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抓捕
季绾梳洗过后下了楼, 看到周沐白与赵顺正坐在窗前。
正当她看周沐白时,他的目光却瞥向二楼,见到季绾站在那, 又匆忙掠过。
季绾深呼吸一口气, 不紧张,不紧张, 过了一宿了,他气怎么都能消了吧。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下了楼,来到周沐白面前。
“早啊, 爷,早啊, 顺子哥。”
赵顺忙起身,“早, 小季公子。”
季绾点头, “吃早膳了吗?”
赵顺回道:“还未。”
“嗯,那我去叫早膳。”季绾转身去了柜前。
周沐白的眸光飘忽不定,时不时掠过柜前, 又匆匆看向别处。
赵顺看着,“爷, 你眼睛咋的了?是不是不舒服?”
周沐白冷冷瞪他一眼,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哪只眼睛不舒服了!”
赵顺立马识相的噤声, 纳闷, 今天爷怎么老是在看小季公子呢。
季绾叫过早膳,又端了一壶茶过来。
她笑着问, “在说什么呢?”
赵顺抬起头, “在说”
“嗯~”周沐白清了清嗓子, 打断了赵顺的话。
季绾放下茶壶茶碗,“喝茶吧。”
季绾坐在周沐白身旁,为他斟了一碗茶,递到他手边。
“爷,喝茶。”
周沐白冷冷的接过,却在不经意之间碰到季绾的手。
他像是被火了燎了一般,立刻弹开。
放下茶碗,眼神瞟向窗外,抱起手臂,擦过季绾的手指却是在袖口不断地摩挲起来。
季绾见周沐白那个反应,足像是见了瘟神一样,他真讨厌她啊。
不多时候,早膳上来,三人开始用膳。
赵顺吃得快,用过之后,收拾了自己的碗筷便出门办事。
周沐白吃饭本就斯文,季绾在身边小心地用着,出于和上家共事的礼数,周沐白没吃完,她就不能放筷,官场规矩嘛,她多少懂一些。
用膳之时,季绾看着最后一颗水晶饺,她想着剩下了实在浪费,莫不如自己吃了好,况且她也喜欢吃。
正当伸手去夹那饺子,周沐白的手却抢先一步落在那上面,季绾的手正好搭在他的手上。
周沐白的手,触感光滑细致,修长润白,骨节分明。
熟悉的感觉袭来,嘶,真的太好摸了
她心重重一跳,抬眼看了一眼周沐白,见对方也正在看她,眼中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般,足可以将她吸进去,吃得骨头都不剩。
季绾把手挪开,“爷,您来用。”
说着,又吃起自己碗里的粥。
正埋头苦干时,只看到,那水晶饺落在了自己的碟子里。
头上冷冷地扔下一句,“我吃好了。”
季绾抬起头,见周沐白放下筷,起身出了客栈的门。
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饺子,就惹他不高兴了?连饭也不吃了?
季绾蹙眉,他发现周沐白最近怎么这么矫情呢?动不动就生气。
又快速扒了几口饭,将那个饺子一口放在嘴里,嚼了几口,匆忙咽下,不吃白不吃啊。
季绾匆匆起身,追了出去。
周沐白也并未走远,只不过就是站在门口,透透气。
他就是想离季绾远点,这气还没透几口,眼看着季绾狼吞虎咽地将早膳吃完,又朝他黏上来。
周沐白想到四个字,阴魂不散。
季绾站在周沐白身后,“爷,今儿咱们做些什么?”
两人计划今晚对王丞抓捕归案,准备工作赵顺已经去做了。
那他们两个白天,得做些什么?
周沐白负手信步走在常州城的大街上,“随便逛逛。”
他每到一个地方,逛街是必定要做的事情,一来考察民情,二来看官场吏治。
逛街倒是很好的能反映出这两项问题。
季绾跟在周沐白身后,笑着问,“爷,你喜欢啥,小的给你买。”
周沐白回首瞥了她一眼,这么殷勤,有什么企图?
季绾似乎看出他的意思,心道我能有啥企图,我不就图你回朝之后对我手下留情吗?
两人走向熙攘的街头,看着常州的主街南华街,大大小小的商贩,鳞次栉比一般的排在街道两旁。
季绾跟在周沐白身后,见他进了粮油店,询问米价多少,又见他进了布庄,询问那粗布麻衣又是几银几钱,事无巨细。
两人又去到了那些城中老人常在一起遛鸟逗鱼的玩乐处坐下,听着那些人闲谈着城中细碎琐事,张家长李家短。
两人听了一些,周沐白又起身离开。
季绾跟在身后,“爷,可曾听出些什么事情来?”
周沐白沉声道:“王丞在此地为官多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政绩平平,只是他却能够让这常州城多年来一片安稳,此人心机深沉绝非表面所看到的仅仅只是一好色之徒。”
季绾点点头,“还是爷英明,若是按爷所说,王丞政绩平平,那他那万贯家财从何而来呢?”
周沐白负手向前走着,刚要转身回答季绾的问题,只见从街后窜出一马,直直朝向季绾奔来。
周沐白迅雷不及掩耳揽过季绾的腰肢,闪到街角。
“驾!”那人当街纵马飞奔而去。
待季绾反应过来之时,自己正紧紧贴在周沐白的身前。
她心跳若擂鼓,抬眼看着周沐白的眼神像是凛冽的风,淡定自若中透着冷意,只是眉间微蹙,像是
有那么一丝的担忧?
此时,她很想伸手抹平他眉宇之间的起伏,他那么好看,不该总是皱眉。
季绾朝周沐白眨了眨眼,胸膛起伏着,嘴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大,人。”
想起刚才的心惊肉跳,若是没有周沐白救她,恐怕她已经成了马下亡魂了。
周沐白依旧面色沉稳,见季绾稳定下来,逐渐放松了手臂上的力道,松开了他,恢复成了负手而立的模样,不再看她。
好不容易平静下的心,又开始烦躁起来,若不是他刚才反应及时,她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像是被刀划过,有一丝丝的微疼。
真特么烦
季绾理了理衣袍,小心地站在周沐白身侧,他刚才救了她。
是的,他又救了她。
她已经说不清楚,他救了她多少次?
她知道他讨厌她,可讨厌归讨厌,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讨厌和救命这是两码事。
她得谢他,“爷,谢”
“不用你谢,走了。”
只见周沐白若无其事地扔下这句话,负手继续朝前走。
唉,季绾轻叹一声,人家压根就没当回事,救你,不过就是他顺带手而已,毕竟他说过,就是一条狗,也会救。
她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指望周沐白能看重她,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
看着周沐白走出去的背影,季绾又小心翼翼地跟上。
呼!
离他远点,保持距离,保持距离。
两人在常州城中逛了半日,回到客栈休息到傍晚。
暮霭沉沉,常州城中并未宵禁,依旧有熙攘的人群走在街头。
入了夜色,初夏的暖风徐徐而过,季绾坐在窗边,擦拭着手中的青霜剑。
周沐白则是坐在一旁,淡定又闲适的饮茶。
擦拭过后,剑身银光一闪,收剑入鞘。
“准备好了?”他一边倒茶一边问。
季绾看了一眼周沐白云淡风轻一般,心道,您这哪像是抓人的样子?
“嗯。”季绾点点头。
“走了。”说着,周沐白起身。
弦月高挂,银辉洒满大地,此时王丞府上却被官兵和暗卫围的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赵顺白日拿着周沐白的令牌,到衙门部署一切,那常州衙门里的大小官员,看见首辅令牌亲自到了这,哪里见过这么大阵仗,险些吓尿,忙配合调动人马。
周沐白见一切准备就绪,伸出手,食指和中指轻轻一落。
赵顺便带着几人上前敲门,管家打着哈欠开门,“这么晚,谁啊?”
忽见外面火把映照如白昼,立刻精神起来,“呦,各位官爷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赵顺并未理会,“叫你家大人出来说话。”
那管家见势不妙,忙朝里面跑喊,“大人,出大事了!”
