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请君为仙 > 26、竹屋
    弟子们个顶个是头挨着脚,如同被巨浪卷飞的青鲩,东倒西歪的躺在了玉虚殿外。


    他们目不敢视,步履蹒跚去拾佩剑,同时挺拔了身姿站如松柏。


    蓝衣随风摇曳,众人正奇怪衣裳如何干透了?


    只见高公落地三步踏灭火光,烈焰自衣袖挥舞而下,炽热之感瞬间消失。


    众人抓耳挠腮摸不着头脑。适才还在崖底追溯震颤因由,哪知被一团火焰燎了眼目,顷刻间便回到了玉阳宫。


    又岂止是他们思虑不透,就连高公也是一头雾水。


    半个时辰前……


    高公坐在玉虚殿喝茶。


    三盏下肚,杯中水突然涟漪不止,紧接着匆匆赶来四五名巡山弟子,慌里慌张来报。


    一人说思过崖的盘山小路被震塌,一人说近千名弟子同时摔下悬崖。


    茶盏放案旁,座上人立刻变了脸色。


    口中道着荒谬,人已行出大殿。


    高公蹑虚于峭壁之缘,眨眼立于高山之巅。


    大手翻云覆雨,一刹揽飓风一刹掀水潦,将三千雨丝尽收广袖之中,一条红玉腰带何其招摇。


    遽然出现日光,彤云生叠嶂。


    群山苍茫与天际浑然一体,四方绿林为雾霭缭绕,浩渺无垠。


    “在这跪满三日,再去玉华宫领罚。”这句听着平淡如水,说话的人疾掠如风拂衣而去,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眼瞅着高公阔步进了大殿。


    弟子们提着一口气松不下,愁眉苦脸连连唉声。


    扑通……


    不知是谁首先屈了膝盖,众人闻声齐齐跪在地上。


    念及高公的话,大家觳觫一颤。跪……倒无甚要紧,反正众人都被高公罚惯了。


    但是玉华宫万万去不得,那可是邪魔都不愿意踏入的西山峰啊!


    玉华宫乃高公太上的地界,他手下弟子个个出类拔萃,剑法堪称昆仑一绝。也为着他们修为高,昆仑一概难事全部交给此宫。


    因而这群弟子经常下山除妖抓怪,只留守几个年长的负责日常琐事。


    虽说留下的是负责小事,但是这几个最不好惹。


    曾经去领罚的弟子让他们欺负的体无完肤,甚至传言一个小弟子被扣在了那里,五六日后是哭着跑出来的。


    去玉华宫领罚?谁爱去谁去!


    众弟子面面相觑,前后望望大家都跪的板板正正,远远望去那叫一个齐整!


    游云缱绻,夜风习习,大伙不知跪了多久,膝盖疼的过劲了只是腿脚麻的很。


    此刻睡眼惺忪,困得相互依偎还不敢倒下,哈欠连天昏昏沉沉。


    月上梢头,沙棠疏影倾泻了一地,暗香浮动,清质悠悠。


    “出来了出来了!”边上的小弟子拍拍周围的人将他们唤醒。一传十十传百,转眼千余人皆清醒,眼睛睁得老大炯炯有神。


    大殿徐步一老者,足下生流岚,衣风飘叆叇,俨然一副仙人貌,正是掌门柘天。


    他朝众弟子望了一眼,目光投落在最显眼的人身上,“不必跪了。”柘天安之若素,似乎不太在意今日的事。


    “谢师尊。”众人眸中有星光,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大家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恭恭敬敬作揖道,“师尊,弟子告退。”


    此时众人已掐腰捶腿的抛出佩剑,齐齐御剑回了后山。


    “宣于彻,随我来。”柘天看了一眼抱着大剑的郎君,他立盹行眠,以至于未跟上弟子们的脚步。


    宣于彻顿了一息,恍惚听见有人在叫他,迷迷瞪瞪应了句,“是。”


    他说完扛着大剑跟在柘天身边。


    二人一前一后行进玉虚殿,经过高公身旁时宣于彻还鞠了个礼,阔步未几至玉阳宫。


    “前日传你的心法可记熟了?”


    柘天阖了户牖,行过金铜玉鼎时添了一撮香。


    宣于彻揉了揉眼睛,幽香扑鼻瞬间神清气爽,“回师父,已然熟记。”


    “中容非一日之功,这竹帛可助你淹会贯通。”柘天手一伸,白气之下出现帛书,“师父明日将闭关,短则数月长则半年。在此期间,你便去后山竹屋修炼。为师强行渡给的修为可以暂时压住剑气,你早一日悟得中容,便早一日化之己用。”


    “谢师父。”宣于彻接过帛书,有些心不在焉,忽的开口问道,“师父,思过崖下锁着的是谁?”


    柘天身形一滞,抬眼瞧了瞧说话的小郎君,而后镇定自若坐在榻上,“是你扰的禁制?”


    “徒儿不敢,只是……”宣于彻把头一沉,他虽然离了那山洞,但是今日所见所感依然浮现在眼前,耳畔回荡着铁链拖动的声响,还有……姑娘的喃喃低诉,“只是,只是我似乎认识里面的人,她还同我说话!”


