛……都给我弄乱了。”
钟离并不回答，只是靠在他的身后，安静地观看着屏幕上的弹幕。
“可叹——原石飘零！”
“新入坑玩家没抽到魈，这个下落攻击能不能代替？”
“不行吧，他有CD的。”
“那一定很适合祭礼剑！空中起飞yyds！”
“每当一个风系少年诞生，他的友人又没了了。”
温迪看到最后一个弹幕，顿时满头问号。
忽然下一个视频推送而来，开始了自动播放。
#原神刀子集锦#
只见一行行文字写着他们逝去的友人的名字，再配上彩色与黑白的画面。
一切逐渐变淡，以至虚化。
那些人物在画面里已经消失。
却不止是，在画面里消失。
对于他们来说，那些都是曾经真正存活过的人物。
温迪的面上闪现出复杂的情绪，而后缓缓地闭上眼睛，良久，再度睁开。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塔之下的身中箭支的无名少年，眼眶已是微红，冷声道：“都是那家伙搞得，从那篇策划书可以见得，包括磨损，包括天理，都不过策划是加上的一个设定罢了。”
钟离沉声劝道：“你冷静点。”
温迪想了想，说道：“只要我们把那台中央的电脑控制权限拿到手……那个文件夹到底是一切的起源，只要它消失，他们就控制不了我们了。”
钟离紧皱着眉头，说：“并不能这么简单地切断联系，毕竟我们还有牵挂，比如故乡。”
故乡。
提瓦特、蒙德、璃月……
温迪轻轻地咬了下唇，却条理清晰地说：“他们会选择一个新的神，那个世界会继续存续下去。如果我们无法脱离‘设定’的影响，岂不是又将面临什么天理、磨损、刀子……”
钟离正色问道：“可难道……对你来说，蒙德不会更重要吗？”
“履行神职，不过是顺应他们的设定而做出一系列行为，那些是由导入图像与代码而拼合成的一个世界观。因为设定说，蒙德对我很重要，但如果我把代码修改后又会如何？
假设我们现在纸上，用笔把那个名字给划掉了，他在这个纸面的世界里将不复存在，而我们在提瓦特世界里，便是那般存在。”
温迪缓声说着，拿起了一支笔，翻开淡黄色的工作笔记，在白纸下写下一行行名字。
正是刚刚视频里出现的名字。
钟离靠过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笔尖霎时间顿住。
温迪缓缓地抬起头来，嘲讽似的淡淡一笑：“自由，也不过是被造物主设定的罢了，若证明它的真实，除非，你能记得每一个履约人的名字——”
钟离沉声道：“你知道么？大家都说风神巴巴托斯虽然不干正事，却清楚地能说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蒙德人的全名。”
“……”
“我的记性很好，我想你也是。只是在一张纸上就可以写下一个名字再勾掉这种简单的行为，真的可以抹杀掉一个人的存在吗？”
沉厚的质问声响起。
刹那间，窗外一阵热风吹入。
盛夏的阳光也掩盖不住周身的寒意。
钟离转身，朝他递过来一杯热茶。
朴素的白底青花纹路杯侧传来淡淡的暖意。
温迪垂下头，缓缓地喝了一口。
清茶飘香，似苦却回甘，像是多年前饮过的感觉一样。
温迪放下杯子，转头望着那台电脑，轻声问：“你还相信我吗？”
钟离语气坚定地说：“当然，你是游戏之神。”
“那么，我要开始表演了。”
温迪微笑着，在键盘上敲下一个个字符。
*
小陈策划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笔记本电脑，在键盘上敲下一行行字，又将它删去，如此反复，抓耳挠腮。
周围的同事们都觉得他最近有些异样。
自从小陈回到公司开始就有些疑神疑鬼，时不时地低头作揖祈祷，还口里念叨着什么。
同事路过他身边，看了一眼被删去的文档段落，诧异地问：“小陈，你怎么想通了不搞你的BE美学了？我们劝了你那么久你都不听，还非要坚持自我。”
“你不懂……”小陈摇了摇头说。
“我怎么不懂了？你又被帝君托梦了吗？”
“嗯，帝君给我托梦，说这样做不行。”
小陈笃定地说着，但对于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其实他也不太确定。
那次在坟地里惊醒后，他不断地反思，不断地回味。
那到底是有预兆的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是否在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他已经死去？
如果他固执己见，又会迎来什么结局？
那片金色眸子投下的阴影分明应该是模糊不清的虚幻，然而其中的压迫感又是如此强烈，特别是他在棺材里那么真实的感觉……
他一时仿佛沉浸在其中，回到了当时那个呼吸停止的瞬间。
同事见小陈又呆愣起来，不解地摇摇头走开了。
却在这时——
小陈面前的电脑屏幕一黑。
他打开的文档突然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行白色字体出现在屏幕中央。
Hello，iHoYo
小陈眼神呆呆地看着这行字体，惊掉了下巴。
这是谁？
是同事的恶作剧？
还是其他公司的报复？
下一句话给出了他答案。
Mr.，I a Zhongli.
小陈连忙站起身来，在屏幕前低下头来，作揖祷告：“我一定改过自新，不会乱发刀子了，请帝君饶恕我啊！”
旁边同事忍不住说：“你太沉浸工作了吧！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神呢？”
另一个同事也探过头来，附和道：“那只是我们创造的世界而已，你太当真啦。”
小陈呆呆地抬起头来，却发现电脑屏幕上的字体已然消失不见。
屏幕上是桌面壁纸，写着他们的米氏圣经——
TECH OTAKUS SAVE THE WORLD.
