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老实话,在吕昭眼里,刀、剑、弓、枪等武器都长一个样,百炼精钢还是破铜烂铁于她而言毫无区别,哪怕只是路边的一块普通石头,她顺手拿起来也能把敌人揍得头破血流。
但这是诸葛亮改良的,仅此一点,已经足够吕昭提起研究的兴趣了。
见吕昭打算亲自上手,诸葛亮善解人意地靠近,主动承担解说的任务:“使用这个绞盘张开弓弦,安全起见,绞盘需要——”
需要至少十人协作,同时发力驱动转轴车,再带动绞盘——诸葛亮本来想这样说的,他都递眼神示意仆从去将转轴车推过来了,结果一回头,他震惊地发现吕昭竟然一个人轻轻松松地徒手推动了绞盘。
诸葛亮呆呆地注视着吕昭,瞳孔剧烈震颤,嘴角微微抽动,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全卡在喉咙里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需要什么?”吕昭已经成功上好弦了,正在试着调整床弩瞄准的方向,听到诸葛亮说了半截的话,她头也不抬地问。
原本里三层外三层将吕昭包围的士兵们,早在她转绞盘时就机灵地闪出了射程范围,看热闹的同时还不忘躲避风险,危机意识非常高。
“……没什么,不重要,直接进行下一环节吧。”片刻后诸葛亮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就是听上去轻飘飘的,有种梦幻的迷茫感。
上弦需要十个人,扣扳机虽然要不了那么多,一个就够了,但必须得力气大。不过这些“小瑕疵”在吕昭这儿不值一提,她能自己上弦,就能自己扣扳机,瞄准更是不在话下,爱往哪儿射就往哪儿射,庞大笨重的机械到了她手里,竟然也变得灵活起来。
木箭离弦而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模糊的虚影,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听“咄”的一声闷响,木箭穿透并击碎了靶子,深深扎进校场后面临时搭建起来的营房墙壁内,只在外面留了个短短的小尾巴。
吕昭将手搭在眉上极目远眺,看清这一幕后,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热切起来。
是兼顾了杀伤力和射程的好东西!
经过几次尝试,得到了满意结果的吕昭对诸葛亮的改良给予了充分肯定,豪气地挥手批了大笔研究经费,希望哆啦a亮能再接再厉,开发出更多版本,用来应对不同的情况。
武器测试结束后,吕昭回到府邸,拆看了陈登写的信。
其实类似的信件她这两天收到不少,有荀彧的,有陈群的,有蔡琰的,有刘备的,甚至远在汉中的徐庶和还在路上的贾诩都跟她聊过相关内容,内容与陈登的担忧大同小异。
人精们都觉得曹操闷声不响,是准备憋个大的。以荀彧的人脉,竟然也没能打听到蛛丝马迹,就显得此事愈发可疑。
直觉告诉吕昭,反常情况或许与小皇帝存在某种联系。想起上次去梦里找小皇帝发生的事,她打算今晚再去见见他。
虽然吕昭心里一直有推翻汉廷的念头,但她表面功夫做的很到位,每年都认认真真向中央汇报工作,该交的税一分没少交,京畿大旱了,她第一个自掏腰包赈灾,刘虞还活着的时候,他俩是唯二在行动上维护汉廷的地方势力,后来刘虞被公孙瓒干掉了,就剩下吕昭一颗独苗“不忘初心”。
至少现阶段两方的利益没有不可调和的激烈冲突,比起一直缓慢向南方扩张的她,显然是临近司隶的袁绍、公孙瓒、马腾、韩遂等人更危险。
再说了,就目前这个世道,朝廷也没什么好选择,不过是驱虎吞狼罢了。
夜幕降临,吕昭早早入睡,又在梦境中醒来。她循着气息,走过无数光怪陆离的梦,却始终无法抵达那个已经被标记过的终点。
又一次穿梭失败后,吕昭回到自己的梦境,出现在飞流直下的天河彼岸。朗朗读书声随风飘来,她盯着奔腾的河水,目光微沉。
