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晶石
从韩副手那里得来的一小包种子被叶瑜挑着种类泡在清水里, 其中最大的就是荔枝种子,独占一碗清水。
这些碗都被放在村子的暖房里,那里昼夜不停地烧着火炕, 温度虽然没有很高, 但也有零上了, 足够让种子发芽。
剩下的种子则是被叶瑜重新包好,晒干后放到地窖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发芽,留着天气热起来之后再试试吧。
这几天叶瑜每天都会去一趟暖房, 看一看碗里的种子有没有发芽,偶尔还会换一次水,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七天过去了,这些种子都没发芽, 甚至还隐隐传来臭味, 叶瑜见此只得叹一口气,将水和种子全都倒掉。
叶父在他扔掉前也看了一眼,上手搓了搓种皮, 然后说:“种子没坏, 是温度太低了, 你不是还留着些?等天气暖和起来再种应该就行了。”
“那就再等一段时间吧。”叶瑜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他擦干净手,问他爹道:“韩副手他们在村里过得如何?”
“还行,帮了好些忙,一年前咱们制作的酱油不是已经发酵好了?他们就帮着干了些活。”叶父说。
说到酱油也是件久远的事,那几缸酱油估计得放了有一年多, 如今总算是发酵完成, 可以进行过渣取液了。
而且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很简单, 只需要将过滤好的液体放进锅里煮上几个时辰,再加入白糖和大料提香增色即可。
这样做出来的酱油跟之前没有什么差别,色泽红润,澄明透亮,摇晃的时候也不浑浊,炒菜的时候稍微放一些,做出来的菜便香气四溢。
叶瑜闻言点点头,要想酱油发酵得好足足需要十八个月的时间,他们可是等了许久才得了这几罐酱油。
“如今又下起大雪,甚至还有冰雹,估摸着他们暂时回不去。”叶瑜说。
“是啊。”叶父应道。
他颇有些感慨,如今出行实在不便,韩副手他们遇到的意外只是一个缩影,说不准还有更惨烈的事发生。
几十号人就剩他们十几个,也不知回去之后该如何交待。
能如何交待?
韩副手到叶瑜家喝酒的时候就吐露了心声,“做我们这行的人脑袋都搁裤腰上拴着呢,一个商队有五六个副手,每个副手手底下也有一百多号人,行商一次就得换一批人。”
“当然,风险大的同时收益也大,只要走一次商回去就能休息半年。”
韩副手叹口气,“我们商队的老大倒也不会因此发火。”
叶瑜问他:“若是手下因意外去世,你们一般会如何处理?”
“丧费一次性给米十石,布十五匹,接下来三年每年又给粮食五石,布十匹,并且会给家属安排一份能够糊口的活。”韩副手回答道。
叶瑜在心里算了算,这样的抚恤还行,不说特别多,但足够让他们渡过最艰难的时候。
叶父有个疑问,“你们那边不能种地吗?”能种地何必要干这么危险的活。
“最近植被疯长,前一天刚清理出来的田地第二天就被各种藤蔓重新占据住,就算拿火烧都没用,地里种上种子没几天周边就长出杂草,挤压种子的生存空间,种子根本发不了芽,能收获的粮食越来越少。
有许多人都活不下去,只好到处找活干,因此别看在我们商队做事很危险,但愿意进来的人可不少呢,至少能养家糊口,多干上几年存好钱,就算遇到意外也没事。”
韩副手的话让叶瑜颇有些感慨,他听到钱这个字的时候,又凝神问道:“你们已经有新的钱币了?”
“哦,差点忘了说,我们那边也像是京城一样新建了城,就叫晨辉城,城主就是我们商队的老大,他建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铸币,用的是一种独特的晶石。”
他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个东西,“喏,就是这样的。”
叶瑜好奇的望过去,只见那是一个无色透明的晶石,有点像是白水晶,在韩副手的手上熠熠生辉。
“除了这种白色的,还有粉色和黄色的,其中最贵重的是一种紫色的,那种一般人都拿不到,当然了,在晶石之下,还有一种接近石头质地的,一般平民用这种比较多。”韩副手解释道:“其余的基本都丢了,我手头只有这一样。”
“你们不怕有人伪造货币?”叶瑜从他手里接过那块白水晶看了看,这块水晶只有他大拇指头那么大,应该是特地打磨过,呈现出椭圆的形状,中间厚两边薄。
大致看过之后他又开始仔细打量,这一打量才看出端倪来,这块水晶外表虽然看着流光溢彩,但是水晶内部有许多云雾状杂质和断裂纹,品相不算好,用来当货币倒是绰绰有余。
“不怕,只有我们城主那里有这样的晶石。”韩副手话里话外都是对他们城主的信任,倒是让叶瑜有些好奇起来,那位城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有水晶,估计是矿产被城主牢牢把控住了。
“我看你们其实也有了城的雏形。”韩副手把白水晶小心翼翼放回兜里,然后兴致勃勃地说:“外边那座城墙就是外城墙,里面就是内城墙,外城墙和内城墙之间是外城,内城墙之内就是内城。”
他这么一说,叶瑜便心里一动。
“如今可以随便建城吗?”
这话一出,叶瑜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连官府都没了,建不建城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果然韩副手笑着说:“都没朝廷了,还不都是咱们说了算。”
“我们再考虑一下。”他俩对视一眼。
“行,反正也不是啥大事。”韩副手一口饮尽杯里剩下的酒,“也挺晚了,我该回去了。”
他走之后,叶瑜沉思半晌,对韩副手提出来的建城的建议颇有几分心动。
叶父也一直都没说话,看他的样子,估计同样在考虑这件事。
“晨辉城、望祀城。”叶瑜说:“靖边城是不是也算?”
叶父点点头道:“我想褚将军应该就是靖边城的城主。”
叶瑜想了想跟他说:“我觉得韩副手的提议值得咱们考虑。”
“回头可以跟村民们商议一下。”叶父也觉得可以。
叶瑜晚上睡觉的时候,想着等到来年天气好,他得去一趟这三座城,尤其是望祀城,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
这场大雪一直下到过年,大年三十的早上叶母推开窗,看着外边如同飞絮一般翩飞的雪花,不禁打个寒颤。
她关上窗说:“赶紧收拾收拾,一会把福字和春联贴到门上,等续哥儿来了之后,咱们就得回老宅。”
褚绪风这几年过年都是跟着他们家一起,已经成了习惯。
叶瑜洗干净脸应一声,他从柜子里掏出擦脸油用小拇指剜一小块放在掌心捂热,然后才抹在脸上,这种油是由动物油脂,蜂蜜和捣出来的桂花汁做的,虽然油腻,但是味道香香的,防皲裂的效果也很好。
叶母趁着父子俩贴春联的时间,自己开始收拾东西,她把一个竹筐装得满满的,里面有整只宰杀好的鸡鸭,前段时间分到手没吃完的猪肉,秋天晒干的腊肉和腊肠等等。
这是因为今年正好轮到他们家出食材,这些得全都带到老宅里。
叶父进门时身上携带着一股冷气,他搓搓手从壶里倒一杯热茶,“差不多了,带太多一下子又做不完。”
叶母闻言白他一眼,“做不完的留给爹娘吃,尤其是香肠,前儿送过去的爹娘特别喜欢吃,两三天就吃完了,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可不是得再送一些?”
“我想着咱们得再做些香肠,这一条送过去之后,家里剩的就不多了,主要是这段时间早上天天吃,有时候还摊鸡蛋饼,配上一点西红柿酱,实在是吃得停不下嘴。”
叶母说着说着就跑题了。
叶父笑着听她说,“好好好,我回头去瞧瞧村里还有猪肉没,还有的话再换一些回来。”
“还有西红柿酱,明年得多做几罐子,如今咱们吃得就剩小半罐,估计过几天就没了。”叶母边收拾边絮叨。
父子俩倒也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应一声。
直到褚绪风满身风雪的过来时,叶母才意犹未尽地闭上嘴。
“拿好。”叶母把竹筐递给叶父,然后嘱咐道:“路上冷,都穿厚实些。”
叶父提着竹筐,他们一伙人很快就到了叶家老宅,此时叶河早就在门口等他们了,一看到叶瑜和褚绪风,他便拉着他俩往屋里跑。
叶大嫂提高声音叫他慢些,然后跟叶父叶母说:“这孩子也不知道突然抽的什么风,天天风风火火的。”
叶母摆摆手,“这多好啊,我就想宝哥儿跟他哥学学。”
“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烧饭吧,要不赶不上年夜饭。”
“行。”
叶大嫂接过竹筐看了两眼,随即惊讶道:“你们咋带这么多东西?一顿饭吃不完吧。”
“有些是给爹娘带的,那条香肠先留着别做,我瞧爹娘喜欢吃。”叶母回答。
叶大嫂听到这话连忙把香肠单独挑出来放在灶房的筐子里,感慨道:“这味是真好,就连我都喜欢吃,偶尔犯懒不想做饭,把香肠切一切就是一道好菜。”
“我也是,我爱吃蘸了辣椒酱的,杏花喜欢吃蘸了树莓酱的,香肠夹在做好的白馒头里,很是香甜。”叶二嫂也加入话题。
“要是喜欢,一会我把制作香肠的步骤教给你,其实也简单,就是需要猪肠,得等杀猪的时候才有。”
…
这时候妯娌几个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们已经进了灶房。
第102章 过年
叶瑜和褚绪风被叶河拉到他屋里。
“快来帮我看看, 我准备送给灵姐儿的礼物如何?”叶河兴致勃勃地从柜子里掏出一个被磨得光滑的木簪。
这是他亲手制作的,一头略有些尖,另外一头雕刻着一朵繁复的玉兰花。
叶瑜接过后仔细打量, 用的应该是桃木, 颜色偏黄, 虽然粗糙了些,但能看出制作者的用心,因为上面一根木刺都没有,而且触手润滑, 应是涂了一层擦脸油。
玉兰花花瓣更是雕刻的栩栩如生,也不知是练习过多少次。
叶河说:“这还是我去小姑家里请两位表弟教我的,练废了好些木材,才制作出这么一个成功的。”
叶瑜把木簪递回去,“我觉得挺好的, 灵姐儿喜欢玉兰花?”
“是啊, 她最喜欢玉兰花,然后是桃花。”叶河美滋滋地将木簪放回盒子里,叶瑜眼尖, 他看到盒子里还有一封信, 不由得在心里偷笑了一下, 他哥这真是开窍了。
“盼娣嫂子最近状况怎么样?”叶瑜笑过之后又关心道。
之前几个月他来时,盼娣嫂子虽然状态不好,但已经有所改变,至少不再轻易钻牛角尖,对如姐儿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叶河闻言想了想回答道:“最近挺好的, 杏花和大嫂的关系重新恢复到了从前, 如姐儿也是由大哥大嫂他俩养着。”
“这样就好。”叶瑜算是松了口气。
他们在屋里又待了一会, 这才出去帮忙。
叶母见他们出来,便招招手说:“快过来帮忙。”
叶瑜听到他娘的话,立刻走过去帮她洗菜,这些菜都是在火炕上放着的破瓦罐里摘的,有白菜叶子、生菜叶子、还有韭菜和辣椒。
“咱们今晚吃什么?”叶瑜手上动作不停的同时问他娘道。
叶母把土豆带着皮洗干净,“准备做六菜两汤两道主食,凑足十全十美的意义。”
六道菜分别是小鸡炖蘑菇,铁锅炖鸭、红烧肘子、腊排骨锅子、清蒸鳜鱼和一道清爽的蘸酱菜,水灵灵的黄瓜白菜生菜叶子放在框里,蘸着大豆酱吃就很美味了。
两道汤是牛丸汤和西红柿鸡蛋汤,前者是用叶瑜家剩下的牛肉丸制作的,后者是用前些日子做出来的西红柿酱和鸡蛋一起冲泡出来的。
主食是杂粮米饭和韭菜鸡蛋馅的饺子。
端的是香气扑鼻,叶瑜尤其喜爱韭菜鸡蛋馅的饺子,韭菜才刚拔下来,青嫩嫩的,一咬便满口汁水,鸡蛋里面拌了盐,稍带点咸味,只要蘸上醋叶瑜就能吃完一盘子的饺子。
叶河吃腊排骨吃得津津有味,他好不容易啃下来一块肉咽进肚子里,随即感慨道:“难咬归难咬,但真是好吃。”
叶大嫂见此嫌弃道:“都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儿似的。”
叶老头和叶老太看到满桌的儿孙,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听到叶大嫂的话,叶老太忙说:“在自个家可以放松些,想吃就吃呗。”
“我这不是怕他被亲家母嫌弃吗。”叶大嫂松口了,“吃吧吃吧,赶紧吃。”
叶河也不嫌丢脸,说让吃就继续吃,边吃边说:“岳伯母可喜欢我了,说看我吃饭能多吃两碗饭。”
别说,这话叶瑜却是信的,叶河人高马大,所谓七尺男儿来形容他是一点都不掺假,叶瑜自己身高也接近一米八,但站在他身边硬是要比他低一个头,个高就算了,叶河还雄壮,冬天倒是还好,捂着皮肤白了,看着像个好人,然而一到夏天晒黑之后,那看着就跟个土匪似的,要不是长相称得上是英俊,叶瑜真怀疑岳灵能不能看上他。
他吃饭的时候也很香,很能引起人的食欲,至少叶瑜对着他,吃饭都能多吃两口。
叶大嫂简直没眼看,直接移开眼,转而看向摇车里的孩子,“如姐儿今天倒是乖巧,睡得很是香甜。”
盼娣说:“刚才喂过奶,她这两天困倦得紧,一天能睡七八个时辰。”
叶母接话道:“小孩都是这样,宝哥儿当初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都在睡觉。”
“可不是咋地,杏花她们也是。”叶二嫂说:“你们是不知道,敬哥儿小时候偏偏白天睡夜里醒,成天昼夜颠倒的,搞得我和他爹睡都睡不好,而且他醒就算了,还老是哭闹把杏花也给闹醒,哎呦喂,我现在都不知道当初是咋熬过来的。”
叶母她们由此便聊起了育儿经,而另外一边的男人们则是趁着过年把家里酿的米酒都拿了出来,现在正喝着呢,时不时还猜拳。
吃到最后就剩一道清蒸鳜鱼,吃完鱼身后留下鱼头和鱼尾,这顿年夜饭就算是吃完了。
今年依旧不用守夜,但是叶瑜一家夜里得住在老宅,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也是叶瑜的生辰。
好在屋子够住,他们还是住在原来的屋子里。
夜里叶瑜躺在炕上半天都没睡着,他叹口气,轻手轻脚的转过身。
“怎么了?睡不着吗?”褚绪风的声音在黑暗中吓了他一跳。
叶瑜小声回答他:“怪我,晚上不该喝那杯茶,明知道该睡不着了,但就是没忍住。”
那杯茶是他自制的葡萄果茶,材料有山葡萄酱和普洱茶叶,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味道特别好,因此他明知会失眠,还是没忍住,直接喝了一大杯,导致他现在精神百倍,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全是杂七杂八的念头。
“是不是吵到你了?”叶瑜歉意地说:“要不我到炕尾去睡吧。”
褚绪风拍拍他的胳膊说:“没吵到我,是我也睡不着,咱俩聊一会天兴许就困了。”
说到聊天叶瑜可真有话要说,他细细数道:“京城有望祀城,南方有晨辉城,我觉得褚将军所在的靖边城也可以成为独立的城池。”
“我父亲他不可能同意的。”褚绪风慢慢跟他讲:“在他心里忠君思想根深蒂固,终其一生他也只是大昭国的褚将军,若是遇上皇室遗脉,很有可能会拱其为皇。”
从小学着四书五经长大,自然会这样,叶瑜倒是明白过来,随即遗憾地说:“原来如此。”
但他又想,在靖边城民眼中,褚将军就算无城主之名,也有城主之实了。
此时褚绪风说的也跟他想的一样,“靖边城人数不少,绝大多数都是当年的兵卒,剩下的则是流放到边城的罪人,我父亲对他们一向一视同仁,因此在城中威望颇高。”
褚绪风越说,叶瑜越好奇,这下子他更想去靖边城看看了。
“等天气暖和了,我带你去靖边城。”褚绪风承诺道。
“好。”叶瑜点点头。
安静了一会,叶瑜又重起话头,他侧头问褚绪风,“说起来,你已经到成婚的年纪了,褚将军没有说什么吗?”