超顺带着人顺势进了院,周沐白季绾一行人进了门,站在院中等候。
季绾本想等着那王丞屁滚尿流地跑出来求饶,却没承想,等来了一干护院,手持长刀长剑跑到了前院。
“哈哈哈哈,首辅大人深夜造访,怎未提前通知下官,好叫下官为首辅接风洗尘呢。”
王丞负手跨进院门,脸上带着一贯的官场笑,来到周沐白面前拱手,“下官参见首辅。”
周沐白低头看了一眼王丞,起都未叫人起,“我奉朝廷之命,来捉拿王大人归案。”
“这是抓捕公文,这是圣上旨意,还请王大人看清楚了,跟我们走一趟。”
季绾未料到周沐白直接摊牌,连官腔都懒得跟王丞打,痛快啊。
王丞看了一眼,依旧淡定,“不知下官犯了大晋那条律法,竟劳首辅大人亲自抓人啊?”
周沐白冷声一笑,“哪条律法?王大人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莫不如到京城天字号大牢里好好交代交代吧。”
“哈哈哈,笑话,首辅拿不出证据,下官凭什么和你走。”王丞眼无畏惧地盯着周沐白。
哎哟嘿,这家伙还想反抗不成呢?季绾握紧手里的青霜,准备随时出窍。
周沐白负手轻声上前,靠近王丞耳边,轻声道:“就凭你,勾结重臣,私运官银出境,卖国求荣,王大人,这怕是要株连九族的吧。”
王丞听此,愣在原地,直直地看着周沐白。
眼看被人扒个底掉,他深知这是在劫难逃,知晓周沐雷霆手段,根本就不是其对手,还不如拼死一搏,王丞大喝一声。
“动手!”
第32章 围攻
一声令下, 院中护院纷纷与周沐白带来的官兵与暗卫大打出手。
王丞更是与周沐白直接交手,季绾一把抽出青霜,站在周沐白周围, 为他挡去攻上来的护院。
让季绾未料到的是, 这王丞手下的护院,个顶个的武功高强。
寻常衙门里的官兵根本不是其对手, 好在有周沐白带来的暗卫。
这些暗卫大多是大内高手,能以一敌十。
看见周沐白带来的官兵倒下大半,胜负已然分明,季绾暗道不妙, 他们似乎轻敌了。
如今院内只剩下赵顺周沐白季绾与几名暗卫支撑着。
想不到一把年纪的王丞出了好色,竟然也能会些武艺傍身。
王丞见周沐白势弱, 忙吩咐,“放箭!”
话音落下, 王丞一闪, 退到正堂内关上门。
又一批护院纷纷手持箭矢来到前院,对着院中央站着的一行人,便开始一顿乱射。
面对射过来的箭雨, 季绾眼神凌厉地扫视着众人,使出峨眉看家剑法, 风花雪月剑, 她不停地在周沐白周身, 挽出无数个剑花来, 抵抗射过来密集的箭雨。
他娘的,这帮王八羔子, 从哪来的这么多箭。
季绾一边抵挡, 一边暗骂。
一不留神, 忽见得一支箭直直的朝周沐白的背心射过去。
她惊呼,“大人!”
此刻她用剑挡已经来不及,季绾下意识的飞身上前,用身子去抵挡。
周沐白一回头,见季绾正用肉身为自己当来飞过来的那一箭。
他一把带着季绾闪到一边,他朝她怒喝,“你疯了!”
“我!”季绾咬唇看他,眼眸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
似是委屈,似是担忧,似是不忍。
她觉得周沐白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受伤,他就是能够在尸山血海当中站出来,拯救众人的英雄,英雄怎么能受伤。
周沐白无暇顾及太多,更加紧密地将季绾护在自己的身后,不让任何箭任何人伤她。
“谁敢对我祖师爷爷动手!”
粗犷豪迈的声音在院中响起,震得的整个王府上下都能够听到。
只见黄三炮带着一干人马闯进院内,不容分说,见到那护院便开打。
季绾看见来了帮手,才放下心,又看了看周沐白,依旧是一脸冷静且肃杀的模样。
只不过,他下手是越来越狠。
七扯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咔咔作响,伴着护院的闷哼、呼喊、求饶,可怕又恐怖。
她知道,周沐白怒了,原来他发起怒来这么吓人,老鹰捉小鸡,真不是玩笑。
不出片刻,院内的护院纷纷被撂倒。
黄三炮单膝跪在周沐白身前,“祖师爷爷,徒孙来迟。”
周沐白伸手掏出一方玄色绢帕,淡定自若地擦了擦手上刚才因为折断骨头沾上的血迹。
淡淡朝黄三炮扔下一句,“不迟。”
季绾看着,原来这双漂亮的手,能够救人于水火,也能杀人于无形啊。
甚至,整个过程,他连剑都没用上。
周沐白的武学造诣,她怕是这辈子难以企及,若是他能教教她,她也是愿意叫他一声师傅的。
黄三炮一脚踹开正堂大门,只见王丞端坐在那,看着闯进来的众人,眼都不眨一下。
季绾收剑入鞘,得意地上前,“王丞,现在还敢反抗吗?还不束手就擒?”
那王丞却没有半分反应,依旧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季绾愠怒,“哎哟嘿,还敢瞪我。”正要上前,却被周沐白一把拉住。
他沉声道:“死了!”
季绾吓一跳,“死了?”
她看了看周沐白,小心地用剑柄怼了一下王丞。
果真,王丞睁着眼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季绾忙闪到周沐白身侧。
赵顺上前伸手放在王丞鼻下,点头,“他怎么死的?明明跟活着一样啊?”
周沐白看到王丞依旧面色如生,大致翻看了一下,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致命伤,就这么离奇一般的死了。
季绾看着发现王丞的死法,怎么跟一个人特别像呢。
跟谁呢?
脑中忽闪过一个画面。
是
是老爹!
当年老爹死的时候,就是这般,睁大了双眼,入葬时尸身不腐,未有半块尸斑,老爹虽然是中箭,但那并不是致命伤。
想到这里,季绾握紧了手中的青霜,全身像是被人放在冰窖当中的冷。
她微微发抖,额头沁出冷汗来,一晃神,眼前死去的王丞竟变成了老爹的模样。
季绾重重喘息着,后退了几步,靠在门框上。
老爹,那是你吗?
是你吗
季绾再也不能接受眼前的一幕,她抱着剑转身跑了出去。
赵顺一抬眼,“哎?小季大人?你干什么去?”
