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弟子攀高枝[03]

    第61章: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安桦刚上了半个时辰的课, 就让学生们课间休息一盏茶时间。

    趁着这个休息时间,安桦往隔壁自己家里溜达,打算回家看看闺女。

    闺女越长越可爱了, 与他也越来越亲近,这样纯洁天真的幼崽,安桦总是忍不住心生喜爱的。

    刚来到私塾的大门口, 就看见门口有一个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和漏脚趾头的破鞋子的小孩子探头探脑的往私塾里面看。

    安桦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孩子那黑沉沉的灵魂, 散发着恶臭味。

    他忍不住皱眉,带着点儿嫌弃的扭头对看门的门房道:“以后闲杂人等,不许随便靠近私塾。”

    门房看了看正盯着安桦的王甄,连忙点头道:“是,老爷。”

    安桦抬脚就走, 根本没有为王甄停留一下。

    王甄愣了一会儿, 这情况不对呀,自己都主动找上门来了,这姓杨的不得哭着喊着求着收他为弟子呀,怎么现在都不搭理他一下呢?

    他看安桦就要进入隔壁宅院的门,连忙冲上前去:“先生, 先生等等, 我有要事找先生。”

    安桦停下脚步, 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矮小的王甄, 问道:“哦?我并不认识你,你是哪家的孩子?”

    王甄自信满满的道:“杨先生,我叫王甄,是青阳县梨花村人, 我能够过目不忘, 还请先生收我为弟子。”

    安桦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对他的自信感到有些好笑。

    弟子和学生是不同的,一般收弟子就相当于是收衣钵传人,弟子待老师如父,老师待弟子如子,这是不比父子关系差多少的师徒关系,在朝堂上更象征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纽带。

    而学生就只是一个名义,像是私塾里的那些孩子,都是安桦的学生,关系却算不上太亲近。

    王甄开口就想要做他的弟子,怕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凭什么觉得自己一个一穷二白的农家子有资格做一个状元的弟子?

    安桦淡淡的道:“我不收弟子,如果你想跟着我学习,就自己叫家里长辈来私塾报名,束脩每年十两银子。”

    原主可是辞官的状元,在这青阳县,没有一个读书人的功名比原主还要高,青阳县的县令也只是一个同进士罢了。

    所以原主开私塾,每年十两银子的束脩已经是非常便宜了。像在那些繁华之地,进士开的私塾或学院,一个个束脩都是数百两银子起步的。

    但十两银子对王家来说,是他们一大家子十五口人一年多的嚼用,王家根本不可能拿出十两银子让王甄来杨氏私塾读书。

    王甄不满的道:“杨先生,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你明知道我家里出不起这个束脩钱。”

    安桦打量了他几眼,有些讶异的反问道:“既然你知道你家里出不起这个束脩钱,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王甄张了张嘴,没好意思开门见山的说出来。

    他总不能直接说他想免费读书,免费住你家里,免费在你家吃喝,让你资助我衣食住行读书科举再把漂亮女儿嫁给我吧?

    上辈子这些都不需要他开口,原主就主动送给他了,他视作理所应当,并且毫不感恩。

    这辈子安桦绝口不提资助他读书的事,王甄反倒是开不了口了。

    说白了就是王甄想占便宜还想让受害者主动给他占便宜,又当又立。

    安桦见王甄半晌憋不出一个字来,就要转身入府。

    王甄又喊道:“杨先生,我能过目不忘,我是神童,你若是肯资助我读书科举,将来必有厚报!”

    安桦头也没回的道:“我教学生只是想教出栋梁之才为百姓造福,并不想要什么厚报。”

    他直接跨过门槛,进入大门,身影消失在照壁之后,再也看不见了。

    王甄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拒绝了。

    按照上辈子的经历,杨先生不该是求才若渴吗?不该是听说他能过目不忘立刻就惊喜的收他为弟子吗?

    怎么,怎么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王甄被门房驱赶时才回过神来。

    他失魂落魄的往回走,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重生后他对杨先生没有吸引力了。

    难道就只是隔了一年的时间,同样的人和同样的事,结果就能如此不同么?

    王甄暗暗自责自己失策了,不该这么早来杨氏私塾找杨先生的,他该耐心的等一等,等到一年后杨先生来梨花村附近踏青,再如上辈子那样在杨先生面前露脸,展示自己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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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甄光顾着自己的‘大计’,把去米铺买米粮的父亲给忘了。

    王甄爹在跟伙计讨价还价的时候,回头一看,发现儿子不见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担子都扔下了,四处找自己的儿子。

    王甄爹买米的铺子距离杨氏私塾并不算远,不然王甄现在一个小孩子也没法自己一个人跑太远。

    很快王甄爹到处焦急寻找打听询问,终于找到这条街上来了,看到了正在走神溜达的王甄,气得冲过来一巴掌扇他屁股上:“臭小子,劳资叫你乱跑,看劳资不打死你!”

    王甄爹又急又气,在见到王甄的那一刻,心里巨石登时落下,心有余悸的同时怒火暴涨,在大街上就把王甄抓起来狠狠的打了一遍。

    王甄又喊又叫的求饶,王甄爹却毫不留情,巴掌落下去的力道越来越大。

    王甄没有去想自己悄悄溜过来找安桦,他爹找不到他的人,以为他丢了,心里有多么恐惧担忧,他只觉得自己被当街打屁股丢脸极了。

    王甄眼睛发红,狠狠的咬着牙,一声也不吭的暗恨着:老家伙,居然敢打本官,待本官发达后,绝对不会再管你了!

    回去的路上,王甄爹心疼儿子刚被自己揍肿了屁股,就把他抱在怀里,然后再担起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沉重大筐,一步深一步浅的朝梨花村走去。

    王甄半点也没领情,埋着头不说话。

    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不早了,王甄爹没有把王甄在县城里差点跑丢了这件事说出来,怕王甄娘也跟着后怕担心。

    在王甄爹看来,自己把不听话乱跑的儿子揍了一顿,他就应该长记性了。这件事就可以翻篇了,大不了在儿子长大之前就不带他去县城了。

    王甄却默不吭声的把这事给记在了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

    在家里也不爱搭理自己爹了,只是王甄爹忙着干活,一天到晚也没个空闲,对孩子也不够关注,压根没发现小儿子在跟自己冷战。

    倒是细心的王甄娘发现了王甄最近变得沉默寡言,情绪低落了。

    王甄娘在一天晚上打水给他洗脚的时候,私底下问他:“六蛋,你咋了?最近也不跟你哥出去玩了,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

    王甄扁了扁嘴,没说自己被爹在街上揍了屁股的事,这事太丢人了,亲娘也不想说。

    他就说道:“娘,我想读书。”

    王甄娘愣了一下,沉默的给王甄擦干净脚丫子,才说道:“六蛋,咱家穷,没那个条件送你读书的,读书也不是咱这种人能想的,甭想了啊。”

    王甄心烦意乱的一脚踹翻了水盆,生气的道:“我凭什么不能想?我以后是能考状元,当大官的人!”

    王甄娘愣愣的看着翻身躺进被窝里埋头睡觉的小儿子,深深的叹了口气,弯下腰去端起洗脚的木盆,泼出去的水早已沁入泥土地面里了。

    从窗户透进来夕阳昏黄的光芒,照在王甄娘那一头发丝上,其中夹杂着的白头发反射出闪闪的金光。

    王甄因为家里穷交不出束脩钱,安桦又不肯资助他读书,心情很糟糕,每天还有干不完的活儿。

    在王家,除了细心的王甄娘发现了他的心情不好,其他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如何。因为大家都在忙着干活,没个空闲,连活着吃饱肚子都已经耗尽他们所有的精力了,谁又会去在意一个小孩子的想法呢?

    王甄空有雄心壮志,也无可奈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只能苦苦熬着,等待着上辈子杨先生收他为弟子的契机到来。

    不过让王甄没想到的是,在他等了四个月的时候,他娘忽然悄悄对他说道:“六蛋,娘可以送你去读书了。”

    王甄惊喜道:“什么?真的吗?”

    王甄娘点了点头,小声道:“娘凑了一些钱,送给了你五叔,以后你就可以去你五叔家里读书了。”

    梨花村也是有自己的小学堂的,那就是梨花村村头的王五叔在自己家里开的小学堂,专门给村子里孩子启蒙的,束脩不高,许多村民咬咬牙还是能出得起的。

    不过王五叔只是个读过书,考了好几次科举也只过了县试,没能考过院试府试,连童生都不是的普通读书人。

    所以王五叔的启蒙小学堂就真的只是给村子里的孩子启蒙的,教他们认认字,算算数,不至于目不识丁,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以后出去做工被人忽悠欺骗了。

    王甄娘在听王甄说想读书,她把二房攒了很久的私房钱,又想办法凑了一些钱,才凑够送王甄去王五叔那里启蒙的束脩钱。

    王甄失望的道:“五叔连个童生都不是,他顶多教我认字,根本教不了我什么。”

    他想学的是科举文章,想走的是仕途之路,而不是学几个字以后出去打工。

    王甄娘本以为儿子知道这件事以后会非常高兴的,她看着一脸失望的王甄,有些不知所措。

    这已经是她能力所及的范围内能给儿子最好的了,然而儿子却依旧觉得她很没用。

    王甄不耐烦的道:“行了,你去把钱要回来吧,在他那里能学个什么?我想去县城里的杨氏私塾念书。杨先生可是状元出身,辞官到青阳县隐居教书的,若是我能做他的弟子,将来肯定能继承他的人脉,以后当官也能一帆顺风。”

    上辈子王甄初入官场,虽然很快就傍上了济云侯府,但侯府乃是勋贵,与文官一派不怎么对付,济云侯府在他的官途上有些时候其实使不上什么劲儿的。杨先生送给他的人脉关系,就是他顺利融入文官集团的入场券。

    杨先生好歹也是状元及第,为官十多年,官至三品大员方才辞官退下来,在官场的人脉关系即使不如那些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官员多,也是一笔珍贵的无形财富。

    不然王甄也不会在重生后还心心念念的想做他的弟子,因为他惦记着杨家的这些能助他青云直上的资源呢。

    王甄娘听不大懂王甄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她很少去县城,也不曾听说过什么杨氏私塾,毕竟那样的大人物跟她这样的农妇扯不上半点关系。

    她只能失落的叹了口气,然后默默的起身离开,去把送给王五叔的钱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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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甄感觉自己在王家过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爷爷奶奶就是□□的大家长,连吃饭的分量都要控制,盛饭的权力都掌控在奶奶手里。

    爹娘只知道听奶奶的话去干活,没日没夜的忙碌着干活。

    大伯三叔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大伯母和三婶爱挑事和斗嘴,他娘被牵扯进去就吵吵闹闹没个消停。

    堂兄弟一个个都联合起来孤立他,就连亲哥也不爱靠近他了。

    这些就算了,最重要的是,吃不饱,穿不暖,睡觉都睡不好。

    吃饭只有粗粮,清汤寡水,只能混个水饱。王家只有王老头和王大伯王甄爹王三叔这四个壮劳动力才有资格吃饱肚子,女人和少年都只能吃个半饱,王甄这样干活少的小孩子就吃的更少了。

    穿的衣服都是捡年长的哥哥们剩下来的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补丁上打补丁。天冷了衣服还是单衣,因为没有条件让每个人都有一件棉衣穿。

    睡觉的床铺就是木板铺上稻草,再铺上被褥,稻草特别容易生虫,晚上睡觉虫子钻进衣服里叮咬,根本睡不好,还要小心蜈蚣往耳朵里钻。

    这些让上辈子习惯了锦衣玉食豪宅高床的王甄感觉每过一日都是煎熬。

    入冬后飘起了大雪,王甄冷得躲在被窝里跟自己亲哥王五蛋抱成一团,互相取暖,根本不想下床,他都怀疑自己能否撑得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王甄只能一边冻得瑟瑟发抖,一边心心念念着开春以后就是自己成为杨先生弟子的时候,用这个信念来支撑着自己继续撑下去。

    就在王甄缩在冷冰冰的被窝里发抖时,安桦正在给女儿涮暖锅。

    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类似于火锅的东西,被称作为暖锅。

    底下炉子里用无烟碳烧着火,铜锅架在炉子上,里面鲜香的汤底正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锅底是大骨熬的清汤,因为有杨菁这个小孩子在场,小孩子肠胃弱,不能吃太辣的东西,所以就没有弄辣锅。

    安桦夹起一片羊肉放入汤中,没一会儿薄薄的羊肉片就熟了,他把变了色的羊肉吹了吹,待羊肉不那么烫了之后,放在酱碟里蘸了蘸,再夹到杨菁的小碗里。

    杨菁已经开始学习用筷子了,短短的儿童筷正好适合她的小短手,她用别扭的姿势夹起那块香喷喷的羊肉,嗷呜一下塞进嘴里,吃得她眉开眼笑,手舞足蹈的:“好好次!”

    安桦已经涮好了下一块羊肉,他同样操作一遍,然后把蘸好了酱料温度适宜入口的羊肉放入妻子杨李氏的碗里。

    妻子杨李氏抿唇一笑,温柔的看了他一眼,也帮他涮了一块羊肉,柔声道:“老爷自己吃就好,别光顾着我们娘俩,你也吃呀。”

    在一旁等着伺候的丫鬟默默低头,感觉自己的存在感有点高,她不该在屋内,该在屋外的。

    安桦一边涮火锅一边跟杨李氏聊起了私塾里的学生们。

    “夫人,我打算收张棠做弟子,你觉得如何?”

    杨李氏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安桦口中听到张棠这个名字了,之前安桦没少在家里夸赞张棠学习态度端正认真,又刻苦勤奋,为人也不笨,将来在科举之路上必然有所成就。

    杨李氏说道:“老爷在妾身面前可没少夸他,既然这么喜欢,收便收了。”

    安桦笑道:“我还担心你会介意张棠的庶子出身。”

    嫡庶有别,庶出的身份,在没有达到一定的成就和一定地位之前,这个身份都很容易带来别人的歧视。

    不过若是能站在高处,这出身的不足反倒是会成就一番励志的美名。

    安桦并不在乎张棠是个什么出身,他只知道张棠为人真诚善良,又有上进心,刻苦勤奋,就连灵魂都散发着清香味儿,他很喜欢张棠这个孩子。

    在距离原主那一世原主收王甄为弟子的时间越来越近,安桦也产生了收一个弟子的念头,而这个弟子人选,当然是连续好几个月的月考都考了第一名的张棠。

    别看张棠家境比王甄家境富裕得多,但论社会地位,名义上张棠这个张家少爷的社会地位还不如王甄。

    即使实际上王家人见到张棠这个张家二少爷都得点头哈腰的讨好,可若是将来入了仕途,张棠的出身就是劣势了。

    因为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商人地位最低。这个小世界的这个朝代,对商人限制大,歧视也大。

    农家子出身,科举出头之后还能说自家是耕读之家。

    商家子出身,入了官场,会被那些清高的官员们排挤孤立,以此来表示自己不屑与一身铜臭的商家子为伍,哪怕他们背地里收受贿赂半点不手软,也要在明面上装出这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

    安桦也有些怜惜张棠这孩子,才会选择收他为弟子,也算是掩盖一些他出身的劣势。毕竟原主在京城也算是有些名气的,张棠作为他的弟子,若是科举入仕,更容易融入文官的圈子里。

    杨李氏含笑道:“老爷这话可把妾身想得狭隘了,若是妾身介意张棠的庶子身份,早就提出来了。”

    安桦笑道:“既然夫人都同意了,那么我改天就跟张棠父亲提一提此事。”

    他相信若是自己开口,张父绝不会拒绝的。

    毕竟张父只是青阳县的一个商人,生意做的也不算多大,连豪商都算不上,若有机会搭上安桦这条线,只怕他恨不得立刻把自己儿子打包送过来。

    安桦又往锅里放入了一盘子的羊肉,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来,涮羊肉吃。”

    一家三口就这么吃得汗流浃背,感觉由里至外的暖和极了。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他们坐在屋子里吃着暖锅,透过窗户欣赏着外面的雪景,实在太美了。

    安桦在第二天,私塾开课之后,他在上课之前把张棠叫出来。

    张棠对安桦十分尊敬的问道:“先生,找学生有什么吩咐?”

    安桦道:“你今日回家问问你父亲什么时候有空来学堂一趟,我有事与你父亲商议。”

    张棠心中好奇安桦有什么事想与自己父亲商议,但他没敢多问,连忙应道:“是,先生,学生记住了。”

    当天下午一放学,张棠就踩着雪回了家。

    因为大雪封路,张父就没有出门,而是留在家里休息。

    张父看见张棠回来,照例关心的询问道:“棠儿,你今天在学堂里学得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听不懂的地方?不懂就要问先生,别藏着掖着不敢问知道吗?”

    这话张棠几乎每天都会听一遍,心里倒也没觉得不耐烦,认真的回答道:“爹爹,我感觉先生讲得特别清楚,没有什么听不懂的地方。我知道,不懂就要问,不会因为害怕丢脸而不去问的。”

    张父欣慰的点了点头:“嗯,知道就好。”

    张棠又道:“爹,先生今日让我给您带话,先生说有事与您商量,请您有空去一趟学堂。”

    张父一怔,随即道:“有空有空,为父天天都有空,明天为父亲自送你去上学。”

    作者有话说:

    双十一预售简直太可怕了,定金才几十块钱,让我膨胀了,感觉全都买得起,于是定定定,定完之后一看全部预定的订单,把尾款一结算,妈呀这是要放血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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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弟子攀高枝[04]

    第62章: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翌日。

    张父和张棠一起来到杨氏私塾。

    安桦见了父子俩, 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张老爷,令郎勤学刻苦,我心甚喜之, 不知张老爷可愿让令郎拜我为师?”

    张父顿时只觉天下一张大馅饼砸到他头上,简直惊喜极了。

    他这么支持张家子弟读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想要改变门庭,想要培养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当靠山?

    商人是赚钱, 但赚来的钱处处要打点, 大头都被拿去送礼了,利润被压缩到了最低。若是自家有靠山,很多时候就不需要拿钱去讨好别人了。

    张父本来把希望寄托在读书成绩好的张棠身上,现在安桦开口说想收张棠为徒,简直令张父惊喜若狂。

    原主来青阳县隐居, 实际上刚来不久身份就暴露了, 青阳县的县令还亲自上门拜访过,青阳县消息灵通的大户人家自然都知道了他的身份。

    对于张家来说,一位曾是三品大员的状元,哪怕辞官了,也是张家高不可攀的存在。

    只要安桦收了张棠为徒, 张家不必等张棠考了功名才能沾光了, 立刻就能傍上安桦这座靠山。

    或许原主的面子并没有那么大, 但张家的生意做的也不算特别大, 起码在青阳县周围这块地界,有杨家罩着,张家的生意没人敢伸手了。

    张父欢喜得结巴起来:“愿,愿意!当然愿意!犬子能让杨先生看中, 是犬子的福气, 是我们张家的福气。”

    张父一巴掌拍在惊喜得愣在一旁的张棠的后背上, 道:“还愣着干啥?还不快磕头拜师!”

    张棠二话不说就麻溜儿的跪了下来,对安桦哐哐的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都磕红了。

    安桦失笑道:“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快起来吧。”他对张父道,“既然要拜师,那么择吉日举办一场拜师宴,一切按照规矩来。”

    拜师自然有拜师的规矩,安桦说一切按照规矩来,要举办拜师宴,那就是决定光明正大的把张棠这个弟子介绍给别人认识,这是真正收入室弟子才会有的待遇。

    张父当然不可能拒绝这种好事,忙不迭的答应下来,把胸脯拍得啪啪响:“杨先生放心,拜师宴一切事宜都交给我来办,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安桦微微点头,对一旁的张棠道:“你去自习吧,我与你父亲再商议一些事情。”

    张棠恭敬的退了出去:“是,老师。弟子告退。”

    他这个时候倒是机灵得很,改口得极快。

    安桦与张父商议了一番拜师宴的举办时间以及邀请宾客的名单,至于举办地点当然就在杨氏私塾了。

    安桦收张棠为弟子的拜师宴在张父的操办下非常的风光盛大,比原主收王甄为弟子时进行的拜师仪式要隆重很多。

    原主收王甄为弟子时,因为原主的隐士心态,不愿意有太多社交,就没有邀请什么宾客,只在私塾其他学生和自己家人的见证下进行了简单的拜师仪式。

    而如今却不同,安桦有意为张棠撑腰,张父也有心彰显张家向杨家靠近的决心,所以耗资甚巨的举办了这场拜师宴。

    宾客更是请来了青阳县县令,青阳县内的豪强地主大户人家,几乎青阳县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私塾里的学生们也都在场,这些学生们有不少也是在场宾客的儿孙。

    众人看着张棠恭恭敬敬的端着茶杯递给安桦,安桦接过敬师茶饮下,完成拜师仪式,心里咕噜咕噜的冒着酸泡泡。

    张家这是走了什么大运,居然出了这么一个聪明孩子,让杨先生给看中了,还收为入室弟子,简直羡煞人也!

    青阳县地处偏僻,有功名的读书人极少,县城里除了杨氏私塾,就只有一个秀才和几个童生办的私塾。

    所以稍微有点见识和家境的人,都想方设法的把孩子送到杨氏私塾读书,要不是原主收学生严格,只怕私塾早就爆满了。

    这些大户人家把孩子送到杨氏私塾,无非是想让自家子孙跟着杨先生多学些知识,将来也能走上科举之路,改换门庭,就算考不□□名,也能跟杨先生这样从京城来的大人物拉近关系。

    只是他们的孩子成绩不如张棠,现在关系也不及张棠与安桦亲近,怎能不叫他们羡慕嫉妒呢?