褚绪风淡定道:“有什么可说的。”
叶瑜也没接着问,兴许聊天真能酝酿睡意,他俩聊着聊着,叶瑜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和以往一样,叶瑜吃过长寿面和红鸡蛋就拿到了生辰礼,他今年的衣裳又齐全了。
叶母见状笑着调侃道:“这可真是,我就没给宝哥儿做过衣裳,他生辰时收的就足够穿一年。”
当然了,家里其他孩子过生时,叶瑜他们一家也会送礼,像是前段时间叶河的生辰,他们就送了柜子和一口铁锅,当聘礼却是绰绰有余。
叶大嫂说:“给宝哥儿做衣裳我愿意,那衣裳穿两年都干干净净的,不像河哥儿,别说两年了,一年都脏得不成样子,只能用来当抹布。”
叶河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面碗里抬头,“那还不是因为我,所以家里从不缺抹布。”
“是。”叶大嫂没好气地说:“赶紧吃你的去吧。”
这番对话引得众人纷纷笑起来。
笑过之后叶瑜一家就准备回去了,叶父提前一步回家,他回去后先是把地暖烧起来,等屋里热起来的时候其他人正好回来。
叶瑜刚推开门,就发现门边出现了一道虹光,他顺着望过去,原来是天空终于放晴了,阳光照在冰面上,闪烁出虹光。
“天晴了。”褚绪风说。
“是啊。”阴沉了两三个月的天空突然明媚起来,叶瑜竟还有些不习惯,但是只要有暖融融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就瞬间感觉全身上下都活了过来。
天晴了,韩副手他们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多谢叶兄弟的收留。”韩副手抱拳感谢道:“你们若是有空就来一次我们晨辉城,让我能尽一下地主之谊。”
“一定一定。”叶父跟他碰拳,“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
“别送了,回去吧。”韩副手挥手说。
叶父他们目送韩副手一行人远去,直到看不到背影的时候才转身回去。
此时叶瑜正拿着韩副手专门给他画的地图仔细查看,这是一副从叶家村到海边的路线图,虽然简略,但该有的都有,按照上面的路线应该能够顺利找到目的地。
他看完之后将其放到匣子里,匣子里加上这一张已经有了五张地图,先不管用不用得上,肯定得有,说不准日后要出去呢,有地图总比自己乱走要好。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忙,只能偷闲码字,我滑跪
第103章 火山爆发
晴天仿佛只是昙花一现一般, 叶母才刚把积攒了许久的衣裳洗完晾晒在绳子上,天上就又飘起了碗口大的雪花,看着地上厚厚的一层雪, 叶瑜难免担忧起了在路上的韩副手一行人。
但他这份担忧也没持续多久, 就被叶母叫他收衣裳的声音给打断了。
叶母摸着潮湿还带冰粒的衣裳, 叹口气说:“白洗了,我原本还想着能晒干。”
“没事,放在火堆上烤烤也能干。”就是会熏得衣裳带有一股烟味。
“也只能这样了。”叶母再次叹口气,她站起身后把衣裳挨个展开挂在架子上, 架子下面烧着火,很快就有烟冒出来,导致整个柴房都烟雾缭绕的。
这时叶瑜被烟呛到咳了两声,叶母见状连忙说:“去叫你爹进来熏衣裳,你出去埋几个红薯当早饭吃。”
他们一大早就开始熏衣裳, 确实还没吃早饭, 因此叶瑜就没推辞,让他爹接手这活之后,就冒着雪去了灶房, 从木框里拿出三个手掌那么大的红薯塞到火灶底下。
点燃柴禾后叶瑜往锅里舀了一瓢水, 紧接着盖上盖子, 趁着烧水的时间,他走到门口两个大缸里把先前冻好的馄饨拿出来一部分。
因为室外就相当于一个天然大冰箱,所以他们院子的两个大陶缸里装的都是做好的方便食物,有饺子、包子、馄饨和切好的面条,一般情况下他们早上就会从其中选一个当作早饭。
今天叶瑜就挑了馄饨, 有三种馅, 鲜虾、荠菜猪肉和香菇鸡肉的, 他拿的时候是盲拿的,能吃到什么馅就看缘分。
一锅下了三十五个馄饨,叶母和叶瑜各吃十个,剩下十五个则是叶父的,再加上一人一个红薯,肯定都能吃饱。
锅里挖一小勺猪油煮化开,等小馄饨在水面上漂浮起来的时候就代表已经煮熟了,叶瑜用笊篱将馄饨都捞出来,小馄饨被煮得表皮微微透明,里面的馅都透了出来。
三碗馄饨和红薯被他端到桌子上之后,叶瑜就招呼他爹娘过来吃饭。
鲜虾馅的小馄饨里还包着切成碎的胡萝卜,不知为何叶瑜吃的时候竟能尝到淡淡的甜味,他想了想,可能是因为胡萝卜冷冻太久缩水而产生的味道,另一种鸡肉馅的馄饨则是颇有嚼劲,鸡胸肉比较柴,但是泡发的香菇刚好弥补了这个缺点,让整个馄饨的味道异常和谐,至于最后的荠菜猪肉馅的就是平平无奇的好吃,属于那种不爱吃馄饨的人都会吃两口的好吃。
“天冷就这点好,食物在外边冻好几个月都不会坏。”叶母边吃边说。
“但也不能冻太久,冻久了味道就变了。”叶瑜说完就喝一口香浓的馄饨汤,汤里虽然洒着葱花和香菜,但他还是感觉味道有些淡,便从桌上的辣椒罐里挑了些辣椒油舀进碗里。
辣椒油的辣味被醋和盐冲淡,就显得没那么辣了,叶瑜一口气喝了半碗汤,淡淡的辣意瞬间唤醒了胃口,他停下吃馄饨,手上开始剥红薯皮,红薯瓤被烤得流蜜似的,吃起来甜滋滋的,并且一点都不腻,只留满口余香。
“早上吃一碗馄饨,身体一整天都是暖烘烘的。”叶母放下碗说。
叶父点头道:“可不是,真是又好吃又方便。”
吃完饭聊过两句话,他们就开始收拾碗筷,这时叶瑜接过叶母手里的东西说:“娘你去接着熏衣裳,碗筷由我和爹来洗。”
叶母直起身捶捶腰,“那就交给你们了,记得用热水洗,冷水洗不掉油。”
听到这话叶瑜颇有些感慨,现在他们做饭都舍得放油了,还得让他娘特地嘱咐一句。
烧开的滚水稍微放凉之后就能用来洗碗了,往里面放些皂角粉就行,因为碗都不算脏,就算有油也只是一点点,并没有形成油渍。
叶瑜碗洗到一半,转头跟他爹说:“爹你别洗了,去给娘冲杯之前陈大夫开的药茶。”
药茶方子里有益母草、当归、肉桂和红枣,再加上现在天气冷,煮好的药茶里又加了姜片,这样做出来的药茶喝起来有点苦涩,但是治疗痛经的效果很好。
叶母的痛经是生完叶瑜之后才有的,当初是早产加难产,因此大人孩子都不好受,她这么些年来都在仔细调理身体,效果也算显著,至少肚子很少疼了,最多就是四肢腰背发酸。
“好。”叶父洗干净手就去煮茶了。
煮好后叶母先是捧着杯子小心地尝了一口,然后惊喜道:“今天怎么尝起来有点甜?”
叶父笑着说:“我问过小郝大夫蜂蜜跟药茶不冲突,所以煮的时候往里面加了些蜂蜜。”
叶母闻言拍拍他的胳膊。
叶母正在喝药茶的时候,外边突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与此同时地面开始轻微的晃动。
这样的动静顿时吓了他们三个一跳,叶瑜手里的陶杯都被吓掉了,幸好杯子坚硬,捡起来的时候还是完好的。
“这是发生了什么?”叶母喃喃自语道。
“出去看看吧。”叶瑜把陶杯放在桌子上。
他们刚出去叶瑜就瞧见远处天空漂浮着一层象征不详的灰褐色烟雾,他看到的时候这层烟雾还在慢慢向他们这里蔓延,与此同时接连的「轰隆」响声把全村人都吸引了出来。
有人惊慌地问:“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天罚?”村里有上了年纪的老人竟然跪下开始求老天。
嘴里还碎碎念道:“求老天爷饶命…”
叶瑜皱紧眉头,跟着叶父一起去了村里塔楼,因着塔楼在高处,所以上去后他第一眼就看到千米外一座高山上有滚滚岩浆喷发,暗红色的熔岩将天空染成红黑色,烧得通红的岩石被岩浆喷出,在天空中划出一道轨迹,然后又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轰隆的声响吵得人耳鸣。
火山灰已经飘到他们村子这里,呛得人不停咳嗽。
这番动静堪称惊天动地。
“火山喷发了。”叶瑜立刻开口说:“不能在村里待着,得集中所有人往高处走,我记得附近有一座石头山,就到那里去。”
虽然那座喷发的火山距离村子尚远,但是叶瑜记得岩浆甚至能喷发到千里之外,他们村子还在这个范围之内。
叶父听到他的话之后,连问都没问,直接带着叶忠他们去通知众人,很快村里就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青壮年嘶声力竭的喊声,“所有人在村口集合,一起去石头山上。”
叶瑜没管全村的混乱,他先是用撕开的白布捂住口鼻,然后去找了叶母和褚绪风。
“其他东西都不要拿了,就带上铺盖卷儿和足够吃两三天的东西。”
两三天过后已经能看出来这场火山爆发会不会波及到他们村子,若是没有波及到时便可回来,带不带东西也不重要,要是波及到了就没办法,他们得要开始逃命了,带着身外之物又跑不快,到那时这些东西也是要被抛弃的。
但是叶瑜瞧着应该没事,毕竟熔岩并不是朝着四面八方喷发,而是向背离村子的那个方向流淌的,他们村顶多是被崩落的岩石砸坏建筑,这次离开也只是以防万一。
叶母立刻点头应道:“好。”
她把家里剩余的麦麸和豆渣泡水后放在食槽里,希望这些牲畜在他们回来时还活得好好的。
除此之外地窖里的东西她没动,只捡了些红薯土豆和肉干,还有出行方便的小锅。
几个竹筐分别由叶瑜和褚绪风几人背着,紧接着全村四百多号人就在村口集合了。
叶父此时皱眉道:“别带牲畜,赶紧赶回去,没得添乱。”
叶瑜也皱眉看向人群,鸡的咯咯叫,鸭的嘎嘎叫混在一起,让本就嘈杂的环境变得更加混乱了,一度让人听不清叶父的话。
这些鸡鸭基本都是后来才并入叶家村的人带的,而且大多是年纪大些的人,不管叶父他们怎么劝都不听,最后还是叶瑜出头,跟他们说只要给鸡鸭留下足够两三天吃的饲料即可,等饲料吃完他们也就回来了。
等苦口婆心的劝完,叶瑜嗓子都快冒烟了,他拧开水囊喝了一口,再开口的时候就有白气冒出来。
“这可真是。”
走在山路上邢小舅和唐有言挤到他身边,开口问道:“这喷发的是不是之前咱们去的那座山谷里的火山?”
叶瑜摇摇头,“不是,那里距离景山远着呢。”
他喃喃自语道:“估计是同一座山脉?”