小陈望着这行字，轻声自问：
“技术宅真的可以拯救世界吗？”
“如果那是真实的世界……我所做的是否是毁灭呢？”
“如果……那是能哭能笑真实的人，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那么我是否是真正杀死了他们？”
“如果他死了，不止会赚取大家的眼泪和流水……而在提瓦特世界里，他的兄弟姐妹会难过，他的亲朋好友会难过。就像……我面对死去的亲人一样……”
小陈越想下去，越觉心伤，竟不由得落了两行泪。
同事们纷纷啧啧称奇：“这家伙，原来是个无神论者，怎么突然变成了一个有信仰的人？真是厨力决定三观。”
第136章 向神明献上供奉
温迪坐在屏幕面前, 胸有成竹地笑着说：“刚刚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现在去添加好友，应该可以成功。”
钟离再次添加好友, 果然这次顺利地通过了。
他礼貌地发过去一句：“你好。”
小陈看着一个老年人饮茶的头像，有些惊讶地自言自语：“叔叔是故意找人扮演了钟离？但是刚刚真的钟离跟我打招呼诶！接着我就收到了这个好友信息，这并不是巧合，而是命运的指引……”
他定睛一看，只见那个微信名字也是写着Zhongli！
对方继续发来了消息。
Zhongli：“听闻有噩梦扰人安宁, 我略知一二缓解之道，可有闲暇一晤？”
：“其实，也并不是噩梦……”
：“但也不是好梦……”
Zhongli：“不着急，见面再谈。”
：“我周末有空, 便约在原神主题餐厅见面吧。”
Zhongli：“也好。”
*
约好之后，双方如期到达。
小陈策划披着蓝色工装外套小跑过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只见餐厅里的立牌旁边，一位棕发青年端然而坐，虽只是一身棕色休闲衬衫和西装裤的简单装束，却宛如巨石巍然肃静, 给人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大抵是发觉小陈来了, 青年缓缓抬起头来，摘下了墨镜。
小陈直愣愣地望着那张面孔，惊呼道：“真的是您——”
钟离淡淡地“嗯”了一声。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与游戏里的全无二致。
而更清晰的是, 摘下墨镜后……
那双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的金色眼眸。
小陈策划呆愣了很久，愈发确信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
小陈策划的心底顿时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 连忙指着餐厅的天花板, 发誓说：“我对您的夜叉绝无发刀之想, 都是上头的KPI压力太大了啊！我是是在没办法了！”
钟离略一沉吟，颔首说道：“我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小陈策划拍了拍胸口说：“您……能理解我太好了。”
钟离却接着将一个文件夹放在桌上，肃然说道：“但在一个可持续发展的世界里，也需要剧情符合理性逻辑。”
小陈策划仔细定睛一看，那文件上面写着：
《璃月百年发展规划纲要》
他顿时激动得手舞足蹈，眼冒星光：“您真是缓解了我这文案的苦，我一定细心研读！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一定让璃月长治久安，大家和和美美……”
“帝君，我一定会您献上供奉的！虽然您可能看不上……对，我还买了一堆周边表示厨力，我的工资呀，全都搭里面了……”
钟离颇觉诧异地问：“竟然让阁下如此破费吗？唔，那这顿饭钱……”
小陈连忙说道：“当然也是我请，我的存款还有一些的。”
钟离略一点头。
小陈策划想了想，又递上一张黑卡，说：“您不够的话，这张卡随便花。”
钟离淡淡地说：“我并不是来找你要钱的。”
小陈连忙摆了摆手，澄清说道：“噢！当然不是！这是我心甘情愿献上的，您一定要收下。”
“那就收下吧。”
一个轻灵的声音响起。
明明应该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的声音……
少年戴着一顶鸭舌帽从街边穿梭而来，发色简单地染成了黑色，一样戴了墨镜，并不惹人注目。
小陈策划呆愣半晌，吞吞吐吐地说：“你是……你是……你是……”
少年迅速地将墨镜往下一拉，露出一双醒目的翠色眼眸，轻松地说：“我是被你拒绝添加好友的倒霉的吟游诗人温迪。”
“温迪……风神温迪……”小陈策划激动地喃喃念道，“还有岩王帝君……其实，我没有做梦，是你们……”
温迪微笑着问：“那么，带我们去你工作的现场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
小陈策划恭恭敬敬地请两位神明来到了米氏公司大楼。
光洁的硬质玻璃面反射着午后的阳光，高耸的大厦与照片上别无二致。
小陈绕开了众人，领着他们去往办公室。
在蓝白色调为主的阶梯旁，稍微可以瞥见明亮的大厅理四处挂满了色彩缤纷的装饰品，还摆放着派蒙的立牌。
大家都在一起聚精会神地工作着，不远处传来一声喵叫，看起来十分和谐。
一行人来到拐角处的一间办公室。
似乎是隔音板隔开了外面的声音的缘故，四周变得格外安静。
小陈策划有些为难地说：“我只能负责文案，大方向的设定还需要大家一起讨论，如果要修改设定，涉及到机房密码，还需要联络我的一位同事。”
他说着举起一只话筒，开始拨号。
话筒的另一边很快传来一声大吼：“这只是我们的设定！发刀者就是要狠！”
温迪冷哼一声问：“你说什么叫做设定？”
“等等，我听到了什么……”
话筒那边小声而不确定地说着。
温迪示意小陈将话筒递过来，轻声说：“喂？”
那边只剩一阵沉默。
半晌，响起“滴——”的一声，是已经被挂断了。
小陈安慰地说：“他是游戏内测就呆在公司的元老了，为人自傲，难免有些固执，一会儿我努力去说服他吧。”
温迪理解地点点头，转身打开旁边的电脑，熟练地浏览着文件。
很显然，在“公司”内部的资料更多，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一个世界的成型。
从北陆到中央大陆，从寂烬海到虚假之天，从层岩巨渊到世界树……
整个世界逐渐成型。
温迪面色一正，严肃地说：“要保证角色的完整性，不能被利益蒙蔽初心，是拯救世界而不是毁灭……这里不该这样发展，按照蒙德的历史，其实该这样……”
平时并不正经的温迪，在稍微正经起来的时候，依然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特别秃头策划站在门口时，看到那个背影——