    全场围观群众中就只有张父是真心实意咧嘴大笑,笑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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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桦收了张棠为弟子之后,对他的学习就更加关心了,时常督促他学习。

    他倒没有在教学上把张棠这个弟子与其他普通学生们区别对待,教的知识都是一样的,只是张棠作为他的弟子,与他相处时间更多,向他请教的机会也更多。

    本来就是私塾里成绩最好的张棠,与其他同窗的差距自然是越拉越大。

    而这份差距就明显的表现在考试的分数上。

    安桦没有用‘甲乙丙丁’这种简单的级别来区分学生们的成绩,就是因为这样区分不如百分制的分数来得更加直观。

    例如九十分以上的学生都是甲等,但一百分与九十一分差距还是很大的。

    有张棠这个成绩稳坐第一名的学霸在前面激励,其他落后的学生们一个个都抓紧时间追赶,不敢有丝毫懈怠,即使无法超过张棠,他们也想要拉近几分与张棠的差距。

    在这样的良性竞争环境下,学生们的成绩都在稳步提升。

    转眼间冬暖花开,雪化了,春天来了。

    春风微拂,气温上升,人们都脱下身上厚厚的冬衣,换上了单薄的春衫。

    杨李氏忽然有一天跟安桦提议道:“老爷,你这几天有时间吗?”

    安桦问道:“有什么事吗?”

    杨李氏道:“菁儿最近总闹着要出去玩,我想着老爷若是有时间,我们陪着菁儿一起出去踏青吧。”

    安桦心中一定,终于来了。

    安桦道:“陪你和菁儿踏青,我就算没有时间也要挪出时间来。我们去哪里踏青,你想好了吗?”

    杨李氏果不其然的道:“就去县城外的梨花村吧,听闻梨花村的梨花开了,正是适合踏青的时候。”

    梨花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村子附近有不少梨树,每当春天梨花盛开时,美不胜收。

    安桦没有避开梨花村的意思,青阳县只是一个小县城,风景独特优美的地方并不多,既然杨李氏想看梨花,那就去看梨花好了。他还不至于为了避开一个小小的王甄,就让杨李氏扫兴。

    “好,我后天给那些小子们放假,我们后天就去梨花村踏青。”

    梨花的花期只有二十来天,既然决定要去踏青看梨花,安桦和杨李氏的准备工作就做得很快。

    在安桦给学生们放了一天假之后,他就让管家赶着马车,送他们一家人前往梨花村。

    梨花村的村民并没有刻意去栽种梨树,村子周围的梨树都是一些野生的,或者是一些想要在九月时多收获一些梨子的村民把山上野梨树移栽过来的,渐渐的形成了一些规模,才在三月梨花盛开时有几分美丽景色。

    但跟京城那些高门大户的人家精心栽种的花园相比,就差得远了。

    以前见过世面的杨李氏对梨花村这乡下景色自然感觉平平,看着路边有些稀稀拉拉的梨树上开得正美的梨花,只评了一句:“倒是有些野趣。”

    年幼的杨菁一直被拘在家中,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自然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的,扒拉在车窗上伸着小脑袋看着外面的景色,指着梨树咿咿呀呀的喊道:“花花,花花!”

    杨李氏含笑着抱住她软软的小身子:“是呀,花花,那叫梨花。”

    杨菁跟着学舌道:“梨花!”

    安桦看着母女俩温馨相处的一幕,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到了适合野炊的地方,安桦他们下了马车,带来的下人们主动把野炊所用的工具都从马车上搬下来,跟着一起来的厨子已经开始处理食材了。

    出来郊游,哪能少得了野炊呢?

    安桦从马车里拿出两只风筝,一只是燕子风筝,一只是老鹰风筝,对杨李氏和杨菁母女俩扬起笑容,道:“我带你们去放风筝。”

    杨菁拍着小手,激动的道:“放风筝,我要我的小燕子。”

    安桦笑吟吟的把燕子风筝递给杨菁,让她用小手拿着自己的小一号燕子风筝:“这是菁儿的小燕子。”

    他又把手里的老鹰风筝递给杨李氏,含笑道:“这是夫人的风筝。”

    杨李氏接过风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老爷,我不会放风筝,要不你和菁儿一起玩儿吧,妾身就在旁边看着你们玩儿。”

    安桦道:“哪有我们玩,把你撇到一边的?一家人出来,当然要一起玩。你不会,我教你啊。”

    他拉着杨李氏和兴致勃勃的杨菁一起往平坦的空地上走去,辨别一下风向,安桦就教母女俩开始放风筝。

    杨菁年龄小,活泼开朗,拽着风筝线跑得十分欢快,银铃般的笑声回荡着,小燕子风筝很快就在春风中飞上了半空中。

    杨李氏从小受的是大家闺秀的教育,走路裙摆都不动的,要她跑起来放风筝,真叫她为难。

    安桦干脆一把抓住她的手,一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抓着风筝线,带着她迎着风小跑了起来。

    杨李氏慌张的提着裙摆跟着他小跑起来,身后的风筝渐渐的升高,当她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时,就看见安桦面带微笑的把那一卷风筝线塞到她手中,道:“夫人你看,这不就放起来了吗?”

    杨李氏顺着风筝线看过去,只见空中一只威风凛凛的老鹰风筝正在翱翔着,老鹰旁边还有一只娇小可爱的小燕子,时不时两只风筝互相碰一下,又立马分开。

    安桦走到她的身后,伸手握着她的手,帮她放风筝线:“你就像这样,时不时的扯动着风筝线,若是感觉线松了就收一点,感觉线紧绷着就放一些,慢慢的风筝就越来越高了。”

    杨李氏被安桦握着手,手把手教着怎么放风筝,她看着经过自己手放出去的风筝线,在她手中掌控着的老鹰风筝越飞越高,逐渐变成看不清全貌的一道轮廓,她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

    但还是喜悦与激动更多。

    放风筝是很有趣的,本来说不会玩也不想玩的杨李氏在学会怎么放风筝后,就有些舍不得放手了。

    在风力变小了一些,安桦看厨子那边已经开始做烧烤了,就对杨李氏和杨菁说道:“歇一歇吧,过来吃点东西。”

    杨李氏还紧盯着自己的老鹰风筝,头也不回的对安桦道:“你和菁儿先吃吧,我等会儿再吃。”

    杨菁拖着自己在地上翻滚着的小燕子风筝跑了过来,她扔掉手中的风筝线,耸着小鼻子来到烧烤架前,看着烤架上滋滋冒油的烤串,馋得直咽口水:“爹爹,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吃了?”

    安桦看向厨子,厨子马上把几串已经烤好的烤串放在一个盘子里,端给安桦:“老爷,这些已经烤好了。”

    安桦看了一眼烤串的竹签,担心竹签伤着孩子,就把烤串上的肉块都撸下来放入小碗中,递给杨菁自己吃。

    剩下两串,被安桦拿在手中,走向杨李氏。

    他把其中一串喷香扑鼻的烤串递到杨李氏的嘴边:“夫人既然腾不开手,那么为夫来喂你吃吧。”

    杨李氏脸颊泛红,嗔道:“你自己吃吧。”她把手中的风筝线递给身后的丫鬟拿着,自己提着裙摆朝厨子走去。

    她吃烤肉当然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夹着吃,她的礼仪教养让她不好意思拿着一根烤串直接撸串,会弄花妆容,还会沾上满嘴的油渍。

    安桦看着杨李氏优雅的吃着小块的烤肉,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烤串,无奈一笑:“这样吃烤串是没有灵魂的。”

    他有些怀念自己曾经去一些现代小世界里游历的日子了,烧烤游戏和肥宅快乐水,真是让人怀念啊。

    下一个世界一定要挑一个现代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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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甄在吃完午饭后,就迫不及待的跑出了家门。

    他很清楚的记得,就是今日,他上辈子就是在今天下午去村口玩儿,他会遇到带着妻女来梨花村踏青的杨先生。

    王甄不敢早也不敢晚,严格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点,前往村口。

    他果然在村口看见了那个在村口地面上拿着树枝写写画画的王秀。

    他上辈子会引起杨先生的注意,被发现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就是因为这一天,王五叔的儿子王秀在村口练字背书,他好奇之下走近,看着王秀背书默写,然后听了一遍就记了下来,大声背诵了出来。

    他年纪小小却能背诵一篇文章,引起了王秀的震惊和路过的杨先生的好奇。

    杨先生走过来一问,得知他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居然只是听了王秀背诵一遍,自己就会背了,顿时对他惊为天人,考较他之后,就亲自去他家里跟他长辈沟通好,把他从梨花村带回杨家,资助他读书科举。

    今日,王甄很清楚的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王秀蹲在村口树荫下的身影,慢慢的走了过去。

    王秀是王五叔的儿子,王五叔很想考科举,考秀才,可惜他没那个本事,连童生都没考上,因此他把希望寄托在自己儿子身上。

    他给儿子取名为王秀,就是秀才的秀,他希望自己儿子能圆他的梦,考上秀才。

    王秀在梨花村接受教育最多的孩子,王五叔给王秀启蒙之后,就把王秀送到县城里一个秀才的私塾里去读书,每年的束脩都是一笔高额支出。

    王五叔对王秀要求非常严格,经常考他背书。王秀有一篇文章没有背下来,不敢回家面对自己父亲,所以才躲在村口树荫下用树枝做笔,在泥土地上默写背诵。

    王甄悄悄走近之后,竖起耳朵偷听着王秀背诵的内容。

    他听得很艰难,因为他失去了上辈子的所有知识,一切都只能重新学,也就是说他现在目不识丁,根本听不懂王秀背诵的内容。

    他再偷看王秀在地面上默写的内容,也是一个字不认识,这种无力的文盲感让他很不舒服。

    好在他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好记性还在,王甄很快就通过王秀的口述背下了这一篇文章。

    王甄看了一眼村口的那条路,东看看西看看,也没看见本应该从这条路路过的杨家马车。

    这让本来想在王秀面前大声背诵刚才那篇文章好好炫耀一下的王甄有些卡壳了,杨先生这个观众不在,他表演给谁看?

    那么还是等等吧,等杨家马车过来了,他再背诵。

    王甄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黄昏时分,王秀都回家去了,他才看见那辆杨家马车从这条路上行驶过来。

    早已经等得焦心不已又不耐烦的王甄顿时精神了起来,他估计了一下杨家马车的距离,然后开始大声背诵起他唯一会背诵的这一片文章。

    王甄背得超大声。

    然后他就看见杨家马车慢悠悠的从他面前缓缓驶过,车窗帘子忽然被人掀开,露出杨先生的脸。

    王甄发现杨先生朝自己看过来,顿时更加精神的背诵起来。

    但本该下马车过来询问他问题的杨先生却没有下马车,而是扭头对身边的妻子说道:“是一个曾经见过的孩子,想来他是已经找到合适的私塾读书了,此时正在背书。”

    然后杨先生就放下了车窗帘子,马车继续行驶不停。

    王甄顿时惊呆了,书也背不下去了。

    他朝马车追了过去:“等等我!等等!”

    他的小短腿又怎么追得上四条腿的马匹拉的马车呢?

    车夫听见了后面王甄追赶的声音,低声询问了安桦一句,安桦只道:“不用管,回府。”

    王甄气喘吁吁的追了好长一段路,却与马车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最终他只能停下脚步,看着马车的影子消失在自己视野范围之内。

    王甄瘫软在地上,忍不住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他后悔极了,他就不该擅自在去年主动去县城杨氏私塾找杨先生的。

    如果他没有去找杨先生,那么今天杨先生就不会认出他,更不会误以为他已经在上学堂了,站在那里只是正常的背书。

    只要杨先生肯下马车来问一问,肯定就会知道他是一个还没启蒙就能过耳不忘的神童天才,肯定会对他惊为天人,收他为弟子的。

    然而现在一切都完了。

    王甄失魂落魄的走了回去。

    他一下午不着家的在外面玩,什么也没干,让王老太对他很不满,生气的道:“六蛋,你今天溜出去玩没有干活,你的活是五蛋替你干的,明天你得双倍补回来,听见没有?”

    王甄随口应了一声,敷衍至极,压根没往心里去。

    他现在满心想着都是该怎么想办法让杨先生认识到自己的天才之处,如上辈子那般收他为弟子,助他青云直上。

    王甄爹下地干完活回来了,已经许久没主动理会过他的王甄忽然把目光落到他身上,眼底充满了愤怒与不满。

    他想起来了,都是他爹带他去的县城。

    本来他去年一个五岁小孩子根本没法去县城的,都怪他爹,他只是说了几句他爹居然就同意带他去县城了。

    带他去了县城也不知道看好他,居然放任他到处乱跑,也不怕他被拐子拐走卖了。

    王甄是不会怪自己的,他只会把所有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所以在王甄心里,他觉得这都得怪自己亲爹,如果不是他爹,他就没法去县城了,如果不是他爹没看好他,他根本不会有机会溜到杨氏私塾门外见到安桦。

    王甄心里一肚子气,很想发泄出来,想把自己爹狠狠的骂一顿,让他知道自己害得他错过了改变人生的机会!

    但他不敢。

    王甄看着自己爹那比自己腰还粗壮的手臂和大腿,想到他爹揍他屁股时那狠狠的力道,他终究没敢闹起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闹起来很可能也是被自己亲爹用蒲扇般的巴掌打他的屁股为结局,他根本打不赢他这个野兽般的爹。

    王甄只能把怒火都憋在心里,可越憋越难受,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阴沉沉的。

    他哥哥王五蛋凑过来关心的问道:“你今天下午跑哪儿去了?我到处找都没找到你,六蛋,你没事儿吧?”

    王甄阴沉的道:“滚!要你管?你烦不烦啊?要你多管闲事?!”

    王五蛋热脸贴了冷屁股,生气的走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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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弟子攀高枝[05]

    第63章: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王甄错过了自己上辈子改变人生的一次机会, 他又怎么甘心就此放弃?

    虽然他上辈子的记忆不全,很多知识与记忆都记不清了,但他却很清楚的记得自己身居高位手握大权时的风光无限。

    他绝不会认命的!

    王甄决定再去一次县城, 去找杨先生自荐。

    他等呀等,终于等到又一次轮到他爹去县城采买了,又闹着想跟着去。

    不过这一次王甄爹却‘如他所愿’的说什么都没有松口答应带他去。

    “你小子太调皮了, 到处乱跑, 要是你被拍花子拐走了咋办?”王甄爹摇着头,任凭王甄怎么恳求耍赖也没有心软。

    跟满足儿子一时的要求相比,儿子跑丢了更让他无法接受。

    王甄爹的一片爱子之心,却被王甄认为是耽误了他的未来前程,心中恨意更深。

    王甄爹不肯带他去县城, 王甄只能自己想法子去, 可他太小了,根本没有办法自己独自去县城,想求村子里其他人带他去,也没人会越过他的长辈带他去那么远的地方。

    最后王甄无法,就把目光投向王秀身上。

    王秀是被王五叔送到县里徐秀才开的私塾里读书的。

    徐秀才年过五旬, 早已放弃了考举人的念头, 一心靠开私塾和为考生担保赚钱养家。

    王秀每天都会坐村里的牛车去县城私塾上学。

    王甄想接近王秀, 但王秀被他爹拘在家里读书, 几乎没有玩耍的时间,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近王秀。

    王甄苦思冥想之后,想到了一个好法子,他可以去王五叔家里学习, 趁机接近王秀, 甚至他可以不用靠王秀, 直接获得王五叔的认可,想办法去县城私塾里读书。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娘曾经说过可以送他去王五叔那里读书,他之前不屑一顾,是看不上王五叔这个连童生也考不上的人,但现在情况却不同了。

    王甄跑去找自己娘,悄悄的问她:“娘,你之前从王五叔那里拿回来的钱呢?”

    王甄娘道:“问这个干啥?”

    王甄道:“娘,我现在想去五叔家里学习了,你送我去吧。”

    王甄娘嘴唇蠕动着,没有说话,面上带出了几分为难之色。她之前凑的钱有一部分是借的,现在都把钱还回去了,难道又要借一次?还有王五叔那里,把钱送去又要回来,现在腆着脸又说要送孩子去学?一次两次的,耍人玩儿呢?

    王甄可不会去管自己娘会不会因为他的出尔反尔感到为难,拉着她的手催促道:“娘,娘,你不是答应我的吗?我要去五叔家里上学。”

    王甄娘咬了咬牙,道:“行,你等两日,我再去凑钱。”

    王甄达成所愿,笑嘻嘻的哄她道:“娘你真好,我长大一定好好孝顺您。”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王甄娘又愁又笑,愁着钱该怎么借,因儿子刚才那句孝顺话而笑。

    王甄娘又一次腆着脸去找人借钱,凑够了钱,就跟王甄爹商量之后,把王甄送到了王五叔家里去学习。

    王甄去王五叔那儿上学一时,可在王家掀起了大波澜。

    王大伯夫妻俩和王三叔夫妻俩都大为不满,觉得自家孩子都没去上学,怎么老二家的王六蛋就能去了?

    王大嫂不满的道:“家里还没分家,什么都是公中的,这各房可是不许有私产的,二弟,你们把六蛋送去读书,是藏了私房钱吧。”

    虽然各房都有藏私房钱,人人都心知肚明,但这事就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王老头和王老太看向二房的目光很是不善。

    王甄娘却理直气壮的道:“六蛋上学的钱是我娘家给的,大嫂和弟妹娘家若是有钱,也能供你们儿子去上学啊。我娘家给的钱,总不能也归公中吧?”

    她这话倒是让其他人没理由发作了。

    王三婶阴阳怪气的道:“二嫂,你娘家有钱让你儿子去上学,可五蛋也是你儿子啊,你怎么能偏心的只让六蛋上学,不让五蛋去呢?”

    听见这话的王五蛋,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读书认字那么难,他又不想放弃出去玩耍的机会天天跟着隔房的五堂叔学写字儿,但王三婶这么一挑拨,王五蛋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不想要,跟爹娘没想给他,是两回事。

    他年龄小,还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是心里不舒服,对王甄这个弟弟也不由得升起了几分嫉妒之情来。

    王甄娘冷哼一声,毫不示弱:“我愿意给谁上就给谁上,你管好你儿子就行,没哪家弟媳妇插手哥哥嫂子家事的。”

    王三婶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王五蛋,嗤笑道:“我只是替五蛋感到不公罢了,他摊上你们这么偏心的爹娘,也真是够倒霉的。”

    王甄娘气得冲上去就把王三婶一顿撕,两个女人打了起来,王甄爹和王三叔连忙过去拦架,王老太发怒的斥道:“够了!一天到晚没玩没了的闹事,都是闲得慌!”

    最后还是王老太敲定了此事:“六蛋去读书可以,他读书的钱公中不出,他每天该干的活儿也不能耽误,他没时间干活,就由你们替他干。”

    这样就不会损害到其他两房的利益,大房三房也就消停了下来。

    但二房关起门来却消停不起来了。

    王五蛋哭得抽抽噎噎的问爹娘:“爹,娘,你们是不是真的跟三婶儿说的那样,只喜欢弟弟不喜欢我?”

    王甄爹和王甄娘心里一咯噔,知道这事伤了大儿子的心,连忙道:“怎么会呢?五蛋,你跟六蛋一样都是爹娘的儿子,是爹娘的命根子,我们怎么会只喜欢六蛋不喜欢你呢?”

    王五蛋抹着眼泪问道:“那你们为啥只送六蛋去上学,不送我去?”

    王甄娘尴尬的道:“你不是不爱学习吗?你弟特爱学□□吵着要去念书,爹娘看他确实想去念书才送他去的。念书要天天坐在那儿听你五叔讲话,还要写字儿,写不出来就要挨板子,爹娘舍不得你吃这个苦头。”

    王五蛋想到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五堂叔家的王秀哥哥在背书背不出来,被五堂叔用戒尺打得哇哇大哭的场景,心生害怕,也就觉得去五堂叔家里念书可真是去吃苦头挨板子的,还有点同情弟弟。

    王五蛋年龄小,被爹娘三言两语的忽悠了过去,王甄爹和王甄娘都松了一口气。

    其实父母更宠爱幺儿是很常见的,比起有些憨憨呆呆的王五蛋,他们夫妻更喜欢聪明机灵嘴甜会说话的小儿子王甄,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但若说他们特别偏心,倒也不至于,因为若是王五蛋开口说想要去念书,夫妻俩也会想法子送他去的,只是他没要,在拮据没钱的情况下,夫妻俩当然不会主动送他去。

    王甄每天要去王五叔家里念书识字,课业对他来说特别轻松简单,毕竟他能过目不忘,记性特别好。

    他每天完全可以学完之后回家来干完分配给他的那份活儿,但王甄又岂是那种会自找苦吃的人?他磨磨蹭蹭的等到他那份活儿被他爹娘帮忙干完了才会回家。

    王甄躲懒了,属于他的那份活儿自然落在了别人身上,本来王老太是想让王五蛋多干一份活儿的,却被心疼儿子的王甄娘给揽了过来。

    只是本来就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的王甄娘多揽了一份活儿,又得私底下为人浆洗衣物攒私房钱还债,身体日渐消瘦。

    王甄爹也比以前忙了许多,他有空就去县里码头当力工,多兼一份职,赚的钱大部分要上交公中,私底下也能悄悄攒一些,用于还债。

    可以说王甄去念书,给自己小家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王甄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是视而不见。

    他在王五叔面前展露出了自己过目不忘的天赋,不管王五叔教什么,他都能马上学会,哪怕是王五叔读一篇文章,他即使不认识字,也不明白文章的意思,依旧可以一字不漏的背诵下来。

    这份天资让王五叔十分惊喜,看着王甄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宝物。

    王五叔心中叹息,遗憾这么厉害的神童不是自家亲儿子。但好歹也是沾亲带故的堂侄子,王五叔高兴的带着王甄来找王甄的爷爷。

    “你孙子六蛋真的是个天才神童,我已经教不了他什么了,最好送他去县里的杨氏私塾念书,说不定将来我们王家祖坟上冒青烟,能出一个举人呢。”

    王五叔极尽全力的劝说王甄爷爷,他还叫王甄当着王老头和王老太等人的面表演一下什么叫过目不忘。

    王家所有人都被王甄的露一手给震惊到了,就连王甄爹娘也惊喜不已,期待的看着王老头和王老太。

    他们小夫妻俩只能送儿子在王五叔这里认认字,启个蒙,真要让儿子正儿八经的去读书科举,还得让全家人支持供他读书才行。

    王大嫂和王三婶肯定是不乐意全家供二房的儿子去读书的,读书得多耗钱啊。但这一次王大伯和王三叔心动了,他们深知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能给自家带来多大的利益,别的不说,一个秀才就能让自家的田地全部免税。

    一些小利益争一争无妨,但在这种关乎到全家未来利益的大事上,王大伯和王三叔选择了支持,因为王甄表现的实在是太聪明了,就是传说中的神童天才,这样一个神童,难道还能考不上秀才?

