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瑶光急赤白脸地叫唤时,方玉在一旁就没开过口,他仿佛真像是世家小姐畏畏缩缩的奴仆,没有小姐的吩咐,他就不会做出任何有违小姐命令的动作。


    然而陆瑶光跑远了,状似听话的奴仆却没跟上去。


    *


    陆瑶光心有余悸,摆动着双臂逃也似的跑,她丢弃了平日傲慢娇矜的姿态,犹如溺水的人急切地想要抓住一根令她安全的浮木。


    宿舍就是那根浮木。


    窗柩中透出摇曳而黯淡的烛光,上面映射出一个高马尾求发、细腰、手执书卷的身影。


    粥粥的出现转变了陆瑶光那点惊惧的情绪。


    白粥粥哪里比得上她。


    一个十年不曾去药石谷探望裴珑的人,根本不值得人挂念,姓裴的真是眼瞎。


    她整理了衣冠,走进去。


    陆瑶光仪态如常,可她人刚走到门口时,慕清芸和粥粥就感觉到了急促的,难以平息的呼吸声。


    她的脸颊很红,颈侧粉色的衣襟跟其他地方的颜色明显不同,它被汗水打湿,显出更深的颜色。


    慕清芸暂时搁置了凝气地动作。


    “陆道友,天色已晚,你怎么出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慕清芸的眼神带着审视,她奇异地生出直觉,来自修士与生俱来灵敏的第六感告诉她,陆瑶光半夜跑出去这事儿也许跟裴道友有关。


    陆瑶光没有理会慕清芸的质问。


    这会儿冷却所有情绪,她才深深感觉到闷热,从脖子、额头、脸颊上面摸了一手汗。


    陆瑶光背对着慕清芸和粥粥。


    粥粥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陆瑶光恼怒地在手帕上擦着汗,坐在面向粥粥的梳妆桌前正取着头顶上的簪花。


    粥粥放下书卷,轻而缓地揉着紧绷的太阳穴:“你又去探望修行出岔的方玉了么?”


    话落,陆瑶光的肩膀明显变得僵硬。


    陆瑶光:“我做事不需要向你们汇报。”


    她的语气很生硬。


    “你不适合撒谎。”粥粥轻轻笑了下,陆瑶光嘴硬的模样很引人发笑。


    连慕清芸都没忍住,嗤笑出了声。


    “我没撒谎。”她开始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反唇相讥。


    在陆瑶光内心深处,她对粥粥有种难以言喻的害怕,裴珑是个废物,他不会真拿她怎样,白粥粥不一样,铁剑擦过大腿的触感深深刻入她的灵魂,令她记忆犹新。


    出于道义,她不会取她性命,但别的,陆瑶光不敢保证。


    “也许。”粥粥拿起书,视线从陆瑶光握在固定的簪花上、似乎是忘记抽下来、一动不动的手掌上移开。


    猜测被证实,粥粥的太阳穴紧绷得更厉害,她的心情变得有点糟糕。


    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在小豆芽被她口中所谓的朋友出卖时。


    她以前的想法太过片面,陆瑶光和裴珑这对小情侣用欢喜冤家来形容实在……站不住脚。


    粥粥不明白,陆瑶光既然喜欢裴珑又为什么要这样做,而小种马对陆瑶光的喜欢更是令人费解,他今后居然还会相安无事地和陆瑶光在一起。


    都说男女爱情是轰轰烈烈又不为人言所累的,她不懂什么爱情,但确实对陆瑶光和裴珑的事情感到大为震撼。


    裴珑终究只是个种马男主,他和小豆芽并不完全像。


    *


    粥粥在天禄宫见到吴平。


    吴平躲开了她的视线,在躲开之后,他开始缩着肩膀打量四周。


    周围全是来上破术课的修士,但这并没有给吴平带来足够的安全感,粥粥就坐在他的身后,她的目光如影随形,仿佛要将他钉在某处。


    也就是在这时,赵先生走了进来。


    吴平的肩膀这才彻底展开,挺直了腰,学府不允许残害学子,他似乎觉得这是他的依仗。


    “……”


    粥粥觉得好笑。


    吴平的举动太过于一惊一乍,她只是好奇吴平和陆瑶光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是怎么勾结到一起的而已,并没有打算要对他做什么。


    赵先生严肃的面孔难得露出一丝笑。


    “明日天禄宫会有一个小小的测验。”


    新入应天学府的修士既紧张又兴奋。


    “是什么测验?”