少年端端正正地坐在电脑桌前侃侃而谈，虽然只是穿着一件普通的外套，但在他的眼里……
仿佛披着那件宽待的绿色斗篷，行走之间带起一阵恣意的风。
如此从容潇洒。
少年清晰的声音落在空气里，正是指引人心的神谕。
秃头策划顿时膝盖一软，差点瘫倒，扶着椅子的双手微微颤抖，说道：“巴巴托斯大人，我一直相信您的存在啊！”
温迪稍微转过头来。
策划顿时扑倒在地，嘶声喊道：“这就是我心血的角色！看看这精美的外貌，这聪明的头脑，这对游戏的参悟能力，这就是风神巴巴托斯本人啊！我愿意向您献上所以供奉，区区机房密码算什么呢？”
这一席话说完，在场的人都惊住了。
温迪微笑着朝他招了招手，说：“唔，居然已经不用说服了么，那么走吧。”
秃头策划呆了呆，随即快步走在前面，热情地说：“我来带路。”
*
一行人来到了机房。
天花板上泛出冰冷的金属光泽，地面上整齐地排列着大型计算机，黑色机箱包裹着核心的机密，红色的信号灯一明一暗地闪烁着。
机械运行的声音持续地响动起来。
策划自告奋勇地说：“我们去望风。”
温迪点点头，扯过钟离的袖子，小声说：“走走走。”
两人快步来到最中央的控制机器。
只见屏幕上黑白图画闪过，逐渐加载出缤纷的色彩，一个个角色就这么加载出来。
是原神开服所有的角色，不止是卡池自机角色，还包括关卡怪物角色。
黑色的鼠标在温迪的手里微微晃动。
操作指令下达后。
静止的角色开始出现动作，像是变得更为鲜活而生动起来。
屏幕里出现一条矮而微胖的龙。
——正是副本BOSS若坨龙王。
钟离叹道：“时间线无法更改，他已与人类为敌，成为关卡里值得铭记的强敌。”
温迪却说：“他毕竟若陀活着，还有补救的期望，我们可以来改写命运。”
钟离思忖着问：“改写……命运？”
少年的十指在键盘上飞舞，在空气里依稀弥留着残影。
钟离有些发怔地看着屏幕上模型的改变，疑惑地：“嗯？”
温迪笑着说：“看我的，美少女若陀出场！”
只见伏龙树下，突然出现了一位体态丰腴的盛装美女，头上生着一对龙角，眸里闪烁着红色的光晕……
若陀对于这般改变似乎还不太习惯，眼里还有些迷茫。
温迪迅速关闭了电脑，简单地说：“先撤了。”
*
《原神》游戏里迎来了巨大的改动。
一贯矮矮胖胖的若坨龙王，一贯被称为“胖陀”、“陀子哥”的若坨龙王，忽然有一天变成了美少女。
这个改动引起了玩家们的狂欢。
很快各社交平台出现热搜：
#米忽悠不忘初心，做专一美少女游戏，若陀女装初登场#
#原神新版本卡池曝光，新角色竟然是老朋友若坨龙王#
#米忽悠机房疑似出现内鬼修改程序#
#万人血书实装御姐若陀龙王#
许多原神玩家听闻此事，慕名前往若陀周本。
结果他们在讨伐若陀龙王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彩蛋。
当玩家队伍里带上风神温迪时，将会触发若陀怒吼的语音：
“巴巴托斯，我与你势不两立！”
“屑神，休得僭越！”
“千年遗恨，如何偿还！”
玩家们纷纷认为，其实这是不干正事的巴巴托斯在整活。
而“女装若陀”事件的热度疯涨，很快登上了热搜第一。
米氏官方高层召集众策划商议。
“我们设计若陀龙王BOSS，其中参考了各地区的神话传说设定……”
“女装完全是一场意外，我们只是为若坨龙王设计了关卡副本。”
最终米氏官方账号发布了《若陀设计的幕后故事》视频，企图将此次风波平息过去。
然而玩家们看了视频后，却无所谓地说：“进副本也没有关系嘛，可以一边进副本一边进卡池，就像公子一样，卡池周本两不误嘛……”
米氏高层此次重大事故十分头疼，他们得出结论。
一定有内鬼！！！
高层领导开始努力地排查内鬼。
然而资深的二次元员工们却在私下纷纷议论：
“若陀女装诶，真不知道是哪位这么大胆搞出来的？”
“但是好香啊，是不是？”
“嗯……单身久了，看个骗骗花都眉清目秀的。”
“那是什么眉清目秀，那是艳丽火辣好吧，冰雾花才是眉清目秀的。”
“果然不得不说，人的xp是自由的。”
第137章 我心乱
提瓦特大陆。
璃月, 伏龙树之底。
若陀龙王不知道已经喊了多少多少遍“巴巴托斯”，连嗓子都喊得有些嘶哑了。
不知道是不是喊话管用，他的头顶上忽然出现了一条苍青色的巨龙。
若陀龙王抬起头来, 不屑地哼了一声。
但许是因为游戏参数的改变，这一声不再具有威压，反而像极了美人薄怒，连威严的红瞳都泛着一股冷艳的感觉。
特瓦林看得啧啧称奇，半晌说：“若陀, 你变轻了诶，我带你出去玩玩吧。”
若陀有些意外，问：“你是为巴巴托斯来赔罪吗？”
特瓦林说：“随你怎么想罢。”
于是，苍青色巨龙载着“美少女”翱翔起来。
被封印在地底的岩龙, 意外因为体态被改动成“美少女”，反而能有登上天空的一刻。
高天之上，流风烈烈。
特瓦林扇动着青色翎羽，用追忆的目光望向远方，缓缓地说：“曾经有人对我说，我的眼睛像天空的颜色。”
若陀垂下头来, 望了一眼那双宛如蓝色天空一样的眼睛, 赞同地点了点头，转而一想却说：“如此，是否有一日，你也会变成我这般模样？”
本在自由自在飞翔的风龙听到这句话, 立即呆在了空中。
特瓦林不得不承认：“你说得不错，倒的确也有这个危险, 但愿……摩拉克斯能拦住巴巴托斯。”
若陀不由冷笑：“你做梦吧！照我看来, 他不去给巴巴托斯帮忙就不错了。”
特瓦林不解地问：“若陀, 你怎么对你的神明没有一点相信呢？摩拉克斯起码还是契约之神。”
若陀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不相信你那不靠谱的神明！摩拉克斯拦不住的，我看他自己能逃过一劫就高兴了，哪里顾得上你我？”
特瓦林仔细思索这番话来，不由沉默了。
*
办公室里，不靠谱的巴巴托斯坐在电脑桌前，身旁摆着一盘水果，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新闻。
钟离走过来看了一眼，满屏的“若陀女装”，其中还夹杂着什么“岩王帝姬”的奇怪东西。
他啪地一声按下关闭电脑的按钮，沉声道：“你怎么还没放下你的美少女眷属的愿望？”
“诶嘿。”
钟离板着脸，严肃地说：“温迪，你这样不好。”
温迪无所谓地耸耸肩，说：“这有什么不好呢？顺应时代文化，简直兵不血刃得到厨力啊。”
钟离沉默地望着这微微耸动的肩膀，听着这漫不经心的话语，心情愈发复杂。
温迪笑了笑，说：“而且那边会改回来的，只是委屈他一下，冲上热搜造势罢了。”
钟离叹息一声：“面对问题，你总是不走寻常路，可这次到了这地步……”
温迪微笑着问：“那么你想要吗？”
钟离微露疑惑：“你是指……”
温迪截口说：“我说你要女装也不是……”
话并没有说完，一只宽大的手掌已抚上他的面庞。
如有实质的金色眸光在他面上渐渐地落下。
钟离缓缓地伸出手来，轻抚着这张面孔，指尖平缓地移动，凝眸不语。
这让策划见之大惊失色的脸，这曾经慷慨陈词的口……
他甚至还清晰地记得对方当时从口中说出的那些话。
明明散发着无尽光彩，如此引人注目，如此令人崇拜，但现在——
