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濮阳子。”
半炷香之前……
风怜在长街寻找布庄,谁知前面堵了一群人。他拨开人群看见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他骑着驴……不对,是舒舒服服躺在驴背上,招来一大片人围观,也是不嫌丢人。
风怜不喜欢凑热闹,绕开人群匆匆行至长街最西去换来了几身衣裳。
好巧不巧的是,他才一出布庄大门正好撞上了那老头,嗯……还有他的驴。
这老儿不知惹了什么事,前脚连人带驴被对面铺子给赶了出来,后脚让人一路喊打喊杀追的满街乱跑。
风怜也不想理他啊,可是区区几步脚程这厮在身旁经过不下八回,鬼知道一个老头为什么能跑那么快?
“老头。”
“看相一两,改命五两,不是人要加钱!”嗖的一下,老头从风怜身边一闪而过,一身破布麻衣,不知道还以为是收破烂的。
啊啊啊—呃—
瞧,驴子比他慢多了。
长街西边冲来一群人,男女老少拎着棍子,盆碗,还有烂菜叶子追来,边骂边扔臭鸡蛋,一路狂追不舍。
“离我远点。”
风怜快了步子,到了京云客栈门口。
“小公子,京云客栈怎么走?”老头又双叒叕冒了出来……
“里面。”
风怜闷声一脚,把他和驴一齐踹进客栈,然后自己乘风一跃,翻窗而入。
姬冰儿笑得花枝乱颤,这位濮阳太上比市井谣言传的还要不正经。
“风怜。”宣于彻撩开寝帐,换了一袭玄袍,且看他容光焕发俨然一副少年郎模样,“这带子有些长。”
风怜走到宣于彻身后,将腰带把系紧了些,又一把解下,“的确长了。”说着将自己的玉带拆下,“这个应该正好。”
两手揽腰将带子束好,从包袱里抽出另一根带子,边说边系上,“那老头若是昆仑太上,此事便容易的多。”
姬冰儿摆弄着窃风铃铛,翻开一卷缥缃。
此卷是丰山先人绘制的天地山海图,大到仙门百家,小到山村野岭。天下山河,四海百川一一详载在内。
天下独一份,为丰山所有。
不过书贩猖獗,而今众仙门几乎人均一卷。
抚平缥缃铺在桌上,她指了指中间位置然后一直朝上点了点,“从京城至昆仑,以你们二人的脚力,最快也要七八日。”
陵幼安起身大开房门,细长的手指在阑干旁朝下一挥,“用驴。”
“驴?”风怜仔细看看那头驴。是玃如?他居然被昆仑抓了去。
玃如这只妖,可日行万里。
风怜记得他死之前,玃如虽是只小妖但在妖都混的还不错,怎么沦落到给昆仑太上当坐骑了?
二人若有所思点点头,一齐回了房中。
“算上窃风之力,也要三日左右。”姬冰儿指着缥缃研究路线,“从京城至丰山,此道最快。”
她说着看了眼陵幼安,把缥缃一捆了纳入乾坤袋,“哥哥不可妄动法术,三日内,你听我的!由我窃风保你无虞。”
言罢一把抓住陵幼安衣袖,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
只听铛铃声起,清脆悦耳,二人摇身一动,紫烟渺了身影跃出窗外。
“幼安……”宣于彻跑在窗边,抻着头向外望,“剑!陵幼安你的剑!”
碧霄飘着一片紫烟,宛如云霞,眨眼飘散风中。
风怜将包袱拎着,再拿起神明剑,“事不宜迟,即刻启程。”
宣于彻神色黯然,“小仙女也不曾道个别,日后我去何处寻他们……”
“哥哥安心,幼安兄少不了你的一千两。”风怜摇头一笑,宣于彻心里这点事,一眼看穿。
二人一前一后行至京云客栈大堂。
“老夫观你印堂发黑,实乃凶兆。”
“胡说什么!”
“险象环生,祸机迫切,不出两日,必……”
“臭乞丐!”
一位客官抡起酒壶就往老头身上砸。
“欺负一老汉算什么本事。”
长剑抵住客官肩膀,宣于彻握着剑柄,“瞧你生的齐整,行事却如此不耻。”
恍惚瞟见有什么东西一溜烟过去,老头缩着脖子躲在他身后,手上还牵着一头驴。
“臭小子你别多管闲事……”
客官话没说完,风怜一个巴掌打了过去,“放客气些。”
“你…你敢打我!”
“怎么?没挨过打。”
“你等着,你等着……”账也忘了结,客官一边指着风怜,一边连跑带跌的喊人去了。
宣于彻回头看看老汉。
风怜说的没错,他确实像个收破烂的。
身上全是灰仿佛刚从土里爬出来一样,脸脏的连褶子都瞧不见,观他两鬓斑白,应该接近七十了?