周沐白转身看到季绾跑出门外,沉声吩咐,“将这里封锁,立刻送到衙门验尸,任何人不得靠近。”说着起身就要走。
赵顺一脸蒙,“爷,你干啥去啊,别走啊,这没你不行啊。”
“你跟着常州衙门的其他捕快处理,我一会回来。”周沐白说完追了出去。
季绾漫无目的奔跑在常州城的大街上,她只觉心中怔怔地痛,眼中泪水涟涟。
爹
女儿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爹,女儿真的好累,好累啊。
季绾的心绪如同一团乱麻,满脑子都是老爹的音容笑貌。
季盛死了这么久,她以为她早已经释然了,她可以风轻云淡地面对一切。
可是她刚才,她发现,并非这样,原来,失去亲人的痛苦早已经深入骨髓,只是她从来都是选择忽视,忽略这样的痛。
今日,无异于将那些痛,连皮带肉的再一次撕开,真相的背后,是血淋淋的事实。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街道两旁依旧有铺子未关,门头挂着灯笼随风摇曳着。
季绾只觉身体麻木,她慢慢停了下来,在街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眼泪混着雨水,落在自己皙白的脸庞。
她真的好恨,恨那些阴谋算计的小人,恨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季绾低着头,双手拄着膝盖,眼泪模糊着她的双眼,抽泣抖动着她的肩膀。
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她形单影只的身影,显得落寞又无助。
“呜呜呜”
她不能自己的哭出声来,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到现在都没能把凶手找出来。
一方玄色锦帕落在她的眼前,良久她才反应过来,抬起头。
看到颀长孤高的身影,冷白清俊的脸正在垂眸看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那方锦帕,递在她的身前。
季绾并未料到周沐白会追过来,她觉得,出了人命这么重大的事,此刻按他的作风应该带着尸体和一干仵作捕快,在案发现场干练的分析案件啊,没准立刻能够找出凶手来。
而不是追过来站在雨中,看她哭泣尿腚的怂样。
季绾一抽鼻子,打了一个哭嗝,慢慢起身,伸出手背抹过欲掉落的鼻涕,朝他眨了眨眼。
她不知道周沐白看到多少,她哭得一定老丑了。
周沐白看到估计心里都笑开了花吧,他一定会把她当成看到一个案发现场就吓哭了的小屁孩。
多好,又多了一条他可以赶她走的理由。
如今她觉得这一趟跟周沐白出来,除了自己的身份,其他的在他面前,估计连件裤衩都掉没了。
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的后果就是太容易暴露自己的缺点。
季绾觉得自己的鼻涕又要掉出来,看着周沐白递过来的绢帕,不用白不用,况且也没别的可用,她伸手抓过来,放在鼻子上,使劲地擤了擤。
她又打了一个哭嗝,抖动了一下肩膀,眼中尤带着泪,看了一眼周沐白,伸手将沾满鼻涕的玄色绢帕对折了一下,递到周沐白身前。
她觉得直接给他实在不妥,上面都是她的鼻涕,周沐白不嫌弃,她自己都嫌弃。
周沐白一皱眉,无奈地轻叹一口气,“送你了!”
唉,他果真嫌弃
季绾抬头看了一眼周沐白,“大人,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张口解释自己这样反常的行为。
算了,就让他认定自己怂了吧,反正她在他眼里,本来就啥也不是,多一个坏印象也无妨。
“走了。”周沐白淡淡扔下一句,开始慢慢朝前走。
季绾看着周沐白的背影,又啜泣了一下,抱着剑默默跟了上去。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在初夏的雨夜中慢慢走着,细雨如针一般落在身上,很轻柔。
季绾只觉,看到周沐白的背影,好似一切都有了依靠和指望。
这个人这样强大,他应该,应该能够找到凶手吧。
到了客栈,周沐白吩咐店小二烧了热水,送进屋里。
季绾呆呆坐在那里,看着一桶又一桶的热水送进屋。
有些蒙,周沐白要沐浴?
周沐白看着水已经备好,来到季绾身侧,“你淋了雨,先沐浴,我去衙门。”
周沐白叫人给她备水洗澡?
季绾还未反应过来,周沐白已经出了门。
她望着那急速下楼的背影,嘴边憋了一堆想要跟他说的话,可是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只觉,今晚的周沐白,对她好像有点
温柔?
沐浴过后,季绾依旧躺在地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夹杂着细雨,渐渐入睡。
周沐白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夏夜的天色微微发亮。
看到季绾睡在地上,小小的一只,蜷缩着。
他轻叹一口气上前,伸手抱住她,放在床上。
这几日,每一次他抱她的时候,只觉自己的怀里像是抱了一片羽毛,轻的不像话。
为她盖好被子,又借着隐隐的亮光,看到她额前的一丝乱发,他伸出手掌。
刚想别过,可又觉得不妥。
他看着实在是碍眼,恨不得拿剪刀剪掉才好,手指正在季绾的面容上悬着。
只看到季绾忽然睁开眼,唤道:“大人!”
周沐白心头一惊,被发现了
第33章 归来
“大人小心!”
季绾眼神空洞, 又再次急急地唤了一声。
周沐白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季绾,片刻后,见她慢慢闭上了眼, 才放下心来。
做梦都在保护他吗?
想到那生死攸关的一箭, 到底是为了什么让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是因为他对她平日太过严肃,所以才会让他迫于上下级的关系, 尽到下属职责保护他?
周沐白就这样盯着她,看了良久,思绪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飘飘荡荡起来。
她大雨当中哭得像个小孩一样, 应该是看到王丞的那一幕,想到了些不开心的事情吧, 他实在不相信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会害怕看到一个案发现场。
原来她也不是一直没心没肺, 只顾吃喝玩乐的纨绔。
平日看着嘻嘻哈哈, 可真到了关键时候,她从未退缩过,更未叫苦抱怨过。
相反的, 她鞍前马后地照顾他,困难之时献计献策, 危急关头灵机应变, 就连日日睡在地铺上, 亦未有一句怨言。
季韫他
其实并不差。
看着她睡去的面容, 周沐白只觉对她烦乱的心思又增加了几分,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忙别过眼去, 低下头。
无奈叹息一声, 不能再这样下去,或者等回朝以后,两人不再像这般日夜在一处便会好一些。
未在细想,周沐白退下衣履摆放好,躺在地铺合上双眼入眠。
翌日。
季绾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看到自己又在周沐白的床上醒来,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不踢她下床,她能怪谁。
穿好衣服出门,看到周沐白依旧在楼下老地方等她,她看了一眼四周,想着常州的案子就这么结了,她在这也怕是没几日可待,要是还能在吃一口那悦来茶楼的米线就好了
季绾来到周沐白身前,忽然想到自己昨夜在周沐白面前哭得那么丑,面色涌上一丝尴尬。
她沉声问安,“大人,早。”
“嗯。”周沐白轻声应着。
“我去给大人叫早膳。”她忙起身要去掌柜那里。
“出去吃。”周沐白淡淡回了一句。
出去吃?
季绾有点意外,“大人想去哪里?”
周沐白未说话,起身出了门,季绾跟在他身后。
直到她看着眼前熙攘的人群,门上的四个大字,悦来茶楼。
她怎么也没想到,周沐白说得出去吃,会是来这里。
两人走了进去,寻到一处清静的角落处落座。
小二依旧热情地上前招呼着,“二位爷,要吃点什么?”
周沐白抬眼,沉声回道:“米线。”
季绾看了一眼周沐白随即陷入沉思,奇了,周沐白怎么想知道她要吃米线啊?
难不成,他也想走之前再吃一次?
喷香的米线端上来,散发着热气,上面满是牛肉芽菜和豆皮丝,混着点点红油,十分诱人。
季绾眼前一亮,口水都要流了二里地。
周沐白抽出两双筷子,又从袖中掏出一方玄色锦帕,仔细地擦拭后递给季绾。
季绾眨了眨眼,又出来一块锦帕?
周沐白哪来这么多锦帕,昨儿不是给她一块,这又出来一块,比寻常小娘子身上带得还多。
周沐白照旧用银针验过后,“吃吧。”
“哎,谢大人。”季绾点点头,开始吃。
这一顿吃得极为苏爽,季绾觉得自己来常州能有这样一个结束也是没啥遗憾了。
两人用过早膳后,出了茶楼。
季绾问道:“大人,王丞的案子我们要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走吗?”
“不等,我们即刻启程回京。”
“现在?这么快?那王丞?”
“王丞的案子,凶手在这处是找不到的,回京以后,自会有结论。”
季绾想到王丞的死法与老爹的一模一样,说明凶手是同一个人,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也一定是同一个人指使的,周沐白又说回京以后有结论。
难道,这个人
在京城?
周沐白回头,见季绾若有所思地跟着他,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他放慢了脚步,眼见她要撞上石门牌坊上的石鼓。
“看路。”周沐白沉声提示。
“哦!”季绾一惊,才看到自己险些要撞上东西,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跟上周沐白的背影。
到了客栈,两人收拾好东西,出了常州城,快马加鞭的朝京城赶去。
回京的路上,好在周沐白没有兽性大发,只顾赶路不让休息。
用了两日时间,当季绾再次踏在京城的土地上时,到了自己熟悉的地盘,觉得空气都是自由的。
季绾哼着小调,迈着轻快的步伐,到了家门口,在街角跟周沐白分手道别,她朝周沐白郑重拱手,“感谢大人多日来的照拂,小臣已经到家,大人明日再见。”
“嗯哼。”周沐白清了清嗓子,“明日,不用见。”
“不用见?”季绾抬起头。
“放你一日假。”周沐白沉声回。
季绾心头一笑,还有这等天大的好事呢?周沐白可以啊,这是良心大发了。
她忙拱手,“小臣谢大人赐假。”
周沐白只垂眸淡淡看着季绾,并未在说话。
季绾抬起头,“大人,那小臣,就归家了。”
“嗯。”周沐白点头。
季绾得令,提了提肩膀上的包袱,拽着自己的马,便往街头走去。
周沐白看着季绾消失的身影,不禁凝神沉思起来。
那个身影,似乎很像一个,故去的人。
“爷,我们现在要去哪?”