小皇帝不太可能无师自通如何封闭梦境,阻止旁人擅自出入,那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了。
他没睡觉。
没睡觉就不会做梦,就不存在梦境。
小皇帝刚刚亲政,大权仍然牢牢握在王允手里,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务有限,基本不会出现熬夜加班的情况。
吕昭打算找诸葛亮问问小皇帝这段时间有没有来上网课,她刚转过身,就听见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淡雅清香随之浮动,荀彧穿过花丛,迎面而来。
看到吕昭,荀彧似乎松了口气,但脸色仍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行了一礼,没像往常似的先说一堆礼貌的问候语,而是开门见山,直切主题:“君侯,出事了。”
还是来了。
酝酿了整晚的不安在此刻得到肯定,吕昭眨了眨眼睛,正色道:“讲。”
荀彧:“皇甫将军病逝,王司徒秘不发丧,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李傕郭汜得知后,以‘清君侧、诛王允’的名义出兵,攻下了长安。”
吕昭:“………”
这是酝酿了多久啊?平时不声不响,一上来就给我整个大的,可真行。
时间回到不久前。
在丰壤buff覆盖不到的司隶地区,小冰河期的混乱气候再次发威,大雨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
上到大司农,下到普通佃户,人人因为这场雨愁眉苦脸,大伙儿日日祈祷,将沾点边的神明统统拜了个遍——甚至吕昭都有幸被提了一嘴——盼望着雨赶紧停,好快点下地种庄稼。
可惜天不随人愿,雨越下越密,完全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农业乃国之重事,误了农时,导致来年粮食收成不好,出现饥荒,好不容易稳定点的社稷又要动荡,汉廷这辆叮咣作响的破马车实在是经不起接二连三的波折了,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哪天它在路上开着开着,突然就散架了。
但小皇帝暂时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得上这些,因为比起遥远的、可能在未来才会爆发的粮食危机,眼下还有一个更麻烦的问题亟待解决。
夜色浓郁,雨声绵绵,一辆低调的马车自未央宫的方向驶来,停在将军府门外。
接到消息的王允和皇甫郦匆忙赶来,确认来客真是小皇帝后,二人赶忙行礼。
皇甫郦露出感激的神色,心想叔父若泉下有知,见陛下亲自来送他最后一程,想必也会觉得不枉此生了。
王允则除了动容,还有担忧。
董卓之乱后,逆贼四起,拥兵自重,虎视眈眈,威胁汉廷的统治地位。值此风雨飘摇之际,是王允和皇甫嵩站了出来,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努力稳住了局面。
与事必躬亲的王允相比,皇甫嵩的存在感弱了许多,但他至关重要,正因为忌惮他的威名,西凉的诸位军阀才会老老实实止步关外,不敢轻易越线;正因为畏惧他的声望,李傕郭汜才愿意约束手下,安安稳稳地在虎牢关屯兵,如果没有皇甫嵩坐镇京畿,那帮如狼似虎的西凉人才不会把朝廷放在眼里,毕竟董卓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汉室的衰落,告诉所有蠢蠢欲动的世人:是时候改天换地了。
皇甫嵩成了汉室的定海神针,好处是只要他还活着,就没人敢光明正大地搞事;坏处是一旦他不在了,之前被他的名望压下去、但并没有得到彻底解决的矛盾会瞬间爆发,使局面倒向对汉室不利的方向。