邢小舅颇有些庆幸地说:“幸好我们村搬出来了,要是那座火山也爆发,比照现在这座火山的情况,怕是全村都活不下来。”
叶瑜回过神来,跟他说:“景山离我们村也很近,一旦喷发,肯定会波及到这里。”不过那应该是一座死火山。
这时叶母说:“行了,先别说了,当心喝了冷风肚子疼。”
听到她的话,一行人便安静了下来,纷纷加快行进速度。
这座石头山是村子附近比较高的一座山,并且满山都不见植被,全是石头块,平常时候村里人没事都不爱往这边来,没有野果没有柴禾的,来这儿干嘛,与之相应的这座山在火山爆发时会安全不少,至少不会因为熔岩而引发山火。
满是雪的山路委实不好走,叶瑜走着走着就脚底一滑,差点摔在地上,好在他左边是叶母,右边是褚绪风,有人neng扶他一下。
这座山看着哪里都不起眼,唯有山上几个大山洞算是难得一见,正好能装下全村人。
叶母带着东西跟老宅那边的人会和,叶瑜趁着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拉着褚绪风的胳膊去了山顶,那是一块凸出的大平台,站在那里往下看的时候,有恐高症的人恐怕会一阵接一阵的眩晕。
此时山顶上叶父和叶忠几人已经在了,他们正满脸严肃的看着远处。
叶瑜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只见火山灰形成的烟雾直冲云霄,将整片天空都染成灰黑色,他们隔得远远的好像都能听到滚烫岩浆的咆哮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十分呛人的硫磺味道,叶瑜由此想到火山灰能够带来的威胁,决定回头先把口罩给制作出来。
火山灰会造成很严重的环境污染,同时还会产生呼吸道感染类的疾病,严重者甚至会得肺病。
叶父凝重地说:“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这个问题叶瑜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火山爆发有可能持续几个小时、几个月、甚至几年。
混着火山灰的雪从天上落下,落在人身上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淡淡的灼烧感,叶瑜只得把兜帽戴上来隔绝雪花。
“行了,咱们先回去吧。”叶忠说:“奔波了一路,连午饭都没吃,我饿得不行了。”
“一直忧虑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先过好当下。”他拍拍叶父的肩,率先从平台上跳下去。
褚绪风把胳膊递给叶瑜,让他能够借力下来。
“走吧。”
他们回到山洞的时候,叶老太已经带着儿媳妇们收拾好了,这山洞极大,洞顶特别高,同时也显得异常空旷,小声说话都能发出回音。
整个山洞稍显潮湿,但是火堆升起来后就好了不少,叶瑜坐下后能感觉到风吹过,想来山洞不是封闭的。
“洞里深处有蝙蝠吗?”叶瑜问。
“应该是没有的。”叶母答道:“你走之后,海哥儿他们组织人进去了一趟,说是里面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
“那就好。”叶瑜凑近火堆,把手放在火苗上暖了暖。
“给。”叶母把一个刚烤好的小土豆递给他,“这一顿就是午饭和晚饭了,你将就吃吃。”
“我又不挑,有的吃就不错了。”叶瑜把烤得滚烫的土豆掰成两半,将从家里带来的肉干夹进去,土豆的热气把肉干烘热,粉糯的土豆肉和咸香微辣的肉干搭配在一起,显得味道更加具有层次感。
叶瑜吃完一颗土豆夹肉,这才开口道:“咱们在山洞里待几天,若是没事,就可以让人回村了,他们回去后可以喂喂牲畜,再拿些食物过来。”
“好。”在周围的村民听到他说的话后纷纷应一声。
第104章 酸雨
洞里温度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发的低, 到晚上的时候,已经低至所有人都开始瑟瑟发抖的程度。
叶母把稻草铺在地上,然后展开铺盖卷儿, 招呼叶瑜道:“快进来暖暖。”
叶瑜刚想过去, 就听见外边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他循着声望过去,但因为漆黑的夜色,他什么都没看到,只能听到声音。
先是一个妇人的声音激烈传来, “为什么非要我们住山洞里,村子不是好好的吗?这么冷的天,反正我是不愿意继续待着了,谁再待谁就是傻子,你们竟然都听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儿的话, 真是一群傻子!”
叶瑜没听出来说话的人是谁, 但叶老太婆媳几个却是光凭声音就认出来了。
叶大嫂撇着嘴说:“这不是那个李婆子吗?”
叶二嫂附和道:“可不是,这一家子刚来咱们村就得罪了好些人,到现在都没分到田,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李婆子总看不惯咱们家, 我记得之前有一次杏花正跟着小郝大夫认药材呢,她就带着她孙女到处说些难听话,大概是女孩不老老实实在家里学针线,天天出来抛头露面的,日后肯定没人要之类的。”
“我当时就骂了她一顿, 这人就是个欺软怕硬的, 我一骂她她就不敢再说闲话。”
叶瑜倒是听说过李婆子的名字, 但他是从叶明辉嘴里听到的,听到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之前就说过叶家村是不管男女都要进学的,只要年满六岁即可,然而李婆子却不叫她孙子孙女进学,任凭叶童生媳妇怎么劝她都不听。
你说她重男轻女吧,她也不是,不管男女一视同仁,就是不让他们进学,你说她抠门吧,但是叶家村进学所需要的花费并不多,基本村里每户人家都能掏出来。
所以一直到现在叶瑜都不知道她不同意的原因。
但这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正在外边指桑骂槐的李婆子一家人。
叶瑜凝神细听,很快又听到了邢小舅说话的声音,“行了,别搁这儿闹了,贵哥你还不赶紧把你娘带回去。”
响起的另外一个憨厚的声音应该就是邢小舅口中的贵哥,李贵了,“俺娘就是担心家里的鸡鸭,要不就让俺们回去吧。”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都紧皱眉头,看来李家全家都是这么想的。
这时候叶瑜听到叶父突然提高的声音,“还有谁也是这么想的?谁还想回村?”
李婆子一家只有自己的话不可能这么大胆,他们身后肯定还有别人。
果然叶父这话一出就把许多人都吓住了,李贵迟疑半晌,但还是嘴硬地说:“哪有其他人,俺们只是担心家里。”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叶父板起脸的时候十分吓人,再加上他笃定的话,立刻吓破了李贵和其他人的胆。
李贵说:“俺们几家没啥不好的想法,就是不明白村里明明没事,为啥要住在山洞里?”
火把亮起来之后,叶父用眼一扫,对于跟李贵一起的其他几家心里就有了数,这些人都是他最近重点观察的,是村里的不稳定因素。
他刚想否决他们,袖子就被身后的沈复扯了一下,他不着痕迹地看过去,就看到沈复轻轻摇摇头。
这意思是不要阻止他们。
叶瑜这时也出来了,他朗声说:“既然你们要回去就回去吧,只是村里猪牛羊都被锁在窝棚里,你们能照看的也只有自家的鸡鸭。”
这就是在警告他们不要动小手脚,一旦被发现村子里的牲畜丢失,不管是不是他们的原因,都会将其盖在他们头上。
说完这番话,叶瑜眼角余光就看到李贵的眼睛闪了闪,他在心里叹口气,人性如此啊。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磨磨唧唧的,谁睡山洞里谁是傻子,走,赶紧收拾东西回家。”李婆子扯一下自己孙子的胳膊,立刻迫不及待地说:“趁着天还没黑透快点下山,这一天天的真是浪费时间。”
李家进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其他隐在他们后边的人家也陆陆续续的选择离开山上,基本都是后来才并入叶家村的人。
叶瑜没忍住,提醒了他们一声,“你们吃水不要去湖里取,尽量去村里新打的井里。”
他暂时还不知道火山爆发会不会产生水源污染,如果真要产生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暴露在地面上水源,尤其是柳河这种主河流的支脉,就连地下水都有污染的风险,只是相对来说会好一些。
叶瑜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听他的话,但是该嘱咐的他已经嘱咐了,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问心无愧。
等山里重新安静下来的时候,沈复拍拍叶父的肩,小声跟他说:“你既然劝不住他们,还不如就让他们自己回去,俗话说得好,良言难劝该死鬼。”
叶父点点头,“走吧,咱们先进去休息。”
叶瑜所在的山洞里基本全是叶家村原本的村民,经过这么些年,他们都很信服村长,因此没人跟着离开,反而叶童生媳妇很生气地说:“这群人真是不听劝,难道我们还能害他们不成?”
其他人纷纷赞同,有人说:“得把他们记下来,还不知道会不会再作妖。”
叶父闻言回道:“这事便交给我们,时候不早了,你们赶紧收拾收拾睡觉,这边夜里有人守夜,安全方面不用担心。”
众人边抱怨离开的那群人,边往自己晚上睡觉的地方走。
叶瑜躺进铺盖卷里,他脚底踩上热乎的水囊,然后沉沉舒口气,一翻身就滚到褚绪风旁边,跟他说:“今天这事真不一定是件坏事,能早些看出村子里的不稳定因素,总比临到头突然出事要好。”
褚绪风替他掖了掖被角,“确实如此,日后可以多加注意。”
叶瑜叹口气继续说:“我不确定火山喷发会不会影响到咱们村子,只能说希望不会吧。”
“瞧着火山喷发的方向,应该是京城,哦不,现在是望祀城了,那边受的影响应该最大。”
火山爆发后会喷出大量有害气体,与雨云结合在一起,很有可能会形成酸雨,酸雨具有腐蚀性,一旦落下,就会对田地和建筑造成很严重的损害。
这样一来他们将要面对的就是光秃秃的土地和气候恶劣的环境,甚至是粮食减产的严峻状况。
褚绪风一直在仔细听他碎碎念,叶瑜看他那样子,自己说着说着都说笑了,“好了,不说了,我说的这些多少有点杞人忧天。”
“我喜欢听。”褚绪风认真地说。
叶瑜把手握成拳,捶了一下他,“喜欢听我也不说了,嘴都快说干了。”
喝过一杯水,他俩就缩回被子里,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早叶瑜醒来时整个山洞都是阴暗的,只有几处火堆照出光亮来。
火堆上架着锅,锅里烧的水是他们从村子带过来的,烧好后每人灌一壶,就足够坚持到晚上。
叶瑜洗漱完掩住口鼻出去看了一眼,只见天空阴沉沉的,灰色的云压得特别低,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要下雨了。”回来后叶母把烤好的嫩苞米递给叶瑜。
“是啊。”叶瑜吃苞米的时候暗想,他怕是一语成谶了,酸雨估计是不可避免的一件事。
为此香甜的苞米对他来说都少了几分吸引力。
雨在叶瑜的担忧下终于在傍晚时分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雨中还夹杂着细小的雪花,两者混合在一起落在地上,将雪地砸出许多小坑。
“哎哟。”出了趟山洞的叶忠用衣裳裹着头回来,“这雨砸在身上有点疼,我瞧着都给叶子砸出个洞来。”
叶瑜闻言颇有些担忧,“村里屋顶会不会被砸出坑?”
叶母安慰他道:“我们家屋顶很牢固,没事的。”
他家房子和村里集体建筑都是后建的,相比较来说会更坚固,但是那些木头做房顶的房子就不一定了,甚至很有可能会发生坍塌,尤其是建房子时不上心的那些人。
还有就是村里牲畜,叶瑜现在只能庆幸,他们当初怕牲畜受冻,几间窝棚都修建的十分坚固。
淅淅沥沥的雨到晚上已经连成雨帘,没人敢再出去,都缩在山洞里,就着火堆取暖。
“也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叶河忧心忡忡地说。
“下的时间应该不久。”叶瑜把红薯掰成两半,将一半分给褚绪风之后,回答道:“我猜明天就停了,就算不停也会变成普通的雨。”
如今没有环境污染,只靠火山爆发产生的二氧化硫和氮氧化物,这场酸雨是持续不了多久的。
“那就好。”听到这句话,叶河稍微把心放下来了一些。
山洞外的雨水渐渐落在地上,形成一汪又一汪的积水,积水又从低矮的地方流下去。
嘀嗒、嘀嗒…
叶瑜耳边全是雨水落下的声音,这导致他一直都没睡着,好不容易半夜因为精神太过疲倦,眯着眼睛进入半睡眠的状态,结果又被接连不断的轰鸣声给吵醒了。
他被吓得一愣,立马睁开眼睛往山洞外望去,这声音好像是从村子里传来的。
山洞里陆续点燃火把,所有人都被吵醒了,顿时询问声不绝于耳,“这是怎么了?”