赵顺看到周沐白发了半天的愣,在身后轻声问着。
周沐白听到赵顺不知道从哪窜出来,方才反应过来,他朝他一皱眉,“回府。”
说着转身朝周府走去。
赵顺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对着小季大人走的时候,也不是这副表情啊,爷最近变脸也忒快了些。
季府内。
“季柳氏,小爷我回来了!”
季绾在门口大喝一声,惊得整个院子都响动起来。
管家老刘第一个出来,见到季绾瘦了一圈,又黑了一个度,差点没认出来。
“公子?”
季绾看着老刘那表情,“难不成我成别家公子了?”
“哦,不不不。”老刘忙摆手,“就是您这肤色”
“哎哟喂,啧啧,这哪来黑铁蛋上咱家来了。”
柳氏风光旖旎地摇着团扇,从内院走过来,见到季绾险些没敢认。
“不是吧?”她搓了搓自己的脸,“我真的变得这么黑?”
柳氏上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季绾,一蹙眉,朝内叫嚷一声,“晴翠,快点叫人备水,另外把我那个活色生香沐浴膏准备两罐,还有潘家斋的头油,海家斋的面乳,都备上啊,还有那个香香阁新作的云锦服来两套,一套要里衣,一套外衣哈。”
“活色生香沐浴膏?头油?面乳?”季绾扶额,我亲娘啊,我这是出差,我又不是去挖煤,至于吗?
柳氏再一闻季绾,嫌弃地一挥扇子,继续朝内吩咐,“还有,祖家斋的香薰,也要备上。”
季绾归来整个季府上下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看着柳氏一脚把她踹下浴桶,季绾仿佛回想起小时候,自己去外公乡下的庄子上消夏,等再回到柳氏身边的时候,她第一件事就是一脚给她踹下浴桶,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洗个干净。
当她坐在踏月阁里的大浴桶内时,只觉耳边像是生了茧子一样,她回来多长时间,柳氏便念了多长时间。
“晴翠啊,给你家公子好好看看,身上可是多了什么伤啊,疤啊的,可别给我漏了。”
“是,夫人。”晴翠小心地应着,在浴室内细细地给季绾擦洗身体。
季绾百无聊赖地靠在浴桶壁上,听着柳氏在屏风后叨叨的没完,她忽然有点想念和周沐白在一起的日子,一天他说的话不超过五十个字,真清净。
梳洗过后,季绾差点都没给自己熏吐了,身上好几种香味混合在一起,尤其是那个活色生香沐浴膏实在霸道,任是你再脏的身体,都能给你洗得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滑白皙。
柳氏看着出浴过后的季绾,玲珑身段,肌肤胜雪,青丝如瀑,余香袅袅,人间尤物。
满意了,这才是她柳素云的崽嘛。
柳氏又叫人传了膳,两人就在季绾的踏月阁内用。
“小季公子多吃点。”柳氏给季绾夹了一个鸡腿,放进碗中。
季绾低头风卷残云一般,唉,家里的饭,咱就是说,真香!
“你再给我剥个虾呗。”她吩咐柳氏。
柳氏也未拒绝,顺着季绾的意思,不多时候,一小盘虾子就剥得利利索索。
季绾几乎是一口一个横扫,柳氏蹙眉,“不是,首辅在外是没给你饭吃嘛,饿成这样?”
“我们这不是着急赶路嘛,也没吃啥。”季绾一边吃一边解释。
这几日在常州吃得素净些,她想着周沐白给她一天假,明日去樊楼开开荤才是。
用过膳,天色还未暗下来,柳氏便催着季绾去上床睡觉。
季绾洗过澡,又用过膳,心满意足地躺在自己的雕花楠木大床上。
打了几个滚,她呼出一口气,眨着眼看着帐顶,这才是她该过的日子嘛。
跟着周沐白那个大牲口似的人,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简直都要把她蹉跎死。
周沐白,不知道他现在干啥呢,也跟她一般沐浴用膳吗?
周府书房内。
周沐白坐在桌案前,快速的运笔,将常州行所发之事整理成文,好秘密呈上。
整理好公文,他不经意瞥像桌上那个白玉兔镇纸,夜色之下倍显光滑温润。
他不禁伸出手把玩一番,那白玉兔的主人,不知此刻在做什么?
或许,早已觅得良人归,何当共剪烛吧。
未在多想,更衣盥洗,临睡之前,周沐白脑海当中反复出现王丞被害的那一幕。
他的死法,竟与一人的死法,一模一样。
老师,是你在帮我吗?
第34章 偶遇
茵茵夏日, 一匹骏马飞驰在京城西郊的官道上。
京城西郊山葬着晋国历代功臣名将,皆是于江山设计有功之人。
周沐白牵着马,在众多的陵墓前穿行而过, 来到一凸起的小山包前, 此处风水位置绝佳。
看着眼前的一方墓碑,上面赫然写着, 晋国首辅太傅季盛之陵墓。
周沐白理了理衣冠,跪在地上,行叩首礼。
礼毕过后,他上前除了陵墓前的杂草, 又拾走了周围掉落的树枝和枯叶,清理过后, 变得干净顺眼许多。
周沐白从马上掏出一壶酒,放在季盛的陵墓前。
他为季盛倒了一杯酒, “师父, 他们已经动手,贼寇人在暗,我在明, 但请师父保佑,徒儿早日找出贼人, 以保大晋安危, 亦能告慰您死去的冤魂。”
周沐白站在墓前, 对季盛满是崇敬之情。
晋国前首辅季盛正是他的恩师。
这是个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当年在机缘巧合之下,季盛发现了他, 从此便开始对他秘密授课, 从诗书礼仪到权谋政治, 季盛用了十年时间倾囊相授,由此才成就了今日的周沐白。
年仅二十四岁,能够一跃首辅之位,成为大晋国历朝历代以来最年轻的首辅。
可季盛却在在任的最后一日,被离奇杀害,恩师死得不明不白,周沐白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这些年他在朝为官兢兢业业,一是不想有负恩师所托,匡扶天下,二是他定要找到那个幕后贼人,以告恩师的在天之灵。
一阵风刮过,扬起周沐白的广袖,衬得他神色越发的肃杀。
那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绝不!
策马下了山,周沐白未用早膳就跑去吊唁,现下只觉腹中饥饿。
正巧路过樊楼,他放下马进门,此时正值午膳时,堂内熙攘,周沐白巡视一遭想换地方。
小二热情地上前,“这位爷,您想吃点什么,咱们樊楼今日上了特色菜,您来尝个鲜。”
周沐白转身就想往外,“今日人多,改日再来。”
小二哪里肯放过送上门来的生意忙说道,“爷,窗边有一位置,那里清净些。”
周沐白顺着小二指的方向看去,临靠窗的位置,果真清净。
他安然落座,只叫小二上了两三道招牌菜即可。
“爷,这是您的茶,您先慢用,菜马上就来。”小二利索得上了一壶茶。
周沐白慢慢饮着,时不时看向窗外。
“小二!你们这还可还有位置啊?”
季绾踏进堂内,扫视了一圈,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内心轻叹,唉,起晚了,连吃饭都没地方。
小二上前,“这位公子,现下怕是没位置了,不若你稍后再来?”