    “剑术还是徒手操纵灵力?”


    “难不成是考验近日所学的文学知识?”


    赵先生没有再明说。


    而那些早一些入应天学府的修士打断了他们的猜测。


    “都说了是考核,应天学府的考核向来出其不意,若是把题目和考核方式告诉你们,那就不是学府的风格了。”


    热闹的天禄宫霎时静下来。


    宫内一度笼罩上一层紧张的气氛。


    类似于明明才刚刚开学,学校却突然要开展学中检测。有的人什么都没学好,有的人学了但对于未知的考题萌生出陌生的焦灼。


    “白道友紧张吗?”李景的声音从粥粥的后方传来。


    粥粥回头,李景看清她平静的表情,他浓黑的眉毛拧成条毛毛虫,失望道:“啊,你们这些得到玉牌的家伙,一个两个都这样。”


    “我头次考核,头次出任务的时候就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兴奋得不知所措,被你们这一比较,倒显得我越发笨拙。”


    “……”粥粥捂唇压低声音咳嗽了两声。


    她倒也没李景说的那么平静,只不过不喜欢轻易表现在脸上。


    “我是紧张的。”


    “嗯?”李景古怪地看了眼粥粥,“行了,你别再安慰我了。”


    “没有安慰李道友的意思,我确实紧张。”


    李景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出来:“可是白道友,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露出一点令我能相信你确实紧张的表情呢。”


    “你这样真的很难让人信服啊。”


    粥粥:“……”


    粥粥很不明白李景这种无脑相信她很强的思想打哪来的,就因为他曾从周鹤口中得知一些关于她的传闻,就对她抱以如此大的期望,这个原因简直难以令人相信。


    粥粥好奇地问:“李道友跟我师兄……周鹤,是什么关系呢?”


    李景笑哼哼。


    “我二人是出生入死的交情。”


    提到周鹤,李景的表情显然变得丰富多彩,他无意识地挺直了腰杆,似乎十分自豪。


    粥粥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如此,那李景对周鹤的话听一分信十分也有了解释。


    “李道友真是一个……心性单纯的人。”粥粥笑着对他说出一句看似称赞的话。


    如果是在现代,李景这种人,肯定很容易被信任的人坑蒙拐骗进传-销吧。


    见李景露出不解之意。


    粥粥耐心地解释:“心性单纯的人,很容易在修道上有所造诣。”


    “多谢多谢。”李景高兴地拱手,做了个不怎么正经的拱手礼。


    ……


    赵先生并没有透露任何有关测验的信息。


    他让人呈上一柄小型的弯刀,大概一掌长,刀鞘上镶嵌着翠绿和赤红的玉石,上面没有一处平滑,除去镶嵌玉石的地方,其余地方全是暗金色凹凸不平的纹路。


    莫名令粥粥想到神秘而瑰丽的沙漠。


    “此刀名为巾策,是这次测验榜首修士的胜利品。”


    应天学府拿出来的东西肯定不会差。


    众修士哗然,气氛比刚才躁动许多。


    “你会赢得那柄弯刀。”李景很笃定,“要是周鹤在这儿的话,那就不好说,你们二人谁比较厉害?”


    “师兄比我厉害。”粥粥不觉得输给周鹤羞耻,那只是暂时的技不如人而已。


    她打量着那柄弯刀。


    “也不一定是我得到它。”


    粥粥有种莫名的感觉,巾策富丽斑斓。


    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她就觉得,这是很适合裴珑的一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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