指尖轻轻刮过面颊时，些微红晕在那张脸上蔓延。
“忘了吧，别想那些了。”
声音里像是有些生气又无奈。
钟离俯身吻了过去。
这个吻吞噬了所有声音。
温迪微怔。
霎时间，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
很快他感觉到从座位上被抱了起来，连忙张开口，含混不清地问：“你干嘛？”
耳畔响起一声轻叹，以及低低的声音。
“你。”
听到这十分直白的言辞，温迪有些愣住，感觉气氛微妙时，已然离开座位到了办公桌上。
与别的地方不太一样的是，身下木桌坚硬。
钟离叹息着说：“请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吗？”
语气十分客气，然则动作一点也不客气。
“喂——”
周围的窗帘不知何时已经被拉上了，大抵是办公室的隔音效果还好，并没有引来旁人。即使如此，也因为带着不为人知的隐秘感而变得有些刺激。
光线暗淡的办公桌上。
温迪伸手一把抓住钟离的衣领，低声说：“其实这个房间里有一个摄像头。”
钟离动作微顿。
温迪歪着头，快速地说：“不过我把摄像头的网络传输黑掉了，所以大家看不到我们……”
钟离半信半疑地问：“看不到么？”
“嗯。”
钟离望着那双微微眨动的绿眸，听着耳畔的絮语，只觉在昏暗的房间里熟悉的身体在硬质木桌上依然如此柔软令人迷醉。
他已来不及分辨其中的真假。
一番活动后，他一把擦过面上泛起的薄薄汗水，呼吸着周身略显黏腻的空气，神思不觉恍然。
温迪得了空，又眨着眼问：“其实……你猜我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
“……”钟离无言。
温迪仰着一张脸，红唇微微开闭：“我是骗你的。”
钟离欲言又止地：“你……”
温迪愉快地笑了笑，说：“其实根本没有摄像头。”
“是么？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耍心机，岂不是……”
温迪听到这番话头，不由得咳嗽起来。
正在此时，忽然一叠声的“笃笃笃”响起。
“钟离先生。”
钟离勉强从脑海里分辨出另一个人声，将自己的外套给温迪披上，不舍地转身出了门。
*
一番交谈后，钟离将文件放在桌旁，再度折返回来。
他走近了，打开台灯，望着蹲坐在泛白灯光下的少年。
大约是这次动作太过的原因，少年圆圆的脸宛如一颗熟透的苹果，偏偏眼角泪光盈盈，又像是融化的雪水般晶莹剔透，折射出春日绿野的光彩。
仅仅看一眼，也让人觉着周围温度升高。
那件敞开着的白色衣衫并不能遮盖多少身躯，甚至衬得皮肤更白，一半还是由他的外套掩盖。
墨色发丝垂落在那纤薄而挺直的背上，带着微红的引人遐思的痕迹。
钟离说：“我们……”
温迪接着说：“回去？”
钟离却说：“继续？”
温迪：“……”
钟离转而提议：“那回去继续可好。”
语气淡淡的，像只是平静地陈述。
温迪放弃挣扎地闭上了眼。
钟离将人抱在怀里，将对方盖得严严实实，而后回到了住处。
温迪不解地问：“你都不用上班嘛。”
钟离耐心地解释：“因为我们解除了主任的烦恼，被特批了假期。”
“诶，这……”
“嗯？”
“不要了嘛。”
轻而无力的少年音响在耳畔，像是羽毛般挠动人心。
钟离叹息着说：“你好歹把手拿开，这话才有点真实性。”
只见少年柔若无骨般的手臂垂落在他的脖子上，分明是紧紧依恋的姿势。
温迪后知后觉地想要将手拿开，却发现有一股力量将他禁锢得无法动弹。
他的手臂被按了下去。
接着被紧紧地抱在怀里。
宛如面对此生唯一的珍宝。
钟离长叹一声：“我忽然觉得，在这边也挺好，倒可省去许多工夫。虽然你看起来有些柔弱，却也另有一番风味，不会随时离开，也没有多大力气。”
温迪听着这话，不悦地哼了一声。
钟离凝视着怀中少年，认真地说：“我也想将你捧在手心，永远不要离开，我也可以为你献上所有供奉……”
温迪略一抬起眼眸，轻声说：“可我也会痛啊，都跟你说了，这个身体不如之前……”
话音落下，指腹轻轻摸索着探索过去。
温迪气呼呼地说：“你还来！”
“是你招惹的。”
“不是才做过？”
“诶，连生气也这么可爱呢。”
温迪摇了摇头，说：“你疯了。”
钟离反而笑了一声：“你连那种事都能做出来，还会觉得我这算什么？”
*
天光一点点地从窗帘的缝隙流泻而来，照耀在少年的身上。
钟离起身拿过膏药，一点一滴地在那微红的皮肤涂上抹匀。
温迪歪着脑袋，问：“诶，话说起来，之前在办公室，看你有些惊讶……如果我说的是真的，你会如何？
钟离咳了一声，说：“我会想办法毁掉证据，换一个星球生活。”
说话时，修长的指尖抚过柔软的肌肤。
微微颤抖。
温迪轻笑一声，问：“你怎么手抖？”
“我心乱。”
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让温迪的笑容刹那间凝滞。
钟离继续说：“你继续问我为何心乱，我说我还想要。”
“……”
“但是鉴于你的身体状况不太正常，所以……”
温迪忍不住一挥手打翻了旁边的茶杯，气道：“我不正常？我查过了，是你频率太过了。”
微凉的茶水渐渐地在钟离的脸上滑下。
钟离擦了一把脸，问：“嗯？所以你还有力气？”
温迪默然良久，小声说：“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也好，大概我们可以——像以前那般，也不会因被发现而打扰。”
“这就是你一天到晚想的事情。”
“那总比你想的什么女装正常。”
两人互相呛声后，背对而坐。
但毕竟才结束没多久，也还没来得及穿好上衣，只是互相背靠着背。
温迪双手抱拳，垂眸望向身旁起了褶子的被单。
他明确地感受到对方背部并不平缓，骨节间的沟壑被垂落的长长发丝填补，勾勒出清晰的线条，而柔软的发丝和坚硬的脊梁交织，带起一股酥麻的感觉。
不知不觉地，一只手沿着他的手肘探过来，稍一用力，拉着他摔了过去。
药膏的清香和体香混杂一起，在此间蔓延开来。
第138章 世界的掌控者
#原神角色女装#话题发酵后, 已在论坛盖起了话题楼。
[由陀子哥女装联想到的……HOT！]
1L：陀子姐真是太性感了，之前的女角色都是瘦瘦的，好不容易出来一个丰满的, 我都准备好充钱了。
2L：还是红眸大美人啊，这么戳我，可惜被官方修复了BUG，气死我了。
3L：这哪里是BUG，这明明是我的XP啊啊啊可恶！
3L：说起女装, 还是觉得巴巴脱丝适合耶, 可可爱爱，一点也不违和。
5L：确实不违和, 但温迪的装扮本来就偏中性，穿女装反而缺乏冲击力吧？
6L：排，只有最大的反差才能最带感！
7L：那么最带感的应该是——
8L：那肯定正经冷淡禁欲的钟离先生吧？
9L：NSDD我也想看……
10L：LS带我一个！
*
温迪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看着手机，唇角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恰在此时, 一只手臂伸过来。