季绾有些丧气,“那,行吧,改日再吃。”
小二眼瞥见周沐白,灵机一动,“公子,您若是不介意,小的可为您寻一处清净地,与他人拼一桌,您看如何?”
季绾一听拼桌,有点犹豫,“哪里啊?”
小二指着窗边,季绾顺着看过去,正有一位玄衣公子,背对着她,坐在那处,似乎在饮茶等膳食。
“也行。”季绾勉强道,本来就是为了吃口饭,跟谁吃她其实无所谓。
“好嘞,公子稍等。”小二忙跑到那人身前询问,得了允许,又跑到季绾身前。
“公子,窗边那位公子允了。”
说着,小二把季绾引到窗边,对着周沐白道:“爷,就是这位公子与您拼桌。”
季绾站在周沐白身侧,只觉眼熟得很。
她拱手谢道:“谢过这位公子。”
一抬头竟然看到周沐白正转头看她。
“大人!”季绾眼中带着惊诧。
“怎么是你?”周沐白见到季绾出现在这,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小二一看这两个人认识,心里更是高兴,“二位公子认识,那更好,还请稍等,膳食这就来。”
季绾径直坐在周沐白对面,天太热她一把打开毛竹扇,铆劲地扇着。
对着周沐白清风朗月地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吃个饭都能遇上,你说是吧大人。”
周沐白手里捏着茶杯,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只是被茶杯挡着,季绾并未瞧见。
他看着今日的季绾,照比昨日归来时,简直天差地别。
一身白青卷云纹云锦半臂衣,外罩一层素白纱袍,头戴玉冠,衬得她潇洒自然,清新脱俗,十分符合初夏的装扮。
昨日因着赶路有些暗沉的肤色,只过了一日,现下就像是白玉一般透亮无暇。
恰到好处的审美总是叫人赏心悦目,周沐白不可否认,季绾的存在却是能够给人带来赏心悦目的感觉。
周沐白垂下眼眸,随意划过别处。
季绾并未拘谨,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大人,明日,是不是就该考核了啊。”
周沐白放下茶碗,“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就是,嗯,还请大人明日手下留情啊,这顿饭,小臣请。”季绾豪迈的一拍胸脯。
周沐白轻嗤,“手下留情?你请客?我可以视作你提前贿赂朝廷命官。”
“大人!”季绾听周沐白这么一说,急了。
“我视大人为朋友,小臣对大人仰慕之情,犹如滔滔江河连绵不绝,这样的孺慕之思,请您吃顿饭不过分吧。”
周沐白听着季绾一顿吹捧,他不禁扬起嘴角,笑了笑。
“哎呦喂。”季绾拍着手,吓了周沐白一跳。
“大人您笑起来可真好看啊,小臣还是第一次见,大人没事就该多笑笑才对嘛。”
刚才周沐白不经意地一笑,确实打动季绾,这才叫她脱口而出,不知道为啥,今日她总觉得周沐白的神色照比以往多了几分的柔和,和煦许多。
“打住。”周沐白一扬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可能因为你说了几句话,或是因为请我吃一顿饭,就会因公徇私。”
季绾听到周沐白这样说,悻悻地收回了自己一脸吹捧的表情。
是的,她知道,满朝上下,最不可能徇私的人就是周沐白。
明日怕就是她的为官之路的最后一日,罢了,不能当官,她自己想办法查案也是一样的。
她不信,顺着王丞这条瓜还摸不到,况且那个地图她早已经背过,实在不行就去跑商队。
季绾扬头一笑,“好,不徇私,大人这样正直的人,怎么能徇私呢?咱们今儿就谈感情,不谈公事,来大人,小臣给你倒茶。”她一边倒茶,一边对他说着。
周沐白此时却是鬼使神差一般,握住的季绾倒茶的手。
季绾心头一惊,抬头怔怔盯着周沐白,手背上熟悉的触感传来,像是酥麻的血液瞬间击中了心脏,在胸腔当中重重跳动了一下。
周遭的嘈杂声渐弱,穿堂而过的风都停了下来,渐渐起始的燥热,漫上了脸庞,一种莫名不安的情绪,缓慢将两人缠绕,让他们逐渐乱了方寸。
周沐白感觉亦是如此,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不受控制地去做这样的事情,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见到季韫就会失控?
闪过一丝尴尬,他慌忙弹开自己的手,遮掩道,“我自己来。”
“哦,好。”
季绾从茶壶上撤下自己的手,另一只偷偷手摸了摸手背,随意瞟了一眼窗外。
周沐白专心地给自己倒茶,他不抬头,不抬头就不会看到她,就不会失控。
季绾更是不敢看周沐白,燥热袭来,她拼命地抖动手里的折扇。
此时店小二适时地出现,解开了二人的尴尬,两人各点了三道菜。
季绾坐在那里,看到周沐白依旧是用绢帕擦筷子。
她心想着,今日只是两人偶遇,他应该不会在像常州时那样的照顾她了吧。
想到这,随意地抽出一双筷子,作势就要夹菜。
正当此时,周沐白擦好的筷子递到她身前,“用这双。”
季绾抬头,没料到周沐白会这么做,心头一怔,伸手接过,“谢大人。”
她又低下头,准备吃饭。
季绾点的菜式多为肉菜,松花小肚,小炒牛肉,芦笋鸭片。
周沐白则是点得较为清淡一些,炝炒莲白,时蔬烩菜,清蒸鱼。
吃了几口,季绾随意笑道:“嗯,今天的牛肉炒的可真是嫩,大人你尝尝。”
说着,换个公筷飞快地夹了一片牛肉,放到周沐白的碟子里。
她是下属,对上家要恭敬,夹菜那是最基本的。
周沐白看着季绾又低下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
想着一顿饭,两人吃得这么惊心动魄一般,岂不是辜负这样好的美食。
不若放下心结,放下说不清楚的情绪和尴尬,坦然地面对,大方的享受美食和这难得轻松岂不是更好。
想到这里,他放下碗筷,温声道,“季韫。”
“嗯?”季绾从饭中抬起头,看着周沐白一脸和顺地看着她,忽然有点不适应。
“今天在坐着的,没有首辅,没有你的上家,你我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你不用对我恭谨。”
季绾听到周沐白这么一说,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这是不叫她拿他当上家,而是当朋友?不用恭谨?
他莫不是听错了吧。
考验,绝对的考验!
这是绝对是周沐白挖坑等着她跳呢,她要是跳下去,明儿考核就过不了。
理由,对上家不恭谨。
她怎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哼。
她忙放下筷子,一脸恭敬严肃拱手道:“大人,大人身为一国首辅,小臣怎敢忽视怠慢,与大人称友,小臣岂不是对大人大大的不敬,小臣深知为官之道,温良恭俭让,此事万万不可。”
周沐白看着季绾得头都要低到桌子下面,他抱臂无奈地扶额。
此刻他恨不得打开季绾脑袋里的水,看看有几斤几两。
怎么人语不懂呢?
周沐白脸色一沉,恢复惯常的冷冽,他冷声道:
“季韫,若是我命令你呢!”
第35章 朋友
命令?
季绾抬起头看了看周沐白的神情, 仔细地揣摩。
他命令她当朋友?
切!