    只要他们把王甄供出来,他考上秀才,他们的投资就能得到回报。

    于是王老头问自己儿子们的意见时,三个儿子都赞同此事。

    王老头就拍板把这事定了下来:“行,难得六蛋有这个天赋,不能耽搁了,就送六蛋去城里念书。”他看向王五叔,“小五啊,你刚才说的杨氏私塾是什么情况?”

    王五叔道:“杨氏私塾的先生可是来自京城的大官,辞官来我们青阳县隐居的,据说连县太爷也要上门拜访呢。能当大官的,起码是进士老爷,进士老爷教的学生,能跟秀才教的学生一样吗?”

    王家人听得心驰神往。

    王五叔又道:“就是杨氏私塾的束脩有点贵,一年得要十两银子。当然,对进士老爷来说这一年十两的束脩根本不算什么,但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来说却是天价了。唉……”他想起自己当初特别想送儿子去杨氏私塾读书,可惜没钱,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徐秀才的私塾。

    王老头叹了口气,道:“一年十两银子,把我这把老骨头卖了也供不起啊。”

    如果是一次性十两银子,王家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的,但一年十两,这可是个长期无底洞,王家怎么供得起呢?

    王五叔毫不意外,只是有些可惜:“六蛋的天赋是真的好,可惜了……那就送六蛋去徐秀才的私塾念书吧,徐秀才一年束脩只收二两银子。正好跟我儿子做个伴。”

    一直保持乖巧的王甄这个时候忍不住了,他道:“爷爷,我能过目不忘,我是个天才,或许杨先生见了我之后,说不定能给我减免束脩呢。不如先叫我爹带我去杨氏私塾试一试吧。”

    他怎么甘心去给一个老秀才当学生呢?一个老秀才能帮他什么?

    王老头想自己孙子这么有天赋,是个神童,万一那位杨先生真的因为惜才减免了束脩,他们岂不是赚大了?于是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们只是平头老百姓,对当过大官的杨先生心里有本能的敬畏,只是这事关系到王家的利益,再敬畏也得去试一试。

    最慌的是要带着王甄去杨氏私塾的王甄爹,他才是那个要直面传说中当过大官的杨先生的人。

    好在王五叔作为梨花村唯一一个读过不少书的读书人,主动站出来陪他们一起去杨氏私塾。

    这让没见过大世面的王甄爹心里安定了一些,但还是慌得一批,跟王五叔说起话都结巴了起来。

    王甄看着自己爹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心中鄙夷的想道:我怎么摊上这么一个不中用的爹?若不是这家世拖累了我,以我的本事何须这般汲汲营营的谋划?若是我能生在世家之中,何须苦心钻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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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桦刚给学生们上完一堂课,他看了看用来计时的沙漏,说道:“这节课就上到这里了,休息一会儿,一盏茶后继续上课。”

    说完,安桦端着自己的茶杯走出了教室。

    他发现他的小厮正侯在外面,见他出来,小厮上前来禀报道:“老爷,有两个人带着一个孩子求见您,应是想让那孩子来念书。”

    这种送孩子来报名入学的家长,安桦见多了,他点了点头,就朝会客的正堂走去。

    然后他就看见了导致他这次任务的罪魁祸首王甄。

    此时的王甄还很年幼,从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孩,就连长相也平淡无奇。

    王甄又不是什么英俊潇洒的帅哥,他爹娘长相都比较普通,他的长相也不出彩,只能说一句五官端正,远称不上英俊。

    他能让原主愿意嫁女,只是因为他天赋出众,又关系亲近,才想亲上加亲。而济云侯府愿意嫁女,是因为他高中状元,前途光明,济云侯府想要用一个庶女投资他这个寒门士子。

    安桦的目光从略有紧张的王甄身上一扫而过,就落在了王甄爹和王五叔两个成年人身上。

    王甄爹一看就是个地道的农家汉字,穿着粗布短衣,王五叔要稍微显得儒雅肤白一些,有几分书生气,跟王甄爹差不多的年龄,却不像王甄爹那般面上多有风霜之色。

    安桦神色平静的走过去,问道:“你们是送孩子入学的?”

    王甄爹看见一身气质斐然自有威仪的安桦,紧张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还是王五叔反应速度快,顿了一下就答道:“是,我们是带这孩子来给您看看的。这是我侄子,贱名王六蛋,大名还没……”

    “我叫王甄。”王甄忽然插嘴,打断了王五叔的话。

    王甄这个名字是上辈子的原主收他为弟子后为他取的,毕竟王六蛋这个名字实在不雅。

    如今他重生以后,上辈子的命运轨迹出现了大变动,也就没了杨先生收他为弟子为他取名这回事了。

    王甄爹和王五叔都惊讶的看向忽然插嘴的王甄,他们可都不知道‘王甄’这个名字,还以为是他现在自己取的呢。

    安桦看着正期待着引起他注意的王甄,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淡淡的道:“既然你们带孩子来报名,就该知道我的私塾收学生的规矩。”

    王甄爹急道:“杨先生,俺儿子聪明,特别聪明,他,他过什么不忘,就是啥都会背,都不会忘……”

    王甄爹急着想为自己儿子说话,却笨嘴拙舌的说不清楚。王甄听了暗暗埋怨他帮倒忙,用责备的目光看向王甄爹,只是顾及着在安桦面前的形象,没有直言阻止。

    好在有王五叔出来打圆场,王五叔道:“杨先生,我这侄子出身贫苦,没机会读什么书,但他却天赋异禀,能够过目不忘,是个神童。还请先生能破例收下他。”

    安桦看着目露期待的王甄,心中微微一动,笑道:“哦?真的过目不忘?那我来考考你。”

    他让小厮去自己的书房拿上一本书过来,他随便挑了书上一篇文章指给王甄,道:“你把这篇文章看一遍,然后背下来。”

    考背诵,王甄从来不惧什么,他自信满满的接过书,看向那篇文章。然而尴尬的是,有不少他没学过的生僻字拦住了他背诵的进度,他羞赧的道:“先生,我,我有一些字不认识。”

    安桦瞥了他一眼,不徐不缓的将这篇文章背诵了一遍。

    王甄认真听着,很快就记了下来,他重复的背了一遍。

    安桦微微颔首,淡淡的道:“不错,既然他有如此天赋,也不该埋没了,我就收下他了。至于束脩,也免了,但我收学生的规矩就是每个学生会有一个月的考察期,若是这一个月内我对他不满意,你们就可以把他带回去了。”

    王甄自信满满的道:“先生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王甄爹和王五叔也连连点头。

    安桦微微勾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们明日辰时送他来上学吧。”

    “是,是,多谢杨先生,多谢杨先生。”王甄爹跟安桦点头哈腰的道谢。

    安桦看着王甄爹和王五叔带着王甄离去的背影,见他们三人绕过照壁走出大门,忍不住嗤笑一声:“这小子,还挺执着的。”

    他本以为王甄会在他这里碰壁两次之后选其他的路去走,毕竟其过目不忘的天赋,他并没有剥夺,凭这个天赋也能出人头地。

    安桦还想着若是王甄通过其他的法子出人头地了,他要怎么让王甄从高处跌落。却没想到王甄居然又来找他碰第三次。

    这一次安桦没有直接拒绝他,相反,他还直接收下了王甄,免去了王甄的束脩钱。

    王甄爹带着王甄回家之后,得知王甄可以免去束脩钱,在杨氏私塾读书,王家人都非常高兴。

    本来对供王甄读书有意见的王大嫂和王三婶也没意见了,还意识到王甄这个侄子过目不忘天赋的重要性。就连京城来的大官儿见了这个侄子都要不收学费的教他,那得多招人稀罕啊。

    王甄在王家的地位跃然提升到仅次于二老的地步,他也成了王老太最喜欢的孙子。

    其他孩子看见王甄的地位提升,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王甄吃用,心生羡慕嫉妒,包括王五蛋在内,都对王甄的隔阂越来越大了。

    只是这些孩子的内心想法,大人们从来不会在意。

    王甄在杨氏私塾入学之后,他才得知安桦竟然收了张棠为弟子。

    这个消息让王甄心中又惊又怒。

    上辈子杨先生可只收了他这么一个弟子,这辈子就因为他晚了一步,张棠就占了他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别急,男主不会真的收白眼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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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4、弟子攀高枝[06]

    第64章: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对于张棠, 王甄没什么印象,他上辈子在杨氏私塾跟着杨先生读书,自命不凡, 从来没把私塾里那些普通同窗放在眼里,连他们的名字也懒得记。

    在他走上科举之路,一路高中, 那些幼时的同窗, 要么是屡试不第放弃科举,要么还在艰难的在科举之路上熬着,根本不值得他在意,因为早已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了。

    所以杨氏私塾里的这些学生们,王甄一个也不认得, 对张棠也没什么印象。

    但此刻他对张棠产生了敌意——可能就是因为杨安桦已经收了张棠为弟子, 所以才不收他的,都是张棠抢占了属于他的位置和资源。

    这简直是影响前程的深仇大恨。

    不过王甄可不傻,他当然不会一来就对在私塾里有几分声望的张棠表露出敌意,反而他还要借用自己年幼的外表与张棠搞好关系,然后再背刺一刀, 除掉这个拦路石。

    王甄对张棠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笑脸, 用好奇又崇拜的语气问道:“你就是张棠哥哥吗?我听说你念书特别厉害, 我能向你学习请教吗?”

    张棠今年九岁了, 年龄比王甄要大上三岁,他当然不会对王甄一个六岁小孩产生什么怀疑,很是友善的笑道:“可以啊,王甄弟弟想问什么尽管问, 不过我可能懂的也不是很多, 我不懂的你就只能问老师了。”

    王甄听到张棠口中说出‘老师’这个词, 心里冷哼一声,有些不甘心。

    杨安桦本该是他的老师,结果现在张棠在他面前光明正大的称呼杨安桦为‘老师’,他却只能跟普通同窗一样称呼‘先生’,实在可恨。

    王甄心里的情绪在表面上没有表露出半点异常,他笑嘻嘻的感谢道:“多谢张棠哥哥,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学习的。”

    随后他就拿一些基础的简单小问题去请教张棠,迅速拉近了双方的关系。

    王甄的课程进度和其他学生的进度不一样,但因为才刚启蒙的学生只有他一个,私塾里又只有安桦一人教学生,所以他干脆也没分班,平时课上给年龄大的学生上课,课下就单独教王甄启蒙。

    安桦把王甄故意亲近张棠的行为看在眼里,不用猜也知道王甄肯定是不怀好意的接近张棠的,但安桦却放任自流。

    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有证据证明王甄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心怀叵测,另一方面也是他想让张棠吃点教训,不然就他这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的温吞样儿,以后入了官场怎么斗得过那些老狐狸?

    也是因为张家的内宅清净,张棠嫡母不是那种善妒又心狠的人,张棠的生母也不是喜欢争宠挑事有野心的女人,双方相安无事。张棠嫡母又治家有方,下人不敢欺主,张棠小日子过得普通平淡,没有宅斗,也就没有争斗算计的经验。

    现在让王甄给张棠当个磨刀石,积累积累经验也是好的。反正有安桦盯着,王甄又年幼没什么资本,想害人也做不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安桦按部就班的教导着学生,本来琢磨着怎么算计张棠的王甄,在入学一周后,听到安桦宣布今天要进行随堂测试,整个人都呆住了。

    上辈子有这么一回事吗?

    上辈子念书不是每天听课然后背背背写写写吗?怎么这辈子杨安桦教学方式这么不一样呢?

    王甄再怎么惊呆了,他的独一份随堂测试卷还是发到了他的手上。

    看着这一份手写的卷子,看着那些题目和分值,王甄只觉得陌生无比。

    这跟他想象中的上学情况不一样啊。

    监考的安桦走到他身边,轻轻敲了敲他的桌面,轻声提醒道:“答题,这考试成绩关系到你是否能留下来。”

    王甄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马麻溜儿的提笔开始做题。

    安桦给王甄出的题目当然不是简单题目,都是在王甄的学习范围内出的最难的题,题目刁钻,让才入学一周的王甄简直想秃了头。

    考试时间一结束,安桦就走过来收卷子。

    接下来的自习课他让学生们自己背书看书预习和做题,而他则当堂把试卷给批改了出来。

    安桦批改试卷的速度很快,他一改完就放下朱笔,站起身,对心中忐忑时刻偷瞄他改卷进度的学生们道:“分数我已经批改出来了,考得还算不错,都及格了,这里尤其表扬一下张棠,张棠又是第一名,分数接近满分,大家要向张棠学习。”

    其他学生都用‘果然还是你’的敬佩目光看向张棠,当张棠只考一次两次第一名时,还有人会心生嫉妒或者觉得他是运气,但他次次都是第一名,大家就只会心生敬佩了。

    只有初来乍到的王甄,听到安桦当堂表扬张棠,还号召大家都向张棠学习,对张棠有敌意的他心中敌意更甚。

    这时候安桦又点了王甄的名:“王甄,你虽然才入学几日,但我免你束脩让你入学,也是因你过目不忘天赋异禀,对你期望很高。结果你考试成绩并不算理想,刚过及格线,你要好好反省。”

    王甄感受到周围同窗投来的目光,顿时脸色涨得通红,恨不得挖掉这些人的眼珠子,他感觉他们都在看他的笑话。

    王甄心里对安桦也生出了怨愤之心,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先表扬张棠然后批评他?这不是拿他当张棠的衬托吗?

    不过王甄惯来会做表面功夫,他低着头,用非常愧疚不安的语气道:“先生,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还没适应这种学习方式和题目,先生放心,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学习的,下次一定能考好。”

    安桦微微点头,淡淡的道:“但愿如此。”

    他没有念分数,而是把试卷直接发了下去。

    王甄看着自己那张单独的卷子上用朱笔批改的‘六十三分’,脸色越发难看,恨不得把这张堪称是他耻辱的卷子给撕掉。

    他连看也不想多看一眼,卷子上安桦提笔写的批注,他更是不会去看。

    王甄不想看自己的卷子,倒是很好奇别人的卷子。

    趁着下课时间,王甄借着请教问题的时候偷看了一下张棠的试卷分数,红艳艳的‘九十八分’让王甄眼睛也变得红艳艳的,几乎红得要滴血了。

    安桦在学堂里没有给王甄任何的特殊待遇,就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唯有被安桦正式收为弟子的张棠能得他几分特殊关注。

    这点特殊关注并不会影响到安桦的公平公正,所以其他学生也不会在意,唯有曾经感受过被偏爱被赐予特殊待遇的王甄关注到了,并且非常在意。

    王甄对张棠的不满日复一日的加深,终于在他入学的第十天,他决定对张棠动手了。

    因为王甄现在年幼没有势力,也没什么实力,能做到的事情并不多,他对张棠唯一能产生伤害的就是——造谣。

    用谣言来损伤张棠的名声,这世道名声大于天,哪怕只是个普通百姓,名声臭了也会日子艰难的。对有意于科举仕途的学子来说,名声更加重要了。

    王甄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造谣中伤张棠,他没有傻乎乎的直接造谣骂人,而是装作似有若无的提及一些张家的八卦,引起别人的好奇心。

    私塾里也有不少学生对张棠是心有不服的,毕竟张棠是商人之子,又是庶子出身,却偏偏压在他们这些乡绅地主之嫡子的头上,家中爹娘还总拿张棠来教训他们,谁也不会喜欢‘别人家的孩子’。

    王甄就专门在这些人面前造谣中伤张棠,这些人也不会去考虑谣言的真假,就兴奋的像是拿住了张棠的把柄,到处传播。

    真正的谣言源头王甄则是深藏功与名,低调下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混迹在张棠身边,做一个好学的可爱小同窗。

    张棠对王甄毫无防备,让王甄继续靠近自己,在某些人眼里,就越发证明王甄说的关于张棠的八卦都是真实的,于是就有人刻意接近王甄来套话。

    王甄装作天真无知的样子‘不经意’的透露出去一些对张棠不利的传言,比如说张棠不敬嫡母,仗着自己成为杨先生的弟子后想让自己姨娘对嫡母取而代之,自己对嫡兄取而代之。

    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把张棠塑造成一个仗势欺人的卑鄙小人。

    那些家中有不安分姨娘和庶出兄弟的嫡子,难免就有了代入感,对张棠产生不满与厌恶。

    当张棠察觉到同窗与自己的疏远和冷淡鄙夷时,谣言已经在私塾里传遍了,甚至传到了外面。

    张棠还是从自己父亲口中得知这一则谣言的。

    张棠脸色大变,震惊道:“究竟是何人传的谣言?爹,儿子并无此意,皆为谣传。”

    张棠的嫡兄张昀倒是很相信张棠,他道:“这肯定是有人故意传的谣言,二弟对我和母亲如何,我们都看在眼里。二弟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人,这事必须得查清楚,说不定就是冲着挑拨我们兄弟关系,想让我们张家内斗去的。”

    谣言说张棠自从拜了杨安桦为师后,就变得嚣张跋扈起来,想让自己和姨娘对嫡母嫡兄取而代之。

    但实际上张棠在拜师前后都是一样的表现,没有任何变化,他和他姨娘在张家的待遇提升,也是张父和张夫人主动做的,而不是张棠要求的。

    张昀很拎得清,他知道张家的家业主要是在经商上,张棠在读书上有资质,将来也是走科举之路,肯定不会跟他抢家业的。毕竟能当官,谁还会放下好好的官员不做来自降身份的经商?

    别说日后张棠当了官还想占了张家家业,张昀早就想好了,日后张棠当了官,家里的生意他来扩大,赚的钱肯定要大部分都供给张棠在官场上打点,只有张棠的官位越高,他这个哥哥才能背靠大树把生意做得更好,赚得更多。

    兄弟俩完全是互惠互利的双赢,张昀自然不会受谣言挑拨。

    张父见状,非常欣慰的拍了拍张昀的肩膀,对两个儿子道:“你们兄弟感情好,为父就放心了,千万别受谣言影响,你们要互相扶持,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张棠点头道:“爹,你放心,我从来就没想过跟大哥争什么家业,我也根本不是经商的那块料。以后我努力科举,大哥接手生意,我少不了靠家里赚钱供我读书,待我将来有了功名,自然也能反哺家里。”

    张父欣慰道:“你们懂得这个道理就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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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张棠是被他哥哥张昀亲自送来上学,张昀一直把张棠送到教室,对他嘘寒问暖殷殷叮嘱,一副哥俩好兄弟情深的模样。

    张棠可以感觉到同窗们向他们兄弟俩投来的诧异目光,显然是没想到他们兄弟俩,一个嫡出一个庶出,异母兄弟居然看起来关系挺好,一点也不像是传言中那样水火不容。

    王甄也看见了张昀对张棠的亲近态度,心中惊讶,他虽然是造谣的,但实际上他以己度人,也觉得换作自己是张棠,肯定会借着杨安桦这张虎皮提升自己在张家的地位,就算不能把嫡母赶下堂,也得想办法除掉嫡兄再给自己谋一个记名嫡子的名分。

    结果张棠居然这么蠢,一点都没有对他嫡兄取而代之的想法?

    王甄更愿意相信是张棠的父亲逼迫张棠嫡兄来作秀辟谣的。

    张昀叮嘱完张棠之后,就转头看向其他学生们,正色道:“最近我在外面听到一些不实谣言,挑拨我和我弟弟的兄弟感情。在此我特地澄清,绝无此事,我与张棠兄弟感情深厚,传谣之人请自重,大家也不要相信外面的谣言。”

    有张昀这个正主出来辟谣,辟谣效果当然极好。

    那些相信了谣言并且还在背后对张棠进行批判鄙夷的学生们纷纷有些羞愧不已。

    这时王甄站了出来,他大义凛然的道:“张大少爷,你不要因为被张老爷威胁,就委屈自己和你母亲也要给张棠洗白名声,像他这种以庶乱嫡的小人,大家都不是支持他的。张大少爷,你大可说出自己的冤屈,让大家为你伸张正义。”

    张棠顿时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看着王甄,他完全没想到这个时候站出来给他捅刀子的居然会是自己一直照顾且信任的小弟弟王甄。

    明明王甄会那么可爱且信任崇拜的对他说“张棠哥哥我相信你”,现在却是第一个站出来污蔑他。

    张棠非常难过的看着王甄道:“王甄弟弟,我没想到你竟然会……”

    王甄一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不与卑鄙小人为伍’的凛然神色,怒斥道:“张棠哥哥,虽然我很敬佩你的学识,但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是这种卑鄙小人。我辈读书人不仅要学知识,还要学为人,品德不好,便是学识再渊博也不配做人!”

    “说得好!”那些对张棠不满的学生被王甄三言两语就忽悠住了,还为他冠冕堂皇的话叫好。

    张棠和张昀兄弟俩被王甄气得脸色发青,身子微微颤抖。

    张昀怒而反驳道:“你这小子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被威胁了?你休要继续造谣中伤我弟弟的名声……”

    这时,安桦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了教室门口。

    王甄看见了安桦的身影,趁机打断张昀给张棠澄清的话,“先生!”