温迪往后一扯, 动作稍微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手机被钟离拿走。
“去打球。”
钟离简单地说着，将一副羽毛球拍递了过来。
温迪慢吞吞地接过来，跟了过去。
羽毛球球在场中传递着, 划过一道曲线。
温迪若有所思地问：“像不像羽球节？”
“嗯，游戏更新了什么？”
“稻妻的版本、雷电将军、逐月节……”
“逢逐月佳节，恰是团圆……”
“诶，听说这边的习俗吃月饼。”
“嗯，你要多吃东西, 多多运动, 不然——”
温迪将球迅速击打过去, 球很快落在地上，他忍不住说：“你认真点！”
钟离慢吞吞地捡起球，说：“最近那边势头不太妙，你动作那么大，会引起那边的注意力的。”
“不用担心啦，所有的录像都被删除了，不留一丝痕迹，不会有人发现——也包括你的行为。”
最后一句话刻意拖长了声音。
温迪笑盈盈地说:“不会生气吧？难道你想通过这种方法惩罚我吗？”
“唔……”钟离神色复杂地看了温迪一眼。
池水边的秋草宛如不知名的念头恣意疯涨。
“怎会？你不会屈服的，我只是找点事做，转移你注意力罢了。”
言辞之间，仿佛永远温和谦逊、彬彬有礼。
“当然，我所投入精力、情感、种种……这样你满意些，岂不是放我一马么。”
温迪小声吐槽：“颠倒黑白，不过一己私欲。”
钟离认真反驳：“我并不赞同这个说法，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
温迪轻叹一声：“时间漫长却也短暂，你居然也能习惯将自己称之为人的一天。”
钟离理所当然地说：“我们现在本也与其他人并无什么不同。”
温迪轻轻一笑，却说：“这个世界，也并非没有神。”
钟离打量着他许久，缓声问：“你还想做什么？”
温迪不答，只是从旁边端起一杯淡金色的果汁，慢悠悠地吹了一气，无声地品味着。
清澈的茶水润湿了红唇，少年的视线宛如青空般明朗。
他快步走到屋子里，打开电脑，敲击着键盘。
动作行云流水。
仿佛在另一个虚拟时空里，将造物主取而代之。
“这是那些被刀的人，我可以改变。那台电脑已经被控制，可以为我所用。虽然策划最近说让我不要联系他了，说公司那边在排查内鬼。”
钟离默然听着，不知说什么好。
温迪继续说：“但是——关于我们的核心机密文件被藏起来了。所以趁着周年发布会的时候，我们再去看看原初的世界吧！”
钟离看着神采飞扬的少年，万千思绪化作一声叹息。
“我陪你。”
*
虽然因为“若陀女装事件”出了一点岔子，但技术人员很快修复好，一切翻过篇章。
而在新兴的“若陀粉丝保护会”的声援下，造物主的目光勉强注视到副本里尘封已久的胖陀。
周年发布会上。
公司终于派出一位面貌和善的秃头策划说：“不会刀的，大家放心，我们是12+游戏的，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快到周年庆了，请大家继续支持原神吧！”
*
米氏公司上下一片欢欣。
此时却有两个不知名的人再次来到了董事长的办公室里。
“董事长”，顾名思义是公司里高层中的高层，而在以二次元动漫闻名的米氏忽悠公司里，却是一只灰黑色的猫。
董事长在桌上端端地坐着，朝他们“喵”了一声。
“我找到了！你看，真正的世界掌控者是米氏，但是我们从旅行者口里知道，它不能一手遮天……等等，这里为什么有猫？”
本来挥舞着手臂、作势大干一场的温迪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董事长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温迪。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钟离迅速地将猫抓住，猫倒是不吵不闹地朝他摇着尾巴。
温迪后怕地拍了拍胸脯，熟练地打开电脑，小声地说：“公司以外，还有玩家的力量，我们通过获得玩家的喜爱为米氏赚到与原石等同的货币，才能推进世界的进展……可是这个猫……这难道就是对我的考验？”
钟离劝慰道：“这边隔音很好，不必惊慌。”
温迪点点头望向屏幕，面色忽然凝重了起来。
屏幕里“最初设定”的文件终于不再是只读，而有了管理员修改权限。
鼠标转动间，一颗雷灵在副本里飘摇，像是到达了另外的世界。
温迪逐渐沉浸在其中世界里，神思已然飘远。
“温迪，你冷静一下，不要动那个文件！”
“唔……”
钟离沉声说道：“过去已成往事，我们能改变的只有现在。”
温迪的声音有些机械而空洞：“现在？”
“嗯，现在，按照原初的设定来看，你的存在就与那位无名少年有关，如果他活下来，世界线修改——‘过去拯救未来’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做到的，但在此以后的时间线又当如何？错乱抑或消失？包括你后来得到的神位，包括你的形体——”
温迪截口说道：“那形体本是按照友人的模样塑造，如若能换回他的生还，舍去……”
钟离抢白道：“还包括我们的相遇。”
温迪稍一停顿，问道：“如果是另一番模样，你会如何看我？”
“我并非那样看重外貌。”钟离不假思索地回答，想了想补充说，“而且风精灵也很可爱。但你知道，这只是最好的情况——”
“嗯。”
“形体的消失，并不一定退化成原本的模样。况且你的文件是比别人的重要多了，作为第一位来到提瓦特的七神，那些最初的设定——他本就是与你相伴相随……而最坏的可能是，你也会消失在那空间里。”
钟离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将温迪手中的键盘抢了过来，说道：“我们携手走下去已好，不必再冒这般风险。”
温迪叹息道:“人的生命，的确脆弱。”
甫一松手的时候，键盘离开了主机。
他像是自嘲地笑了笑：“千年之前的人，又如何轻易复生呢？纵然是神明——也无法违抗这种天理罢？”
钟离抓紧手里的键盘，沉默地望着他。
如此无可奈何，明明应该黯然神伤……
但少年的面上竟然是看破一切的平和。
温迪轻声问：“你也会觉得，一个凡人确实没有那么重要吧？”
钟离沉声道：“对你而言重要，我定然尊重你的看法。但即使冒着风险，也未必能达到你的期望，如若他醒来，既不能相逢，也知道你不在，我们都会失望。而且，我会更失望。”
温迪埋下头来，默然不语。
钟离继续说道：“我也曾经历失去。随着时间的磨损，契约也不可能让过去的事情重生于未来，然则，在时间与空间之外，我们相遇。六千年来，我失去无数友人，我们好不容易救回来一个——而你已经离开了一次……还要再丢下我吗？”
金色眼眸望过来，是如此深切、如此珍重的凝望。
青年的声音如此沉稳而温柔。
仿佛在时与空的长河里，独见一抹金色。
“喵呜~~”旁边的猫像是同意似的跟着叫了一声。
钟离侧过头来，望着墙壁上的挂钟，说：“时间不多了，他们的发布会快结束了。”