谁都能跟她当朋友,周沐白跟她当朋友,她还如跟后院的老黄唠会嗑。
阴谋, 绝对的阴谋。
这是一道辩证题。
她若是真的照周沐白所说, 对他放飞自我,吃完这顿饭。
明儿正好给了他朝堂上考核不过的理由, 美其名曰,目无尊长,德行有亏。
她要是不听沐白的话,那就是不听从上家命令, 没有上下级观念。
怎么地都是死,你看看, 人心歹毒。
看他今日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又是对她笑, 又是对她轻声细语,这绝对□□裸的诱惑。
诱惑她犯罪。
小样,想跟小爷我玩阴的。
她怎么能给他机会, 季小绾,还好你悬崖勒马, 没有被周沐白给诱惑了, 美色果真害人不浅。
在这一瞬间的时光中, 季绾脑海转了八百个弯以后, 得出一个结论。
好官,是不可能被诱惑的, 哪怕就像是周沐白这样的美色当前。
看看那个王丞, 好色的下场多惨, 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啧啧,为了考察她,连美男计都用上了,小爷我怎么能轻易就上当。
季绾依旧朝周沐白恭敬地一笑,颔首,“哎,好嘞,爷,您说了是。”
说着,慢慢坐了下去,季绾的腰板挺得笔直。
眼睛一直盯着周沐白的筷子,刚看到他要夹那条清蒸鱼。
“爷,小的来。”季绾一把止住他的筷子。
周沐白微微一怔,抬头看着她。
只见季绾拿着公筷,将那鲈鱼身上的刺,尽数挑尽,再把肉沾了些鲜汤放在周沐白的瓷碟内。
“爷,这块好吃。”
周沐白看着季绾一脸谄媚的作态和表情,那简直就和县衙里狗腿子师爷无疑。
小心思不要太明显。
周沐白不禁放下筷子,轻叹一口气。
季绾看着,有些担忧,拍马腿上去了?
“爷,您不喜欢吃吗?”
周沐白又重新拾起筷子将那鱼肉夹到口中,的确鲜嫩多汁。
“小季大人夹的,自然好吃。”他又恢复惯常冷淡的表情,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既然她拿她当上家,那他就好好行使权力,多些套路,少些真诚,他今儿就让她原形毕露。
“小二!”周沐白朝外唤了一声。
小二应声而来,“这位爷,您有何吩咐?”
“上一壶桃花酿。”
小二点头朝外扬声,“得嘞,桃花酿一壶。”
不消片刻,桃花酿端上来。
“季韫,倒酒!”
“是。”季绾看着周沐白神色冷了下来,心里又是一惊,忙为他倒酒。
看看她说啥来着,这不就原形毕露了,切!
“为你自己也倒一杯。”周沐白命令道。
啊?
她也要倒,难不成周沐白要让她陪着他喝?
季绾一边飞速地揣摩周沐白的想法,一边给自己倒酒。
两杯酒斟满以后,周沐白抬起酒杯,“你我共事三月,还从未一起吃过酒,来,今日就不醉不归。”
季绾一脸为难,她,她,这要是喝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可怎么办?
酒后乱性,她知道自己酒品。
季绾蹙眉,一脸为难,“爷,小的实在是不胜酒力,今儿小的能不喝吗?”
周沐白听此,静静地看着季绾,沉思片刻,换成了一脸的轻松的表情,他点点头。
“也行。”
看着周沐白自顾自饮下那杯酒,又淡定自若地吃着菜,听到她拒绝他,竟然未有丝毫不悦。
也行?
周沐白这么轻易放过她?
季绾仔细打量着周沐白的神情,他竟然允了?
不,不对,她中计了,她并未听他的话,他还高兴?
季绾忙起身,给招周沐白倒了一杯酒,又拿起自己的酒杯撞上去。
“爷,小的现下觉得,又能喝酒了,这酒力也是需要练的嘛,爷你说是吧。”季绾笑着,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小的先干为敬。”
辛辣的酒水入喉,季绾强逼着自己面不改色。
周沐白看着季绾强忍着的表情,嘴角扬起,拿起酒杯,慢慢饮下。
季绾适时地又为两人满上,又为周沐白夹了几口菜,“爷,您吃。”
周沐白看着季绾为他忙前忙后,向椅后一靠,抱臂看着她,嘴角始终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这个午后,竟是难得的放松。
一顿饭从午后吃到傍晚,季绾伏在桌前,娇嫩的小脸染上酡红的云霞,她对周沐白憨憨一笑。
“老周啊,爷我今儿告你,你就别跟我扯那没用的”
她夹了一口菜,放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张口道。
“啥,套路不套路的,今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爷我今儿也不上你的当,呵呵。”
季绾再次笑起来,“老周,你说是不?”
“来,给爷满上,都是朋友,别客气。”季绾一把把酒杯放到周沐白面前。
周沐白始终抱臂看着季绾,一脸的气定神闲,看着季绾让他斟酒,他也不说话,直接拎起酒壶给她倒酒。
季绾半睁着眼眸,“哎,你这就对了嘛,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季绾看着周沐白给他倒酒,心里别提有多开心,她端起酒杯,晃荡着身子起来。
跌跌撞撞来到周沐白身侧,“往里靠靠。”
周沐白依旧抱臂,看着季绾让他往里,不情愿地挪动了身体。
季绾一屁股坐在周沐白的位置上,盯着周沐白,又是憨憨一笑,这老周长的。
真特么好看,咋看咋稀罕。
酒意上头,她一把把手臂搭在周沐白的肩膀上,周沐白始料未及,季绾竟然把他搂过来。
她伏在他的身前,桃花酿的味道喷在他的脸上,让他心头一慌。
可季绾却丝毫不以为意,她低声在周沐白身前说道,“老周啊,我跟你说个事,我心里,我心里有一个人”
“人?”周沐白未料到季绾竟然开始跟他谈感情?
季绾手持着酒杯,猛点头,“这个人,每天让我心烦意乱啊。”
周沐白听到季绾竟然就这样将自己的心意直接像他吐露,来了大大的好奇。
“那这个人,为什么会让你心烦意乱?”
季绾一蹙眉,“嘶,你问这个问题?我可得好好想想。”
这个人为什么会让她心烦意乱呢?
季绾此时却是大脑空空,盯着周沐白思索良久,“哦,有了。”
“这个人,他,他长得太他娘的好看了。”
周沐白听到季绾这样说,眉眼的好奇落了下去,眼中划过一丝落寞,他竟有喜欢的人了?
“也对,长得好看的,都不是啥好人。”
成日顶着一张被人说成天生尤物的脸,到处纵火。
季绾疯狂点头,一扬头,桃花酿一饮而尽,拍了拍周沐白的肩膀。
“老周,你这话说对了,这人确实不是啥好人,他啊,可太特么狗了,我对他,那是一腔深情,可他却总想算计我,还骂我”
季绾想到这处,一脸委屈,险些要掉下泪来,活像是被情伤折磨的模样。
她抬眼看着周沐白,颤声问,“你说,他狗不狗。”
周沐白听此,听到季绾这种人还能被人折磨成这样,他点点头,“那确实。”
季绾忙再一拍周沐白肩膀,对他伸出大拇指,“老周啊,还是你懂我,你懂我啊。”
“我”季绾伸手摸了一把脸,抽噎了一下,“啥也不说了”
“朋友,以后,老周,你就是我季绾的朋友。”
“季绾?”周沐白沉声问,醉酒醉到自己是谁都不认识了?
“我,我还有一个秘密。”季绾醉着眼,看着周沐白。
周沐白看着她,“是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啊,就是,我是我是女”
未等季绾说完,便一把倒在桌上。
“季韫,季韫?”
话说了一半,让周沐白皱起眉来。
他抬首看了看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他看着醉倒在桌前的季绾,伸手扶起她,晃荡着走到门口,朝柜台里扔了一锭银子,跨出门去。
季绾在半醉半醒之间,只觉自己火烧一般的脸,靠在一人的脊背上,丝丝滑滑,冰冰凉凉甚是舒服。
她不禁蹭了蹭,睁开眼,抬首看到一轮圆月升起。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周沐白低头一笑,伸手把背上的人往上提了提,醉酒还能吟诗的,怕是也没几人。
季绾拍了拍周沐白的肩膀,“老周,老周。”
周沐白微微回首,“嗯?”
季绾手指向天上圆月,“老周你看,今晚的月亮怎么这么圆呢?”
周沐白顺着季绾指的方向望了望,“确实很圆。”
“嘿嘿,我就说嘛。”季绾在周沐白肩头憨憨一笑,对他脸上喷出几缕酒气。
周沐白脚步微微一顿,从耳根慢慢爬上了一缕粉红,心脏乱跳了几下。
“老周,你脸咋红了?”