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经此一事,叶瑜因为担忧就再也睡不着了,他披着衣裳坐起身,凝眉往外看。
他想着等天亮的时候不管如何都得回村一趟,昨晚回去的几十口人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而且家禽和家畜的状况也值得他们担忧,尤其是放在食槽里的饲料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吃。
与这些事情相比,连家里的菜地都算是小事了。
隔天早上一切都如叶瑜所料一样,虽然雨还没停,但是天上下的已经不是酸雨了,而是普通的雨,落在身上没有了灼烧感。
叶瑜吃过红薯就穿着蓑衣和褚绪风去了一趟山上平台,他俩远远望去,那座喷发的火山已经平息了,接下来要是没有意外,应该不会再次喷发。
“先回去探探路,要是已经没事了,咱们就能搬回去了。”叶瑜回到山洞之后跟叶父说。
“行。”叶父叫来叶忠,“咱俩回去一趟。”
“诶。”叶忠应一声。
结果他们刚站到山洞门口就遥遥看到一群人正趟着水往这儿来。
这群人就是之前自己回村的村民,叶忠刚想问他们怎么来了,就看到李婆子扑到叶父身前,扯着他的衣角哭嚎道:“你们快去救人,救救我儿子孙子。”
“这是怎么了?”叶忠纳闷地问。
站在一边的村民听到这话纷纷低头,半晌才有人羞愧地说:“也不知为何昨晚村里有几栋房子突然倒塌了,里面都还住着人。”
他们现在很是后悔没有听村长的话老老实实地在山洞里待着,这两天留在村里担惊受怕的,特别是在几栋房子倒塌后,这一夜就算外边下着大雨他们也不敢再待在屋子里,生怕自己也被埋在废墟下,要知道那些已经被埋在废墟下的人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叶父和叶忠几个对视一眼,叶父当机立断道:“赶紧带人回村。”
叶瑜和褚绪风也跟着回去了,叶瑜在看到围墙的一刹那就隐隐松了口气,可能是因为酸雨下的时间不长,所以坚固的内墙并没有被砸出坑,依旧顽固地伫立着。
然而外墙却有几处倒塌了,叶瑜到那里看了看,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应该是建造工艺的原因,那处围墙比起其他地方要薄一些。
但围墙倒塌了没关系,只要接下来重建就行。
至于其他倒塌的建筑,大多都是那些对于建房子不上心的人家的房子,上心些的人都是从村里兑换了水泥和青砖,这样建造出来的房子固然时间长代价大,但是建好之后足够坚固,不怕下一两天的酸雨。
叶瑜其实也能理解那些人,当初天气那么热,建太好的房子也没用,毕竟谁也想不到会发生现在这样的情况。
第105章 口罩
叶父开始组织起村里青壮年冒雨救人, 叶瑜过去时瞧着那几栋房子的状况,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是他们因紧张将情况夸大了, 这些都是土屋, 屋顶也是土砖, 虽有重量,但跟叶瑜家那样的青砖水泥还是有差别的,至少如果不是房梁压在人身上,大概率能保住命, 但他转念又一想,他们家房子重是重了点,倒也不会像这几栋一样轻易倒塌。
当然叶瑜脑子里在想这些事的同时,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他们挖开被雨水搅合成泥的土砖, 很快就把压在下面的人救了出来, 救出来后一人抬肩膀,一人抬腿,将这些人带到刚收拾出来的棚子里, 由郝大夫他们开始诊治。
叶瑜耳边全是哭嚎声, 他微微皱眉, 看向李婆子,突然问道:“既然她家里人都被压在屋子下,那为何唯独你一人没事?”
这问话让棚子里蓦地安静一瞬,就连哭嚎的李婆子都不由自主的噤声。
“我…我当时在外边。”李婆子吞吞吐吐地说。
下着这么大的雨还在外边待着。
叶瑜看她一眼,从她脸上看出了心虚, 因此心里就有数了, 不管她在外边干什么, 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
叶瑜又转头看向胡春,见他只是微微点头,便收回视线,李婆子想干的事应该是没成功。
这时郝大夫他们已经把全部的伤者都诊治完了,叶瑜从他们的话里得知,被压在倒塌房屋下的一共有十二个人,其中五人重伤,七人轻伤,轻伤的只需要包扎好伤口好好休息即可,倒是重伤的人受的伤不一而足,有的是被房梁砸到腿,有的是房子倒塌时撞到了头,尤其是后者让大夫们颇有些束手无策。
脑袋上的病症向来都难治,其实也不怪他们手足无措。
叶父说:“尽力吧。”
做为代表的郝大夫点头道:“我们自当尽力。”
从气氛沉重的棚子里走出来,叶瑜沉沉叹口气,也不知道这些人救不救得回来。
胡春很快就跟着他出来,小声说:“李婆子这两天天天徘徊在村子的牛棚和猪圈附近。”
叶瑜点点头,“好我知道了,这两天麻烦胡叔您了。”
胡春闻言憨厚一笑,摸着头说:“这有啥麻烦,都是小事,我先去山洞了,有事再叫我。”
“您小心些,下着雨不好走。”叶瑜目送胡春离开,然后跟一直在边上等着他的褚绪风说:“咱们也走吧。”
“好。”褚绪风应一声。
他们先是回了叶家,进门后叶瑜立刻四处察看起来,转过一圈他心里便隐隐有些庆幸,幸好当时离开前他们用石板把水井给盖住了,因此这场酸雨没有落到水井里,日后吃水应该没问题。
还有后院的一小块菜地,上面盖着一层油布,然而油布不够坚韧,上面已经被酸雨腐蚀出了好几个洞,叶瑜掀开看了看,菜地里的菜已经被淋得发蔫,菜叶子还微微泛黄。
“这些都不能吃了。”叶瑜叹着气说。
虽然如今的菜地里只种着葱蒜,但他还是心疼得不行。
与此同时天上的雨下得越发大了,叶瑜抬头看了看,这时候天空正中间闪过一道闪电,连带着周围都亮了几分,仿佛是破了一个洞似的。
“这雨下的。”叶瑜抹把脸,他感觉自己全身都湿透了,还隐隐有些发冷。
褚绪风揽住他的肩,强硬道:“你进屋休息,我去山洞里通知他们。”
“好。”叶瑜也没逞强,要真是淋雨病了,那便是得不偿失。
屋子里倒是还好,跟他们离开之前没啥变化,因此叶瑜换了件干爽的衣裳就去灶房烧水了。
他凑近看向从井里提上来的水,清亮依旧,闻起来也没有异味,这就证明了他的想法没错,比起河水来说井水受到的污染并不严重。
烧好的水稍微晾凉后混入牲畜饲料,叶瑜提着桶将其倒进食槽里,前两天他爹回来过,按理来说家禽没被饿到,然而也不知怎的,它们有一半都蔫蔫的。
叶瑜见状颇有些担忧,难不成是窝棚里漏雨了?但他在窝棚里找过两三遍都没找到漏雨的地方,只能暂时忧心仲仲地离开。
值得庆幸的是地窖没有进水,他们修建的时候对于防水一事十分注意,因此地窖可以称得上是叶瑜设计得最用心的一个建筑。
“宝哥儿。”叶母回来时看他满身狼狈,连忙说:“我给你烧水,赶紧去洗洗。”
叶瑜苦笑道:“我刚换的干衣裳。”
“没事,再换一件,你洗完澡我给你做面片汤吃,咱们正好吃午饭。”叶母说完就忙碌了起来。
叶瑜提着筐进屋泡澡的时候浴桶里已经装了半桶的热水,只需要他再兑上凉水搅一搅温度就正好了。
他把全身都浸泡在热水里,热气腾腾的水淹没锁骨,顿时舒服得叶瑜靠在桶壁上。
泡到最后叶瑜头都有些晕了,他老老实实起身,把浴桶底下的栓子□□,洗澡水就从他们特意留出的管道流到外边去了。
叶母见他抱着脏衣裳出来,便招招手说:“衣裳先放盆里,快过来吃饭,这两天你都没吃好,得好好补一下。”
桌子上放了一盆面片汤,等叶瑜坐下来之后,叶母就给他盛了一碗,“里面放了油滋啦和牛肉丸,还有切成丝的白菜,你多喝两碗。”
这两天吃的都是干的,因此喝到面片汤的时候叶瑜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汤汁异常鲜美,油滋啦原本有些油,但在如今肚子里缺油水的情况下,这点油却刚刚好,再加上冻好的牛肉丸和爽滑劲道的面片,这顿饭吃得实在是一场享受。
“还有鸡蛋饼没出锅,你先留点肚子。”叶母乐道。
她今天做的鸡蛋饼跟之前的还不太一样,非常厚实的卷成一个卷,上面只洒着葱花,背面有些焦黑,但闻着很香,吃起来的味道也不遑多让,叶瑜觉得有点像是葱油饼。
一直到他俩吃完饭叶父都没回来,叶母索性不等他了,把剩下的饭盖好,就催促叶瑜回屋睡觉。
屋子里这时候其实已经烧得暖暖的了,叶瑜脚底踩的地板砖也传来淡淡的温度。
叶瑜洗漱完回屋后躺到床上,捂嘴打个哈欠,他在脑子里想着杂七杂八的事,希望这场雨能下得久一点,因为酸雨会导致土地里的酸度超标,影响到未来农作物的生长,为此需要大量的水灌溉洗酸,要是一场大雨冲刷而下,便可直接解决这个问题,不用他们太过费心。
想着想着,叶瑜就闭上了眼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只知道当他再次有知觉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屋子里暗得一点都看不清,叶瑜直起身把油灯点起来,随着四周有了光亮他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就越发明显。
他走出去才发现他睡前许的愿望却是成真了,外边大雨如注,连成一片雨幕,疾雨落在砖瓦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爹还没回来吗?”堂屋里只有叶母一人。
“回来了,在屋里睡觉呢。”叶母正忙着缝制叶瑜说过的口罩,缝到一半她将其展开放到叶瑜眼前,问他道:“你说的口罩是这么做的吗?”
叶瑜接过来看一眼,他娘做的这个其实已经有了口罩的雏形,只是少了过滤层,他想了想说:“咱们家好像还有竹炭,可以碾碎后包在两块布里,再将其缝制到口罩上。”
竹炭是由三年生以上的高山竹经高温烧出来的,可以有效过滤掉有害气体。
叶母点点头,“行。”
叶瑜从屋里翻出之前烧好的竹炭,碾成颗粒状装进由两块布缝制成的布包里,最后他还细心的将其擀平。
“行了,这就差不多了。”叶母先做好一个口罩,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还有点丑陋,但想来效果还行。
正当叶瑜在欣赏他跟他娘一起制作的口罩时,只听得「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叶父揉着脖子走出来。
“这一觉睡得真长。”叶父说。
“都一个半时辰了,能不长吗。”叶母瞥他一眼,然后放下手里的针线说:“行,既然你爷俩都醒了,那我就去热饭了。”
等叶母离开,叶瑜才问他爹道:“那几位受伤的人状况如何?”
叶父闻言把手放下来,情绪有些低沉地回答:“轻伤的都没事,重伤的有两个没救回来,一个是伤到内脏,咱们现有的药材都不管用,一个是撞到了头,郝大夫他们束手无策。”
“这可真是。”叶瑜默然半晌。
叶父这时候继续说:“我中午之所以回来得晚,是因为撞到头的那个是李贵,为此李婆子一直在哭闹,闹得几位大夫都避之不及。”
原来是他啊,叶瑜颇有些感慨地想,要回村的是他们,出了意外闹事的也是他们,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们了。
“李贵的情形是肉眼可见的不好,郝大夫他们都尽力了,却也没能从阎王手中将其救回来。”叶父喝口水说:“伤了内脏的那个也不是咱们村里原本的村民,我只希望他能救回来。”
叶瑜也跟着他叹口气,然后感慨道:“世事无常。”
聊完这些沉重的话题,叶父便拿起桌上缝了一半的口罩稀奇地说:“这要如何戴?”
叶瑜闻言提着两个耳绳说:“褶皱冲外,把这两个耳绳分别挂到耳朵上就可以了。”
叶父按照他说的佩戴好口罩,随即声音囔囔地问:“里面装了什么?味道有点奇怪。”
“装了竹炭,离得近味道可能是有点奇怪。”叶瑜接过口罩后想了想,决定接下来要把晒干的薄荷装进去,以此来改善味道。
他们晚饭吃的是小米粥和猪肉酸菜馅的包子,包子皮薄馅大,酸菜馅吃起来酸脆开胃,表皮浸满了肉汁之后十分松软,包子底被稍微煎过,又脆脆的。
吃完饭叶瑜继续帮他娘制作口罩,他们得多做一些,预留出褚绪风他们的。
叶母做针线活的速度委实快,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她便把四个口罩都给缝制完成了。
叶瑜给褚绪风带一个口罩过去,“你先试试,要是没问题的话,最近出门最好都戴上。”
他现在已经能闻到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奇怪的味道。
褚绪风把口罩戴上之后叶瑜看他一眼,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口罩都无法封印的颜值,尤其是他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位,导致整张脸上眼睛的存在感最强,那双清隽的眼睛一直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以被爱着的错觉。
直到这时候叶瑜才恍然发现,原来绪哥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少年了,五官明显变得立体。
叶瑜一直盯着褚绪风的脸,他倒也任由叶瑜盯着,两人四目相对。
微妙的气氛让叶瑜不由自主地想转头,幸好这时候外边突然传进来一阵吵闹声,他趁此收回视线,快步走到门口,推门望去,只见瓢泼大雨里站着一群人,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还颇有些熟悉,叶瑜拧眉细听。
“你们这些庸医还我儿子的命…昨天他还醒过来叫我娘了…跟我说他饿了…”
这是李婆子的声音,那听她话里意思,她对面就是郝大夫。
叶瑜刚想出去,就被褚绪风给拉住了,“先把蓑衣穿上,再戴个斗笠。”
等他俩过去的时候,李婆子的声音便越来越清晰,“我不知道什么叫撞到头救不了,你们明明就是没尽心,为啥只有我儿子没救回来。”
郝大夫的声音无奈极了,“作为大夫我们自然是尽心尽力的,只是李贵两人实在是伤得太重。”
不管郝大夫几人怎么解释,李婆子就是不听,一直在重复上面那几句话。
最后还是赶过来的叶父严肃地说:“你要是再这么闹下去,就从村子里离开,我们村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在边上看热闹的人纷纷附和道:“就是,明明是他们自己不听劝要回村,出事了偏偏还怪上郝大夫,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不是,要我说早就该把他们赶出村了,尤其是那些不听村长劝告的人。”
这话一出顿时把李婆子吓了一跳,她吞吞吐吐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我…”
叶父说:“行了,没事就赶紧回去,这么大的雨都搁外边待着干嘛。”
围观众人纷纷作鸟兽散。
李婆子也被她儿媳连拉带拽的拽走了,她儿媳伤心之余还在在心里埋冤,他们在山洞里待着多好,偏偏她婆婆要蹿撮她夫君回村,要没有这事,哪会出现现在的惨事。
第106章 生病
外边的雨一直没停, 不仅没停,还下得越发的大了,夹杂着雷鸣和闪电, 一派狂风骤雨的景象。
这样阴沉的天气跟叶父叶母此时的心境非常相衬, 这是因为叶瑜生病了, 他刚从褚绪风那里回来就感觉自己状态有点不对,全身渐渐开始发抖,整张脸都开始发热发烫。
因此他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一点都没迟疑, 立刻去找了他娘。
“娘,我好像有些发热。”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叶瑜的脸就全都烧红了,从双颊一直红到脖子根。
叶母看到他的样子,立刻放下手里的活, 将手覆盖在他额头上, 柔软微凉的手掌给叶瑜带来丝丝凉意。
“果然发热了。”她拧眉说:“你快回屋躺床上,我去给你煎药。”
催促完叶瑜回屋,叶母就跑到叶父身边, 吩咐他道:“你快去请一下陈大夫, 宝哥儿发热了, 我摸着温度不低,家里的药有可能不对症。”
“好,那我这就去了。”叶父严肃地应一声。
叶母目送他穿着蓑衣跑出去,然后回灶房开火煮姜汤,她把老姜切成片熬煮一刻钟, 最后关火前再放入定量的红糖。
叶瑜喝的时候姜片已经被过滤出来了, 再加上放了红糖, 所以味道还行,喝完后他额头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叶母见状庆幸道:“能出汗就好。”
她给叶瑜掖掖被角,“你先睡,我去给你灌水囊。”
然而叶瑜没等到她回来就已经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中,因此陈大夫来时便放轻手脚。
他诊完脉收回手说:“是风寒发热,最近天气太冷,再加上又在外边折腾了这么久,全村有不少人都感了风寒,宝哥儿算是其中最严重的,但不打紧,按时吃药即可。要是夜里一直没发汗,记得让他多喝热水。”
至于药材,陈大夫早就准备好了,他反复斟酌过用量,然后把适量的药材包在油纸包里。
“最近太潮湿了,连药性都发生了变化。”感叹完他又叮嘱道:“温水两煎,一天两顿。”
叶父把陈大夫送出门,边走边问:“这段时间里村里病的人多吗?”
