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骄阳似火。
长街上人挨着人,张开袖子恨不得遮盖了天!
周围堵了一群壮汉,宽厚身躯将倾泻而下的阳光被死死遮住,人群之间一片暗淡。
姬冰儿躲在陵幼安身前,目之所及是望不尽的脖颈与后脑勺,愣是跳着高也瞧不着前方景象,这会子正气的直跺脚。
好在陵幼安生的挺拔高挑,远远望着比旁人高出了大半个头,虽然隔着人山人海,却还是能看个清清楚楚。
众人围着的似乎是一家法器铺子,门前站着两个人,一位是不过二十岁的黄衣小子,一位是年过四旬的中年男子。
小子手握一把长剑,剑身通体耀金光,落叶纷纷擦出无数道锋利的剑芒。
中年男子把锣敲响,大袖一挥指向长剑,“诸位可知此剑来历?”
众人像瞧戏般两眼瞪得老大,满脸的好奇。
黄衣小子往人群中撒眸两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目光盯紧了几位穿着华服的人,两手一拍大喊道,“此乃昆仑先掌门佩剑,太阿!”
“昆仑仙门?!”人群中有人惊呼。
中年男子剑指长空,“对!正是天下第二仙门,昆仑。”
“既是先掌门之物,你一个凡夫俗子如何得来?”
声音还是从人群中传出,众人刹那回头,齐齐盯向了陵幼安与姬冰儿。
姬冰儿:“???”
陵幼安:“……”
此言并非出自他二人之口。
众人再仔细一看,果然不是他俩说的,而是陵幼安身后的绿衣小郎君。
不过因着陵幼安个子实在太高了,直接将身后的一概人全部挡死,所以众人一时间晃了神。
“怕不是假的罢!”只看那小郎君一手拎着包袱,在堵塞的人群中迈开几步窜到了陵幼安身前。
郎君应是十七八岁,生的相貌堂堂,一身绿纹白衣,佩玉珰珰。观他面如冠玉,目若辉石一般光泽黑亮,眼珠转眄动波,当真俊朗!
黄衣小子轻哼了一声,露出鄙夷的目光,“小兄弟是第一次来祈灵城吧。”说完头也不回,手一伸指向了上方牌匾,“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苏家铺子都开了三百年了,何曾行过弄虚作假之事!”
“是啊是啊,苏家的法器,向来是不错的。”
“我可听说了,灵庙所用的皆是苏家法器!”
“不过,苏家何时改行卖兵器了?”
众说纷纭,人群中又是一片嘈杂声,吵吵嚷嚷的炸了锅……
“诸位诸位,静一静……”黄衣小子拍了拍木桌,示意大伙安静。
众人声音沉下来,再把目光投回中年男子身上。
“今日请各位邻里做个见证!”中年男子将长剑放在身前的木桌上,“苏某愿为太阿剑求得一有缘人,不致使宝剑落了尘。”
人群中响起一片沸腾声,众人连连点头,交口称道。
“敢问你口中的有缘,所指为何?”
人山人海中,那位绿衣小郎君再次开口,口中叼着一根杂草,甩了甩手将包袱搭在了肩膀上。
这般活泼好动的性子与身后清冷少言的陵幼安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兄弟问的好!”
黄衣小子将剑拿起,一把握住剑柄用力的拔。
半晌过去了……剑鞘纹丝不动。
中年男子用手敲了敲剑身,高声说道,“诸位也瞧见了,太阿剑已然自封。”
黄衣小子松开手,将剑搁在桌上,“今日可拔出此剑者,便是有缘人!”
话音刚落,前排的魁梧壮汉大脚一抬走到桌旁,“俺来试试!”
壮汉瞅着得有两百斤重,脚踏地面发出哐哐的响声,险些能把砖石给震塌!
只见他轻松拎起长剑,然后啪的一声按住了剑柄。
众人身体朝前一倾,齐齐睁大了眼睛望去。
此刻寂然无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待长剑出鞘。
壮汉握紧长剑,蓄势待发。只不过他闷声嗯了半天,直到脸都涨红了也未令剑出鞘,只得灰溜溜的退回人群之中。
众人交头接耳的发出一阵啧啧音。
随着声响沉下的须臾,突然传来清脆爽朗的叫声……
“我来!”
众人再次齐齐望去,第一眼看见的仍旧是陵幼安。
陵幼安:“……”
他把头一侧,竟不见了姬冰儿,隐约脚边落上了什么东西。
身前的小郎君高举着手,正侧着身子从拥挤的人群里挪了出来。
黄衣小子上下打量着郎君,“小兄弟可想好了?”
“不就是试试仙缘,又不会少块肉!”小郎君昂首挺胸,拈着口中杂草一把扔掉。
身旁的中年男子拍手叫道,“好!小兄弟当真气宇不凡。”
“爹……”黄衣小子附耳低语,略显鄙夷之态,岂料他话没说完当场被白了一眼。
男子看着绿衣郎君,“小兄弟请!”