季绾借着月色映照,在周沐白背上,伸出两只手将他的脸强扭在自己眼前。
周沐白一慌,“你看错了,我没红。”
要不是酒后她胡言乱语,周沐白都在怀疑她此时到底是醉着还是醒着。
顺着记忆,慢慢找到她的家门,高大的门房上面赫然写着,季府二字,想来应该是这没错了。
周沐白将季绾从背上放下,“你到家了。”
“啊,这么快到家?”季绾显然没料到,老周背她背的,真的太舒服了。
确实很快,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像是弹指一挥,周沐白只轻声嗯了一声回他。
季绾现在勉强能够站立得住,她睁大着双眼看着周沐白,眼中似有无限崇敬之情。
只见她一点点挪动着脚步,逐渐靠近那个玄色颀长的身影。
两人无限逼近,呼吸渐浓,季绾翘起脚尖靠近他的脸,周沐白只觉心都要跳到了喉间。
她要做什么?
他慌忙叫了一声,“季,季韫”
季绾一把将周沐白圈住,十分意气点头道。
“老周,你背我回来,你够意思。”
季绾又伸手重重地在周沐白后背拍了两下,险些要将他拍吐血。
“朋友,都是朋友,啥也不说了”
作者有话说:
雪芙春游时捡了一个受重伤的小书生。
小书生看着爽朗清举,性子却有些清冷,伤好后他失了记忆,只记得雪芙一人。
后来书生成了雪芙的赘婿,婚后两人蜜里调油一般。
书生对雪芙千依百顺,纵得雪芙无法无天。
雪芙性子娇纵,许是看多了话本,闺阁房事大胆放肆。
夜间雪芙闹得欢,娇滴滴对书生道:“夫君,你让人家骑个马可好呀?”
书生不愿,雪芙含泪:“夫君,你是不是不喜芙儿了?”
书生无奈轻哄:“让你骑。”
雪芙骑在他弓起的背上,伸手拍他的屁股,开心得像个孩子,她以为这辈子都可以这样开心下去。
直到近来雪芙发现夫君看自己的眼神越发清冷,她隐隐担心,莫非他恢复记忆了?
青梅竹马的小侯爷归来,听闻雪芙有了赘婿,强逼二人和离。
雪芙哭哭啼啼告到金殿上,求皇帝主持公道。
可看清那龙椅上的人,怎么与自家夫君长得一模一样?
若这是真的,那岂不是她昨夜竟骑在天子背上,还打他的屁股
国都谁人不知,天子嗜好,喜杀人
雪芙只觉脖颈一凉,颤声下跪:“民妇参见陛下。”
帝王走下龙椅,俯身在雪芙面前,他垂眸冷笑,“民妇?昨夜榻间不是让我叫你,宝儿?”
雪芙擦了眼泪,打了一个哭嗝,楚楚可怜看他,“宝儿,哦不,民妇,民妇不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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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考核
季绾将他抱得甚紧, 周沐白蹙眉,他伸手握住季绾的手臂,欲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挣脱下去。
“季韫, 你放手。”他沉声轻斥。
季绾在周沐白肩头蹭了蹭, “嗯?不放。”
老周身上舒服啊。
周沐白无奈叹息一声,刚想用力把他的双手打开, 季府大门吱呀作响而开。
管家老刘听到门外有动静,想着开门看看,可这门一打开。
没承想,好家伙, 看着自家公子正黏在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身上,两人互相搂得难舍难分一般。
他慌忙一捂眼睛, 哎哟喂,这, 成何体统啊。
公子可是个
是个小姐啊!
周沐白看着谈出门季府管家的身影, 忙打开手臂,他抬起头颇为尴尬地看了一眼老刘。
“嗯。”他轻咳了一下,指着季绾, “她喝多了,还请来帮个忙。”
老刘一点头, “唉。”
他上前将季绾强行将他从周沐白身上拽下来。
季绾感到自己离了周沐白的肩膀, 皱起眉。
“谁拽我?”
“公子, 我们回家了。”老刘在旁努力地将季绾扶正。
“啊, 回家了?”她半睁着眼,看着周沐白模糊的身影立在眼前。
老刘对着周沐白颔首, 随后把季绾架进府中。
季绾一边走, 一边回头睁着醉眼道:“老周, 等哪天,我还要和你,和你,会须一饮三百杯,你,你等我”
周沐白理了理被季绾抓乱的衣袍,看着她的还在说着醉话,不禁凝神沉思。
以后,想要她原形毕露,灌她一杯,不就什么都能看到了?
想到这里,周沐白勾了一下嘴角,踏着月色离去。
季绾一回到府中,上下骚动起来。
柳氏看着醉成烂泥一般的季绾扶额,她不过就是放她出去吃个饭,怎么回来醉到连亲娘都不认识,直嚷着要找什么老周。
“晴翠,给她多灌点醒酒汤,让她出去再乱喝。”柳氏烦躁的不停地在胸前打着团扇。
季绾此时正被泡在浴桶当中醒酒,嘴里还在念念叨叨,晴翠端过来一碗醒酒汤,千哄万哄,总算是喝下去。
一番梳洗过后,季绾被扔在床上,沉沉睡去。
柳氏看着季绾睡去的面容,不禁轻叹,“若是以后行走官场,要夜夜应酬,就她这个酒量,岂不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晴翠忙点头,“夫人说的是,上次公子不就是在樊楼宴上,醉酒骂人了吗?”
柳氏抱臂沉思,“得想个法子。”
她在房中来去踱步,忽然脑中闪过一道光,“晴翠!明儿,只要她在家吃饭,你就给我准备一杯二锅头,必须盯着她给我喝下去。”
“啊?”晴翠险些以为自己听差了,每顿要小姐喝酒?
“不光要准备二锅头,官场应酬的酒多着呢,葡萄酒,果酒,白的,红的,黄的,凡是宫宴上,酒楼里有的,都准备一些,每顿饭换着样地给我上。”
柳氏一脸正气得极为认真的说道,她看着床上睡着的季绾,闪过狠戾与决心,想她柳素云曾经也是千杯不醉,怎么生个孩子,怎么这么没出息,一壶酒就趴下。
唉,一代不如一代,吩咐完便踏出了门。
天色蒙蒙亮起,季绾听到有人一直在她耳边不胜其烦地叫她。
啊啊啊,烦死了!
季绾一把睁开眼,看着晴翠正在她眼前不停地念叨。
“公子,距离您上朝还有半个时辰。”
季绾一惊,立刻困意全消,“你怎么不早叫我!”
“我一直在叫您啊。”晴翠一脸委屈,是你自己不起有什么办法。
季绾忙下床,今儿可是她三个月考核的大日子啊。
嘶,她一蹙眉,头像是痛到裂开一般,“头好痛!”
晴翠忙端过来一大碗的汤汁,“公子,快把醒酒汤这个喝了吧。”
“醒酒汤?”季绾努力回想着,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喝的酒。
昨日,她想去樊楼吃饭,然后巧遇了周沐白,然后周沐白要了一壶酒,她说她不喝,周沐白没生气,她看着周沐白得意地笑,想着定然有阴谋,她壮着胆子喝下去,然后就
周沐白!
他,竟然敢诓她喝酒!!
季绾来了精神,“昨天谁送我回来的?”
“听老刘说是一位玄衣公子。”
那就对了!