陈大夫提着药箱回答:“多,有些跟宝哥儿一样偶感风寒,但也有些喝了河里的水,一直腹痛,尤其是小孩。”
叶父叹口气,“最近真是麻烦你们几位了。”
“哪里说得上是麻烦,这是我们该做的。”陈大夫戴上斗笠说:“就送到这儿吧。”
“好,路上有水坑,您小心些。”
叶父关上门回屋之后就开始帮着叶母煎药,苦苦的药味逐渐传来。
“咱们到廊下煎药吧,屋子里太闷。”叶母说:“你把炉子和陶锅搬出去。”
她自己则是拎着小马扎和蒲扇走出去。
两人耳边尽是淅淅沥沥的雨声,鼻尖萦绕着一股又腥又苦的药味,叶母边用蒲扇扇风边说:“最近灾祸频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平静下来。”
“跟当初地龙翻身时的状况差不多,也不必过于忧心。”叶父跟她透了个底,“咱们村的陈粮省着点吃估计还能吃三年左右。”
当然这种省着吃的吃法就是一天只吃一顿饭,这一顿又只吃到半饱,但是如果真到了那样极端的情况下,能活下去就是他们唯一的追求了。
叶母也说:“只要能活下来就好。”
“我现在在考虑如何处理李婆子他们。”叶父此时有些发愁,“要是不处理,日后村子里恐怕会有许多人都跟着他们学,但要是处理,又轻不得重不得的,毕竟有人受伤,还没了两个。”
“倒真是。”叶母扇蒲扇的手顿了顿,她思考半晌还真给叶父提出了个主意,“我记得那些人家都是还没分到田地的,他们是不是还没通过村子里的投票表决?”
她见叶父点头,这才继续说:“既然还没通过表决,那不如就直接延迟他们分到田地的时间。”
这样一来,既让这群人心里有了数,又给他们留了面子。
这倒真是个好主意,叶父惊讶地说:“没想到我想了半天的问题就这么被你给解决了。”
叶母听到这话就白他一眼,“怎么,看不起我是不是?”
“哪有哪有,我这不是一时惊讶吗。”叶父笑着说。
“行了,不跟你鬼扯了,药煎好我得去叫宝哥儿吃药。”叶母见好就收。
“好,我去拿一包果干给宝哥儿甜甜嘴。”叶父说。
叶瑜这一觉睡得是昏天黑地,叶母叫他起来喝药的时候,都还没缓过神来,直到酸苦的中药入喉,他这才哆嗦了下清醒过来。
叶父把果干递给他,“吃一两粒压压味。”
“不吃了,喝杯水就行。”叶瑜摆摆手,吃果干黏嗓子,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喝点水冲冲味算了。
叶母摸了摸他的额头,“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叶瑜听到这问话想都没想就说:“鸡蛋羹泡饭。”
每当他生病时最想吃的东西就是鸡蛋羹,可能是因为以前生病,他娘就会给他做鸡蛋羹,当初家里条件差,吃个鸡蛋都是奢侈的了,一般都是几个孩子分一颗白水蛋,只有生病时例外,能够独享一颗鸡蛋,而他娘就会给他做鸡蛋羹,那种香甜的味道一直留在他的记忆深处,从未褪色。
“好,明天给你做。”叶母温声说。
叶瑜在黑暗中蹭蹭枕头,略有些潮湿的被窝让他皱了皱眉头,随即想道,等天晴了,得赶紧出去晒晒被子,要不然容易滋生细菌和螨虫。
他睡前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件事,但一直没能想起来,直到嘴里的苦味越发明显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忘了刷牙。
然而这时候他睡得正舒服,并不想起床,因此在心里忏悔过,就重新闭上眼睛。
他前半夜全身上下一直都是滚烫的,直到后半夜被叶母叫起来喝了两壶开水,这才开始发汗,流出来的汗把被窝都给浸湿了,鬓角的头发也湿漉漉的贴在脸上。
叶瑜只感觉一丝凉意拂过他的脸,擦去粘腻,带来一阵清爽。
叶母把毛巾浸在盆里,小声叮嘱叶父道:“还在烧呢,照这么流汗流下去迟早得缺水,你记着每隔半个时辰就叫宝哥儿起来喝水,炉子就在屋里,得让他喝开水。”
叶父点点头,“你就放心吧,快回去休息。”
“好。”叶母走之前又担忧地看了一眼叶瑜。
叶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全身酸痛,感觉比爬了山路还累,而且他这一觉睡得跟没睡似的,四肢软得很,一点力气都没有。
还带累了他爹娘也跟着一夜没睡。
叶瑜看到他爹趴在床边,便稍微直起身,准备让出个地方,让他能睡得更舒服些,结果只是轻微的晃动就让把他给吵醒了。
叶父说:“你先别动,要什么我给你拿。”
叶瑜刚开口就被他自己暗哑的声音吓了一跳,“我…”他轻咳两声才继续说:“您回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估计今天就能好。”
叶父没答应,只是把手贴在叶瑜额头上试了试,“还是有点热。”
叶瑜爬起来去刷了个牙,他实在是觉得全身黏腻至极,想洗澡却不行,只能随便用毛巾擦擦脖子。
等他回屋的时候,叶母已经端着碗回来了,招呼道:“快过来吃饭。”
叶瑜点头后坐到桌子旁边,此时叶母已经把盖子掀开了,蛋黄色的鸡蛋羹装在陶碗里,表面十分好看,好像是一块果冻似的,有些人鸡蛋羹做得不好,表面都是如同蜂窝煤一样的小洞,但叶母不一样,她已经做出了心得,往里面多加了些水,这样做出来的鸡蛋羹又滑又香,尤其是最后再滴上一些香油和盐水,叶瑜空口吃都能吃两碗。
原本还应该撒葱叶和葱白,但现在叶瑜还生着病呢,叶母就没放,因此他面前就是简简单单一碗鸡蛋羹。
叶瑜用勺子把鸡蛋羹捣碎,然后把白米倒进去搅拌一下,随着他的翻动每一粒米都均匀地包裹了蛋液,闻起来便愈发的香,味道也不遑多让,鲜嫩香滑至极,给予了口腔强烈的刺激。
鸡蛋羹看着光滑鲜嫩,盛在勺子里晃晃悠悠的,但一入口就能尝到筋络,让人忍不住一吃再吃。
叶母看他吃得香,心就放下来了一半,能吃是件好事,就怕他没胃口。
“好吃不?”叶母边问边给他换上一套新的被罩,之前的那套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再睡该不舒服了,刺挠得慌。
“好吃。”叶瑜说:“要不先别换了,晚上估计还得湿一次,明天再换吧。”
“有什么麻烦的。”叶母三两下换上新的,抱着旧的就准备出去,他出门前脚步顿了顿,转身嘱咐叶瑜道:“你吃完饭休息一会记得喝药。”
吃完一顿暖融融的鸡蛋羹,再喝药的时候叶瑜就觉得那碗药没那么苦涩了,甚至还感觉怪好喝的。
这一想法刚冒出来,叶瑜就打个寒颤,算了,能不喝药还是不喝了,尽量少生病。
第107章 天花
叶瑜今天一整天都是恹恹的, 因为上午睡得太多,下午又睡不着了,他索性就披着毯子坐起身, 把纸笔拿过来, 开始写写画画, 做一些接下来的规划。
得等这场雨下完才能确定土地被污染的程度,要是污染得轻,稍微施点有机肥改良土壤就行了,像是各种牲畜的粪便, 这些都是村子里常见的东西,哪家都有许多,但要是污染得重,就很麻烦了,需要混一些生石灰到土地里进行调理, 除此之外, 氨水和尿素也行,其中生石灰好找,就是会影响土地的产量。
除了上述两种处理方式以外, 还可以种植耐酸的作物, 光是他们村子里就有水稻、土豆、茶树和梨树这几种。
叶瑜把问题和解决方式一一罗列在纸上, 整整写满了两张竹纸。
“你来看看。”他把纸捋平整递给褚绪风,“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
在褚绪风浏览纸上内容的时候,叶瑜又裹紧了毯子,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就像是一首催眠曲似的,让他昏昏欲睡起来。
“已经很完备了, ”褚绪风把竹纸放下, “之后村里的开荒可以看情况, 适当往后推一推。”
叶瑜捧着一杯开水说:“开荒的事再说吧,今年能不能开得起来还两说呢。”
“倒也是。”褚绪风看他有些迷糊的样子,便问道:“困了?”
叶瑜打个哈欠,“刚刚还不困,现在可能是因为药效到了,有点困。”
“那就睡一会吧。”褚绪风温声说。
“嗯。”叶瑜缩到被子里,顺带还提醒他道:“书房里有书,虽然你应该全都看过一遍了,但可以再看看打发一下时间,果干盒子放在桌上,炉子里也温着茶…”
还没说完,他的呼吸就慢慢平缓了。
褚绪风一阵失笑,他看着叶瑜精致的侧脸,伸手拨开了挡住脸的头发,又看了一会,他才熄灭油灯,推开书房的小木门,坐到书桌前随手抽出一本书。
虽然一人在睡觉,另一人在看书,但屋里气氛却一点都不尴尬,反而很是温馨自在。
过了一会叶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睡着了?”
问的是褚绪风,褚绪风放下书,小声答道:“刚睡着,我看他今天精神不太好。”
叶母测了测叶瑜额头的温度,有些焦急地说:“这温度跟昨晚也没区别,一点都没降下来。”
之前叶瑜生病虽然也拖得久,但是不会发生这种温度降不下来的情况。
褚绪风想了想说:“我看陈大夫开的药方是柴胡桂枝干姜汤,适用于反复发烧和寒重热轻,正好对上阿瑜现在的症状,可以再吃两剂看看。”
叶母点点头,“你说的是。”
“绪哥儿你晚上留下吃饭,我熬了骨头汤,已经熬了好几个时辰,特别香。”
褚绪风没有拒绝,“谢谢伯母。”
“嗐,有啥可谢的,说起来你俩口味还怪像的,都喜欢用骨头汤下面条吃。”叶母笑着说。
“那是您做得好吃。”褚绪风站起身送她出去。
后来叶瑜是被褚绪风叫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直起身,刚想揉眼睛,脸上就被温暖的毛巾覆盖住。
“醒醒神该吃饭了。”褚绪风将杯子递给他。
叶瑜用毛巾擦完脸,然后低头喝一口水,水才入口,他就眼前一亮,“怎么是甜的?”
褚绪风笑着向看他,“你猜水里放了些什么?”
叶瑜抬头瞅他一眼,紧接着又品了品水里的味道,猜测道:“是梨水吗?”
“猜对了。”褚绪风帮他把小木桌搬到床上,“家里还有些梨干没吃完,索性我就将其炖成了梨子水,味道虽然不如新鲜梨子,但也很是不错。”
听完这话,叶瑜放下杯子,拍拍他的肩说:“很好,润肺止咳。”
晚上的骨汤面也很好吃,汤底是由两根巨大的棒骨熬出来的,又鲜又香,面条也细细的,近似乎透明,嚼都不用嚼,在嘴里一抿就化了,碗里明明只洒了一点点盐,吃起来却一点都不寡淡,猪骨汤底的鲜和小麦面条的香一起弥漫在嘴里。
“好吃吗?”叶母问他。
“好吃。”叶瑜点头,吃到最后他还把大棒骨夹了出来,边嗦骨髓边感叹,“还是骨头上边边角角的肉最好吃。”
叶母给他盛一碗汤,“咋就不爱吃大块的肉。”
叶瑜接过碗,“我觉得肉有点腻。”
“倒也是,最近你得吃点清淡的。”叶母紧接着又给褚绪风盛了满满一碗。
叶瑜用的餐具是单独的,他怕自己的感冒传染给别人,虽然在同吃同住的情况下,传染不可避免,但能降低一些概率是一些。
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叶瑜觉得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然而一到晚上该睡觉的时候,他就又烧起来了,叶母摸着他额头,担忧道:“要不再去请陈大夫来一次?”