    张昀的话卡在喉咙里,他转头望去,只见安桦已经走了进来。

    张昀对安桦拜道:“杨先生。”

    张棠愧疚不安的拜道:“老师……”

    众学生齐齐拜道:“拜见先生。”

    安桦走上讲台前,他目光从教室里众人身上扫过,在王甄身上顿了顿,最后落在张棠的身上。

    他沉声道:“最近关于张棠谣言一事,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此谣言的传播源头就是王甄,然后经过李言、吴珍等人的传播迅速扩散,经查证,皆为王甄的恶意造谣,李言吴珍恶意传播,造成对张棠的名誉损害……”

    安桦直接宣布将这三人开除,并且他们要赔偿张棠的名誉损失费。

    李言和吴珍就是嫉妒张棠,对张棠不满的人,从王甄这里听到一些不利于张棠的谣言之后还不满足,事后还故意套过王甄的话。

    现在被抓了出来,两人如丧考妣,脸色惨白。但他们对安桦心有畏惧,不敢反驳闹事。

    王甄却不甘就这么被开除赶走,他还想与安桦‘据理力争’:“先生,您不能这么偏袒张棠,就算张棠是您的弟子,您也不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冤枉我们。我没有做过这种事,就算被赶走,我也是不会服气您的决定的。”

    安桦淡淡一笑,看着王甄,说道:“哦?没有证据?谁说我没有证据?”

    安桦又点了几个学生的名字,看着他们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问道:“你们听到关于张棠的谣言,是听谁说起的?”

    这些学生不敢说谎,纷纷指向李言和吴珍二人。

    李言和吴珍本来听到王甄的话,心里刚生出一分窃喜,想着咬死不认,然后就被指认了。

    这个时候两人也不敢不认了,就算他们狡辩不认,有人证的指认,他们也逃不过惩罚,还容易被当成是罪魁祸首。

    于是李言最先道:“先生,学生知错了,学生只是误信了王甄的话,毕竟王甄天天跟张棠走得那么近,我就以为他肯定知道张棠一些隐秘,误信了王甄的造谣中伤,才把谣言传播了出去。”

    吴珍也顺着李言的话说,一口咬死了他们只是被王甄欺骗了,以为王甄的话是真的,他们只是好心不想让其他同窗被张棠这个‘卑鄙小人’给欺骗了才告诉其他人的,没想到一开始就是他们被王甄欺骗了。

    其实李言和吴珍未必没想到王甄可能是造谣,也未必不是恶意传播谣言的,从他们事后故意从王甄嘴里套话就知道,他们对张棠不怀好意。

    但现在两人把责任都往王甄身上丢,正如安桦的意,安桦也没有拆穿他们,只是看向王甄,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甄脸色苍白,无力的狡辩道:“我没有,我说的是真的,他们说的才是假的……”

    然而已经没有人相信他了。

    张棠的嫡兄张昀都亲自来为自己弟弟澄清了,又有李言和吴珍的指认,王甄再嘴硬也没用。

    安桦直接拍板,维持原判。

    张昀和张棠兄弟俩都十分高兴,对安桦感激的道:“多谢先生/老师为我们澄清谣言,查明真相。”

    安桦看了张棠一眼,说道:“不必多礼。张棠,你今天下学留一下。”

    张棠微微一怔,应道:“是,老师。”

    安桦办事一点也不拖拉,现在一大早就把王甄和李言吴珍三人给赶出了私塾。

    李言吴珍不敢纠缠不清,捂着脸就回家去了。

    王甄不甘心自己会因为几句谣言就被安桦赶出来,没害成张棠,还把自己给折了进去,他拼命闹着不肯走。

    安桦直接叫小厮把王甄抱着扔出了私塾。

    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被从私塾里扔出来,自然引起了围观和指指点点。

    小厮为了不让外人误会自家老爷,解释道:“这小孩叫王甄,因为嫉妒我们私塾成绩最好的张棠少爷,故意造谣中伤张棠少爷,先生查出了真相,才把他赶出来的。先生说了,我们杨氏私塾不收品行不端的学生。”

    王甄恨恨的瞪着这个小厮,这狗奴才这是败坏他的名声!

    王甄大声嚷嚷道:“才不是我造谣中伤张棠,明明是他杨安桦包庇自己的学生!”

    反正都被赶出来了,把人得罪了,他也不怕得罪得更狠了,直接给安桦扣上包庇弟子的黑锅,保住他自己的名声。

    然而安桦早有准备,告诉小厮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小厮冷笑道:“先生说了,你若是觉得他不公,大可去县衙状告先生。反正人证物证俱全,你便是去京城告御状,也是先生占理。你小小年纪,倒是心思歹毒啊,我们杨氏私塾不敢收你这样的‘神童’。”

    说完,小厮就走进去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围观的群众自然是更相信理直气壮的小厮的话,他们好奇探究的目光落到王甄身上,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传入王甄的耳中,王甄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想也知道他们肯定是在嘲笑讥讽他的。

    王甄看着杨氏私塾的牌匾,脸上露出怨毒之色。

    那小小孩童的脸上露出那么浓重狰狞的怨毒之色,让本来有些半信半疑的围观群众心中发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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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5、弟子攀高枝[07]

    第65章: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安桦给王甄恢复的前世记忆是经过筛选的, 因此如今的王甄空有歹毒心肠却无前世阅历,也就是说他还没成长起来,表情管理能力不行, 心中极度愤恨之下就露了马脚。

    围观群众本来就更相信‘权威’的杨先生,若是王甄装装可怜,示人以弱, 这些人同情弱者, 说不定还会信一信他的话。可惜他一脸怨毒之色,一看就像是心术不正之徒,谁也不敢信他。

    “六蛋,六蛋你没事吧?”一个身影从人群中挤出来,不顾一切的冲到王甄身边抱住他, 仔细打量关心着。

    此人正是被安桦提前派人通知来县城里接回他那被开除的儿子的王甄爹。

    王甄爹见王甄人没事, 心里松了口气,才问道:“六蛋,你咋被赶出来了呢?你是不是调皮捣蛋了?是不是没认真念书?我们再去求求杨先生,让先生重新收下你。”

    王甄爹不知道王甄被赶出来的原因,还以为就是简单的犯了错或者学习成绩不够好, 没有通过先生的考验。

    这时, 旁边围观人群中有人不知怀着什么心思告诉他:“你儿子是因为心肠歹毒嫉妒同窗, 造谣中伤同窗, 被杨先生给查出来了,杨先生才把他赶走的。”

    王甄震惊不已,下意识的反驳道:“不可能!我儿子可是神童,怎么可能会嫉妒别人?而且我儿子乖得很, 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冤枉了我儿子。”

    但王甄爹再怎么解释他儿子是冤枉的, 也没人肯信,因为王甄造谣张棠想对嫡兄取而代之,张父和张昀亲自出面为张棠辟谣,又有被王甄利用的李言和吴珍二人出面指证,一切已尘埃落定。

    王甄拉了拉他爹的衣服,说道:“爹,我们回去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们是斗不过张家的。”

    实际上王甄心情很清楚,哪怕他坚决不肯承认,对他的名声也挽救不回多少,因为杨安桦在这青阳县的地位,是连县令也要给面子的。

    就算他真是被冤枉的,只要杨安桦对外宣称他故意造谣中伤同窗人品堪忧,也没人会为他伸张正义去得罪杨安桦,更没人在乎真相如何。

    因为他太渺小了,区区一个农家子,家境贫苦,根本不被大人物放在眼里。

    王甄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他一定要爬到高处,比杨安桦更高的地位。

    届时,他就算真的名声不好又如何?这些指责他谩骂他的人,都会改换口风,为他‘洗清冤屈’,为他‘澄清名声’。真相如何,同样无人在意。

    王甄爹不知所措,只好先将儿子王甄带回家去。

    如今王家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活儿,聚集一堂,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王甄爹归来。

    因为之前安桦派来的人,是当着王家不少人的面直言王甄没有通过考验,要他们把人接走的。

    本来为王甄可以免费进入青阳县最好的杨氏私塾念书而感到欢喜骄傲的王家人顿时如坠冰窟,慌张又不敢置信,只能等待王甄爹回来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漫长焦急的等待中,王甄爹带着王甄回来了。

    王甄一回来就要面对三堂会审般的局面,他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很快就调整出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

    王老太开口问道:“六蛋,怎么回事?你怎么没通过考验?”

    王甄委屈的哽咽道:“奶奶,这事不能怪我,私塾里有个同窗是县城张家的二少爷,他还拜了先生为师,跟先生关系亲近。他见我过目不忘,担心我在私塾里影响他的地位,就故意跟其他人联手陷害我,说我造谣中伤他。可我根本就不敢得罪他呀,我在私塾里连话都不敢多说,怎么可能造他的谣?但先生是他的老师,肯定更相信他的话,根本不信我……”

    王甄把自己塑造成受富家少爷欺压遭受了委屈的小可怜形象,王家人都信了他的话。

    因为王家人根本想不到王甄有那个胆子居然敢去算计张家少爷,他们把自己代入到王甄身上,都觉得自己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小子面对有钱人家的少爷,连话也不敢多说,如何敢得罪呢?

    他们觉得王甄肯定是不敢得罪张家少爷的,那么肯定就是张家少爷担心王甄这个神童太聪明影响到他在杨先生心目中的地位,故意设计陷害王甄,把人赶走。

    这个理由就非常合情合理了。

    王家人纷纷愤懑不平的道:“真是太过分了,学习比不过六蛋,就用这种可恶的方法把六蛋赶走,杨先生怎么就没看穿他的算计呢?”

    “唉,这也怪不得六蛋,我们平民百姓怎么斗得过张家少爷?据说青阳县有四成的店铺都是张家的,还是算了吧。”

    王家人七嘴八舌的抱怨了一会儿,最后都选择了忍耐,他们无权无势也没钱,被欺压了也只能忍着。

    然后王家人又商量起给王甄换一个私塾念书的事情。

    王甄见王家人没有起疑,心里松了口气,这些蠢货还真是好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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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少爷,已经打听到了,梨花村里的人都说是二少爷您因为担心王甄过目不忘天赋异禀会影响到您在杨先生心中的地位,故意设计陷害王甄,让王甄被赶出私塾的。”

    张棠听完下人的禀报,脸色有些难看,但并不算意外。

    因为今日在私塾里老师早就已经跟他分析过此事,老师早已料到王甄回去后肯定会把污水泼到他的身上。

    张棠心中沉重,这一次被王甄算计,给他上了一课,让他意识到原来世上还有这样心肠歹毒的人,看起来像是个善良天真的好孩子,背地里捅起刀来半点不手软。

    他陷入了沉思中,脑海中回想起今日在私塾里老师跟他把这件事仔仔细细的掰开与他细说的场景。

    “王甄他先故意接近你,与你结交,在外人看来你们二人就是好友。这样从他口中传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谣言,别人就很容易信以为真了。”

    他当时真的只是把王甄当成需要照顾的小弟弟,一片赤诚之心,却没想到人家只是想利用他。

    “王甄选择传谣之人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李言和吴珍二人家中与你家有生意上的竞争,他们成绩一般,父母又总喜欢拿你作为榜样激励他们,他们对你心怀嫉恨。所以这两人就容易相信对你不利的谣言,并乐于四处传播。有李言和吴珍传播谣言,王甄就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即使有人调查,若是不审问这两人,大概也不知道背后还有一个王甄。”

    他根本不知道同窗李言和吴珍两人竟然心里对他有那么大的意见,他平日里忙于念书学习,对其他不往自己面前凑的同窗也不怎么关注。

    但王甄初来乍到,竟然就摸清楚了这些,这一点让他心中生出寒意。

    “王甄传播的谣言内容也是利用了嫡庶不合这一点,你没发现你的那些同窗们大多都是嫡子出身,且家中有与他们不合的庶出兄弟吗?王甄造谣你想以庶压嫡,就戳中这些人的痛处,他们当然就很容易对你产生不满。”

    “若是你大哥与你关系平平,或者真的有些不合,这则谣言还能兼顾挑拨你们兄弟关系,让你们张家内斗。你自觉对你大哥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但你的优秀难免会让你大哥心中生疑,想要打压你,届时你还能不反击?一旦你们兄弟斗起来了,王甄传的谣言就不是谣言,而是事实了。”

    他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家中没有其他人家那么狗屁倒灶的破事,他和嫡兄关系也还算不错,更没有什么争斗和不合。不然真就如老师所言那般,被王甄一则谣言给挑拨得内斗了。

    “你大哥来学堂为你澄清谣言时,王甄直接站出来就说大哥是被你父亲逼着不得不为你澄清。若非为师及时打断,继续让他带节奏,只怕你大哥再怎么澄清,外人看来都是你父亲为了遮家丑逼他如此。你的名声想洗也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他背后又生出一身冷汗,真的没想到王甄一环扣一环的,把舆论和别人心理玩弄于股掌之间。

    “就算我们人证物证俱全,证明了你的清白,王甄也肯定会咬死不认的。他回到家中,肯定还会对外宣称是你仗势欺人,故意算计他,害得他被赶出私塾。至于那些证据,也都是你收买别人伪造的,而梨花村那些村民,也肯定是更相信他的。因为他在面对你时,其实是弱者,梨花村的村民们更容易代入他的身份,同情弱者,而你这个真正的受害者,却成了为富不仁欺压同窗的恶少……”

    张棠从私塾回来之后,就立马派人去梨花村调查情况,果然王甄回去之后把污水都泼到了他的身上,现在梨花村人人都认为是他故意算计欺压王甄,把王甄赶出私塾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被年龄比他还小三岁的王甄的算计给震惊到了,王甄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多心眼子呢?

    若非安桦为他细致分析了一遍,他根本就想不到王甄传几句谣言背后有那么多深意和算计,一环扣一环,差点把他逼入名声狼藉的绝境。

    张棠想起自己在私塾里询问老师该怎么破除王甄歹毒的算计时,老师说过的话。

    “再多的阴谋算计,也抵不过真正的实力。就比如为师现在可以掌控王甄的去留,任凭他再如何狡辩,我该如何决定,他改变不了一丝半点。而我的话,就是真相,外人也会更相信我的结论,而不是王甄的狡辩。至于梨花村那些村民们被王甄蒙蔽了,你也无需与王甄多加纠缠,只要你在科举考试上成绩比王甄要好,这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张棠回想着老师的教导,立马坐在书桌前拿起书本开始努力学习起来。

    老师说的对,他想洗清污名,只要他比王甄优秀,优秀很多,那么他因嫉妒王甄的天赋担心王甄影响自己地位而使计赶走他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毕竟他比王甄优秀,还会嫉妒不如自己的人吗?

    张棠更加努力的学习,加倍的努力,半点不敢放松。

    他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不要紧,不如王甄天赋异禀不要紧,他可以加倍努力。

    王甄看一遍就能背下来的文章,他背十遍百遍,只要同样能背下来,又比他差到哪里呢?

    张棠也不认为王甄就会仗着天赋不努力,他只想着,王甄努力,他就比王甄努力十倍,百倍。他家境比王甄更好,有更好的老师,怎么可能会比他差呢?

    心志坚定的张棠又度过了一个挑灯夜读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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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甄还是跟王秀一起去了徐秀才的私塾念书。

    王甄在县城里名声不好,但他毕竟天赋异禀,这样一个神童,徐秀才也舍不得放弃。

    徐秀才也有一个教出比自己更出息的学生的梦想。

    县城里家资丰厚的人家都把自家孩子往杨氏私塾里送,除非孩子实在不堪造就被刷下来,不然是不会来徐秀才这里念书的。

    因此徐秀才的私塾里收的学生大多家境普通,家里难以支持他们积年累月的考科举,更多的都是尝试考一次,失败了就不再去考了,找个账房之类的工作赚钱养家。

    徐秀才在看见王甄能够轻易背下一篇又长又艰深的文章后,这老天爷赏饭吃的天赋,他羡慕嫉妒又忍不住心动。

    这样的璞玉,只需好好雕琢,很快就能大放光彩。

    徐秀才也不是没想过收下王甄可能会得罪杨安桦,但风险不算很大,杨安桦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一直跟一个六岁孩子计较,不然王家早完蛋了。

    于是徐秀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王甄给收了下来。当然是束脩照交的那种。

    王甄跟王秀一起在徐秀才的私塾念书,只是王甄在私塾里处境不是很好,徐秀才的私塾里学生更多,各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有,这些小孩子也听说了王甄的坏名声,他们不懂什么意思,却会人云亦云的排挤王甄。

    王甄思想成熟,根本不在乎小孩子的孤立排挤,但是被殃及池鱼的王秀却受不了这样的排挤,渐渐的就与王甄疏远了,甚至加入了那些排挤王甄的同窗之中,只为了合群。

    至于更多的欺负是没有的,因为王甄并不是好欺负的人,有人敢动手打他,他就跟发疯一样拼命也要咬那人一口,然后引来徐秀才,哭得比谁都凄惨,三言两语就说得徐秀才偏袒他。

    最后谁也不愿意理会他,不肯跟他说话,更别提帮他了。

    王甄光是学习用的笔墨纸砚就让他伤透了脑筋,王家家底薄,在交了二两银子的束脩后,根本拿不出多少银子供他买书籍和笔墨纸砚。

    每当遇到这个为钱发愁的时候,王甄就特别怀念上辈子在杨家的日子,他可以轻易去杨家书房里看书,笔墨纸砚更是用不完,不需要他花一文钱。

    可现在离了杨家,却什么都要他自己出钱买。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这些最基本的学习用品,怎么这么贵呀!

    王甄恨透了张棠,张棠不仅占据了他杨安桦弟子的身份,还害得他无法留在杨氏私塾,只能在一个老秀才手底下念书。

    这老秀才也是个抠门的,教他居然还要收束脩,他这样的天才愿意赏脸在这里念书是给老秀才面子,居然还敢收束脩?看他家境贫困,买不起书本和笔墨,也不提资助一二,装作看不见,真是个钻钱眼里的穷酸秀才,难怪一辈子只能当个穷秀才!

    王甄一肚子的怨气,怨王家人没用,供不起他念书,怨徐秀才不像上辈子的杨先生那样资助他,怨张棠占了他的位置,怨安桦不再如上辈子那样对他好……他感觉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他。

    在学习环境和条件都不如意的情况下,王甄放在学习上的心思远不如上辈子多,但徐秀才私塾里的学生都是平庸贪玩之辈,每次考试王甄都很轻而易举的考得最好。

    王甄便自觉得意,认为张棠能考第一名,他也一样能考第一名。却忘了徐秀才的私塾,跟杨氏私塾可没法比。

    王甄再怎么埋怨王家人,王家没钱还是没钱,榨干了他爹娘的骨髓也榨不出几两银子。

    王甄只能在学习之余,自己靠抄书赚钱,这是学子最常见的赚钱方法,虽然在他看来赚得还是很少,却比他那卖苦力的亲爹赚得要多得多。

    他抄的书都是书斋销量好的书,而书斋销量最好的书可不是什么四书五经之类的正经书,而是一些才子佳人的话本。

    在没有印刷术的情况下,书斋卖的书都是手抄本,抄的越多,就卖得越多,书斋也赚得越多,所以书斋给抄书学子的待遇还是不错的。

    王甄抄话本对他的学习可没什么益处,只能耽误他的学习,若非他天赋过人,就他这样一边抄话本一边抽空学习的情况,连徐秀才私塾里的这些学生都未必比得过。

    转眼便是三年时间过去了。

    三年时间足够安桦培养出一批出色的学生了。

    他对私塾里的学生们道:“每个月都有考试,你们对自己的学习情况应该心里有数。今年的县试即将到来,你们也都下场去试一试吧。”

    学生们一片哗然,激动无比。三年了,每个月都考试,考得他们头皮发麻,终于可以下场一试了。

    经历过无数次考试的他们一点也不怕科举考试,不都是考试吗?淡定,跟平时月考没多少区别的。

    安桦私底下对张棠说道:“为师对你期望很大,希望你能拿到案首,不要让老师失望。”

    张棠正色道:“是,老师,弟子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安桦含笑点头,看着张棠的目光很满意。

    张棠虽然没有王甄那样过人的天赋,但他努力认真又抗压,安桦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安桦给学生们都放了假,让他们在县试之前回家好好休息调整一下。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他妻子杨李氏怀孕了。

    这个孩子就是按照原本时间线到来的原主儿子杨岩。

    原主女儿杨菁已经八岁多了,而王甄年龄也九岁多了。

    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原主儿子杨岩就要诞生了。

    这个孩子是安桦挪动时间线送入杨李氏腹中的,就如同之前他穿越成安荣太子的那一世,安荣太子的儿子司徒昭也是被他用这种方式送到这个时间线的。

    只不过这一次,安桦就没有让杨岩也如司徒昭那样带着前世记忆回到这个时间线诞生了。

    因为对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来说,有重生记忆并不是好事。

    杨岩死时才十一岁,什么都不知道,还当王甄是有本事的好姐夫,突然间就接连受到姐姐爹娘的死讯,自己变成孤儿,家产被亲戚占去,自己也被人推入水中淹死了。

    这些记忆全都是不愉快的记忆,何必记起呢?安桦也怕他不知上辈子害他全家的真凶是王甄,带着记忆重生还会亲近王甄,干脆抹去杨岩的记忆,让他成为一个如白纸般的婴儿重生降生,在父母姐姐的宠爱下幸福快乐的长大。

    安桦关了私塾,回到隔壁的杨府。

    “老爷回来了。”杨李氏面带笑容的起身迎他。

    安桦连忙阻止道:“你有身孕,好好歇着,何必迎我?”

    他扶着杨李氏缓缓坐下,杨李氏嫁给原主五六年才生下了杨菁,如今又隔了八年才再怀上杨岩,已经是大龄产妇了。

    不过有安桦暗中护持,杨李氏身体状况很好,并没有大龄产妇怀孕的痛苦与难受,精神状态也特别好。

    杨李氏对安桦的温柔体贴心中很受用,笑道:“我感觉比当年怀菁儿时还要轻松一些,老爷不用这么紧张的。”

    安桦虽然知道杨李氏不会有事,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不能让孕妇觉得丈夫不重视她,心里抑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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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弟子攀高枝[08]

    第66章: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杨氏私塾暂时关门, 所有学生都报名了今年县试的消息传开了。

    徐秀才把这件事拿到课堂上提起,建议道:“今年县试参加的人很多,杨氏私塾的学生全部都会参加, 你们决定今年下场的,最好推迟到下一届。”

    虽然这话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但确实是为这些有意科举的学生们着想。

    每一届科举考试的录取名额就那么多, 若是这一届参加的优秀考生多了, 竞争就激烈了,有些成绩中等的学生可能在平时竞争不算激烈的县试中能榜上有名,非要头铁的跟一群优秀考生正面刚,很可能名落孙山。

    所以避其锋芒是最好的选择,以前还有考生专门想办法托关系改变户籍所在地, 前往科举竞争不算激烈、优秀考生没那么多的地区参加科举呢。

    徐秀才的提议可以说是对这些准备参加县试的学生们最现实最有利的。

    然而王甄不乐意了, 他站起身慷慨激昂的道:“我辈读书人,岂能遇难而退?杨氏私塾的学生又如何?我们偏要参加这一届县试,让杨氏私塾的学生看看,我们私塾的学生也绝不输给他们!”