小郎君点点头,他并未将长剑从桌上拿起,只是一手按着剑鞘,一手搭在剑柄上,轻轻一抽……
只听仓啷一声,宝剑出鞘!
众人伸着脖子目瞪口呆,就连少年自己也是吓一跳。
这就……拔|出来了???
少年连力气都没使,谁知扶着剑柄就滑出来了。
“好,好!”中年男子再次拍掌,黄衣小子瞥了一眼也跟着叫好,紧接着掌声如潮,众人接连拍手高呼。
郎君被周围沸沸扬扬的掌声给搞懵了,痴痴地愣了许久。
手搭着剑柄半天未挪动,一双弦月眉忽地挑起忽地沉下,眼珠左右乱转。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仙缘???
“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黄衣小子再上下端详着小郎君。
郎君口中啧啧的,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小子问第二遍的时候,他才抬起头道,“我复姓宣于,单名一个彻字。”
“彻小兄弟不仅为人洒脱,就连名字也是干净爽朗!”中年男子言罢朝众人摆了摆手,“诸位也看到了,太阿剑已归这位小郎君。”
“多谢各位的捧场!”黄衣小子朝人群恭恭敬敬拱了个手,“另外,本家铺子即将闭门修缮,为期一月,不便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一月而已,不打紧!”
众人言笑晏晏,与苏家父子颔首相望,随后风流云散的离开了。随着谈笑声相继淡漠,人群也逐渐散去。
行人在身旁鱼贯而过,接踵而来,络绎而去,过了片刻,道路也终于腾出了空子。
陵幼安低眉看去,衣裳下面鼓起来一坨,脚边似乎还落上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他抿了抿嘴唇,阳光洒在他洁白而红润的面颊上,那双耳朵蹭的一下变得通红!
“小狐狸……”陵幼安稍稍退了半步,徐徐蹲下。
衣摆层层叠叠的落在地面,似天边堆砌的白云。
陵幼安细长的手指慢慢靠近衣摆,挑着一角白衣撩开半个小缝。
“骨碌碌——咻咻”
一只紫色小狐狸在脚边打了个滚儿,柔若无骨的小爪微微一颤,继续四仰八叉的睡着。
紫光翩跹,九条狐尾奕奕盛光,靡靡摇摇倒在衣裳里。
陵幼安冁然一笑,十分温柔的摸了摸小狐狸额头,很小声叫道,“姬姑娘,醒醒。”
“嗷——”小狐狸懒懒伸了伸腿,浑身袅动着玉粹般的光芒。微微张开的眼睛莹莹水光,眼波迷离又睡了过去,模样楚楚可怜。
陵幼安盯着小狐狸看的入迷,小心翼翼碰了下绒绒的小耳朵,挑眉一笑满脸宠溺。
索性身姿稳如磐石,一动不动守着她。
半个时辰后……
衣摆内发出微弱的声音,白衣缓缓扯开半个小口,一只眼睛沿着下边朝上看去,忽然对上了陵幼安的目光,“醒了。”
“唔……”衣摆突然晃动,小狐狸赶紧遮住眼。
少顷,白衣之下紫烟叆叇,一缕光芒从衣摆处飘了出来。刹那光华灼灼,小狐狸摇身一变,薄纱容裔而起。
一袭留仙裙翩然连轩,姬冰儿扶风两步站稳身子……惊鸿一瞥,恍若天人!
喉结瞬间被提了上去,陵幼安眉宇含笑,褰衣起身。
姬冰儿哈欠连天,腹中蓦然“咕噜噜”的响。
陵幼安将目光垂去,只见她正摸了摸肚子,恹恹的似霜打的铃兰,“饿了?”
“嗯!”姬冰儿点点头,又拉上了陵幼安的衣袖,“方才听过路的说,城中有家酒肆不错,哥哥陪我去瞧瞧。”
陵幼安应道,“好。”
悠悠踱步于闹市之间,行人拜庙的拜庙出城的出城,来来往往,挨三顶五。
二人踏过石桥,零落而来的柳絮沾在青丝旁,周遭郁郁古树,遮云蔽日。
行之未几,姬冰儿望了望桥下的酒馆,“就是那家!”
二人快着步伐踏过石桥,走入酒馆。
酒馆门前漆红的柱子上挂了两串花灯,堂上方的椽子和横梁雕饰着花纹,地上铺满了四四方方的青砖。
一进门,二人就注意到左侧墙壁的宽大横木,上面摆了一连串酒坛,远远便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郁香。
这家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刚好放下十张花梨木桌。
走近一瞧,桌子下面皆放置了纹漆条椅。
如此陈设,一片古色古香,估摸着店家应是个十分细致的讲究人。
姬冰儿与陵幼安邻桌而就坐,“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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