叶瑜摆摆手,“现在外边还下着雨,等明天再说吧。”
他烧得双颊通红,人更是一点精神都没有,喝完药就躺到床上昏昏欲睡起来。
叶母见状便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得去请陈大夫。
这一夜在叶父和叶母的担忧里好不容易才过去,天刚蒙蒙亮,叶父就去请了大夫。
他俩回来还带着吴大夫,陈大夫诊完脉皱了下眉,疑惑地说:“按理来说不该一直发热啊,难不成是药材药性不行?”
随后吴大夫接替他的位置继续给叶瑜诊脉,他诊脉用了很长的时间,随着时间的流逝,吴大夫的脸色竟越发严肃,看得叶母紧张至极,大气都不敢喘。
吴大夫收回手后把叶瑜的袖子撸上去,露出来的手臂上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小疙瘩。
果然陈大夫也惊呼出声,“天花。”
吴大夫神情严肃地点点头,“没错,就是天花,反复发热,四肢躯干长有红痘,这正是天花的症状。”
叶母听到这话差点没站稳,她软倒在叶父怀里,“宝哥儿怎么会得天花?”
天花是令所有人都闻之色变的一种病,有一句俗话说的是,“生娃只一半,出花才算全。”这是因为天花的致死率极高,连富贵人家的孩子也不例外,一旦得了就全靠自身的免疫力,药方只是辅助。
陈大夫拧眉说:“天花的传染性极高,村子里怕是有不少没出过花的人也被传染上了。”
他说到这儿,突然转头问叶父他俩,“你们出过花吗?”
“我们都出过,当初宝哥儿还未出生的时候,村子里爆发过一次天花大疫,几乎全村人都被传染了。”叶父叹息说:“光是那次就死了许多人。”也不知道这一次情况如何。
吴大夫经过他的提醒也想起来了这件事,他说:“那次不只有你们村,连县城都全城戒严了,因为天花过于严重。”
陈大夫提笔道:“大人出花可比小孩出花严重要得多,你俩既然出过,就能好生照料宝哥儿,这样一来你们家就需要暂时封起来,要不可能会传染其他人。”
叶瑜这时突然颤了下,猛地抬起头说:“绪哥昨天晚上跟我吃了饭,他会不会被传染了?”
陈大夫和吴大夫边商量药方,边回答他道:“一会我们去看看,估计得给全村人都检查一遍。”
叶瑜此时挣扎着起身,让他娘把做好的口罩拿来,“你们最好全程佩戴口罩,要是家里还有雄黄艾叶,就拿来熏屋子。”效果如何不得而知,只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叶父将最近需要做的事写在一张纸上,然后交给陈大夫,“去寻叶先生配合你们,天花的症状辨认起来不难,只要身上长有小疙瘩就先隔离到湖边的屋子里,让出过天花的人照料他们。”
“好。”陈大夫应一声,将纸折叠好收起来。
两位大夫离开之后,叶瑜打起精神地说:“我记得咱家还有些烧刀子,可以烧开后喷洒在屋子里。”烧刀子的做法已经十分接近于蒸馏,因此酒精浓度颇高,他们喝起来固然有些不习惯,但用来喷洒消毒却是刚刚好。
这时叶母强硬地把他按到床上,“这些事不需要你费神,你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
叶瑜顺着她的力道躺下,再次昏昏欲睡起来。
叶父趁此时间按照叶瑜说的开始在屋子里喷洒酒液,叶母则是到外边煎药,很快整个屋子就弥漫起了酒精味和药味。
天花在潜伏期的症状就像叶瑜之前那样出现高热、头疼和呕吐。
初期会在四肢和躯干出现皮疹,也就是叶瑜现在的情况。
中期体温下降,发热的情况有所缓解,但这并不代表着转好,而是最严重的时候,水疱一旦发不出来,病人就到了危险的边缘,大多数得天花的人没能成功救回来就是因为他们没能成功出痘。
一旦出痘成功就来到了后期,这期间随着时间的流逝,水疱变为脓疱,体温再次升高,等脓疱逐渐干燥,结成厚痂的时候,脓疱周围开始产生瘙痒,而最值得注意的就是这段时间里不能上手挠,一旦挠破便会留下疤痕。
第108章 卤肉饭
叶瑜最近的消息来源就是每天给他诊脉的陈大夫, 从他那里得知,村里传染上天花的人并不算多,只有十几位, 按照出痘的顺序, 陈大夫找出了最先出天花的人, 那就是沈复的儿子沈青玉。
这时候叶瑜才恍然大悟,当初他们两家就住在同一个山洞,离得还很近,他俩免疫力都比较差, 被传染上也是件正常事。
除此以外,褚绪风倒是没事,他以前已经得过一次天花,就不会再得第二次。
等身上的温度终于降下来之后,叶瑜总算能稍微提起精神,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手臂上起的皮疹, 这是红色斑疹,现在瞧着并不狰狞,在白皙的皮肤上好像是雪上红梅一般, 但他知道等到出痘的时候, 这些斑疹就会变成脓疱, 到那时脓疱周围隆起,中心凹陷,疱液浑浊,会变得非常丑陋。
就算不说丑陋,脓疱带来的瘙痒也让人难以忍受, 叶瑜觉得自己到时真不一定能忍受得了, 他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直接用绳子把自己绑起来算了。
想到这儿叶瑜把袖子放下, 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想到了牛痘疫苗,要是能寻找到牛痘,那天花不说是能做到不药而愈,却也会大大减少死亡概率。
叶瑜记得若是人感染了牛痘病毒,只会产生轻微的不适,并不致命,并且痊愈后人体能够自主产生抗体,而牛痘病毒又跟天花病毒的抗原相同,抗体能够抵抗牛痘病毒,就也能抵抗天花病毒。
纵然现在无法制作出牛痘疫苗,却能种痘,用牛痘代替人痘致死率将大大下降,他记得如今似乎已经有了种痘的概念,
因此等陈大夫下次再来时,叶瑜就问他道:“您在京城待过,可听说过种痘之法?”
陈大夫脸上待着口罩,他声音稍有些低沉地说:“我不只听过还亲眼见过。”
他收回手后开始给叶瑜讲解,“种痘种的是人痘,有四种方法用得最多,一是痘衣法,顾名思义就是取出痘者贴身衣物给健康小儿穿上,二是痘浆法,即用针刺破出痘者疱痘,用棉花沾上后塞进被接种者的鼻孔,三是水苗法,也就是取痘痂研磨成粉末与净水混合,将新棉捏成薄片,包裹住痘痂粉末,塞进被接种者的鼻孔,四是旱苗法,与水苗法相仿,只是不混水,只需将研磨好的粉末用器具对准鼻孔吹入。”
“一和三是最常用的方法,但危险程度只比自然感染天花低上一些,因此少有人提出种痘。”
毕竟感染天花是有概率的,有些人兴许一辈子都不会出痘,许多人都抱着侥幸心理,也许他就是那个一辈子都不会出痘的人呢,反而是一旦种痘,那就是把自己的命悬在天上。
至于二和四两种方法,不用陈大夫多加介绍,叶瑜也知道它们不常用的原因,第二种需要刺破出痘者疱痘,会留下疤痕,出痘者家属自然不愿,第四种则是因为鼻腔有黏膜,容易将粉末喷出,导致种痘无效。
叶瑜想了想又问道:“除了人痘以外,可尝试过其他痘种?”
陈大夫闻言开药方的手一顿,惊愕地反问他:“除了人痘,还有何痘种?”
叶瑜这时就有话说了,他正经危坐起来,严肃地说:“既然有人痘,那说不准也会有猪痘,甚至是牛痘,种人痘危险,不代表种其他痘也危险,那不妨种其他的痘种尝试一下。”
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日后他们村的村民会越来越多,相应的各种传染病也有可能席卷而来,而这其中最值得注意的就是天花,常见且致死率极高。
陈大夫这次是真的怔住了,他连药方都不再写,嘴里喃喃道:“我怎么没想到呢,猪…猪好像不行,牛倒是可以试试。”
他凝神在那里想着事,叶瑜也没打断他,只是拿起药方看了看,上面写的药材都是最常见的,也是,就是要罕见的药材他们村里也没有。
陈大夫回过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连叶母都进来看了一回。
“我想得入神了,”他连忙说:“你提的牛痘倒是真的可以。”
叶瑜点点头,“您可以尝试一下,两位郝大夫在村里待的时间长,也治疗过家畜出痘的病症,您要是有空也可以去询问一下他们。”
“好。”陈大夫将他的提醒记在心里。
走之前他突然想起件事,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陶瓶,“里面装的是药膏,止痒的,等脓疱开始瘙痒的时候,在周围薄薄涂上一层即可。”
叶瑜接过瓶子,随后目送陈大夫离开,希望他能有所收获,要是没有也没关系,他可以适当提醒,牛痘比起人痘来真的是安全很多,
其实陈大夫如此激动也是有原因的,他小儿子当初就是死于天花,那时他还是太医,其实他在小儿子满三岁的时候就准备给他种痘,然而却因为妻子的阻止没能成功,结果还没过一年,京城就爆发了天花大疫,从官宦人家到平民百姓,甚至是皇室子弟都没逃过,陈大夫的小儿子身子弱,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妻子没舍得让孩子种痘,也是因为体弱染上了天花,没熬过来。
小儿子的去世是陈大夫离开京城的原因之一,他辞去太医一职后带着大病一场虚弱至极的妻子回到家乡,离开熟悉的地方陈夫人这才渐渐好起来。
想完陈大夫的事,叶瑜就又要喝药了,他捏着鼻子一口饮尽碗里黑褐色的中药,喝完嫌弃道:“我永远都习惯不了苦药汁子的味道。”
叶母失笑,她捏了捏叶瑜的鼻尖说:“那你就快点好起来,等好了就不用再喝药。”
叶瑜惆怅地回道:“我也想啊,但出痘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那就别想了,”叶母收好药碗,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吃卤肉饭。”叶瑜想了想说:“我的饭要单独装起来。”
最近他吃饭都是单独吃,连餐具都不跟爹娘混用,饭后洗餐具的时候,还专门用酒精消毒一下,虽然感觉没什么必要,毕竟他爹娘都有抗体,但叶瑜只是求个心安。
“正好家里还有猪五花和白米,足够了。”
叶母洗完药碗从门口的大缸里翻出一块五花肉,将其焯水后切成肉丁,切的时候固然是麻烦了些,但这样做能够保证肉丁的弹性,增添几分可口。
紧接着她又拿来青菜和干香菇,缩在一起的干香菇泡在水里渐渐舒展开身体,香菇蒂是不能要的,叶母将其切掉之后扔到鸡棚的食槽里,然后把香菇切成小拇指那般大的丁。
洗过香菇的水不能倒,留着还有用。
等锅里葱姜蒜爆香后,叶母将其过滤出来扔掉,这是因为葱姜蒜都是发物,容易留疤。
放入香菇丁和肉丁开始翻炒,肉丁变色后就可以加入调料,其中白糖和盐是必不可少的,接下来就用上香菇水了,这是为了增加汤汁的黏稠度。
再把一颗白水蛋放进去,大火烧开收汁,出锅的时候鸡蛋就入了味。
浓稠的酱汁浇在米饭上,闻起来香气四溢,米饭上除了卤肉以外,还有两颗青菜和被切成两半的卤蛋。
叶瑜吃的时候盘子上每一粒米都包裹着卤肉汁,汁浓味香,卤肉丁已经被熬出油脂,肥肉肥而不腻,瘦肉瘦而不柴,色香味俱全,尤其是那两颗青菜,都是从盆里新摘下来的,又嫩又清爽,再配上卤蛋,连吃两盘都不带停的。
“我没放多少调料,怕影响你出痘,吃起来是不是有些淡?”叶母问。
“不淡,刚刚好。”叶瑜又吃了一口,调料虽放得少却刚好合了他的口味,这段时间里天天喝白粥吃馒头,吃得他都没了胃口。
叶母见他吃得香便松口气,前两天孩子吃得少她实在担忧,还生着病呢吃不饱怎么行?因此就算卤肉饭味重,也得做一次。
她慈爱看着叶瑜,“吃慢点,别着急。”
叶瑜点点头,应道:“好。”
应完声他就继续埋头苦吃。
然而让叶瑜没想到的是,这是他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吃得最丰盛的一顿饭。
因为他从这之后就开始出痘,斑疹变成疱疹,疱疹液逐渐变成黄色且充盈的液体,周围红晕更加明显,眼睑下方等肌肉组织松弛的地方产生了严重的水肿,手脚还时不时传来非常明显的疼痛感。
再加上突然升高的体温,和接连而来的鼻塞、喉咙痛等不良症状,顿时难受得他什么话都不想说,连呼吸都带着热气。
他迷迷糊糊中听到叶母焦急又担忧的声音响起,“陈大夫,您快来看看。”
陈大夫边诊脉边安抚叶母道:“别急,宝哥儿这是正常情况。”
话虽这么说,但是其他人的情况却没像他这样严重,就连身体同样不怎么好的沈青玉都已经平安度过出痘时期,想到这儿陈大夫的脸色就严肃了几分。
叶父和叶母顿时屏住呼吸看他给叶瑜诊脉。
“无碍。”陈大夫凝眉半晌才放松了脸色,“宝哥儿身子弱,放在别人身上比较轻的症状到他这里就会显得严重几分,如今他正在出痘,等过了这三四天就好。”
叶父皱眉问:“可有办法减轻?”
陈大夫摆摆手道:“要是真有办法,天花之疫就不会如此肆虐,药只是辅助,主要还是得靠他自己熬过去才行。”
叶父也是关心则乱,听到这话就点点头。
陈大夫这次没有开药,但是又给了一罐药膏,并且叮嘱叶父他们把药膏涂到叶瑜身上红肿的地方,这样能让他好受一些。
“最近吃饭少食荤腥,家里若是还有新鲜蔬果可以让他多吃一些。”
叶母将其记在心里,现在大冬天的也只有炕上种的菜称得上是新鲜,有白菜有青菜,还有几颗西红柿要熟了,这些若是单叶瑜一个人吃,是足够的。
叶父送陈大夫离开屋子之后,在院子里开始询问他现在村里情况如何。
“村里一共有十八个出花的人,其中十个是二十啷当的青壮年,四个是六到十八岁的孩子,剩下四个都只有两三岁。”陈大夫止步在门口,“情况最严重的莫过于两三岁的幼儿,有几个一直没能出痘,我和老吴他们现在每天都得去看一次。”
叶父拧眉说:“可有生命之危?”