    王甄的话非常有蛊惑性,这些年龄不大, 满腔热血的少年郎们, 纷纷激动起来:“没错, 王甄说的没错, 我们不比他们差,凭什么要避开他们?总不能还没比过,就怕了他们吧?”

    徐秀才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们自己想清楚, 自己决定吧。若有什么问题, 可随时来问我。”

    徐秀才已经不年轻了, 他早已在世事中被磨砺得世故而圆滑,他很清楚自己这些学生,大概除了天赋异禀的王甄,没几个比得上杨氏私塾的学生。

    杨氏私塾的那些月考试卷流落出来之后,徐秀才也悄悄的让自己的学生做过几次,然而每次成绩都很凄惨,及格的人数都寥寥无几,他都不好意思公布成绩。

    但他若是强令这些学生们避开杨氏私塾学生的锋芒,岂不是自己承认自己教书不如杨安桦?

    虽然这是事实,但他也不能自己承认啊。

    于是徐秀才选择了沉默,把决定权交给了学生自己,反正报名花钱又不花他的钱,这些学生参加县试要秀才作保,他正好还能赚一笔。

    至于县试成绩出来之后他的学生都考得不理想?没事,反正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教出来的学生比不上人家进士教出来的学生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若是王甄能争气的压杨氏私塾学生一头,那他还能借此宣传一下徐家私塾的名声,反正怎么都不亏。

    徐秀才不再阻止之后,这些心里对自己水平没点数的学生们都斗志昂扬的幻想着自己在县试中碾压杨氏私塾学生的风光场景。

    在经受科举考试毒打之前,任何一个考生都会有着迷之自信,都会幻想自己高中状元当上大官,等经受一次科举考试的难度之后,飘了的他们都会被打回原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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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桦在家中陪伴杨李氏和女儿杨菁,偶尔有学生上门请教,他就把人带到书房里指点。

    不过县试难度不高,安桦早就把历年来的县试真题整理成册给学生们刷题,还自己出了好几套模拟考题,学生们自个儿在家中把这些题册给吃透,县试基本不会有问题。

    安桦还考虑到这些学生们一个个都是家中娇生惯养的孩子,可能适应不了科举考试的高强度,还特意开了一场家长会,叮嘱家长在家里给孩子做科举考场模拟适应。

    县试开始了,他的学生们都去参加考试了。

    安桦这个先生却连面儿也没露。

    杨李氏看他还在家里悠闲的研究棋谱,轻轻推了他一下,问道:“今天是县试开考的日子,你不去看看?”

    安桦用一副‘不是什么大事’的语气淡淡道:“我该教的都教了,我去现场除了给他们带来压力,也没什么用,等成绩出来再说吧。”

    杨李氏笑道:“看你这语气,对棠儿他们都挺有信心的?”

    安桦正色道:“为夫是对自己有信心,我教的学生怎么可能连县试都过不了?”

    杨李氏忍不住拆他的台:“那以前也没见你的学生考得有多好啊。”

    安桦穿越过来的时候,原主已经教出了一批学生,这批学生只能说还行,但也只有最优秀的几个榜上有名,大多连县试都没考过。

    这种教学成绩对原主这个进士来说,就很平庸了。

    安桦:“……”原主教得不好跟本座有什么关系?

    他道:“我这不是针对之前的问题进行了改革吗?换了教学方式,现在这些学生们不说能高中进士,起码考秀才是没问题的。”

    他给这些学生们又是划重点又是题海战术的,在这个书籍知识大多被世族垄断的时代,科举考试的参考人数其实并不算特别多,靠他教的那些学习方法,只要努力学了,就不可能在科举之路上入门就扑街,连个秀才也考不上。

    安桦说的自信满满,杨李氏含笑道:“那妾身就拭目以待了。”

    县试考试很快就结束了,成绩出来得也很快,后面还有府试和院试,越来越重要。

    果然,县试案首正如安桦所言,是他的弟子张棠。

    县试前十名中,除了第七名是王甄之外,其他九人全部都是杨氏私塾的学生。

    这种近乎恐怖的霸榜统治力,引起了所有关注县试成绩的人的震撼。

    本来对县试案首十拿九稳的王甄,在看见榜上名次,自己居然只排在第七,怔怔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只是第七名?”

    明明上辈子他是考了小三元的,虽然考了小三元后他飘了,乡试错失了解元之位,会试又因为乡试失误心态没恢复好,也没有发挥出正常实力,错失了会元,但殿试他拿到了状元!

    重生后他居然在他没看上眼的县试上就栽了跟头?

    本以为拿下小三元如探囊取物的王甄不敢置信,狠狠的盯着排在自己前面的那六个名字,磨了磨后槽牙。

    若是输给张棠一人也就罢了,毕竟张棠抢占了他的资源和位置,暂且抢先一步也不算意外。

    但除了张棠,居然还有五个人超过了他,比他考得好。

    王甄很想说县试有黑幕,但他的理智让他忍住了。

    忽然间听见看榜人群里有人惊呼道:“排名前二十名的,除了个别学子,好像大部分全都是杨氏私塾的学生!”

    王甄下意识朝榜上名字看去,他之前只看自己前面的名字,现在连带着把后面的名字也看了一遍,然后发现确实几乎都是他认识的杨氏私塾的学生。

    若是一个两个学生成绩好,还能说是先生和学生互相成就。但现在所有学生都发挥这么好,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先生厉害。

    王甄想到杨安桦,心跳都加快了不少,表情复杂难言。

    “哈哈,张棠,你果然考中了案首。”

    “同喜同喜,你不也是第二名吗?”

    “大家都考得不错,跟平时在私塾里的排名差不多。”

    ……

    王甄闻声望去,看见一群杨氏私塾的学生聚集在一起畅快的谈论着自己的县试成绩,他沉默的转身离去了。

    王甄回到家中,王家人得知他考中了县试第七名,纷纷喜悦不已。

    他们可是很清楚科举考试难度的,隔房的王五叔不就是只在县试考了个吊车尾,然后死活过不了府试,连个童生名分都拿不到。

    王甄县试就考了第七名,那么通过府试的几率就很大了,一个童生稳稳到手。再加把劲通过院试,就能得到秀才功名了,成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他们王家在王甄身上的投资也能很快就所回报。

    王家人喜悦激动不已,却见王甄脸色不怎么高兴,王甄娘问他:“六蛋,你咋不高兴呢?这么大的喜事呢,咱们得告诉所有人,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王甄没说张棠考了第一名,他只道:“只是过了县试而已,别太张扬,等考中了秀才功名再出去宣扬也不迟。现在我得继续为府试做准备,你们不要来打扰我了。”

    说完,他就继续一头钻进屋子里看书。

    如果说只考了第七名的王甄是心里不舒服的话,那么王甄那些被他忽悠着参加这一届县试的同窗们,就全都对王甄产生了极大的不满。

    因为他们都落榜了。

    他们的水平本来就很平庸,属于那种参加县试的考生不多,竞争不大,就能排个中下名次。

    结果这次县试有安桦教的二十多个学生一起参加县试,几乎前二十名都被他们占据了,顿时就把他们这些中下水平的考生给挤得上不了榜了。

    王甄的这些同窗们家境不算富裕,花了好几两银子报名参加县试,请徐秀才为他们作保,结果折腾一场却是落榜的结局?他们怎么甘心?

    一个个就恨上了鼓动他们参加这届县试的王甄,即使是水平不行怎么样都考不过的学生,也把自己的无能平庸归罪于王甄。

    他们认为如果不是王甄忽悠他们跟杨氏私塾的学生硬刚,避开这一届,等下一届县试,肯定能多出二十多个名额,说不定他们就能上榜了。

    怨恨归怨恨,这群人也是怂货,不敢直接上门来找王甄算账,因为王甄考中了,名次还很不错,说不定将来就是他们高攀不上的有功名的读书人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背后给王甄使一些不大不小的绊子。

    比如帮王甄宣扬他在县试之前扬言要拿下案首碾压杨氏私塾学生让杨先生后悔赶走他的豪言壮语。

    放狠话谁都会,放完狠话谁输谁尴尬。

    放言要碾压杨氏私塾学生的王甄,现在被杨氏私塾的六个学生碾压了,现在他就陷入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又有人旧事重提,谈起几年前王甄背后造谣中伤张棠还死不承认的往事。

    如今县试成绩一出来,张棠成绩碾压王甄,曾经对王甄的狡辩之辞半信半疑的人们如今彻底不信了:“张二少爷可是案首,王甄才考了第七名,张二少爷怎么可能会因为嫉妒王甄故意算计赶走他?肯定是王甄狡辩说谎……”

    等王甄知道流言的时候,他的名声已经更坏了。

    当年他造的谣,如今都反噬到他身上了。

    王甄无权无势,又被同窗排挤孤立了,也根本不知道同窗在背后传的流言,吃了个暗亏,坑得他心情极差,复习的时候都专心不起来。

    于是等到府试的时候,王甄的名次连前十都没进去,只考了第十二名。

    这个成绩对一个普通农家子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了,但对上辈子拿下小三元的王甄而言,就是耻辱。

    尤其是还有一个又考了案首的张棠作对比,他简直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这个时候就连王甄自己都后悔不该不听徐秀才的话,他应该跟张棠错开的,不该与张棠参加同一届科举的,这种对比简直太惨烈了。

    明明他比张棠还小上三岁,但却无人提起这个年龄差距,拿他跟比他年龄大比他家境好的张棠做比较,实在是可恶至极。

    王甄虽然心中愤恨,但他还是稳住了,并没有因为外界的一些风言风语就放弃科举,因为他不想一辈子做一个普通百姓,他要往上爬,爬到高处再回头来报复这些对不起他的人。

    杨家算什么?张家算什么?县试府试的案首算什么?就算是科举的状元也不算什么!

    状元三年就出一个,但真正能站在朝堂权势巅峰的状元郎有几个?

    一时的胜利不算什么,笑到最后的人才能笑得最好。

    王甄调整心态之后,就不再为张棠名次超过他而愤怒不平,影响自己的考试心态了。

    很快迎来了院试,院试要去府城参加,一路上的花费不菲,王家拿不出这一笔赶考银子,几乎要卖田地的时候,梨花村的村民们主动凑钱给王甄当路费。

    王甄看着那几个铜板几个铜板凑起来的散碎路费,他心里没有产生什么感动,反而嫌弃铜板碎银不便于携带,对王甄爹抱怨道:“爹,你怎么也不帮我把这钱换成银块?这么多铜板我怎么带着上路?”

    王甄爹憨憨一笑,道:“爹没想到,爹马上就去帮你换。”

    现在王家地位最高的不是王老头和王老太,而是王甄这个童生了,王家人对王甄这个读书人的话奉若真理,处处以他为先。

    只是王甄并不觉得有多么感动,还只嫌王家捧得不够好,帮得不够多。

    王甄带着村民们凑出来的路费去府城参加院试。

    这一次他的院试名次略提升了一点,排在第十名。

    虽然名次依旧不如他的意,但好歹是考上了秀才,有了功名傍身。

    只是他心里却生不出多少喜悦,因为张棠又考中了案首,成了小三元秀才,备受瞩目和追捧,如众星捧月一般,被杨氏私塾的其他学生围在中间。

    参加院试的考生是来自州府各地的,这一次杨氏私塾是出了大名了,起码在这一州府之地,几乎没有读书人不知道青阳县杨氏私塾的名声。

    因为这一次院试,杨氏私塾的学生虽然没能像县试那般占据前二十名,但也是个个上榜。

    一个私塾的所有学生都考中了秀才,其中还有一个小三元,这岂能不引人震惊?

    尤其是那些落榜考生,纷纷打听青阳县杨氏私塾的入学要求,他们也想在杨氏私塾求学,可以说杨氏私塾已经代表着秀才功名——入学杨氏私塾就等于考中秀才功名。

    当人们打听到杨氏私塾的教书先生是来自京城的三品大员、曾经的状元郎辞官归隐,更是对杨氏私塾趋之若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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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石头,我是爹爹啊,认不认识爹爹?”安桦在家里逗弄小儿子杨岩的时候,管家忽然在门外大声报喜:“老爷,大喜,大喜啊。张棠少爷高中案首,如今已是小三元秀才了!”

    安桦听了,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不错。”没有辜负他的教导。

    张棠还没从府城回来,张家的厚礼就送到了杨府上,张夫人还托送礼的张管家带话:“我家老爷和大少爷都陪二少爷去府城参加院试了,至今还未归来,夫人不便上门拜访,还请杨先生见谅。待老爷和少爷回来,便会亲自登门道谢。”

    张夫人可不会等到张父他们从府城回来才送谢礼到杨府,在一收到喜讯,她立马就派人送了一份厚礼过来。

    若非杨李氏刚刚生产,还在坐月子,不便接待客人,张夫人都准备自己亲自上门拜访杨李氏的。

    张家送了礼之后,紧跟着其他学生的家长都纷纷携礼登门道谢,他们很清楚,如果没有杨先生的精心教导,他们的儿子不可能考得中秀才。

    登门拜访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安桦觉得烦了,决定闭门谢客,等他那些学生们回来了再说。

    不过有些人他也不得不见。

    青阳县县令也亲自登门来拜访他了。

    安桦现在还得在人家辖区里生活,也不好不给面子,便见了他。

    青阳县县令是来致谢的,因为青阳县一向是个教育贫瘠之地,很少出人才,好多年出不了一个秀才。而今年却一次性考中了二十多个秀才,这简直是给他送政绩的。

    青阳县县令凭着这份政绩,完全可以高升了,他只是一个同进士出身,背后又没什么背景靠山,想升官太难了,安桦培养出二十多个秀才,就是给了他升官的机缘,他岂能不谢?

    安桦并没有在意这点小事,只是把青阳县县令送来的礼物给收了下来,让其安心。反正他现在又不是官身,算不上受贿。

    待去府城参加院试的考生们都回来了,杨氏私塾的声望在青阳县彻底爆发到一个顶点,几乎每天都有无数家长带着孩子来求安桦收下他们的孩子,一年十两银子的束脩都被一些有钱人炒到了数百上千两银子了。

    安桦不厌其烦,直接派人去找青阳县县令要了一些官差人手,把人都给挡了回去。

    清净下来之后,他才有心思去见自己的学生们。

    私塾里,这些已经是秀才的学生们依旧端端正正的坐好在自己的位置上,跟参加科举考试之前相比,区别就是现在更意气风发更加自信了一些。

    但他们看向安桦的目光,依旧是尊敬且灼热的。

    安桦道:“你们都考中了秀才,先生我也很为你们感到高兴。但秀才只是科举之路的起始点,难道你们就甘心止步于此吗?”

    学生们齐声喊道:“不甘心!”

    安桦面露微笑,道:“很好,既然不甘心,那么就放下之前的荣光,现在心思回归到学习上来,为三年之后的乡试做好准备,争取一次考中举人。”

    所有学生们的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举人?他们也能考中举人?

    中举是无数读书人的梦想,然而中举太难太难了。

    因为举人就是一道门槛,是“士”与“平民”的门槛。

    考中举人功名,就有了当官的资格。当然,只是名义上有这个资格,而实际上,现在连进士都很难补个合适的官职,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全国官员坑位就那么多,每三年出一批进士,光是进士就够多了,再不济还有同进士补位,哪儿轮得到有空缺给举人?

    虽然实际上举人是当不了官的,但意义还是大有不同的,举人的地位可比秀才高太多了。

    安桦这些学生们一个个在青阳县里算是家境不错,不是富商就是乡绅地主,但这种家世拿到府城去,就是个普通人家,拿到京城里去,就是破落户。

    他们期待着考中举人,乃至进士,为家里改换门庭,带领家族走上人生巅峰。

    安桦笑眯眯的从讲台下面拿出厚厚的一沓试卷,学生们顿时脸色一变,眼睛盯着那沓卷子,心里发苦。

    “卧槽,一回来就考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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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弟子攀高枝[09]

    第67章: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老师, 弟子前来拜别。”

    安桦听见门外传来张棠的声音,道:“进来罢。”

    已经长大的张棠身姿挺拔的推门而入,神情尊敬的对坐在书桌后的安桦恭敬一拜:“老师。”

    安桦道:“此去京城参加会试, 你可执我书信,去拜访为师当年在京城的好友,也有人照拂一二。”

    他拿出两封早已写好密封起来的书信递给张棠, 张棠双手接过, 看着信封上的字迹,心中感动的道:“是,老师,弟子此番定然会金榜题名,不让老师失望的。”

    安桦又叮嘱了他一番参加会试的注意事项, 才道:“行了, 你去与你师娘辞行吧。”

    张棠喜形于色,道:“多谢老师,弟子这就去了。”说完,他有些雀跃的朝书房外走去。

    安桦看着张棠兴奋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哪儿是让张棠去跟杨李氏辞行的, 其实他是允许张棠去后院跟他女儿杨菁辞别。

    安桦本来只是想收一个认真刻苦勤奋学习的弟子, 没想到杨李氏会看上张棠, 想让他当自己女婿。

    而张棠常年来杨府找安桦请教, 又去给杨李氏请安,时常被留下来用膳,难免会与杨菁见面相识。

    安桦又不是那种在乎规矩的人,没有拘着女儿让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杨菁就与张棠见面次数多了, 偶尔还会一起玩耍。

    这青梅竹马的情谊深了, 就彼此有了意思。

    不然若是杨李氏的单方面撮合,安桦可未必想让张棠做自己女婿,这弟子变女婿,感觉跟原主的命运重合一般,怪怪的。

    但杨菁喜欢张棠,张棠也喜欢杨菁,郎有情妾有意的,安桦也不想做那个棒打鸳鸯的坏人,索性就在两年多以前张棠考中了举人后,他就跟张父商议一下,定下了两个孩子的婚约。

    安桦自信自己不会看错人,张棠的灵魂不说纯净到无暇的地步,也肯定是属于人品优良的好人,把女儿终生托付给他,安桦还是放心的。

    即便是将来张棠会被世俗所污染而变坏,安桦也能把他打回原形,重新给杨菁换一个丈夫。

    在定下两个孩子的婚约之后,安桦也就放任张棠来找杨菁约会了,虽然不乐意看见女儿早恋,但世情不同,在古代只能早恋,婚前有感情基础,婚后日子也好过。

    倒是最先看中张棠的杨李氏,在定下婚约之后对张棠严防死守的,如果不是安桦发话,杨李氏根本不会让张棠见到杨菁的。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安桦允许张棠去向杨李氏辞别,张棠会那么高兴。

    张棠兴冲冲的来后院给杨李氏请安。

    杨李氏听他说是安桦允许的,就明白了安桦的意思,有些不情愿的道:“你若是没什么事,就去逛逛园子吧。”

    张棠笑容满面的跟杨李氏告退,跑到花园里心中忐忑期待的等着杨菁。

    不一会儿,就见身着月白蝶纹绣花长裙的少女步履轻盈的走来,明眸皓齿,眉眼如画,双眸含羞带怯注视着他,看得他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丫鬟识趣的退下了,只留下这对有情人。

    张棠红着脸站在杨菁的面前,手足无措的道:“师妹,我,我已经跟老师说了,过几日就要启程进京赶考了。待我金榜题名后,便求我爹来下聘。”

    杨菁悄悄红了耳尖,轻声道:“师兄,祝你一路顺风,蟾宫折桂!”

    张棠心潮澎湃的看着眼前的心上人,杨菁忍着羞怯回视他,虽然两人都一语不发,气氛却极为甜蜜,好似对视中便能看见对方心中想的是什么,便能感受到对方的赤诚之心。

    直到杨李氏身边的丫鬟过来提醒张棠该离开时,张棠才恋恋不舍的对杨菁道:“师妹,你等我。”

    杨菁默默的站在原地,看着张棠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张棠走后,杨菁都看不见他的身影了,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去见自己母亲。

    杨李氏看见她回来,故意沉着脸道:“终于舍得回来见娘了?”

    杨菁笑吟吟的走到杨李氏身边,撒娇道:“娘~女儿这不是来看您了么?我就是看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便多留了一会儿。”

    杨李氏轻哼一声,这话骗谁也骗不过她,不过她也没拆穿自己的女儿。

    这时,玩得一身是汗的杨岩跟颗小圆球一样的冲了进来:“娘!姐姐!”

    杨岩扑到杨李氏的怀里,扭着身子喊道:“娘,我肚肚饿啦。”

    杨菁拿着帕子给杨岩擦汗:“小石头,你怎么跑得这么急?当心摔倒,以后跑慢点儿知道吗?”

    杨岩的小名就叫小石头,家里人都喜欢这么喊他。

    今年才五岁的杨岩课业简单,每天完成最基础的课业之后就到处疯玩儿。

    本来杨李氏还想把他当成娇宝一样捧在手心里养,安桦却半点不惯着,让他摔摔打打的长大,小孩子就不能惯着,养得越娇惯,身体越不好。

    所以每天运动量很大的杨岩饿得快,吃得多,长得胖嘟嘟的,十分玉雪可爱。

    杨李氏连忙吩咐丫鬟去厨房拿杨岩爱吃的点心过来,和女儿杨菁一起投喂儿子杨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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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年就是会试,所以距离京城遥远想参加会试的举人,都会提前几个月进京赶考。

    王甄与张棠是同一届举人,他考举人时名次比张棠这个解元差得更多了,已经掉了二十名开外了。

    因为王甄再怎么天赋异禀过目不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没有足够的学习资料,又有什么办法呢?