“两位，哪里走？”
忽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只见门口站着一位戴着眼镜的男子。
他看起来年纪尚轻，一头黑发却已沾上些许浅白色泽，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不失礼貌的笑容。
第139章 结局 回归的心
温迪略一思忖, 朝钟离眼神示意。
钟离将那只灰猫抱起来，朝门口走去，却在到达的一瞬间, 迅速地扣住眼镜男子的手腕。
眼镜男挥舞着手臂，企图挣扎无果，大声嚷嚷：“哎呀！绑架犯法！这里不是提瓦特——”
钟离押着眼镜男与温迪一起往外走去，灰猫迈着从容的步伐跟在他们旁边，像是保驾护航似的。
四周很快引起了一阵骚动。
“大伟哥被抓了……”
“没事, 我们董事长还好好的呢。”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看戏看戏！”
“他和两个ser在演戏呢, 我们赶紧拍，到时候当《原来你也玩原神续集》素材好了……不然一会儿扣工资……”
员工们一边看戏, 一边架起了摄像头。
钟离平静地得出结论：“他就是一切的幕后主使。”
大伟哥显然已是明白了处境，连忙小声说：“我也被揍了啊，二位大哥，你们看那丘丘人。”
钟离与温迪转头一看, 却见一个巨大的屏幕上有着几十个分屏, 每个屏幕上都有一个丘丘人。
那个丘丘人的脑袋很大，上面正写着一个“伟”字，其动作手势看起来与面前这位“大伟哥”极其相似。
而那丘丘人正被无数个金发旅行者殴打着。
温迪不乐意地说：“可是那丘丘人只是头顶上有一个伟字，和你还长得不一样呢。”
大伟哥虚心地问：“那该怎么办呢？”
温迪提议：“做一个跟你长得一样的丘丘人, 放在原神里被打吧。”
大伟哥连声应下：“好好，那我让美工连夜加班去。”
钟离颔首道：“你可站在一旁当个模特。”
大伟哥赶紧说：“我还可以活动下，当个动捕演员。”
钟离与温迪见大伟哥如此识相，便将他暂且放开了。
而在众人的努力下，这个崭新的大伟丘模型做的与他本人极像, 甚至连那头带着一点中年白的黑发也如此鲜明。
玩家们发现了这个新型“大伟丘”后, 纷纷上线痛打大伟哥, 还留言说：
“大伟哥一定又干坏事了，该打，该打。”
“我们要给他丢刀片。”
“组团殴打大伟丘=1！”
……
而在原神游戏在线率上涨时，一堆刀片被寄送到米氏公司。
有的刀片只是纸片模型，有的却是不知如何运送过来的金属道具。
大伟哥愣愣地看着刀片，半晌问：“怎么样？两位大神满意了吗？”
温迪却说：“不够。”
大伟哥不敢置信地说：“这还不够？我在原神世界里的化身，已经被打了亿万次了……”
温迪慢吞吞地说：“玩家们还寄刀片呢，肯定是不满的，大伟哥，你就按照二次元的惯例——女装谢罪吧。
大伟哥：“……我真的会谢。”
温迪转头望着钟离，问：“他是答应了？”
“按照字面意义上的理解——也许。”
大伟哥赶紧说：“请你们放心，真的不会发刀——也不会再胡作非为……我去找……女装……”
*
原神直播间很快登上热门第一。
标题：[女仆福利！尽在原神直播间！]
大家纷纷前往。
只见直播间里的“女仆”头戴一顶白色花边帽子，穿着一件黑白色的女仆裙，裙摆微微飘动。
……
但“女仆”的那张脸，竟然是大伟哥！
大伟哥对着镜头鞠躬说：“我对游戏热爱如初，就像对我的生命一般，我将不忘次元初心拯救死宅的梦，如果我再发刀，就让我也对刀子感同身受遭遇不幸……”
弹幕很是热闹：
“大伟哥女装了。”
“新人不懂，这就是女仆福利？”
“真有意思，路人也想入坑了。”
“他真的不发刀了吗？我怎么不信？”
……
而隐藏在直播间后。
钟离缓缓地开口：“我们已经尽力了，事已至此，惩罚足够到他悔改了吧……”
温迪歪着脑袋，轻声一笑：“不一定哦，万一他很喜欢穿呢，那也不算惩罚，更不必谈悔改了。”
钟离思索片刻，说：“那我们再观望一阵。”
两人商议完毕后，再度找到大伟哥。
大伟哥虽然被“绑架威胁”过，依然很热情地领着他们四处参观。
“这是我们构建的元宇宙，美好的二次元世界！我们接下来的进度——不止是提瓦特世界，还有更精彩……有穿透次元壁的偶像，遥远未知的未来……”
说到这些的时候，大伟哥那双有些沉寂的眼眸忽然亮了起来，就连头上的白发也像是黑了几分。
“这是一个脑机接口，是我们投入巨大资金构建的虚拟现实接口。”
大伟哥说完这话，将一个看起来类似耳机的装置朝着自己的脑袋戴了上去。
“哎呀，有人在打我！”
他的手迅速抖动了一下，仿佛是真的被打了一样。
温迪见状觉得很新鲜，说：“有意思，我也来试试。”
钟离一把拦在前面，说道：“我先。”
说罢，将那个脑机接口戴在了头顶。
那装置有一点厚重，的确像是耳机戴上去一样的感觉，但戴在头顶的瞬间，钟离感觉到面前的世界竟然改变了。
一位金发的旅行者出现在他面前。
钟离缓声问：“是旅行者？”
金发旅者说：“嗯，是我。钟离先生，现在你们的厨力很强了，米忽悠那边应该不会发刀了。”
钟离回过头来，朝温迪点点头。
于是温迪也戴上了脑机接口。
温迪也在虚空中见到了金发的旅者。
旅行者若有所指地说：“虽然米忽悠是自由的，但是你也是自由的。”
这句暗藏玄机的话让两位神明若有所思。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询问清楚——
面前的场景忽然变幻——
他们已到了一片冰天雪地里。
温迪摇了摇头：“大概是米忽悠的脑机接口技术还不太成熟吧，诶，这位是——”
只见雪地里站着一位眼镜男子。
他身披冬装大衣，通身装饰华贵，微卷的发梢上沾染了点点冰雪。
“世界拒绝了我……为什么？我的……岩系神之眼……”
声音犹带着几分颤抖，听起来极为可怜。
温迪认出了他，笑着说：“潘塔罗涅，你没有白毛。”
潘塔罗涅骤然听到这话，仔细回想那些获得岩系神之眼的人们的外貌特征，惊觉有几分道理，不由很是失望，嘶声喊道：“我所信仰的神明竟然如此肤浅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虚妄了……”
肤浅而虚妄的钟离在旁沉默不语。
潘塔罗涅抬了抬眼镜，一双眯眯眼在他们身上巡视一圈，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目光定在温迪身上，问：“你也是神？”
温迪笑着说：“别想了，你太高了，抱着你的女皇去吧。”
潘塔罗涅如梦方醒地点点头，说：“是了，女皇正在召唤我。”
温迪想了想，又说：“你只有邪眼。”
潘塔罗涅不乐意地说：“那又如何？我们执行官会夺得堪比神明的力量。”
温迪却说：“听我一言，邪眼这词，一听就不对劲，带着一股刀子味道，应当改个名字。”
潘塔罗涅闻言停住脚步，虽然对方的说法听起来有些不靠谱，但莫名的新鲜，让他还想要听下去。
温迪继续说：“改成什么呢，既然提瓦特大陆有神之眼，那么你可以叫女神之眼，唔，也可以叫皇之眼，总之可以避免被刀。”