“有。”陈大夫如实回答道:“几乎三分之二的人情况都不怎么好,倒是宝哥儿虽然看着严重,但其实远不危及生命,只要平安度过发热的这几天就好。”
“唉,”叶父沉沉叹口气,“我现在只希望不要再传染了。”
“应该不会。”陈大夫这么说也是有根据的,如今村子里得了天花的都被单独安排到湖边的屋子里居住,由各自家里出过天花的家人照料,连吃饭都单独吃,而且湖边的屋子又距离村民集聚的地方颇远,要是没有意外的话,很难再进行大范围的传染。
“希望如此。”叶父推开门,把陈大夫送出去。
他开门的时候却刚好看见褚绪风站在门口。
不由疑惑地问:“绪哥儿你这是?”
褚绪风上前两步说明来意,“我想去看看阿瑜。”
叶父闻言摆摆手道:“等他好了你再来看他吧,如今他状况有点差,不适合见人。”
褚绪风露在口罩外面的眉毛紧皱,“怎会如此?”
回答他的是陈大夫,陈大夫拍拍他的胳膊,解释道:“宝哥儿身子弱一点,出痘的反应就更剧烈,你现在去看他也没用,不如等他好些再说。”
“你要真是想做点什么,倒是可以帮着处理一下村里的事。”
褚绪风若有所思地应一声,他拜别叶父后,跟着陈大夫往外走。
风把两人的声音送过来。
“阿瑜现在吃些什么好?”
“需要吃些清淡的,如今是冬天,新鲜蔬果不好得,而且这一场酸雨下下来,山上的果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吃…”
作者有话说:
完结我一定好好休息!
第109章 病愈
如今外边的天气就跟叶瑜的病情似的, 先是狂风骤雨,对应到他烧得全身滚烫,甚至都有些神智不清,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脓疱开始变硬变红, 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异常丑陋。
就在雨停之后没多久天空中就又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叶瑜这时也熬过了最初天天发烧的时候,身上的脓疱逐渐开始皱缩干燥,形成黄绿色的厚痂,到了这个阶段, 其他的不适他都可以接受,只有厚痂周围不断产生的瘙痒让他难以忍受。
再加上这些难看的厚痂布满了他全身,就连脸上都没能幸免,叶瑜最近洗脸都不敢看自己的样子,他虽不是个极爱颜色的, 但是也接受不了自己近似于毁容的模样。
好在陈大夫留下的药膏效果还不错, 涂在瘙痒处带来的清凉能让他获得暂时性的安宁。
叶瑜涂完后看着手臂上覆盖着薄薄一层白色药膏的厚痂发愁道:“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叶母把陶瓶收好,安慰他说:“放心吧,你娘我也出过花, 现在还不是好好的?疤倒是真留下了, 只不过不仔细看就完全看不出来, 痒是真的痒,得忍着些,千万别上手挠。”
“这段时间里你就吃点清淡的,我不给你做发物。”发物包括很多,像是葱姜蒜、高油高糖的食物、牛羊肉、柿子等, 前面几种都是热性的, 容易产生血热, 而最后一种柿子则是冷性的,总而言之,不管是热性还是冷性,都是得皮肤病不适合吃的。
叶瑜听到这番话乖乖应声,现在吃的清淡点就清淡点呗,反正等病好之后他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因此晚上那一顿饭吃的就是红豆粥和白馒头,桌上唯一一盘菜是醋溜白菜,叶父剥开一个鸡蛋放在叶瑜碗里,“我问过陈大夫,吃鸡蛋没关系。”
鸡蛋富含蛋白质,每天吃一个不仅没有害处还能补充营养。
叶瑜道过谢就低头吃鸡蛋,家里的鸡蛋个头都很小,一整个吃完也只能稍微填填肚子,要吃饱还是得看馒头,但是叶瑜最近饭量小,足有他半个手掌那么大的馒头实在是吃不完,便只掰下来了一半。
“另一半给我。”叶父接过另一半,大口吃起来。
叶母则是把醋溜白菜盛出来放到叶瑜面前,“你吃不了咸菜,那就多吃点新鲜菜。”
叶瑜咽下嘴里的馒头,忙道:“您也快吃,别光顾着我。”
“我都吃饱了。”叶母指指自己的碗,“你们爷俩慢慢吃,我先去收拾东西。”
“好。”叶瑜说完就继续低头吃晚饭,醋溜白菜用的是新鲜的白菜,刚摘下来的,自然是青翠欲滴,用醋炒过,更是十分酸爽开胃,不管是就米饭还是就馒头都好吃。
吃完饭一家人在屋子里聊天,叶瑜还帮着叶母分了会毛线,剩余的毛线并不少,足够再织两三件毛衣。
线分到一半叶父穿着蓑衣进来了,他拍拍身上的雪说:“之前宝哥儿不是说鸡棚好像在漏雨吗?我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漏的地方,本来还以为是错觉,结果现在外边下着雪,再去的时候才看到鸡棚里确实有漏口。”
叶瑜听到这话便疑惑地问:“到底是什么位置才能让我们一直都找不到。”
叶父边比划边回答他道:“在墙边上,原先被食槽给挡住了,因着今天下雪我就想着把食槽移到窗户底下,那里亮度更高,这一移才发现那处漏口,还不小呢,多亏食槽一直挡着,鸡棚里温度才没有下降很多。”
“怪不得咱家有好几只鸡鸭都没救回来。”叶母卷毛线的手顿了下,她心疼得不行,家里原来有鸡鸭各十只,现在就只剩六只鸡七只鸭,最重要的是病死的那几只还不能吃,这样就更浪费了。
叶瑜虽然也心疼,但他更担心剩下的鸡鸭,因此便提议道:“咱们可以先用稻草将那个漏口堵住。”等天气好些再进行处理。
叶父闻言点点头,“我已经堵住了,用的是麦秸。”
“那就好。”家里剩下的鸡鸭可不能再出事了,尤其是几只母鸡和母鸭。
晚上睡觉的时候,叶瑜怕自己睡着睡着就忍不住开始挠痒,因此他裹上被子后就用麻绳把被子给捆住了,被捆住的叶瑜就好像是一个毛毛虫,在床上不停地扭来扭去。
叶母在屋里点燃一柱安神香,吹灭油灯后小声说:“做个好梦。”
叶瑜道完晚安便闭上眼睛,外界越黑,他身上的痒意就越明显,这时候他很庆幸自己的手脚被禁锢住了,无法去抓挠。
也因此他一夜都没睡安稳,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他能感觉到自己没睡着,但是眼睛却是闭着的。
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叶瑜整个人都显得没精神极了,他从被子里出来,捂着嘴打个哈欠,紧接着用盆里的温水擦拭一遍厚痂,再涂上一层药膏才算是好受不少。
洗漱完他终于清醒了几分,转头往窗户外一瞧,外边依旧是漫天飞雪,雪落了满地,人一旦踩上去,积雪都能没过小腿。
叶家早饭吃得也简单,只有鸡蛋和小米粥,但叶父和叶母吃得很香,只有叶瑜因为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吃得少。
刚撂下筷子,他们就听见外边有人敲门,叶父听到敲门声连忙跑出去开门,连蓑衣都忘了穿,幸亏还记得戴口罩。
这么早有人敲门,他还以为是村子里出事了,结果开了门才发现门外是叶老头和叶老太。
“爹娘你俩怎么来了?是家里出事了吗?”叶父把门开了个缝焦急地问,不怪他谨慎,要知道他爹娘从没有出过花,他俩年纪都这么大了,万一被传染上,那可不好受。
而且陈大夫跟他说过,杏花也染上了天花,如今在湖边小屋里住着,正由出过花的叶大嫂照料。
老两口也戴着口罩,都是叶母亲自做的,叶老头声音嗡嗡地说:“你别操心,家里样样都好,我们只是担心宝哥儿,所以过来看看。”
“您放心,宝哥儿的状况还好,等再过几天厚痂落了就好了。”叶父松了口气说。
此时叶老太插话道:“等宝哥儿好了,你可千万记得带他过来吃饭。”
“好。”叶父应一声。
趁此时间,他又问了问老宅那边的情况。
叶老头答道:“老大老二他们都好,杏花虽出了花,但已经快好了,想来明天就能回家,倒是如姐儿因为年纪小,折腾了这么多天有些着凉,一直在流鼻涕,偏生因为年岁小,还不好喝药,因此明明是小病却到现在都没好。”
叶父皱了下眉,“小病不能拖,越拖越严重。”
“是啊。”叶老头也有些愁眉不展。
一时之间他们竟然都安静了下来,最后还是叶老太开口道:“回去怎么都得让如姐儿好好喝药,不拘手段,只要病能好就行。”
聊完这事叶父便说:“天这么冷您快回去吧,别冻着了。”
“行。”老两口走之前还特地把背来的筐递给他,叶老太说:“宝哥儿最近不是得吃得清淡?正好家里还剩些胡萝卜和木耳,我就包了一笼包子,只放了一点盐,宝哥儿应该会喜欢。”
胡萝卜、木耳和鸡蛋一同剁碎,这样做出来的包子馅鲜美多汁,再加上皮薄暄软,家里小孩都爱吃。
“好。”叶父也没拒绝,很快就接过筐,都是一家人道谢那就是见外了。
感情是相互的,他们家做了好菜会给老两口送一些,相对应的老两口也会给他们送好吃的,尤其是叶瑜最喜欢吃他奶蒸的包子。
说来也奇怪,明明叶母做包子的手法是叶老太手把手教的,但是她俩做出来的包子味道还是有差别。
叶父心里想着事,等他目送着老两口相携离开,看不到他俩背影的时候才准备关门,结果门还没关上就又看见远处有个人冒着风雪走来,他定睛一瞧才发现是褚绪风。
“绪哥儿。”
褚绪风应道:“叶伯父。”
他把手里的篮子提起来,“火炕上种的黄瓜已经能吃了,我送点过来。”
这一小篮黄瓜可不少,把篮子装得满满当当的,而且黄瓜很小,每个只有食指那般长,也不宽,但颜色却青翠欲滴,上面甚至还有水滴,新鲜极了。
“多谢你了。”叶父乐呵呵地说:“宝哥儿肯定喜欢吃黄瓜。”
褚绪风温声道:“他喜欢就好。”
他没在这里停留太久,等叶父收下篮子便告辞了。
叶父关上门后拎着筐和篮子回屋,边摘口罩边说:“包子是爹娘送来的,黄瓜是绪哥儿送来的。”
叶瑜一听到褚绪风的名字就反射性的看过去。
叶母则是掀开盖在上面的白布看了看,“数量还不少呢,包子垒在一起怕是得有十五六个,黄瓜也是,够咱们吃很久。”
她说完就把一筐包子都拿了出去,冻到院子里的大缸里。
回来的时候还感慨道:“大缸里的食物才刚吃完一半,如今就又补上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完。”
叶父说:“真要吃的话吃得很快。”
叶母看他一眼,“那最近咱俩早晚饭都吃这些吧。”
“行。”叶父没什么意见,反正对他来说吃啥都一样。
紧接着叶母到外边洗了三个黄瓜,挨个递给他们。
黄瓜才刚入口叶瑜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吃起来脆脆的,黄瓜香味异常浓郁,还很青嫩,仿佛是含着一汪水似的,比起菜更像是水果。
其实叶瑜对用黄瓜做出来的菜的喜爱度一般,但是直接生吃他就很喜欢了,尤其是蘸上大豆酱,在夏天的时候吃起来会非常清爽。
叶母吃着黄瓜也说:“中午咱们掰点青菜蘸酱吃,这么青嫩的黄瓜不生吃可惜了。”
“好。”叶瑜第一个赞同。
黄瓜的清香味让他身上的痒意都消退不少。
随着时间的流逝,叶瑜身上的厚痂渐渐干燥,大约十四天后,这些厚痂便开始脱落,露出下面红色的肉芽。
叶瑜拿指尖轻轻碰了碰,这些红色的肉芽一被触碰到,他就能感到淡淡的痛意,但好在没了痒意,他总算能好好睡一觉。
陈大夫来给他复诊的时候,就笑着说:“宝哥儿这就是痊愈了,接下来只需要勤奋些涂药把疤去掉。”
叶瑜其实算是相对幸运的那个,因为村子里有一半得了天花的人都没能成功出痘,他知道这件事后,就开始后悔没有早点想到种牛痘之法来阻止天花的传播,但谁能想到在现在这种村落封闭的情况下天花还能传播开来呢。
“您之前说的牛痘如今可有进展?”叶瑜问道。
陈大夫遗憾地回他:“尚无,最近村里生病的人太多,给他们治病都耗费了许多时间,实在是没空研究旁的事。”
倒也是,叶瑜听到他的话只得暂时把心定下来。
等叶瑜被陈大夫诊断为彻底痊愈后,叶母就把他这段时间穿的衣裳全都拿出来扔到盆里,用火点燃烧掉,这些衣裳虽然洗干净还能穿,但叶母嫌它们晦气,反正叶瑜不缺衣裳穿,不如烧掉去去晦。
她甚至想把被子也烧了,幸好被叶瑜给阻止了,被子可是大件,把被罩拆下来烧掉就算了,里面的棉花可不兴烧啊。
叶瑜说:“等回头出太阳了,把被子晒晒就行了。”
叶母这才收手,把蓝布的被罩给烧了,紧接着换上新的。
还有床单,原本他们家是没有床单被罩这些东西的,但是叶瑜觉得被子和床垫不好洗,不如在上面套个东西,日后清洗的时候,就只需要将其拆下来洗就行了。
而且床上三件套制作起来也方便,叶瑜只是描述了一番,第二天叶母便缝制了出来,针脚细密,不比现代花钱买的差,只是没什么花纹,然而纯色的也很好看。
这么一番更换过后,叶瑜屋子里算得上是焕然一新,唯一不好的就是下雪天没办法晒被子,导致被子总是潮潮的,不过比起之前就好得多,至少能睡个好觉。
第110章 清蒸狮子头
叶家处处都用烈酒喷洒过一遍, 效果如何不得而知,但是给予的心理安慰却是足足的,只是家里为此而遗留下来的浓郁酒味非常刺鼻, 幸好他们还有好几柱熏香, 一点燃就有浅浅的白色烟雾升起, 白芷和廿松的香味渐渐盖过刺鼻的酒味。
正当他们家燃着熏香的时候,叶瑜突然听到开门声,他转头看去,只见叶母正领着褚绪风进屋。
“你来了。”叶瑜叫他一声, “要不要过来帮忙?”