    乡试中的考题就不再是局限于四书五经了,还会涉及一些时事政治,这方面没有足够的门路根本接触不到,那么在考试中遇到这种题也自然就只能靠蒙靠编了。

    上辈子王甄有杨家的鼎力支持,原主是把所有科举所需资料全都送到王甄手上,不需要他操心。王甄自然也就一路顺风没有任何挫折的考到了状元。

    即使因为大意发挥失常,在乡试和会试没能拿到第一名,但也是前三名内的。

    而如今,王甄没有杨家给的学习资料,只能自己想办法找资料,徐秀才根本帮不上他什么。他还要想办法为自己学习科举的花费攒银子,无法把全部心神都放在学习上。

    上辈子原主为了夯实他的基础,特意压了压他,让他十二岁才下场参加科举,也就是跟张棠一样的年龄参加的科举考试。

    这辈子王甄却为了跟大他三岁的张棠较劲,提前了一届参加科举,基础又不行,学习时间不如上辈子多,老师也不如上辈子好,处处都比不上前世,怎么可能考得了上辈子的好成绩?

    现在王甄已经没办法在科举上再与张棠比较了,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考中进士后,入了官场,他再度搭上哪家达官贵人的大船,青云直上,反过来压制张棠。

    王甄在乡试之后得知张棠与杨菁定了亲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冒绿光了。

    虽然在他心里,杨菁这个原配妻子就是个踏脚石,娶她是为了杨家资源,是权宜之计,迟早要她给贵女让位的。

    但他却是把杨菁视为自己所有物的,他就算不要她了,也不会允许她嫁给其他男人的!

    更何况杨菁将要嫁的还是被王甄视为仇敌的张棠。

    张棠抢了他的老师,现在还想抢他妻子?

    王甄在两人定亲后,本想使手段搞黄这门婚事,自己娶了杨菁。他可是知道杨安桦有多么宠爱杨菁这个女儿的,就算他这一世没有拜师,做了杨安桦的女婿,照样有机会得到杨家的资源。

    等他拿到杨家资源,高中进士之后,再解决掉杨菁也不迟。

    然而他却刚有动作,就被杨安桦发现了,还被杨安桦狠狠的警告过了。

    王甄现在就算已经是举人了,也不敢得罪杨安桦的,只能老实低调下来。

    在决定去参加会试之后,他凑够了钱就悄悄的上路了,也不敢跟同县的其他举人同行。

    虽然与同乡一起上路安全性更高,但青阳县的举人,除了他之外,全部都是杨安桦的学生,是杨氏私塾出来的学生,都抱团排挤他,他真要跟这些人一起上路,他还怕自己被害了呢。

    好在王甄的运气不错,半路上遇到一支去京城做买卖的商队,他花点钱加入商队一起前往京城。

    平安抵达了京城,王甄就开始为自己的住处发愁了。

    上辈子他是拿着杨安桦的书信去找杨安桦在京城的朋友,直接住进杨安桦朋友府中,什么都不必操心。

    如今却是两袖清风的来了京城,问了好多家客栈,都是他付不起的价格。

    最后他只能去租一间民居,很小很小的一间房子,是一户人家腾出来的一个小房间租给他的,狭窄又阴暗,不通风,只能放下一张窄床和一个小桌子,人进去都挪不开身,租金还有点贵。

    但这已经是他能租到的最便宜的房子了。

    王甄想想自己要在这破地方住上两个月,才能考完会试殿试,他就觉得很难受。

    再度后悔自己当年进入杨氏私塾为什么沉不住气,非要在自己没什么势力的情况下对付张棠,结果把自己套了进去,被赶出杨氏私塾,彻底没机会拜杨安桦为师了。

    他若是当年沉住气,耐心的延后报复,先获得杨安桦的认同,拜他为师,就算张棠比他先拜师了又如何?同等环境条件下,他难道还能比张棠差不成?

    只要他表现得比张棠更优秀,杨安桦在挑女婿的时候肯定会选择他。

    他有了杨家的全力支持,何至于落得个如此地步?

    王甄啃着冷硬的馒头,就着冷水咽下去,翻了翻白眼,感觉嗓子里跟咽石块似的。

    在会试之前,王甄在京城里四处转悠,想办法混入一些文会诗会中打听消息,打听这一届会试主考官是谁,打听最近有什么新鲜时事,打听最有名气的才子是谁……

    然后王甄就听到有人提起了‘张棠’的名字。

    “听说了吗?这个张棠来自一个偏僻小地方,但他先是小三元,又考中了解元,若是再考中会元和状元,那可就是连中六元的文曲星!”

    张棠因为县试、府试、院试都考中了案首,拿到了小三元,又在乡试中考中了解元,在这一届科举考试的种子名单中赫然榜上有名,而且排名十分靠前,很多年少成名的才子都不如他的名气大了。

    王甄听见别人夸张棠,为张棠的成绩而惊叹,又怎么高兴得起来?

    于是王甄又没心思去打听参加会试的竞争对手了,他把心思动到了济云侯府身上。

    他记得自己上辈子是在高中状元之后才收到济云侯府递来的橄榄枝,但婚后他从继妻口中得知,继妻是在他参加会试之前就在一场文会上见过他,并且对当时才华出众的他一见钟情,求了她父亲济云侯,才让济云侯府在他高中状元后选择了投资他。

    王甄其实对这个心思歹毒害死了他不少庶子庶女的继妻没什么好感,还充满了厌恶,起码他上辈子娶的两个妻子,论感情,他更喜欢原配杨菁,只可惜杨菁的家世只在他前期有帮助,后面他需要更多的帮助时,就只能抛弃她了。

    对于王甄这样感情淡薄的人而言,感情不算什么,利益才是永恒的。

    如今他傍不上其他高门大户的人家,只能再一次选择熟悉的济云侯府。

    起码他知道不少关于济云侯府的把柄,能借此牟利。

    至于他上辈子的继妻,济云侯府的林三小姐,心肠歹毒又算什么,能给他带来平步青云的助力,什么都好说。

    王甄按照自己的前世记忆,再一次去参加了那场让林三小姐对他一见钟情的文会。

    他还特意打扮了一场,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的,看起来有几分气质。就是平平无奇的相貌不够加分,让王甄有些嫌弃自己爹娘不给力,没给他生一副张棠那样英俊的容貌。

    不过王甄依旧充满了自信,上辈子他也是这副长相,都能迷得杨菁和林三小姐对他情根深种,这辈子怎么可能不行?

    王甄在文会上,主动出风头,他作诗远不如上辈子来得有灵气,他就炫耀自己过目不忘,记忆力超群,碾压一众学子,风光无限。

    王甄心里得意不已,就是奇怪怎么没在附近看见可能是林三小姐的人。

    文会结束后,王甄回去的路上,还有些担心这一次会不会跟之前拜师一样出什么差错,导致林三小姐不在那里,可以对他一见钟情,他后面傍上济云侯府的计划也没法实施了。

    因为王甄已经在安桦那里受挫过多次,这一次他没有过多被动的等待,而是主动出击。

    ——王甄直接去济云侯府提亲了。

    王甄胆子非常大,他提亲的聘礼不是别的,就是一张写着几个济云侯府致命把柄的纸。

    王甄一个小小的举人当然没资格见到济云侯府的正经主子,接待他的只是一个管事而已。

    王甄把装着那张写着济云侯府把柄的纸张的信封递给这个管事,说充满信心的道:“你把这封信交给你们侯爷看看,他肯定会答应我的提亲的。你可小心点儿,不要让别人看见了里面的内容,否则引来侯爷的震怒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大概是看王甄神情太自信了,那个管事也不敢做主,就上禀给了济云侯。

    济云侯听说是不知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以为中个举人就能娶他的女儿,唇角挂着冷笑拆开信封一看,结果没想到里面信上写着的却是他这些年苦心隐瞒的秘密。

    济云侯顿时瞪大眼,震惊不已:“他究竟是谁?”

    济云侯不敢把这张纸上的内容继续留下来,连忙烧毁,又急忙亲自去见王甄。

    济云侯本以为王甄是哪方势力派来的人,为的就是要挟他,收服他。

    但当他见到王甄之后,看见王甄身上洗得发白的书生衣袍和与众不同的自信,他迟疑的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王甄含笑道:“侯爷,学生只是一个普通的赶考举人,因对令千金一见钟情,欲要求娶,还望侯爷成全。”

    济云侯微微眯眼,语气中带上几分威胁和试探:“从来没有人敢威胁本侯,要知道这世上举人那么多,意外死一个也不算什么。”

    王甄轻笑道:“学生既然敢给侯爷写那封信,自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就算侯爷把学生灭口了,那信上内容和一些证据,就会落入郑家人手中了。”

    济云侯脸色顿时一变。

    郑家是济云侯府的死敌,绝对没有缓和余地,宁可自损一千也要杀济云侯府八百的那种死敌。

    若是王甄把济云侯府的把柄和证据送到郑家,郑家人肯定会立马高高兴兴的用这些证据把济云侯府扳倒。

    济云侯盯着王甄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亲切的拍着王甄的肩膀,仿佛在对待一个他十分看重喜欢的晚辈,温和的道:“贤侄乃人中龙凤,能得贤侄为佳婿,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贤侄的提亲本侯答应了,待你会试高中之后,就立马举办婚事。”

    而实际上济云侯现在还不知道王甄叫什么名字呢。

    之前王甄上门报上名字,济云侯压根就没往心里去,没记住他的名字。

    但这并不妨碍济云侯对王甄亲切得仿佛对亲子侄一般,他毫不犹豫的就把自己女儿许了出去。

    济云侯有三个女儿,前两个是嫡女,长女被他送入宫中伺候皇帝,做了嫔妃。次女被他嫁给门当户对的勋贵之家做世子妃,联姻。

    最后一个女儿是庶女,从小被养在他正妻名下,以嫡女的名分养大的。本来也是打算送出去联姻的,现在看来只能用来安抚王甄了。

    王甄得寸进尺的道:“多谢侯爷成全。岳父大人,小婿我初入京城,也没什么好的住处,不利于我为会试做准备呀。”

    济云侯笑道:“本侯有一座三进的宅子,就送给贤侄了。”

    王甄来济云侯府一趟,不光得了个侯府千金当媳妇,还得了一座大宅子和金银珠宝若干。

    他笑容满面春风得意的离开了济云侯府。

    在王甄刚走,济云侯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他狠狠的砸了手边的茶杯,怒道:“竖子安敢欺我!”

    济云侯脸色愠怒,一身杀气腾腾,他此时对拿着他的把柄威胁他的王甄产生了浓重的杀意,这样一个人坚决不能留下来!

    但在解决后患之前,他只能暂时安抚住王甄。

    济云侯再怎么不愿,还是只能先把女儿嫁给他再说。

    林三小姐被侯爷许配给一个家境贫寒的举人!

    这个消息在济云侯府里掀起惊涛骇浪。侯夫人和林三小姐都轮番来找济云侯求情,求他改变主意。

    然而济云侯自己都没办法,求情自然是没用的。

    林三小姐见从济云侯那里没办法解除婚事,她就盯上了王甄。

    她派人去查一查王甄的身世背景。

    在查完之后,她对这门婚事的抵触也少了一些。

    想来她父亲应该是看中了这个叫王甄的举人天赋异禀,将来有前途,想提前投资他,才会把她许配给他。

    从王甄的身世来看,他没有任何背景助力都能走到这一步,若是日后有济云侯府的支持,将来前途自然少不了。

    林三小姐就开始思考在嫁给王甄之后要怎么控制住王甄,让王甄一辈子绑在济云侯府的船上,让王甄成为济云侯府的一条狗。

    济云侯把三个女儿当成工具养大,却不会放养或者苛待,相反他对她们非常上心,时常教育她们要为家族着想,嫁人后也要以娘家利益为重,为家族牺牲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林三小姐思考问题时,总会以济云侯府的利益角度去思考。

    林三小姐查到王甄非常嫉恨一个叫‘张棠’的举人。

    她又查了查张棠,就有些忍不住想道:这个张棠可比王甄优秀多了,为什么父亲不选择张棠,而选择这个王甄呢?

    张棠家境是比王甄要好点儿,但对济云侯府而言,有点钱的张家和贫苦的王家都是破落户,没什么区别。

    林三小姐有这个想法,就去找济云侯,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济云侯:“父亲,这个张棠比王甄更值得我们培养,我更想嫁给张棠。”

    济云侯当然不能说是因为王甄抓住了他的致命把柄才只能卖女儿安抚王甄的,于是他道:“这个张棠不合适。”

    林三小姐诧异的问道:“哪里不合适?难道是因为张棠有个未婚妻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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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弟子攀高枝[10]

    第68章: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济云侯微微摇头, 他若是想选一个寒门进士进行投资,当然更看重比王甄成绩好的张棠,至于张棠的未婚妻, 根本不算什么。

    别说张棠还与未婚妻未成婚,就算已经成婚了又如何?弄死个没多大背景的弱女子算什么?

    只是济云侯许出自己的女儿,是被王甄所胁迫的。

    他谨慎的没有把自己的把柄告诉自己女儿, 而是道:“王甄此人背后有人, 为父想要除掉他,你嫁给他之后就想办法取得他的信任,等为父的吩咐。”

    济云侯在找到王甄留下的后手之前,还不敢弄死王甄,一旦等他弄清楚王甄留下的后手是什么, 以及王甄背后势力是哪一方, 就是王甄的死期了。

    林三小姐微微蹙眉,道:“父亲,一定要除掉他吗?就不能把他收为己用?”

    她虽然很听自己父亲济云侯的话,但不代表她没有半点私心。若是她嫁给王甄后弑夫,她就成了寡妇, 日后再嫁必定更难, 将来的日子不会多好过。所以若是可以, 她当然更希望背靠济云侯府, 掌控王甄,在王家作威作福。

    济云侯不满的道:“为父的话你不听了么?我告诉你,王甄必须死!”

    林三小姐沉默了一瞬,道:“是, 父亲。”

    既然做好了选择, 林三小姐就开始为自己嫁给王甄后弑夫做准备了。

    成功威胁济云侯, 即将成为济云侯府乘龙快婿的王甄,此时住在济云侯送给他的三进大宅邸里洋洋自得。

    好在他保存的上辈子记忆里有不少关于济云侯府的把柄,其中有不少把柄是他娶了林三小姐之后帮济云侯府干的,顺手留下来的把柄,这些事情还未发生,因此不能用来威胁济云侯。

    但他上辈子为了防止济云侯府过河拆桥,也是私底下调查过济云侯府的隐秘,知道了一些他娶林三小姐之前的把柄,如今正好用上了。

    至于威胁济云侯,会不会丢掉性命?王甄毫不担心,因为上辈子他可是把济云侯这个岳父了解得透透的,济云侯狠毒又胆小,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根本没有孤注一掷的决心。

    济云侯自觉自己这是谨慎,但在王甄看来,就是他太怂,胆小。

    王甄故意说自己留下后手,他一死,证据就会被送到郑家人手上。实际上他哪有什么证据?

    他倒是知道证据是什么,但他现在没钱又没权势,根本没办法获取证据。他留下的后手就是一旦他死了,就有人把一封密信交给郑家人,让郑家人去寻找济云侯的罪证。

    这样的后手其实并不保险,但他只能做到这些。济云侯脑补出他背后有其他势力做靠山,对他忌惮,倒是帮他拖延了时间。待他入仕之后有了自己的人手和势力,就能把自己吹的牛逼变成真的了,济云侯府也将真正被他扼住咽喉。

    王甄觉得自己虚张声势得很顺利,成功把济云侯给唬住了,因此一点也不担心济云侯狗急跳墙。

    他抓紧时间,趁着会试之前,把济云侯府送来的各种他需要的书籍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些都是他缺少的底蕴,上辈子有杨家支持,这些底蕴他不缺,这辈子他失去了杨家支持,就感觉到前期处处受制,他急于补充这些他没能从杨家得到的底蕴。

    可惜他记忆残缺,不记得上辈子学的知识,也不记得上辈子科举的考题,否则他必定会参加下一届会试,考曾经考过的原题难道不香吗?

    老天爷真是不长眼,让他有机会重生,却不肯让他带着全部记忆重生,倒是叫张棠这样的小人物抢先占了他的便宜。

    上辈子青阳县除了他之外,就没再出过任何一个人才,所以他可以肯定上辈子张棠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这辈子张棠这样的小人物居然截胡他的机缘,走到了会试,实在让他感到不甘心。

    王甄埋头苦读的时候,如今外界已经流传起了他与济云侯府三小姐定婚的传言。

    之前王甄四处参加文会诗会大肆出风头,倒也在京城认识了不少文人学子。

    这些认识王甄的学子们听说来自一犄角旮旯的普通举人竟然傍上了济云侯府,成为了济云侯的乘龙快婿,顿时掀起一片波澜。

    “王甄这人我曾见过,他长相寻常,学问也不算出彩,顶多是天赋异禀能够过目不忘,但听闻他出身贫贱,乃是农家子。”

    “什么?农家子?一个泥腿子竟然也能傍上济云侯府?济云侯怎么看上这么一个人?”

    说这些话的都是散发着浓浓酸味的寒门学子。

    寒门学子实际上是指乡绅地主出身的学子,家里略有薄产,能供得起一个读书人参加科举。

    而真正的贫民是读不起书的,也没那个本事一路科举走到殿试,成为官员。像王甄这样天赋异禀,或者是有贵人资助的真正贫民出身的学子,是极少极少的。

    这些寒门学子在面对世家出身或者勋贵出身的高门子弟是自卑的,若是自身不够出色,是不敢幻想有济云侯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嫁女的。

    结果王甄这个学习成绩跟他们差不多,家世却比他们差很多的泥腿子都能被济云侯看中,他们难免会产生“为什么不是我”“我上我也行”之类的嫉妒心理。

    很多不认识王甄的学子就想见识见识这个自身平平无奇却能被济云侯看中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奈何王甄躲在济云侯名下的一座宅邸里闭门不出,他们找不到人,于是就找上王甄的同乡。

    张棠等人作为王甄的同乡,最近发现有很多学子都来找他们打听王甄的消息,顿时有些奇怪。

    跟朋友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王甄竟然走大运的傍上济云侯府,成为了济云侯的未来女婿。

    杨氏私塾的这些学生们,除了已经成亲或者有婚约的,那些单身狗都有些羡慕:“这种好事怎么就落到那小子身上了?”

    张棠毫不羡慕,说道:“济云侯府固然位高权重,但却属勋贵之流,王甄做了济云侯府的乘龙快婿,只怕将来想融入清流文官之中就极难了,日后仕途也不会太顺利。”

    其他人纷纷点头,颇以为是:“张棠师兄说的不错,等王甄被清流排挤以后,他难道还能在武官之中混迹吗?”

    清流与勋贵分属文武,如今正是太平盛世,文贵武轻,武官升官极难,上升通道基本被勋贵把持住了。文官势大,压制住了武官,双方关系有些泾渭分明,不对付的意味。

    王甄一个科举入仕的文官做了勋贵的女婿,就难以融入文官集团里,又被武官集团排斥,在朝堂之上就容易被边缘化。

    这些朝堂上的势力党争,安桦早已在他们考中举人后,细细与他们分说过。

    因此张棠等人没一个目光短浅的,都看得出王甄是表面风光,难受的还在后头呢。

    有人笑道:“说不定王甄是觉得自己可能会试落榜,抢先抱上济云侯府的大腿,就算只是一个举人,也一样能走济云侯府的关系去补个官职。”

    “哈哈,说不定还真是这样想的。他在乡试中的名次可不怎么理想,会试可是汇聚了天下各州府的举人,想脱颖而出,难难难!”

    即使在杨氏私塾里的这些学生们,除了张棠,也没人敢说自己百分百一定能考中进士的。

    张棠道:“好了,我们都各自回去复习吧,王甄这事与我们无关,没必要为了他耽误了自己的复习。”

    众人各自散去,回住处复习去了。他们复习也有安桦整理出来的一套套真题模拟卷,都是相当珍贵的学习资料,其他学子都寻摸不到的好东西。

    就是有点太多了,多到他们做卷子做到秃头,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要不是先生还有神奇的生发膏送给他们,他们只怕一个个都要年少早秃。

    会试如期而至,如今经历一场无硝烟的战争,有人被从‘战场’上抬出来,生死不知;有人节节败退,虚弱无力;有人斗志昂扬,旗开得胜……

    会试考完之后,就是焦急的等待放榜的时间。

    这是十多年来寒窗苦读的最后一道关卡了。

    因为殿试只排名次,不刷人,会试是最后一关,若是榜上有名,最差也是个同进士,功名板上钉钉了。

    但会试落榜,就只能等三年之后再来了。不知多少举人一生庸庸碌碌,考得头发都白了,都没能考中,只能在到了限定的年龄之后黯然放弃。

    放榜那日,即使是被安桦培养得心理素质很好的张棠也忍不住紧张起来,他坐在茶楼里等着自己去看榜的书童回来报信。

    但透过茶楼二楼的窗户看着张榜处的人头攒动,那种紧张感也传染给了他,茶杯都空了他还不停的往嘴里倒,嚼了一嘴的茶叶,也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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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少爷!少爷你中了!你是会元!少爷你考中了会元!”

    书童咋咋呼呼的惊喜声在茶楼的一楼大堂响起,还坐在二楼窗边位置的张棠顿时站起身来,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他中了!还是榜首会元!

    这座茶楼离张榜处较近,因此坐满的客人几乎都是等待放榜的考生及其家人。

    在听到书童的报喜声,这些还不知道自己成绩的举人们一个个都将目光投了过来,看到书童奔向张棠,他们才知道这一届会元竟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少年郎。

    羡慕嫉妒的情绪涌上心头,但这些人也纷纷朝张棠道喜:“恭喜恭喜!恭喜高中会元!”

    张棠笑呵呵的回礼:“同喜同喜。”

    之后的报喜的书童小厮一个接一个的,也有垂头丧气回来的,落榜的考生只能黯然离去,金榜题名的考生则是无比欢喜。

    而与张棠一同参加会试的杨氏私塾的学生们,一个个全都榜上有名!