    “说什么。”柘天心中一动,将信半疑的问。


    宣于彻眸光低垂,熏香萦绕在他莹白的脸上,“师父?她好像在问……来的人是不是师父?”


    柘天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不经意皱了眉,轻声一叹更加耐人寻味,“山间常有邪祟出没,你被乱了心神。”


    “不对,徒儿能感觉到是一位姑娘。”


    宣于彻的话让柘天愣了须臾,他掸了掸衣裳起身,“一切皆有为法,应作如是观。”


    “师兄们都说那是作恶的妖。”宣于彻还不死心,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师父,她不是妖对吗?”


    柘天神色凝重,他转过身拈来浮动的烟气,“妖也好,仙也罢,万般皆空。不取于相,如如不动,你该去静静心了。”


    “师父……”宣于彻才开口,柘天便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宣于彻神不守舍,总觉得有块石头悬在心里,“那,那徒儿退下了。”说完扛着大剑出了门。


    回山途中宣于彻特意询问了竹屋所在,原来就在居处百里外。


    宣于彻与风怜是子时带着行囊出来的。


    “还好搬去竹屋小住了。”


    一路上宣于彻惊魂未定,方才遇见的师兄们都用狰狞的目光瞅他,倘若眼神能杀人,他早死了一千次了。


    烟柳画桥,红烛灯挑,二人踩着湿叶行过一片古林,兜兜转转找了几圈才寻到竹林。


    幽篁深处有两处竹屋,一处燃着烛火,一处黑漆无人。


    想着已是深夜,二人便没有去打扰旁边居所的弟子,双双提着烛灯走入竹屋。


    风怜备了一盆清水浆洗打扫,宣于彻卧在榻上看帛书。


    “风怜!”


    他蓦地直起身子,盯着正在整理包袱的绿衣少年。


    风怜回眸看他,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彬彬笑道,“哥哥想问什么?”


    “洞中的姑娘!”


    风怜脸上仍然挂着笑,眉毛一挑,“掌门不是说过了,是邪祟乱心神。”


    宣于彻从榻上跳了下来,把帛书拍在案上,“不对,师父言辞闪烁,他是在隐瞒什么。”


    “左不过是昆仑内事,哥哥若是真的舍不得那姑娘,下山时救她出来便是。”风怜把窗户阖了一半,吹灭桌上烛火,“掌门也算有心,这里灵气充沛极适合修炼,哥哥早些睡。”


    屋内东西各置一张床榻,风怜躺在西榻上,宣于彻卧东榻。


    月光倾洒如水,皎白了脸庞,明玕月下争清影。


    宣于彻望着溶溶微光,沉吟着姑娘,斯须入梦。


    翌日清晨。


    绿卿高拂白霜斑驳,有百竹共根而生,交错四散,细耸沐朝阳。


    风怜独坐幽篁里,绿衣与玉竹一般颜色,风约幽香吹发梢,清逸不绝。


    “风怜你在这啊。”宣于彻抱着大剑走来,一撅一拐的像扛了几百斤重物似的气喘吁吁,“随我一起去拜访邻人。”


    “隔壁竹屋?”


    宣于彻手一沉将大剑插入土里,他也顾不上看风怜,频频点头,“对,我方才瞧见有人进去了。”


    风怜撩起衣衫,轻松拔剑而起,“是什么人?”


    “许是玉阳宫弟子,千余人我也认不全,只瞧着衣裳花纹与我一样。”宣于彻腹中有点疼,他掐着腰远远望去。


    竹屋内走出一蓝衣弟子,他定睛一看,“就是他,我瞅着有些眼生。”


    蓝衣弟子身后,又徐步一位执玉箫的姑娘,光润玉颜,气若芳兰,正是昆仑唯一的女弟子雪墨青。


    “是她。”


    二人同声道。


    风怜喟然叹息,多事的女子……


    宣于彻喜出望外,放花灯的姑娘……


    几个大步至竹屋外,蓝衣弟子已然走出很远。


    雪墨青观二人走来,执萧作揖,“早听说师父收了关门弟子,一直未得空相见。”


    “雪师姐有礼。”宣于彻也作揖,悄摸拿回大剑,“雪师姐一直住在竹屋?”


    “是,师父昨日交代过,让我叮嘱你修炼。”雪墨青说着看了一眼风怜,这厮果然是两副面孔,方才装的温润如玉,转过头就颐指气使,根本不拿正眼瞧人。


    宣于彻丝毫没注意到这点,只顾着与雪墨青说话,“那便有劳雪师姐了,师父命我在此小住,直至他出关为止。”


    雪墨青正自揣测,又听宣于彻道,“这些事日,免不得要打扰师姐。”


    眸光一转落在宣于彻身上,雪墨青笑吟吟的说,“师弟客气,近日我都会在竹林,有事尽管开口。”


    宣于彻颔首大笑,露出一口的皓齿。


    二人相谈甚欢,风怜在后面看着,思绪飞转摸了摸下巴,“倒是一对才子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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