朝下打量一番,老头手上的酒葫芦不凡,只是与他太不般配,倒是鞋尖两个破洞正衬其貌,隐隐一股子臭味……有他相较,旁边驴子显得眉清目秀。
“神明剑。”老头啪的一声握住长剑,卯足了劲却拔不出来,“臭小子,你的剑?”
宣于彻捂着鼻子,退了一步,“如何。”
老头挥手一指,“在吟龙阁砸场子的,是你小子?”说罢围着宣于彻开始转圈,口中稀罕稀罕的喊着,“小子,把手给我。”
“不给。”
风怜抓着他的手放在老头掌上,“哥哥,给他。”
老头三指按在脉上,先是一惊,随后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剑气……寒气,从九朔来?”
“从菩提村里来。”
老头啧啧称奇,“你小子是哪路神仙托生,竟然活到现在!”
宣于彻:“……”
老头转头瞄着风怜,“小公子,你要带他去昆仑?”
风怜附耳低语,“还要劳烦濮阳太上。”
二人相视不语,老头霍然大笑,“小公子好胆识!”
“昆仑弟子还在上面,太上可要叫着同行。”风怜朝楼上一瞥,“他们似乎对我哥哥很感兴趣。”
“不带不带,这群娃娃最是吵闹。”
风怜与老头唠到了客栈门口,一转头竟找不见宣于彻人。
风怜在大堂寻摸好一会,才从庖厨里把宣于彻拖出来,“哥哥别喝这个。”他扔了宣于彻手里的羹汤,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玉瓶,也就手指那么大,“当酌此汁。”
宣于彻接过玉瓶,打开一嗅,连着三个喷嚏,“好香。”
“灵汁?”老头一个脚步闪来,夺过玉瓶,“宝贝!在姑射山采的?”
没等风怜答他,老头已经一溜烟行至长街。
“哥哥把剑给我。”
风怜替宣于彻背剑。老头将驴子牵来,三人共骑一驴,一路奔出京城,长驱直入向西北而行。
驴子一跃疾飞,日行万里。
两日后抵达昆仑山下的小城。
“到墉城了。”
老头指着前方,扶着驴背跳下来,不远处炊烟袅袅。
走近几里,映入眼帘一古城。脚下青石铺路,石上青苔斑驳,道旁尽是十丈高的古树,不时传来小贩吆喝声……
墉城不比京城繁华,却别有一番韵味。
“哥哥瞧,那便是昆仑。”
循着风怜目光望去,邈处云雾缭绕,隐约有一山,清翠幽然,仙气缥缈。此乃六界第一山,位西海之南,赤水之后,实惟神之密都,堪称修炼圣地。
宣于彻搭着风怜胳膊,借坡下驴,“天下第二仙门……”他看的入迷,曾几番梦回神游昆仑。
啊—呃—呃
驴子放声嘶喊,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蹬着蹄子就朝前奔。
“千里马,回来!”老头没拽住缰绳,大步流星追去。
一头驴子唤作千里马,亏这老头想得出。
宣于彻向远眺望,驴子撞了人,人掀了摊铺,所到之处人仰马翻,闹得整条街不得安生。
风怜对此漠不关心,他的性子与之前简直是天差地别!谁敢想,曾经为乱六界的祸风,成了温顺乖巧的小公子。
只看他一手提着包袱和长剑,一手搭上宣于彻脉搏。
所幸寒气缓和了剑气,又有续命丹与灵汁调理,“剑气暂时稳住了。”说着从包袱里再拿出一玉瓶,拔开塞子稳稳递了去,“补血。”
“我的包袱里何时多出了这些瓶瓶罐罐。”宣于彻接过玉瓶,见风怜满眼的笑意。
这只妖也太随和了?他忍不住问了一句,“风怜,你为何待我这样好。”
绿衣如湖水荡漾,风怜看着他一笑,“需要缘由么?”
“当然需要。”宣于彻摇摇玉瓶一饮而尽,“凡事皆有因果,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不对,我不信什么缘起缘灭,从前不信,以后也不会信。若对一个人好还需因由,你与我便不会相识。”风怜说着停下脚步,“哥哥以为,风怜这名字好听么?”
宣于彻随之慢了步子,伸手触摸着空气中的风,“风怜……自然比祸风好听多了。”
风怜摇摇头笑着,虽然他什么都不记得,话却说的一模一样。
二人走的累了,寻了一家面馆坐下。
馆子简陋,像是随手搭的棚子,只摆了两张桌子,四条长凳。
二人问店家要了几碗面,正吃着……
“你这头倔驴!”
老头一步一回头,扯着缰绳好不容易把驴拽了回来,“回头跟你算账!”
一声长叹,老头挨着宣于彻旁边坐下,捂着脸默不作声。
“来来来,吃面。”宣于彻把筷子强塞给老头,猛地吓了一跳,“你被人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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