    这些高中的杨氏私塾的学生们虽然名次不同,但籍贯全都是青阳县的,排列在榜单上极为显眼醒目。

    就有落榜的学子闹了起来:“居然有这么多青阳县的举人高中,肯定是作弊的,有人泄题!”

    然而主考官很快露面澄清此事:“此次考题为陛下亲自出的,在开考前一天才出的考题,连本官也是在开考时才知道考题内容,根本不可能泄题。”

    在张榜之前,统计上榜名单的时候,是要写上考生姓名籍贯的,在那个时候主考官等人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有十几个金榜题名的考生都是同乡?

    他们当然有提前调查过,泄题之说是无稽之谈,作弊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在私底下调查之后他们发现,这些考生能全部高中,不是作弊,而是他们有一个牛批的老师。

    主考官拿到了安桦为张棠等学生整理的各种真题模拟卷,惊愕的发现这些真题模拟卷几乎将历年来的会试考题全部囊括在内,还进行了拓展和延伸,非常详细与全面。

    可以说只要是考生把这些卷子上的题目都吃透,金榜题名根本不是梦。

    这样牛批的老师竟然隐居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小县城里?

    主考官不敢隐瞒此事,将此事报给了皇帝。

    这一届会试出题人是皇帝本人,他对会试成绩很关注,尤其是这一届会试的会元,竟然在之前的科举考试中也是次次拿到了榜首,只要他再在殿试上把这位张会元点为状元,那么这一届科举就会诞生本朝第一个连中六元的状元郎。

    这等大喜事,岂能让皇帝不注意?

    然后皇帝也知道了,这个堪称是文曲星下凡的张棠,竟然是他曾经欣赏的一个臣子杨安桦教导出来的学生。

    皇帝看着张棠那篇在会试中写的十分出彩的策论,又把主考官呈上来的一整套厚厚的真题模拟卷简单的翻阅了一遍,惊叹道:“杨爱卿在教书育才方面,竟有如此本领!”

    然后皇帝就给远在青阳县陪伴妻儿的安桦下了一道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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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旨的速度比官差报喜的速度要快多了。

    安桦还没有收到张棠高中会元乃至状元的消息,就先收到了皇帝下给他的圣旨。

    皇帝宣他入朝重新为官,封他为太子太傅,入上书房教导皇子。

    安桦:“……”皇帝还没立太子,上书房里就只有四个还年幼的小皇子在上学,六个已经成年的皇子都在朝堂上参政了。

    他这个太子太傅不是被皇帝架在火上烤吗?

    没有太子,他这个太子太傅就名不副实,但在某些喜欢揣测上意的人看来,皇帝此举说不定是对六个参政的成年皇子不满,想从四个未成年的小皇子当中选立一个太子。

    不然为什么突然封一个太子太傅,还让太子太傅教导小皇子?

    而实际上,可能只是这些人想太多,皇帝可能就是觉得安桦教学生很牛批,于是单纯的给安桦封了一个看起来很牛批的虚职,让他帮忙教儿子。

    但这真相说出去也没人信啊,安桦只能带着妻儿一起回京了。

    杨家在京城是有一座府邸的,虽然原主辞官归隐,但杨家在京城的府邸却是没有卖掉,因为里面承载了不少回忆,杨李氏舍不得卖。

    回到京城,杨府顿时热闹了起来,三天两头的就有亲朋故旧上门拜访,很多自原主辞官后就不再走动的人家也腆着脸主动上门想恢复走动。

    安桦把这些人情交际都交给了杨李氏,自己入宫去面圣。

    皇帝见到安桦这张脸时,微微愕然,道:“杨爱卿这么多年过去了,看起来一点也没变啊。”

    当年原主高中状元的那一届科举,正是当今皇帝初登基开恩科的那一次,作为自己点的第一个状元,又如今年轻俊美,皇帝当然印象深刻。

    后来原主为官十年多,政绩不少,被提拔为三品大员,当然也少不了在皇帝面前露脸。

    原主受党争困扰,不想看见官场黑暗,意气辞官归隐。年纪轻轻居于高位却辞官的官员太罕见了,皇帝又对原主加深了印象。

    这也是为什么时隔这么多年,别人一提起原主的名字,皇帝马上就想起他来了。

    现在再见到安桦那张属于原主的脸,看着他比当年辞官时还要年轻一些的面貌,皇帝有些唏嘘感慨:“杨爱卿还是这么年轻,朕却老了许多。”

    安桦沉静的道:“微臣辞官后隐居于青阳县,不再劳心伤神,每日只教导学生,自然就显得年轻了。陛下却要每日每夜为国家大事操心,为天下苍生忧心,一刻不得空闲……”

    皇帝又叹了口气,看向安桦的目光有点羡慕,那种悠然的生活他这辈子大概是享受不到了,权势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不过想到自己一道圣旨就能把悠然隐居的安桦给抓来继续给他劳心劳力教儿子,皇帝心里生出几分隐秘的得意,笑道:“杨爱卿教出来的学生个个都不凡,这一次会试,若非是朕亲自出题,断然不可能有人泄题舞弊,朕只怕都要以为有人泄题给你的学生们了。”

    安桦淡淡的道:“陛下明察秋毫。”

    皇帝道:“你教学生这么有本事,朕就把朕的几个皇子都交给你了,你可得给朕好好教啊。”

    安桦道:“微臣遵旨。”

    既然皇帝要他好好教,那么他当然要好好的教。

    比如说教出一个皇帝来。

    太子太傅又怎么及得上帝师的地位来得高呢?

    原主不是想教出更好的学生么?他教出一个皇帝来,是不是就满足了原主的心愿?

    安桦在回到杨府后,就得知张棠来了。

    此时张棠正被杨李氏留下问话。

    安桦来到正堂,杨李氏正在同张棠谈话,大概就是问他什么时候接张父入京,来杨府提亲下聘。

    安桦听了,轻咳两声:“咳咳。”

    杨李氏和张棠都看向他。

    “老爷回来了。”

    “拜见老师。”

    安桦走过去,坐在主位上,道:“提亲的事暂且不急,菁儿还小呢。”他得多留杨菁两年,待杨菁身体发育成熟以后再嫁出去,有利于日后生育。

    本来心里还美滋滋的想着婚期的张棠顿时惊呆了,呐呐道:“老师……”

    以前张棠一直以为他与杨菁之间最大的障碍就是杨李氏这个总不让他见未婚妻的师娘兼岳母,安桦这个老师兼岳父是非常支持他的,还经常帮他创造机会和杨菁约会。

    结果万万没想到,现在他和杨菁成婚的最大障碍竟然是他以为的神助攻老师。

    师娘都答应让杨菁嫁给他了,都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来提亲了,结果老师却要推迟婚期?

    杨李氏也奇怪的问道:“老爷,菁儿也及笄了,可以出嫁了,这婚事不是您早就定好的么?”

    安桦看了一眼深受打击的张棠,轻咳一声,解释道:“我这不是为了菁儿好么?她还小,身体还未长成,若是早早出嫁,太早怀孕生子对她身体健康和对孩子健康都不好,倒不如留家里多养两年再出嫁。”

    张棠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老师会反悔,不想把女儿嫁给他了。

    虽然知道老师出尔反尔的几率很低,但他实在太珍视杨菁这个心上人了,有一丁点儿婚事告吹的可能他也不愿意接受。

    张棠当即表态道:“老师放心,弟子愿意等师妹的,保证在成亲之前不会有通房的。”

    安桦点了点头,道:“你还记得当初定下婚约时的承诺就好。如果你违反了,我也不怪你,大不了婚约解除,我的女儿还不至于嫁不出去。”

    安桦说的轻描淡写,但张棠却背后直冒冷汗,他可是听出了老师话里暗藏的杀机。

    若是他真敢不信守承诺,以老师的性子,别说婚事告吹了,只怕他这个弟子都要被老师赶出师门了。

    张棠连忙再三保证许诺,万分诚恳。

    安桦跟张棠在婚期方面达成共识后,他又问起张棠在翰林院入职的情况。

    张棠在殿试上被点为状元,直接入了翰林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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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9、弟子攀高枝[11]

    第69章: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状元入翰林院是直接成为从六品编纂的, 都说翰林清贵,不入翰林院,就休想入内阁。

    但实际上清贵就是没有多少实权, 翰林院是大多数科举入仕的进士们都要走的一个过渡期。

    安桦询问张棠在翰林院的处境,张棠如实答道:“老师,弟子在翰林院感觉还算不错, 每日都能接触到很多孤本书籍, 任务也不算繁重,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询问同僚上官,大家都待我挺不错的。”

    安桦露出一个笑容,道:“你虽是商人庶子出身,但拜我为师, 如今我又被陛下召为太子太傅, 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翰林院的那些人当然不会为难你。不过这样的平静和睦是暂时的,翰林院里派系斗争也很严重,你不要掺和进去。”

    张棠恍然道:“是,老师。”

    安桦又指点了他一番, 便道:“行了, 你回去吧, 为师与你师娘还有话说。”

    张棠听话的离开了杨府, 就是走的时候有点念念不舍的往后院的方向望了一眼,仿佛这样就能看见自己的心上人一般。

    杨李氏看着张棠那一步三回头的模样,推了安桦一把,道:“老爷, 你怎么回事?之前不是你特别喜欢这个女婿的吗?怎么现在又是你特意拦着不让菁儿嫁给张棠?现在张棠可是香饽饽呢。”

    安桦叹道:“夫人,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为了菁儿的身体着想, 想多留她三年,让她年满十八了再嫁人。”

    在这个女子十五岁及笄后就能嫁人生子的时代,杨李氏是没法理解安桦的行为的,她有点不明白的道:“当年我嫁给你不也是刚及笄没多久吗?你看哪家姑娘是被拖到十八才嫁人的?那不拖成老姑娘了吗?张棠比菁儿大了四岁,再等三年,张棠都二十二了,他等不起怎么办?”

    除了因为要守孝被耽搁了花期,才拖到十八还没嫁人的,哪家姑娘不是早早出嫁的?杨李氏真担心自己女儿被她爹害得嫁不出去。就算她爹再怎么位高权重,姑娘年龄拖大了,可挑选的余地就少了。

    安桦看着杨李氏忧心忡忡的模样,心里能够理解她的担忧,毕竟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滔滔大势,渺小的个人只能随波逐流。

    他平静的道:“夫人放心,我怎么都不会害了菁儿的。”

    如果张棠等不起想悔婚,他会叫张棠知道什么叫世上没有后悔药。

    杨李氏见安桦智珠在握的模样,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丈夫。

    但事后杨李氏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杨菁,她说道:“……你爹说还想多留你三年,你若是不愿意,我再劝劝你爹。”

    杨菁抿了抿唇,想到那个平时温润如玉但在她面前就脸红的傻乎乎少年,心里一甜。

    但这些年她爹对她的宠爱与教导,让她是非常明事理的,她相信自己爹爹这么做肯定是为了她好,所以她没有意见:“娘,我相信爹爹,我也想留在家里多陪你们几年。”

    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嫁人后与张棠有一辈子的相处时间,而她与自己爹娘却只剩下这短短三年了,她应该珍惜这段与至亲之人相处的时光。

    至于她娘担忧的张棠悔婚一事,杨菁反倒是不担心。她相信张棠对她的真心,不会因为区区三年时间就放弃,就算真的放弃了,她也只会庆幸自己没有嫁给一个虚情假意的男人。

    爹爹教导过她,做人应当有自己的独立人格,不能一味的依附于他人。虽然如今世道对女子苛刻,她没办法出去闯荡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但在感情上,她却可以做到不依附于男人,自强自立。

    她心中是爱着张棠的,但这份爱不会让她丧失自我与理智。

    失去张棠,她固然悲痛难过,却也能自我振作起来,重新开始,绝不会把自己的人生绑定在一份爱情上。

    她的人生不止有爱情,还有很多很多值得她珍视的存在。

    杨菁把自己的内心想法告诉了杨李氏,杨李氏听完,神色欣慰又复杂。

    她不得不承认,丈夫教导子女,比她做得更好。他把女儿教得很好。

    她当年出嫁前,母亲只一味的教她怎么争宠,怎么对付妾室,怎么残害庶子庶女,怎么把住丈夫的欢心。出嫁后丈夫洁身自好,她多年不曾有孕也没有纳妾,待她始终如一的敬重,母亲也曾叹她运气好,遇到了良人。

    但世间如自己丈夫这般的良人终究是少数,所以女儿杨菁这样的心态,才是保证她余生幸福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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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桦入宫教导皇帝的四个小皇子。

    分别是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

    不过来上书房上课的只有七皇子和八皇子,九皇子还在蹒跚学步,十皇子还在襁褓里吃奶。

    七皇子和八皇子的伴读倒是有好几个,再加上几个宗室子弟,安桦的学生还是有两位数的。

    整个上书房当然不可能由安桦一个人教导这些学生们,还有其他的先生,但安桦这个太子太傅空降以后,他就是‘班主任’了。

    安桦没有把自己在样式四十的教学方式照搬过来,因为学生身份不同。

    这些学生中身份最高的可是皇子,哪个宗室子弟或者伴读敢考试考得比皇子还要好?若是像杨氏私塾那样百分制和定排名,在其他人的刻意相让之下,肯定是皇子排名最高,起不到良性竞争作用。

    就算学生们一个个都拿出真才实学的竞争,家长们不敢啊,要是自家孩子学习成绩压过了皇子,皇帝的脸面往哪儿搁?那些学生的家长们不得回家对自己儿子耳提面命的叫他们藏拙让着皇子?

    而且皇子们又不需要考科举,他们要学的东西与普通大臣的孩子,和宗室子弟都不同。

    所以安桦在弄清楚七皇子和八皇子的学习情况之后,决定来一个趣味教学。

    七皇子和八皇子年龄都不大,其生母出身也不高。大概是看多了那些成年皇子争斗引得皇帝不喜训斥,他们母妃都对他们没什么要求,大概是把他们往闲王方向培养的,力求让其他皇子看到这两个弟弟没有威胁性,不让他们卷入夺嫡之争。

    因此七皇子和八皇子的学习成绩真的不怎么样,八九岁了连字都写不清楚,整日里就想着贪玩儿,连带着其他伴读也不敢学得比他们好。

    安桦面对这种贪玩的学生,也没强硬的逼他们学,而是教他们边玩边学。

    安桦站在上书房的课堂上,望着底下的一众学生,目光着重观察了一下两位仿佛屁股底下有钉子扭来扭去坐不老实的皇子,说道:“今日我们来学习一篇文章,你们要是都能把文章背下来,先生我就带大家玩一个谁都没有玩过的游戏。”

    一听说能玩游戏,本来心思都飘走的七皇子和八皇子顿时就精神了。

    七皇子好奇的问道:“太傅,不知道是什么游戏?”

    安桦看着这一群小萝卜头,笑眯眯的道:“老鹰捉小鸡知道吗?”

    七皇子道:“当然知道,我还去猛禽园用鸡喂过老鹰呢。”

    安桦道:“若是你们能把接下来学的文章背下来,那我们就玩老鹰捉小鸡,具体怎么玩儿,等你们背完再说。”

    七皇子道:“好!太傅可别食言。”

    安桦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然后接下来安桦在给他们讲一篇文章,他还特意用有趣味的白话文把全是文言文的文章翻译了一遍,让学生们印象深刻,又由浅入深的讲解了一遍,然后再让他们背诵。

    当文章被理解透彻之后再背诵就会简单很多了。

    这些以前看起来成绩很差劲的学生们,在安桦这一堂课上表现得非常出色,哪怕是曾经吊车尾的学生也很快背下了这篇文章。

    而第一个背完文章的正是对游戏最感兴趣的七皇子。

    安桦假装没看见七皇子和八皇子一起暗地里威胁其他人快点背书的一幕。

    等所有人都背了下来,安桦检查了一遍,就带着这些学生们去外面的空地上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第一个背完文章的七皇子被安桦选为‘老鹰’,而八皇子自告奋勇的成为了‘母鸡’,其他宗室子弟和伴读们就都成了‘小鸡’。

    虽然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小游戏,但初次玩这个的学生们一个个都兴奋极了,玩得一身大汗,才被安桦叫停,让小太监来给他们换衣服。

    安桦看着换完衣服小脸红扑扑的学生们,说道:“好了,今天的游戏就暂时到这里了,我们要继续学习。如果你们下一次还能完成我教给你们的学习任务,我还可以教你们新的游戏。”

    哪个孩子不贪玩呢?这群只有小学生年龄的孩子们表面上看起来早熟,实际上内心还是蠢蠢欲动的。尤其是两个玩性很大的皇子,更是被安桦三言两语就激出了向学心。

    这一天上书房下学后,七皇子和八皇子难得的在回去后主动写起了作业,还是没有让伴读代笔的那种。

    他们的母妃得知后都惊呆了,贪玩的儿子竟然主动写作业了?

    皇帝更是早早就关注着安桦第一天教学的经过和结果。

    本来在得知安桦第一天上课就带着学生们玩游戏,有些不悦,但听说他两个贪玩儿子居然主动写作业背书做题了,不由得震惊:“杨爱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小七和小八那么贪玩,朕是训也训过了,都不管用,他居然一来就把两个混世魔王治得服服帖帖的?”

    在御前伺候的太监总管谄笑着应道:“这还得多亏了陛下慧眼识珠,杨太傅才有机会教导两位殿下。”

    皇帝哈哈笑道:“朕本来还以为他对付不了那两个混世魔王,等着他来找朕告状,朕给他撑撑腰呢。没想到杨爱卿这么有一手,那朕也就放心了。”

    皇帝每天有批不完的奏折,他什么事都喜欢亲力亲为,所以很多重要奏折都是不放心交给内阁处理的,他都要亲自过目一遍。

    所以接下来皇帝就没心思继续关注上书房那边的动静了。

    待过两个月后,皇帝忽然想起来检查自己儿子的功课问题,于是他就突击前往上书房。

    正值安桦在上课,只见安桦在讲课中随口提问一句,坐着听课的学生们一个个都积极踊跃的高高举起手来。

    皇帝还奇怪这些孩子举手干嘛?怎么没人回答问题。

    然后就见安桦点了八皇子的名,八皇子站起身来大声的说出了正确答案。

    安桦含笑表扬了八皇子一句,皇帝就见他那个惫懒的八儿子一脸得意兴奋光荣的坐了下去。

    这时,安桦也注意到在窗外偷窥的皇帝,他把皇帝请进来。

    皇帝见自己暴露了,也就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坐在椅子上,把七皇子和八皇子叫过来进行考较。

    以前七皇子和八皇子遇到皇帝考较,总是垂头丧气的,随时准备挨骂。

    但这一次,皇帝发现这两个儿子精气神都不一样了,是昂首挺胸信心十足的走过来的。

    看着儿子的神气十足的样子,皇帝打趣道:“看来你们俩是信心满满啊,朕可要好好考考你们。”

    七皇子和八皇子因为年龄小,不受皇帝忌惮,所以也格外受宠,不怎么害怕皇帝。

    七皇子大胆的说道:“父皇只要考杨太傅教的内容,尽管考,我们全都会!”

    皇帝惊讶道:“哦?杨太傅教的都会?”他看了一眼一旁面带微笑的安桦,问了一下两个儿子的学习范围,然后就开始出题考较了。

    因为之前的偏见,皇帝一开始出题都是出简单基础题,七皇子和八皇子都毫不犹豫的答了上来,甚至还出现抢答的现象。

    让只见过两个儿子互相推诿或者安静如鸡不敢抬头模样的皇帝震惊不已,于是他考的题目越发深入变难,但七皇子和八皇子也只是思考时间变长了,并没有回答错误,也没有答不上来。

    这种情况让皇帝万分惊喜,在考较得差不多后,他哈哈大笑道:“好好好!看来你们这段时间确实学习用功,当赏!”

    七皇子和八皇子道:“父皇,都是杨太傅教得好,您应该赏赐杨太傅。”

    皇帝笑道:“都赏都赏,朕当然不会忘了杨太傅的功劳。”

    安桦平静的收下了皇帝的赏赐,他教皇帝的两个混世魔王儿子可费了不少功夫,得皇帝这些谢礼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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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桦在皇宫里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被他忽视的王甄已经娶了济云侯府的三小姐,过上了抱大腿的幸福日子。

    王甄的天赋还是很不错的,即使失去了杨家资源供应,一开始起步不顺,但搭上济云侯府这艘大船后,在会试前临时抱佛脚,配上过目不忘,倒是幸运的考上了二甲进士,排名虽然靠后,但好在没有落入同进士里去。

    王甄考翰林院庶吉士没考上,靠济云侯府的关系补了个富庶之地的县令的肥缺,带着新娶的妻子赴任去了。

    虽然因为打上济云侯府的标签,在清流文官集团之中不好混,但王甄现在没了杨家支持,起步比上辈子要低不少,暂时还没资格接触到清流文官集团。

    也就是说,他一个小喽啰,没人看得上,自然也懒得为难他。

    所以王甄在济云侯府的庇护下倒是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让王甄感到惊喜的是,这辈子的妻子林氏,从继室变成原配后,仿佛也变得贤惠大度了。

    林氏很大方的给他纳妾抬通房,还把自己身边几个美貌的陪嫁丫鬟都给了他。

    王甄美滋滋的笑纳了,看来这辈子的林氏一开始就做了他的原配,就没那么多的嫉妒心了,倒是不错。

    夜夜笙歌的情况下,王甄的身体很快就虚了下来。

    请了大夫,大夫说他纵欲过度,肾水不足,以后要多保养。吓得这辈子还没有一子半女的王甄不敢再消受那些美人了。

    奈何世上最难消受美人恩,一个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衣衫半褪的勾引他,这叫他一个血气方刚的色胚男人怎么扛得住?

    尤其是这些美人一个个争宠手段频出,这个送补汤,那个灌酒,他迷迷糊糊的就抱着美人滚上床了。

    王甄的妻子林氏面无表情的听着里面的靡靡之音,对守门的小厮吩咐道:“完事后让春桃来见本小姐。”

    小厮恭敬的应道:“是,小姐。”

    王甄以为自己是一家之主,实则整个府邸里的下人全是济云侯府林家的人,如果林氏愿意,随时可以让王甄死得不明不白。

    只是暂时没挖出王甄背后的人,林氏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林氏等到她派去灌醉王甄,从他嘴里套话的丫鬟春桃回来之后,就从春桃口中得知一个让她震惊得三观都碎了的消息。

    ——王甄居然是重生者!