褚绪风虽没说话但已经用行为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他走到叶瑜身边,捋一下袖子问道:“我可以做什么?”
“帮忙把白芷递过来。”叶瑜说。
“好。”褚绪风应一声。
叶瑜边动手捏香边说:“由白芷、独活、廿松等材料制作出来的线香,点燃后不止可以当作熏香,还能内服解药毒。”
《本草纲目》有云, 线香「熏诸疮癣」, 「内服解药毒,疮即干」。
褚绪风认真听他说话,最后总结道:“制香一道博大精深。”
叶瑜把捏好的香放到一边, 等香全部干燥后就能收起来了, 要是里面有潮湿的地方, 点燃后会很容易熄灭。
“也不知道这些红色小坑什么时候能消掉。”他洗手时看到水里映出的脸有些发愁地说。
这些红色小坑在叶瑜玉白色的皮肤上显得十分明显。
褚绪风轻轻碰了碰,“还疼吗?”
“不疼了。”叶瑜回答他:“原本就不怎么疼,只是痒,幸好你没看见我之前的样子,实在是不堪入目。”
“不会。”褚绪风没说不会什么, 但叶瑜就是知道他的意思是不会不堪入目。
这时叶父突然推开门, 对他俩说:“晚上要回老宅那边吃饭, 你俩赶紧收拾一下。”
褚绪风几乎已经算得上是叶家的人了,连吃年夜饭的时候都在,这一顿给叶瑜和杏花接风洗尘的饭自然也会在,更别提他在这段时间里还帮了叶家人许多忙,请一顿饭实属正常。
“好。”叶瑜点点头。
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就是准备好出门要穿的厚实衣裳,还有蓑衣、斗笠和口罩。
叶瑜因着病刚好,出门的时候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夹棉的外衣里是一套羊毛衣裤,脚上穿着新皮靴,系带绑在小腿上,他觉得皮靴暖和归暖和,但真重,踩在积雪上形成一个个浅坑。
叶母把貂皮大氅披在叶瑜身上,“再穿一件,外边有点冷,别吹风了。”
“好沉。”叶瑜被压得身体一沉。
“穿习惯了就好。”叶母又从衣架上取来蓑衣和斗笠给他披上,顺带把口罩摸过来放在他手里,让他自己戴。
“我觉得我快裹成个熊了。”叶瑜出门后幽幽地说:“脚都挪不动。”
褚绪风为他撑着油纸伞,“没事,我们慢慢走。”
他说完就把伞换到了另外一只手上,把原来的那只放到叶瑜面前。
“好。”叶瑜将手放上去。
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一起往老宅走,寒风呼啸而过,卷起片片雪花,随着他们的走动落在身后。
他俩是来得最晚的,叶瑜刚过来就被爷奶给围住了,叶老太摩挲着他的手,眼里盈满欣慰,“好孩子,没事就好。”
叶老头虽没说话,但也一直在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开口说:“回屋再说,别在外边待着。”
叶老太一直捏着叶瑜的手,“快叫我好好看看。”
她在看到叶瑜胳膊上的小红坑之后,立刻心疼地问:“还难受吗?”
叶瑜摇摇头道:“您放心吧,只是看着严重,其实还好。”
这时杏花凑过来,“宝哥儿你身上的坑还没消呢?”
“没有,”叶瑜叹气说:“你瞧我身上的这些小坑,涂了很多次药膏但好像没什么效果。”
杏花闻言安慰道:“别这么担心,我也差不多,前几天跟你是一样的,只是时间久了才消掉。”
叶瑜看一眼杏花,她身上几乎已经看不到痘坑,只有脸上有一点,却不显眼。
杏花坐到他身边,开始给他出主意,“要是痘坑消失得慢,你早上洗脸时可以往盆里加一点白醋,平常要多喝水多吃蔬果。”
叶瑜边听边点头。
叶老太说:“你俩最近都不能吃重油重盐的。”
杏花一听到这话就垮了脸,“奶,我想吃红烧肉,还想吃铁锅炖大鹅。”
结果这话被从灶房走出来的叶二嫂听到了,她用指尖点着杏花的额头说:“先别想着吃,留下疤我看你怎么哭。”
杏花苦着脸说:“我现在就想哭,吃清淡的都要吃伤了。”
叶瑜也心有戚戚焉,“我也是,最近不是吃清炒白菜,就是吃醋溜白菜,偶尔再来一个黄瓜炒鸡蛋。”
杏花握住叶瑜的手,“一样一样。”
“行了。”叶二嫂看不得他俩现在的样子,“晚上有你们好吃的。”
“真的?”杏花舔舔嘴角。
“真的。”叶二嫂揉揉她的头,然后吩咐道:“你去把柿饼拿来,给他们分一分。”
柿饼装在食盒里,一共有六块,颜色不算好看,上面生着白霜,看着好像是发霉一般,但只要揪掉柿蒂,就会连带着里面的柿肉一起扯出来,柿肉是像蜜糖一般的颜色,吃进嘴里也甜滋滋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吃着容易发腻。
但是叶瑜是跟褚绪风分食了一个柿饼,所以吃的刚刚好,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再吃一个柿饼的时候,叶母正好推开门进来叫他们过去吃饭,这下叶瑜就不用再纠结了,他走之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柿饼。
堂屋里有一桌好菜,叶瑜这时候总算知道叶二嫂说的他们能吃的都是些什么菜了,有清蒸狮子头、胡萝卜木耳炒肉丝、青豌豆炒肉丁、还有一锅老母鸡汤。
等所有人都坐下后,桌边明显空出个位置,叶大嫂小声问叶海道:“盼娣怎么还不出来?”
叶海听到问话立马拍了下大腿说:“我忘记说了,盼娣得先喝药才能吃饭,她方才说了让咱们先吃。”
叶大嫂白他一眼,“你可真成,这事都能忘了。”
说完她就笑着对桌上众人说:“咱们先吃。”
等叶老头和叶老太第一个下完筷子,叶母便舀一碗鸡汤放在叶瑜和褚绪风面前,“先喝汤再吃饭。”
鸡汤清亮,里面还放了黄芪和红枣,黄芪能够增强人体免疫力,最适合大病初愈的人食用。
叶瑜低头喝一口汤,鸡汤暖融融的,味道十分鲜美,让他没忍住又喝了一口,然后舒口气,他喝完汤就开始吃肉,鸡肉嫩得很,轻轻一嚼骨肉便分离了。
“好喝吧?”叶母问他。
“好喝,竟然一点都不油。”叶瑜颇有些惊喜地回答。
“可不是,我特地把鸡油都给撇出去了。”叶母指了一下灶房说:“回头那些鸡油还能做菜。”
这样一来喝汤的时候不油腻,也不会出现浪费的情况。
叶大嫂这时拍拍叶海,“我给如姐儿熬了一小碗米糊,你赶紧端来喂孩子。”
叶如现在已经到了该添加辅食的年纪,其实他们这里原先是没有辅食这个概念的,小孩从生下来开始就是吃奶,一直吃到母亲没奶,甚至有些富贵人家专门从下人里挑奶娘,让自家孩子吃奶吃到七八岁。
当然他们农家子是不会让孩子吃这么久奶的,最多吃到两三岁,然而叶家却有特殊情况,叶敬、杏花、叶瑜他们三个几乎都可以说是喝小米汤长大的,这是因为叶敬和杏花是龙凤胎,叶二嫂的奶不够他们俩吃,叶瑜则是因为早产加难产,叶母也不怎么下奶。
如今叶如也是这样,她娘盼娣因为这段时间的折腾大病了一场,她因此喝不了母乳只能喝羊奶,好在已经满了六个月,可以吃辅食补充营养。
辅食包括米糊、小米粥、豆腐、蛋黄糊和各种蔬菜泥水果泥鱼肉泥。
叶海听到他娘的话连忙放下筷子,到灶房里把米糊端过来,他回来的时候叶瑜好奇地望过去,只见陶碗里装满了米黄色的糊糊。
叶大嫂磕开一个鸡蛋,把蛋黄剥出来,碾碎后混到米糊里,剩下的蛋白则是被她放到了叶老大的碗里。
“快喂孩子。”搅拌完她便催促道。
叶海手脚也不慢,看得出来他已经很熟练了,一手抱着叶如一手拿小勺给她喂饭。
喂到一半盼娣终于出来了,叶大嫂看到她人来连忙招手道:“快来吃饭。”
叶瑜抬头看了一眼,盼娣嫂子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不佳,她脸上满是疲惫,气色看着甚至比大病初愈的他和杏花都差。
叶瑜有些惊讶,嫂子竟然病得这么重吗。
盼娣坐下后看到叶海正在喂叶如吃米糊,便皱眉问道:“今天不是有鸡汤?怎么还喂米糊?”
这话一出桌子上瞬间就安静了,叶瑜手里的勺子都差点因为震惊掉在地上,他眼角余光看到叶大嫂已经微微变脸。
这时叶母连忙打圆场道:“如姐儿才半岁,吃不了油重的东西,鸡汤就算撇过油也不行,容易让孩子上吐下泻。”
杏花也说:“我向师傅请教过,如姐儿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好喝奶,中间可以加一些米糊,但万万不能吃油腻的。”
她前些年就拜了小郝大夫为师,学得还不错,过两年有望成功出师。
盼娣听到这些话仅仅是「哦」一声,然后就开始埋头吃饭。
这件事的发生让桌上气氛徒然凝重起来,叶瑜连吃饭都吃得不顺畅,原本一桌都是他爱吃的菜,现在却没了胃口,但其实最尴尬的是褚绪风,然而叶瑜看到他却依旧是坦然自若,真是不得不甘拜下风。
褚绪风察觉到他的眼神,便夹了一个清蒸狮子头放在他碗里。
叶瑜低头一瞧,狮子头的卖相特别好,颜色偏清淡,味道应该会不错,他带着这样的期待尝了一口,顿时就被惊艳到了,也不知道狮子头里混了些什么,吃起来脆脆的,中和了狮子头的油腻,显得格外清爽。
到底是放了什么呢?叶瑜慢慢品着,他脑海里有数种食材闪过,这种脆脆的口感不是山药或者豆子,倒像是…他突然灵光一闪,是荸荠,也就是马蹄。
荸荠肉色雪白,清甜多汁,自古就有地下雪梨的美称,既可以当作水果吃也可以用来做菜,一般生长在泥里。
狮子头尤其下饭,叶瑜只吃一颗就把一碗饭全都吃完了,其他菜虽也好吃,但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等饭吃完,叶大嫂连桌子都没收拾,直接回了屋,叶二嫂和叶母见状连忙跟上。
叶老太边收碗边叹着气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荷花和杏花过去帮忙,这次桃花一家没来,她之前动了胎气,如今实在是不方便下床。
叶瑜和叶河也帮着他们把碗筷放到盆里,随后从灶台下取来草木灰涂在碗筷上面。
接下来的活叶老太就不让叶瑜干了,“水太凉,你和杏花别干,叫你们爹洗。”
叶老二闻言调侃道:“几个孩子是宝,我们就是根草了呗。”
叶老太瞪他一眼,“竟然还跟孩子吃醋。”
“哪儿啊,我就是说说。大哥三弟,咱们赶紧去洗碗。”叶老二拉着两位兄弟就往外走。
叶老大这时才收回看向屋子的眼睛。
屋子里叶大嫂正拿着手绢在抹泪,“为了不打扰她修养身体,如姐儿最近都是我在照料,但现在反倒显得我里外不是人。”
叶母说:“盼娣也许没那个意思。”
叶大嫂捏着手绢说:“不管是不是,她现在都太不像话了,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们说,桃花之前不是动了胎气?我因为担忧就多去看望了她几回,带着红枣银耳之类滋补的食物,然而就从这时候开始,她就给我摆脸色,我寻思我带自己的东西给女儿关她什么事?又没有亏待她,家里红枣银耳任她吃,每一个人说小话。”
听到这段话,叶母和叶二嫂对视一眼,看来大嫂是真的已经忍很久了。
人都分个亲疏远近,她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桃花又是她们看着长大的,自然会站在叶大嫂这边。
因此叶二嫂皱眉提议道:“不如让亲家母过来劝劝她。”
叶大嫂却说:“没用,她娘和她姐也不知道劝过她多少次了,就连来娣都劝过,也是一点都没用。”
这下她们都束手无策了,反倒是叶大嫂擦干眼泪站起身,“行了,说出来就好受不少,我出去干活了。”
叶母也跟着站起身,“走吧,一起。”
“成。”叶大嫂爽快应一声,紧接着又说:“敬哥儿和宝哥儿日后成亲一定要重视女方家里的情况…”
作者有话说:
怎么回事?我明明设定时间了,怎么没有发出去,啊啊啊,晋江误我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