潘塔罗涅若有所思：“竟有几分道理。”
温迪继续说：“我们可以去修改程序，至冬国的科技发展本就迅速，到时候便不必使用神之眼，也不必通过神之心，直接绕过天空岛，用新的技术和力量……”
潘塔罗涅一听这番描述，不由有些神往，良久回过神来，问：“你可是——你怎么可能来帮我们？”
温迪说：“咳咳，我只是随口说说，这也算帮忙吗？不过如果你想活下去，确实是很简单的——”
潘塔罗涅不由认真聆听。
温迪却说：“你要打扮得时髦一点，把脸整的漂亮一点……”
潘塔罗涅忍不住反驳道：“胡说！我堂堂执行官富人，岂能被你这般以貌取人？”
“诶，和我无关吧，我只是给你指一条明路罢了。因为在这个世界里真正的意志，并不是七神，而是旅行者啊。”
“旅行者？金色流星？”
“旅行者是一位是一种肤浅的视觉动物，如果不好看，就算人设非常努力，厨力也不够高呢……”
潘塔罗涅沉思半晌，说道：“此番大事不可儿戏，我会审慎参考阁下的建议。不过我不得不承认的是，旅行者的确在七国中的影响力日益深远了。”
温迪满意地点了点头，拉过钟离说：“好啦，老爷子，我们走吧，回去看看大伟哥怎么样了。”
潘塔罗涅问：“大伟哥是谁？”
“大伟哥就是……诶……不对，大伟哥呢？”
温迪左右四顾，却惊讶地发现，现在并不是简单的虚拟现实对话，也并不是所谓的脑机技术——
他已再度置身于提瓦特世界里。
周围漫天冰雪。
只需指尖催动一点风意，便可将冰雪扩散开来。
是流动的风。
是如此蓬勃的元素力。
温迪开口：“我们回来了啊，老爷子。”
澄澈的眼眸逐渐睁大，在这片冰雪世界里闪耀着翠绿色的光芒。
钟离略一颔首：“嗯，是回来了。”
“我先回蒙德看看。”
少年迅捷地在雪地上掠过一抹痕迹。
周围只余风声烈烈。
他从西风骑士团飞到从天使的馈赠，从风龙废墟飞到奔狼领，从清泉镇飞到摘星崖……
四处无一不遍布风的痕迹。
*
璃月，望舒客栈。
钟离耐心规劝着金鹏夜叉：“魈，你应当出门走走，多与旅行者交流一下，与旅行者建立良好关系，便可避免灾祸。”
魈一一应下。
忽然一阵清风扬起，两片细碎的黄叶自空中落下。
魈抬起头，问：“巴巴托斯大人，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温迪从空中轻巧地落下来，带起一阵清风，含笑说道：“钟离说的对。”
魈停顿了片刻，说：“消失了一阵子后，你们的关系变得更好了呢。”
温迪缓缓转过头来，与钟离相视一笑。
魈继续说道：“对了，前些日子有人拜托我给二位送来礼物，说是此次旅行得来的奖励。”
温迪不由有些意外，眼眸里闪烁着期待的光彩：“旅行……奖励？”
魈赶紧从身后拿出两个精巧的盒子，分别递给了温迪和钟离。
那盒子看起来并不起眼，表面上却绘制着天空的图案。
温迪心底不由一咯噔，小心翼翼地拆开那条蓝色的丝带。
里面却静静躺着一枚散发着绿色光辉的……
神之心？
温迪顿时愣住：“怎会如此！”
而在一旁，钟离缓缓地伸出手来，虚握住那枚金色的岩神之心，无奈一笑。
第140章 番外一 武将与相国
在金发旅行者建立的无神国度里。
传说中战无不胜的武将钟离, 正陷入一场鏖战中。
传令官喊道：“全军集结，箭支准备发射！”
钟离身穿金棕色盔甲, 手执贯虹之槊, 坐在马上，朗声说道：“这是无神的国度，我们将靠着自己的力量奋战。”
旁边士兵说：“已经没有多少水源了, 事态紧急，都打起精神来。”
“钟离大人就是我们的神。”
“我们会为您战至最后一刻！”
钟离颔首, 正欲打算带领一支精锐部队奇袭敌军粮仓。
战火纷飞间。
此番战事紧急，对方来自不明力量体系, 带着一团怪物围攻而来。
钟离骑马冲锋而去。
忽然，一阵风扬起。
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席卷而来，朝着敌军的粮仓烧去。
钟离停步在那阵风前。
只见一位青衫少年虚握着一把小小竖琴，此间飘摇出一阵音符。
少年口里念着祝愿的诗歌：
[风带来美好的祝愿
祝你平安顺遂
祝你捷报频传
祝你幸福圆满]
钟离微微一怔。
这首诗歌，是为他而写的吗？
少年朝他回眸微笑。
在漫天火光中。
微红的火光映着那种白皙的面孔, 看起来只是一位文弱的乐师。
但钟离却不得不怀疑这场火本是他引起的。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罕见看不透一个人, 却又那个奶将这张面孔映在心底。
翠绿宛如新叶的眸, 染着红光的白皙面颊, 自然垂落的辫子，宽大的绿斗篷，头上的白色花朵，还有腰间的羽毛球。
色彩如此鲜明，姿态如此生动。
因风之故, 此战胜的很快。
钟离礼貌地道谢：“多谢阁下相助。”
少年摆了摆手说：“哎呀, 都是同事, 不客气。”
钟离问：“你是——”
“我是荧派来的监军——温迪。”
钟离一愣, 朝中早有消息说将派遣一位文臣作为监军前来，但他没想到的是来者竟然是传说中新任文臣之首——相国大人。
良久，他开口说：“没有想到相国大人这么年轻。”
温迪笑着说：“你也没有很老哦，不要说的比我很大似的。”
钟离礼貌地问：“不知相国大人对军营感受如何？是否觉得我们接待疏忽的地方？”
温迪点头说：“是哦，你都不来见我，当然有疏忽，回去我便参你一本。”
钟离点头说：“应该参的。”
温迪微微惊讶：“……你的脾气怎么那么好？”
旁边的将士听了这话，总觉得温迪在讽刺他们的大将军，大抵因为钟离一向冷淡而威严的外表的缘故，怎么也不像脾气好的人。
然而钟离只是淡淡一笑，接着热情地带温迪四处参观。
钟离礼节周到地问：“相国大人对军中生活可有什么不满？”
温迪说：“还好啦，不过有点遗憾，不让喝酒。”
钟离识趣地说：“那等到胜利回朝时，便请你喝酒。”
温迪欢呼道：“好耶，不过这里也不让玩点游戏……”
钟离问：“什么游戏？”
温迪神神秘秘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没过多久，有士兵来找钟离。
“钟离大人，小的要告发——”
“告发谁？”
“告发监军暨相国大人——温迪——聚众赌博！”
“原来是赌牌吗？”
钟离跟着前去看了一圈，却说，“倒也没有赌钱，只是输了出去唱首歌好像也不错。”
温迪朝他招了招手，问：“那么你要来一把吗？”
“也无不可，陪相国同乐。”
“我以为你与士卒同乐呢。”
“他们怎么和你相比。”
旁边的士卒顿时呆住，小声说：“您不是爱民如子吗？为何我们不重要了。”
*
温迪向钟离稍微解释了规则后，两人玩了一阵子棋。
大抵是钟离一贯忙于战事，对玩乐尚不精通，很快便劣势了。
他干脆地愿赌服输，问：“我需要要唱什么？”
温迪简单地说：“唱你会的。”
钟离清了清嗓子，却将温迪唱过的歌谣重复地唱了一遍。
但他的嗓音低沉浑厚，却是另一番味道。
温迪鼓了鼓掌，笑着说：“你听到了啊。”
钟离微微颔首，却说道：“我原以为相国大人养尊处优，不会习惯军中生活。”