    什么背后有势力,什么后手?通通都没有。其实真相就是王甄是个走大运的重生者,他能预知未来,而他重生前就是她的夫君,是济云侯府的女婿,所以才能知道济云侯府的把柄。

    林氏对这个消息其实是不太敢相信的,但冥冥之中又有一种直觉告诉她,这个消息是真的。

    林氏暂且下达了封口令,然后以王甄卧病在床为由,将他囚禁了起来,把整个府邸都封得水泼不进。

    林氏带着心腹丫鬟春桃亲自审问王甄,严刑拷打的审问。

    其实王甄压根就没有什么硬骨头,被拷打用刑了一次,立马招得比谁都快,根本顾不得自己招了之后可能就会迎来死亡。

    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软骨头,否则上辈子也不会吃那么多年的软饭了。他对别人能要多狠就有多狠,轮到自己身上,连普通刑罚都撑不下来,涕泗横流的哭着求饶,恨不得舔林氏的脚趾头来表明忠心。

    林氏从王甄口中审问出了他上辈子的一些经历,基本上把王甄还记得的记忆都给榨干了。

    林氏总结了一下,那就是王甄的软饭史。

    王甄重生之后,阴差阳错的失去了杨安桦的帮助,没能吃上杨家的软饭,然后他顿时就没了一个良好的起始点。

    他就只能靠威逼的方式重新吃上济云侯府的软饭,但没想到软饭还没吃多久,就因为美色栽了,沦为阶下囚。

    林氏有些怀疑在王甄的上辈子自己究竟看中了他什么?图他长得一般?还是图他家境差吃软饭?或者是图他心狠手辣白眼狼?

    不过估计也是因为上辈子的王甄在把杨家敲骨吸髓之后确实有光明的前途,得了她父亲的看重,才会让她嫁给他吧。

    至于王甄说的什么她上辈子在一场文会上对他一见钟情非他不嫁,她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因为她身为侯府千金,根本没可能去参加一群大男人举办的文会,怎么可能对他一见钟情,多半是上辈子的她忽悠他这个傻批的,没想到他还真信了。

    林氏从王甄说的内容里整理出了一些济云侯府有用的东西,可惜基本都是济云侯府未来会做的一些坏事和罪证,并没有多大用处。

    她想知道下一任皇帝是哪个皇子,想知道当今皇帝什么时候驾崩,想知道济云侯未来的官途……然而这些重要消息王甄一个也不记得了。

    林氏只能骂一句:“废物!”亏他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结果,就这?

    林氏把消息通过密信的方式传给了她父亲济云侯,然后济云侯让她想办法对外宣称王甄水土不服病逝,再把王甄暗中送回侯府。

    林氏照办了,很快新上任的王县令就因水土不服病逝了,其妻林氏扶灵回京。

    王甄亲族都是一群贫民,又没有朋友,唯一有权有势的岳家济云侯府还是害他的凶手。

    可以说王甄就这么被病逝,根本无人问津,也无人能为他申冤。

    棺木里躺着的尸体都不是王甄本人的尸体,这一点也无人能发现。

    就这样,王甄‘病逝’了,只有一个无名之人被囚禁在济云侯府的暗牢里,受尽严刑拷打。

    只可怜中年‘丧子’的王甄爹娘,在惊闻儿子病逝噩耗,悲痛不已。

    好在济云侯府为了安抚王家人,给王甄爹娘送了不少的田产和金银,就是为了不让王家人入京,影响济云侯府的计划。

    当然,明面上的理由是让王甄爹娘允许林氏改嫁,济云侯府特意送上的补偿。

    王家人虽然悲痛自家出息的儿郎没了,但济云侯府送来的大笔财富还是让王家其他人暗喜于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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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弟子攀高枝[12]

    第70章: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因为王家人连入京都没入京, 王甄的‘尸首’埋葬是由林氏一手操办的,所以王家人绝无可能发现真相。

    济云侯府自然也不会多此一举的对王家人杀人灭口。

    有时候多余的杀人灭口行为反而会引起更多的怀疑。

    济云侯府送给王甄爹娘的那笔庞大财富,也有转移王家人注意力的用意。

    因为这笔财富是济云侯府指名道姓送给王甄爹娘的, 按理说应该归王家二房所有。

    但王家却没分家,各房不能有私产。

    大房和三房就拿这个当借口要求二房把这笔财富拿出来平分。

    王甄爹娘怎么肯?这可算得上是他们儿子的卖命钱,如果可以, 他们宁愿不要这笔横财也想换回安然无恙的小儿子。

    只是事已至此, 王甄爹娘也只能接受现实,小儿子没法复活回来了,那么他们当然就要为大儿子着想。这么大一笔财富,他们可以拿来为大儿子置办产业,全家一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凭什么要分出去大半?

    就算是王甄爹, 也不愿意把财富平分给自己的亲兄弟。

    王家二老本就更偏心大房和三房,王甄爹作为老二,夹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的,一直被忽视,难得因为儿子出息被重视了, 现在儿子没了, 这份重视也不复存在。

    二老觉得王甄爹有这么多财富, 分给自己贫困的大哥三弟一份怎么了?难道不应该吗?之前大房三房可也有供他儿子王甄念书的。

    王甄爹本来还被二老说动了, 态度松动,想着分给一部分给自己大哥三弟也没什么,少分点儿就是了。

    王甄娘却不愿意,就算大房三房出钱出力供她儿子王甄念书了, 可王甄中了秀才以来带给王家的荣誉和好处, 大房和三房也没少跟着沾光, 他们那点投资早就几百倍的回本了,充什么恩人嘴脸?

    这笔钱她要留着给她大儿子娶媳妇置产业,将来再留给她大孙子,曾孙子,一代代的传下去。

    于是王家闹得不可开交,二房几乎跟其他两房还有二老反目了。族里的族老来说和,谁也不愿意退一步。

    最后闹到分家的地步。

    王甄爹娘舍了一笔钱财给王家二老,就被分了出去,搬到了县城里去了。

    他们一家三口在县城初来乍到,在很多三教九流的人眼里就是大肥羊。

    好在关注着济云侯府最近动向的安桦顺便也知道了王家的情况,顺便让留在青阳县的张父暗地里关照一下王甄爹娘和王五蛋一家三口。

    在没有王甄的情况下,安桦对这朴实的一家三口感官不差。

    在王甄的上辈子,王甄忘恩负义心狠手辣,即使靠吃软饭步步高升也不记得孝顺自己爹娘。

    好在他哥哥王五蛋是个孝子,虽然没他那么出息,但对爹娘是事必躬亲的孝顺。

    王甄害死了原配发妻杨菁,又害死了原主和杨李氏,遗留下杨岩一个孤儿,在杨岩被亲戚收养之前,是王甄爹娘把杨岩接回家去好好照顾了一段时日。

    王甄爹娘不同于王甄这个白眼狼,他们是真的善良朴实又记恩,或许有小人物的爱占便宜略自私等小缺点,但也都是贫苦生活所迫。

    他们对改变了他们命运的原主是非常感激的,对杨菁这个儿媳妇也是极尽所能的好。原主和杨李氏夫妇俩死后,不明真相的他们还每年坚持帮忙扫墓。

    只可惜好竹出歹笋,生出了王甄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为王甄付出良多,也没得到什么好。

    这辈子没了最初杨家的资助,王甄更是几乎榨干了王家的所有钱财,王甄爹娘更是没日没夜的干活赚钱供他念书,王甄在高中之后也没见他想起来还在老家吃苦受罪的爹娘亲人。

    要不是济云侯府为了掩盖王甄的‘死因’送了大笔财产给王甄爹娘,他们怕是这些年对白眼狼的付出都浪费了。

    安桦见王甄爹娘在跟家里人闹翻被分出来之后,也没有克扣了对王家二老的赡养费,就让张棠父亲顺手帮他们一帮。

    也没帮多少,只是让他们在县城里站稳脚跟,不至于被三教九流的人盯上设局害得家破人亡。日子要怎么过,过得好不好,还得他们自己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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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说!”

    啪——

    “你说不说?”

    啪——

    “看你说不说!”

    鞭子抽打的声音在回荡在济云侯府的暗牢里,济云侯狠狠的用蘸了盐水的鞭子抽在浑身都是伤的王甄身上。

    王甄已经没有力气惨叫哀嚎了,在鞭子抽在他身上时,他只是身体本能的抽搐颤抖一下,随即就没了反应,两眼早已紧紧的闭上,若非胸膛还是些微起伏,真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济云侯不甘心的一再审问王甄,他不相信王甄一个重生者竟然只记得这么一点无关紧要的事情。

    然而王甄的重生记忆,全都是被安桦筛选过的,安桦当然不可能给王甄留下对他有利的记忆。

    所以济云侯并没有从王甄这个重生者这里得到多少好处。

    王甄被鞭子又从昏迷中抽醒了过来,剧痛火辣辣的已经麻痹了他的感官,让他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

    他听见济云侯越来越没有耐心的声音,担心济云侯耐心告罄后杀了他,有气无力的小声道:“你给我……时间,我,慢慢想……说不定……会想……起来。”

    济云侯一听,也觉得有这个可能,便放下了鞭子,没好气的对他道:“你最好快点想起来,否则本侯要你好看。”

    王甄又闭上了眼,呼吸微弱。

    济云侯担心他死了,就派心腹给他上了药,又灌了食物和水,吊住他的一条命。

    济云侯离开了暗牢,回到侯府书房里。

    因为守寡回到侯府的林氏过来请安,问道:“父亲,他招了吗?”

    如今整个侯府,除了济云侯和林氏父女二人,就只有两人绝对忠心的心腹知道此事了。

    济云侯叹了口气,道:“我刚才又用了刑,他还是没招,只说会努力去回忆。他该不会真的不记得吧?”

    林氏道:“父亲,我可以去劝劝他。”

    济云侯沉吟一会儿,道:“行,那你去吧。”

    林氏悄悄通过密道去了暗牢里,见到了已经被上过药物和吃过饭的王甄。

    此时的王甄早已被接连不断的刑罚折磨得没了人形,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吃饭喝水上药都是别人代劳的。

    但他见到自己妻子林氏过来,激动得仿佛伤势好了大半,挣扎着要起身朝林氏冲过去,表情狰狞到崩裂了伤口,鲜血渗出,看起来极为可怖。

    王甄迅速的被给他上药的人按住了,以免他伤害到林氏。

    林氏站在牢房外面,隔着铁栅栏表情冷漠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条肮脏的癞皮狗,眼神充满了厌恶与不屑。

    想到王甄说的他上辈子她嫁给他还为他生了孩子,就觉得膈应。

    林氏淡淡的道:“王甄,我劝你最好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也能少受点罪。这些刑罚还只是一部分,我想你应该不想见识到全部刑罚的。”

    王甄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他又跟死尸一般躺了回去,瘫在充当床铺的木板上像是一具包满了白布的死尸,连胸膛起伏都微不可见了。

    暗牢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良久,王甄才开口道:“好,既然夫人亲自问为夫了,那么为夫告诉你一个消息……”他偏头看向林氏,满是伤口和鲜血的脸上扯出一抹狰狞的笑,“这个消息就是,下一任新帝就是大皇子,他会在今年陛下的五十岁寿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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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皇子造反了。

    还是在皇帝五十岁寿宴上造反的。

    大皇子是皇帝的长子,因为皇帝没有嫡子,所以大皇子这个长子身份最高,是太子呼声最高的人选。

    然而大皇子是皇帝潜邸时期出生的,如今已经有三十多岁了。

    而皇帝才五十岁,一副年富力强年轻力壮的样子,完全没有苍老快死了的迹象。

    皇帝正当壮年,当然不想立太子。

    大皇子年龄最大,拖了几年又几年,他儿子都娶妻生子了,他都抱孙子了,他还没当上太子。

    所以他忍不下去了。

    他集结了投靠自己的所有势力,控制了一部分禁卫军,趁着皇帝五十大寿所有人防备心最低的时候发难,想一举造反成功。

    安桦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自己失败的可能性。

    但结果很显然,他失败了。

    大皇子行事不密,造反计划早就被皇帝知道了,皇帝按捺不发,在寿宴上布下天罗地网,等待大皇子主动自投罗网。

    大皇子以为一切都在自己计划之中顺利进行,皇位唾手可得,然后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皇帝告诉他:朕早就知道了,你身边的人都是朕安插的眼线,朕一直都在静静的看着你作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大皇子被刺激得太狠了,一个想不开拔剑自刎了。

    大皇子一死,皇帝又悲痛又愤怒。

    就算皇帝再怎么愤怒大皇子造反,这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曾经得到他全身心的疼爱,丧子岂能不痛?

    皇帝当然不会觉得是自己把大皇子逼死的,他需要发泄对象。

    那些跟着大皇子一起造反的人就是他发泄怒火的对象——他儿子造反肯定是被这些逆臣们撺掇蛊惑的!

    于是大皇子的追随者们一个个都倒了血霉,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被抄家处斩了。

    其中就有信了王甄的鬼话,临时投靠加入大皇子造反阵营的济云侯府。

    济云侯府在被抄家时,抄出了大量罪证——这些罪证都是济云侯根据王甄的‘预言’提前去搜集来的。他大概是觉得只要他自己提前把自己的罪证搜集过来,别人就拿不到他的罪证威胁到他。

    但也不知道济云侯是怎么想的,居然没把这些罪证全部销毁,而是藏在了密室里。

    抄家的这群人全都是经验丰富之辈,细细摸索之下,济云侯府的密室就被搜了出来,罪证全都落入皇帝手中。

    本来只诛首恶的皇帝看见济云侯府的罪证,气得暴怒,下令将济云侯府涉案之人全部处斩。

    林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是省油的灯,手上都沾了血,就连两个出嫁女也没能逃脱得了,皇帝连林妃都三尺白绫赐死了。

    济云侯府建的暗牢也被发现了,里面一些惨死之人的白骨全都被收敛了,最近新死的那具尸体,就是属于王甄的。

    不过王甄脸上早已毁容,浑身没一块好肉,人也死了大半个月了,收敛尸体的人也没查出王甄的身份,只当做被济云侯府残害的普通人和其他白骨一起埋了。

    王甄的真正死因就此掩盖了下来。

    如济云侯府这般因站错队然后被清算的高门大户不在少数。

    贪欲迷人眼,那些想搏一个从龙之功的人,全都只能下黄泉陪伴他们追随的大皇子了。

    皇帝在发泄了怒火之后,又想起了大皇子小时候虎头虎脑对自己亲近的模样,心软了,没有把大皇子的妻妾子女贬为庶人,而是圈禁在了大皇子府里,好吃好喝的养着,只是限制了自由。

    大皇子造反的下场,那些跟着大皇子一起造反的臣子们的下场,京城菜市口新染的鲜血洗都洗不干净,都给其他皇子和朝臣们敲响了警钟。

    顿时朝廷为之清净了许多。

    皇子夺嫡之争消停了,朝臣党争也消停了,朝廷前所未有的和谐起来,生怕触怒了正在气头上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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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桦对这场宫变早有预料,不过他一直挺泰然处之的,因为压根就波及不到他。

    他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太子太傅,上书房的先生,教学生读书玩游戏。

    他女婿张棠也还只是个小小的翰林院编纂,连上早朝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可能掺和得进造反这种大事里?

    所以他什么也不需要做,坐视事态发展。

    看着王甄和济云侯府狗咬狗,互相伤害,最后两个一起玩完,同归于尽。

    原主的仇人就此宣告全灭。

    安桦继续教他的书,渐渐长成的九皇子和十皇子也进入上书房念书了。

    他一视同仁的教导。

    然后慢慢试探出,上书房里的这四个皇子中哪个皇子最有野心又有与野心相匹配的脑子。

    是九皇子。

    九皇子的年龄比他的兄长们小很多,尤其是那些早已成年入朝参政的几个皇子们,他们儿子的年龄都比九皇子大了。

    看似年龄是劣势,实际上正好相反,九皇子的年龄反而是优势。

    因为皇帝的身体很健康,安桦估计,皇帝还有二十多年好活的。

    皇帝在二十多年后,就快八十岁了,那个时候九皇子二三十岁,岂非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于是安桦在表面上对四个皇子一视同仁教导的同时,暗地里悄悄的投资九皇子,传授他帝王之道。

    时间一年年的过去,皇帝一年年的老去。

    他的身体虽然还是健康的,但老人该出现的一些肌体特征还是会出现的,例如皮肤松弛,眼睛变花,长老人斑等,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老了。

    而几个年长的儿子年轻力壮,对他的皇位虎视眈眈,老狮王当然会对威胁到自己的年轻雄狮产生忌惮与怀疑。

    然后他就会排斥他们,打压他们,让他们无法再对自己的地位产生威胁。

    这个时候,年幼的皇子就对皇帝来说没什么威胁,可以放心宠爱。

    有了安桦在背后指点,九皇子很轻易的就从几个年纪小的皇子当中脱颖而出,得到了皇帝的格外宠爱。

    九皇子依靠圣宠开始默默积蓄自己的力量,趁着皇帝没有忌惮他,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时,默默的发展势力。

    等到年长的几位皇子被皇帝废掉了,九皇子等曾经年幼的皇子也长大成人了。

    而皇帝越来越老了。

    在九皇子成亲生子以后,皇帝真的老到力不从心了,就连批阅奏折都没办法了,一双手颤抖得拿不稳笔。

    终于,在皇帝中风一次之后,皇帝决定立目前儿子中表现得最优秀的九皇子为太子。

    九皇子的优秀若是放在皇帝还年富力强的时候,皇帝肯定会忌惮打压他,想办法废了他。但如今皇帝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行了,必须为江山选一位继承人了,他就对九皇子的优秀感到欣慰了。

    九皇子被立为太子之后,安桦这个太子太傅才算是名副其实了。

    在册封太子的第三年,皇帝驾崩,太子登基。

    新帝登基之后第一道册封圣旨,不是册封曾经的太子妃为皇后,也不是册封自己的嫡长子为太子,而是册封他的老师为帝师。

    安桦达成帝师成就之后,就向新帝请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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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来,杨菁早已在十八岁那年嫁给了张棠,没两年就生下一对龙凤胎。

    杨岩也在安桦的教导下高中状元,可惜杨岩性子略跳脱,答题时总喜欢放飞自我,有时候明知道正确答案却还非要稍微皮一下。

    导致杨岩的科举成绩时好时差,并没有像规规矩矩的张棠那样连中六元,成为本朝第一个六元魁首。

    但杨岩在会试和殿试时还是没敢放飞自我,按照安桦教的答题模板去答题,拿到了会元,殿试上又被皇帝点为了状元。

    杨岩考上状元的年龄比张棠还要小两岁,所以安桦和杨李氏是在杨岩考上状元之后给他相看的婚事,娶了门当户对的一个贵女,此女也是才女一个,与杨岩琴瑟和鸣,感情恩爱。

    杨岩的女儿出生时,新帝还想把自己一个与安桦孙女年龄相仿的皇子定给他当孙女婿。

    只是安桦是坚决不肯再掺和进皇室之争里去的,所以他是不会让自己孙女或者外孙女嫁入皇室的。

    安桦能够察觉得出来,新帝对他是有一些忌惮的,毕竟这些年他暗地里教导新帝的那些帝王心术和扶持新帝争位的手段,在新帝登基前当然是引为助力,新帝登基后就会害怕安桦又扶持他的哪个儿子推翻自己。

    安桦干脆主动请辞,打算去开一家杨氏书院,教书育人,完成原主桃李满天下的心愿。

    新帝装模作样的挽留了三遍,才允许安桦再次辞官的。

    在安桦真的辞官之后,新帝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在摒去对安桦的忌惮,他对恩师的感激之情又占了上风,于是就对入了官场的杨岩和张棠多有照顾。

    安桦不再过问朝廷之事,在京城郊外开了一家杨氏书院,对外宣称有教无类,不看身份背景,只凭考试成绩入学。

    书院里只有安桦一个先生,他没有请其他先生帮忙教书,所以书院学生人数被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贵精不贵多。

    渐渐的,杨氏书院出去的优秀人才越来越多,科举入仕的杨氏书院的学生也越来越多,即使安桦不在朝堂上,朝堂上依旧有不少官员打上了杨氏的烙印。

    杨氏书院的学生们也都本能的抱团对外,渐渐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

    好在每一个杨氏书院出去的学生,都深受安桦的品德教育,一个个都是品学兼优之辈,正义凛然,绝非霍乱朝纲的奸臣。

    杨氏书院的学生们也不是一个个都喜欢经济仕途的,有些淡泊名利的学生留在书院里教书,为安桦分担压力。

    安桦也乐意把这些人才留下来,然后扩大书院规模,甚至去全国各地开分院……

    安桦在这个小世界的一生,几乎都是在教书育人中度过的。

    从一开始的杨氏私塾,到后来被先帝传召入京成为上书房太傅,最后到杨氏书院的院长。

    士农工商,几乎可以说行行业业都有安桦的学生分布起来,还都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入仕的学生为民请命,务农的学生研究出更高效率耕田的农具和高产农作物,喜欢做工匠的学生做出来的东西成为了军队必备神器,从商的学生把生意做到了海外,还顺便兼顾了一把外交官……

    安桦觉得自己任务彻底完成了,就脱离了这个小世界。

    下一个小世界中。

    安桦还没睁开眼,就听见婴儿哇哇大哭的声音,还有一个柔弱的女声啜泣着道:“宝宝乖,不哭不哭,睡觉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安桦迅速翻看了一遍原主记忆,睁开眼,看着哄孩子的女人,冷着脸问道:“我不是弄回来了一包奶粉吗?怎么不泡给孩子喝?”

    脸色蜡黄瘦弱的女人呐呐的道:“奶粉喝完了……”

    “喝完了?”安桦沉声问道,“是谁喝完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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