其实去年皇甫嵩的身体就不太好了,小皇帝对此高度重视,把有能力的医官都派过去,还搜集了许多珍贵药材,流水似的源源不断往将军府送,最后甚至连吕昭给王允寄的“保健品”都用上了,使尽浑身解数,才将皇甫嵩的命吊到了现在。
但人力终究有限,只能到此为止了。
皇甫嵩在某个阴雨绵绵的半夜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在他走后,府中没传出半点哭声,一切事物照常,仿佛此间的主人仍然在按部就班地生活着。
秘不发丧,是皇甫嵩本人的意愿,得到了王允的赞同,小皇帝的默许。
死亡是瞒不住的,尤其是当朝位高权重的车骑将军之死。但能隐瞒一时也好,至少让王允找到接替皇甫嵩的人。
思来想去,满朝文武只剩下朱儁合适了,于是在皇甫嵩逝世的当天夜里,可靠的使者携带着王允签署的调令秘密出发,前往中牟县请朱儁入长安。
朱儁还没到,长安城内已经有议论隐隐传开了,今日朝会结束后,任太尉职的马日磾找到王允,旁敲侧击打探一番,被王允笑着糊弄过去了,但再有下次,他不见得能糊弄住。
此刻的长安城就是一潭深不可测的池水,表面平静,水下暗潮汹涌,异常危险。小皇帝待在宫里,王允都担心有人胆大包天潜入宫中搞刺杀,更别提他深夜只乘一辆马车冒雨前来将军府吊唁了。
思来想去,王允觉得还是得劝谏一番。他接过内使手中的雨具,亲自执伞,正色道:“陛下——”
“吾知道。”小皇帝微微抬手,朝下一压,语气温和但不失坚定,“但皇甫将军为国呕心沥血,去后也不得安宁,受了天大的委屈,吾必须来送他一程。”
皇甫郦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流着眼泪,恭敬地将小皇帝请入内室。
祭奠完逝者,不用王允开口,皇甫郦亲自驾车,将小皇帝安安稳稳地送回了未央宫。
不久后朱儁抵达长安,进宫面圣,听了王允的解释,他先是震惊悲痛,紧接着意识到不对,脸色骤变。
“司徒不该召我进京!”朱儁用力一拍大腿,懊恼道,“只怕李傕与郭汜得知消息,会按捺不住,生出歹心啊!”
王允刚想请朱儁放心,他自觉保密工作做的挺好的,就见内使匆忙赶来,满脸惊慌,结结巴巴地通报了李傕郭汜率兵像长安而来的消息,而他二人打出的名号则是“清君侧,诛王允”。
王允闻言,又怒又惊。
怒的是他为了维护汉室的安稳,竭尽全力,鞠躬尽瘁,其他人不理解也就算了,竟然将他跟董卓之流划等号,诽谤他独揽大权,架空天子。
……虽然他确实独揽了大权,可是并没有架空天子的意图啊!
惊的是朱儁前脚刚走,李傕郭汜后脚就起兵,速度如此之快,说明提前做好了准备,皇甫嵩病重的消息十有八|九被泄露了。
王允心中冒出了各种念头,脑袋嗡嗡作响,他努力维持着理智,正欲向小皇帝请罪,却见小皇帝眉头一皱,抬手狠狠拍打桌案,怒道:“简直荒唐!司徒乃朕之股肱,怎容贼子随意诋毁!”
小皇帝的表态令王允非常感动,激动的情绪得到了有效安抚。
事到如今,生气也没用,李傕郭汜都造反了,朝廷只能还击。正好朱儁在,小皇帝当即将他升为车骑将军,统领京师全部兵马,负责讨伐叛军。至于王允,除了安抚群臣外,还得负责找出泄密的那个人,对方藏在暗处,一日没被揪出来,长安就多一分危险,谁也说不准他接下来还会偷偷摸摸地干点什么。
朱儁打算亲自出战,但王允却觉得他应该留在长安保护小皇帝,二人各执一词,最终朱儁退了一步,听取了王允的建议,先派出樊稠、张济和徐荣前去招降李傕郭汜。
事实证明王司徒在军事上确实没什么天赋,后天也没有勤勉学习加以弥补。
两军前锋相遇,徐荣被围困,拒不投降,最终战死。但樊稠和张济就不像徐荣那么壮烈了,俩人半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非常顺滑地投降了。
朝廷劝降失败,李傕郭汜的队伍进一步壮大,向着长安浩浩荡荡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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