“还好啦，除了不能喝酒以外也不错，还不用上朝，岂不美哉？”
“你不喜欢上朝？”
“谁会喜欢呢，大清早睡觉不快乐吗？”
钟离沉思片刻，却说：“规矩不可不立，然则你的确也有出乎规则的实力。”
温迪笑问：“你是在夸我么？”
“嗯。”
“我很容易骄傲的。”
“也没有关系。”
“我当然讨厌他们——听我说——”
温迪说到这里，身体前倾，凑在钟离耳畔说道，“如果让我来掌管这个国家，谁需要去上朝这么麻烦啊，让大家自由睡懒觉不好吗？”
钟离闻言愣住。
“如果你来掌管国家能做到这一点，我也可以支持你。”
“……”
钟离无言以对，敲了敲温迪的头，说：“你这谋朝篡位呢。”
温迪耸了耸肩：“哎，大好春光，何必案牍劳形。”
*
军中生活不久，钟离带领军队班师回朝。
荧头戴王冠，正论功行赏。
忽然她目光扫视了一遍庭中臣子们，高声发问：“温迪呢？”
一个侍卫小声地说：“相国大人……没有起床。”
荧愤怒地说：“这家伙！又偷懒！诸位爱卿，谁去把他叫醒？”
众臣子纷纷摇头。
“听说是很麻烦的家伙。”
“吵到他了，到时候瞪我不说，还整我，可麻烦了！”
“谁爱去谁去！”
钟离忽然开口道：“我愿前往。”
荧感叹道：“还是钟离爱卿为我解忧啊，你们这些饭桶。”
*
钟离来到了相国大人的居所——听风园。
看起来极为文雅的名号，但房子的主人却如此惫懒而不顾礼节……
钟离摇了摇头，仍是礼貌地敲了敲门：“相国大人，起床了。”
没有任何回音。
“温迪，上朝了！”
依然没有任何回音。
钟离向前一步，破门而入。
*
柔软的床榻上少年阖上眼眸躺着，睡颜十分安详。
钟离却并不怜惜，一把便将少年拎了起来。
温迪倏地睁开眼，大喊：“不要起来啊啊啊！”
他被迫离开温暖的被我，刚一呼吸到微凉的空气，感觉到衣领被拽着，后背与脖子间的肌肤上是一只宽大的手掌。
“好疼，痛痛痛痛！”
钟离听着耳畔过分活跃的声音，手上力度稍微缓了缓，从旁边扯过一件衣服给温迪迅速套上，沉声道：“走。”
温迪懒洋洋地说：“走不动啦，快抱着我过去。”
钟离本还在想将温迪放下来，乍然听见这个要求，有些发怔。
紧接着，一只手臂缓缓的垂落在他的脖颈间，轻轻地搭过来。
柔软的手臂带着温热的气息，带着将醒未醒的迷离，似乎将人带入不可知的境地。
钟离尚且来不及思考，也无暇顾及这般吩咐是否太理直气壮——
他已经照做。
*
待到钟离将温迪抱着来到朝堂时，荧与诸位大臣纷纷大眼瞪小眼。
“钟离也太称职了吧。”
“有些不一样呢，今天的钟离大人。”
荧敲了敲桌子，接着望向在堂中站的歪歪扭扭的温迪，说：“今天我不计较你的迟到了，毕竟你也前去监军了，便功过相抵罢了。”
温迪轻嗤一声：“那还让我来干什么？真是没事找事。”
钟离低喝道：“温迪，不得对公主无礼。”
说罢回头敲了一下温迪的头。
“你——”
温迪下意识地开口，但很明显，头顶的力度很轻，倒也连惩戒都说不上，却像是刚刚在怀抱里的感觉，让他有些飘飘然。
*
这般场景不断地上演着。
钟离很快成为了相国大人的专用闹钟。
大家对此见惯司空之余，纷纷开设赌局。
赌局的内容一开始是：论钟离什么时候忍不住发威将温迪揍一顿。
但令大家大跌眼镜的是——
虽然在朝堂上两人政见不合，时常吵架，但下朝后却会一起饮酒欢宴。
甚至前一天——
钟离像是不满地说：“这么多日了，我以为你应该自己能醒过来了。”
温迪却也轻哼一声：“我还以为你坚持不了，那么我就可以多睡一日了。”
但第二天依然如故。
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
当战争再次开启，荧为了安定后方，将温迪留在了朝内。
但因为没有钟离的坚持敲门，温迪索性不再上朝，将门关起来好好冬眠。
*
终有一夜，钟离得胜归来。
他站在门外，客客气气地敲了两下门。
门并不开。
钟离看着庭院中的月光，略一思忖，破窗而入。
破窗的巨大声响极为刺耳，散落的木架和灰尘落在房间里。
钟离看了一眼自己造成的那个大窟窿，若有所思地朝前走去。
房间内没有灯，但布置一如既往，他很是熟悉，缓步走向床榻。
*
温迪睁开了眼。
一缕月光缓缓地透过破窗落入房间内，照映在棕黑色的发丝上，垂落在他的身前。
像是才发现了意外来客，温迪惊呼一声
钟离心生一念，威胁道：“你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你的。”
温迪遂大喊：“破喉咙！破喉咙！”
钟离闻言，顿时哑然失笑，接着俯身低声说：“想见你。”
温迪用手撑着下巴，稍微坐了起来，靠着床栏，问：“唔，还想什么？”
“想……”
钟离微微发愣，缕缕温热的气息传递在他的身旁，少年的肌肤在月光下白皙如雪，稍微上扬的语调像是轻悠悠的羽毛在心上拂动。
他不假思索地说：“想抱一下。”
温迪诧异地说：“可这会儿又不用起床耶。”
钟离似乎才醒悟过来自己提了什么要求，一时有些恍然，想要辩驳。
温迪却已张开了双臂。
钟离按照熟悉的习惯那样将少年拥入怀里，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因为本就已入眠方才醒来，少年身上似乎还带着一股迷离的睡意。
他像是进入梦乡般恍然，轻嗅着此间的气息。
“大胆狂徒！竟敢私闯相国房间！”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却是一位相国府的侍卫提着一顶灯笼过来了。
温迪低声说：“破喉咙到了。”
钟离又忍不住笑起来，回头看了那侍卫一眼，说：“是我。”
“你是——”那侍卫愣了愣，接着说，“纵然你是钟离大将军，也不可图谋不轨。”
钟离一时却愣住了，他一贯备受尊崇，却也不曾听到这般指责。
待到他回过神来，那侍卫早已离去了。
温迪站在窗前，轻声问：“你为什么不否认？”
钟离停顿片刻，开口说：“其实……”
他并不敢说下去，只是垂眸看了一眼，便回想起拥入怀里时柔软的身体和少年发丝间的味道。
分明夜色微凉——
但不知为何，钟离感觉到似乎周身的气息也变得有些灼热，似乎……怀里还残留着些许花香。
钟离低声说：“你看，月亮好美。”
温迪朝窗外看了一眼，疑惑地说：“没有月亮呀！”
然而青年人高大的身影忽地俯过来。
温热的气息传来，连着那柔软的发丝和金色的眸光，像是温和而带着几分迷离的夜色。
那片温软的唇瓣贴在他的面颊上，微微湿润。
耳畔传来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
“无法否认，因为我的确图谋不轨。”
“……”
“还想亲你。”
“你这次怎么不打招呼了？”
钟离理所当然地说：“不轨怎么能打招呼？当然要趁其不备了。”
温迪微微一怔，半晌说：“许久不见，你倒像是更聪明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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