他就是想要让她喝酒吐真言,好今日在朝堂上弹劾她。
好啊,他敢谈她,她就告他,一国首辅竟然以吃饭为由引她喝酒误事。
今日可是三个月考核之日呀,为了赶走她,果然心狠手黑。
季绾看着那汤汁,伸手接过来,一气饮下,想通周沐白的阴谋,她立刻来了斗志,叫晴翠为她梳洗用膳过后,踏着熹微上朝而去。
刚到朱雀门,众官都已经开始列队了,季绾险些没赶上,她一边走一边扶正官帽,理官袍。
她抬起头看着周沐白,心里不断问候他十八代祖宗。
刚一入金殿,便看到早已经支起了数张书案。
众人行礼过后,只听到门外太监高喊,“太子殿下到。”
季绾回头,见刘康踏进金殿内,路过季绾之时,还对季绾一眨眼。
众臣纷纷给刘康拱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刘康忙道:“众臣不必多礼,请起身。”
随后他又恭谨地对晋帝行礼,晋帝道,“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看看,我大晋新晋官员的考核吏治,待以后你执掌政事之时也好多些经验。”
刘康一拱手,“谢过父皇。”恭敬地站在一旁。
晋帝道:“今日是考核新进官员的日子,还请首辅主持。”
周沐白听旨上前,他站在中央手持朝板沉声,“考核第一项,述职,有请都察院左都御史。”
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刘深上前,那人一把年纪,捋了一下长胡子,才伸手将一本厚厚的文书展开,开始一一念诵新晋的十几位官员三个月期间的吏治。
由于是新入朝为官,每个人自然都有功有过。
只不过,有些人勤俭持守,有些人任劳任怨,有些人竟然在不到三个月时间里利用职务之便贪墨公银。
季绾心头一慌,大晋的督察团果真厉害,这么短的时间都能将这么多人朝上朝下摸的底掉,甚至私下跟夫人小妾说了什么都能给查出来,真可谓扒得连裤衩都不剩。
这她平日没少说周沐白的坏话,不会也就这么被那老头子念出来?
完了,完了啊,这回真的是要彻底凉凉了。
诵读到季绾之时,她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她真想找个地缝一头扎进去。
她真的啥也不想听啊。
只听到那都察院老头扬着嗓子高声念诵道:“翰林院馔修季韫,三月当值期间,抄送邸报七十八张,抄错二十五次,批阅公文一百二十六本,洒扫集贤殿八十二次,奉茶二百九十次,研墨四百五十次,整理桌案二百一十二次,当场顶撞首辅三十六次,背后辱骂首辅一百六十八次,擒贼一次,见义勇为救公主一次,化解外交危机一次,协助破获重大案件一次。”
季韫低着头,不断擦拭冒出的冷汗,都察院果真手眼通天,她就说她裤衩不保了。
连她骂周沐白多少次都被查出来,她都不敢抬头,昨儿醉酒,还指不定对周沐白说啥了呢,这下直接折在金殿上了。
她蹙眉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嘴边。
瞧我这张嘴啊,呸!
一天到晚没个把门的。
念诵完季绾的政绩,众官时不时把眼神撇向季绾,送来的眼神有以下三种含义。
第一, 她十分牛逼,比如擒贼、救公主、化解外交危机的这种普通人一辈子都遇不上的大事,竟然让她三个月之内都遇到了,并且次次完美应对,足以证明她的实力。
第二, 这个人德行问题,其他人都是贪墨或是挤兑政敌,她成日私下以骂首辅为乐,众人十分佩服,她竟然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这第三么,众人眼神中虽有不舍,但依旧是一路走好不送之意,毕竟惹了首辅下场自然没好。
季韫摇摇头,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周沐白,对方正手持朝板,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她想起一句话。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第一轮述职结束,那些德行有亏的直接被当场卸掉官帽,贬为庶人,永世不得踏入朝堂。
一转眼,十几个人,变成十个人。
季绾呼出一口气,自己没被摘官帽,正当以为自己过关之时,只听到那都察院老头高声诵道:“翰林馔修之位待定。”
待定?
她竟然被放在待定?
待定,难道是看接下来的表现才能决定是否留任?
季绾调整着呼吸,不怕不怕,还有机会,只要她把握好接下来的考核,应该还会有机会的。
周沐白再次上前沉声道:“第二项,策论。”
策论?
季绾眼前一亮,策论她可以。殿试的时候都亲自被周沐白考察过了,这次也定然能过。
可当她打开考核试卷以后,她傻眼了。
试卷意思大致就是,国家有难之时,作为辅臣应该如何进行变法。
变法?
这么高深高难的问题,居然让她一个小小的馔修去想,这合适吗?
季绾伸出笔杆挠着头,看着左右同期新晋官员都在运笔如飞的答题。
变法,这是我能想得出来的问题吗?
季绾蹙着眉疯狂地在脑海当中,搜罗自己的看过的策论,此时应该怎样去答这道题啊。
可史书上的策论,往往不能够结合本国国情,根本不适用啊。
季绾垂着头,在脑海当中默默冥想着。
“嗯哼。”周沐白负责手站在季绾身侧,发出的轻咳声将她惊醒。
季绾看着自己面前一片空白的考核试卷,再看看那沙漏,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季绾伸出笔,沾了沾墨汁,在脑中思索一番,在试卷上落下蝇头正楷。
第37章 升官
一个时辰后, 随着一声锣响,首领太监带着小太监上前,将十多名的新晋官员考核试卷收好, 呈放御前。
晋帝看着面前的试卷不禁连连点头, 今年的科举所选拔的官员,似乎格外地有才学。
他一张张试卷看下来, 看到最后一张之时,忽然眼前一亮。
看过之后,晋帝抬头道:“周卿,此张试卷还请内阁传阅。”
周沐白拱手回是, 接过试卷,浏览一番, 随即呈往内阁各个官员。
内阁的人看了之后,纷纷交头议论。
这等
此番
真可谓
晋帝道:“众位爱卿, 不知你们对新晋官员考核意见如何啊。”
众官听此, 私下议论一番后,纷纷点头,示意有了结果。
在这场新晋官员考核当中, 周沐白身为大晋首辅,拥有一票否决权, 只要他否决, 此事就连皇帝也管不了。
他看着这经过考核的十名官员, 整齐地站在金殿中央, 这些人若是今日能够留在大晋的朝堂,那便意味着, 以后会逐步走向大晋权力的核心, 站在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金殿之中。
若此人德行有亏, 便是从根上开始腐烂,那大晋未来的天下将会是岌岌可危,遂周沐白在他所经历的两届科举选拔官员当中可谓慎之又慎。
随着掌事太监高喊,各个新晋官员的名字,有通过或是不适合在京上任,会通常会被调任。
季绾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不知周沐白的一票否决权是否会动用到她的头上。
她垂着头听到即将要念到她的名字,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
鬼使神差一般,季绾抬头瞥了一眼周沐白,看见对方正一脸正气地站在金殿中央,像是门上贴着的门神一般不怒自威。
周沐白很适合干这样的事,季绾觉得他就是大晋的门神,只要贴上他的画像,妖魔鬼怪统统退退退。
掌事太监高喊,“季韫”
季绾抬起头,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晋帝,和站在台下的周沐白,认真地聆听着最后的宣判。
“通过!”
通过?
她怕不是听错了吧,那是?
通过?
季绾眨了眨眼,闪过一丝茫然和不可置信,这是真的?
她通过了!
季绾看着周沐白,见他嘴角似乎是带着一抹笑。
“嗯哼。”掌事太监,轻咳了一声,示意季绾跪谢。
季绾忙从不可置信当中清醒过来,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十分恭敬地交叠,额头重重地扣在上面,高声道:“臣,季韫,谢主隆恩。”
晋帝随和一笑,“季爱卿,起身吧。”
季绾听此起身。
晋帝又问道:“季韫,说说你是如何能将前首辅治国之道,阐述得如此详细,竟然能将其利弊分析得如此透彻,这实属不易啊。”
季绾一拱手,“启禀圣上,是这样”
季绾心道,这变法可是她老爹夜以继日,花了几年为大晋量身打造的,从她小时候,就跟着季盛东奔西跑的去各地勘察,最后才得出的结论。
老爹成日挂在口中,哪里好,哪里不好,若是再能怎样,又会怎样。
这些她自然清楚得很,只是如今季盛早已不在朝堂,大家对他留下的东西是否还认同,她也是在赌上这一把,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今是周沐白当首辅,她怎么知道周沐白会不会认同季盛的想法。
看来她赌对了,周沐白将她留下了。
季绾说完以后,满朝哗然。
“小季大人果真才高八斗”
“小季大人当真得留下”
“大晋需要这样的人才。”
“小季大人”
季绾在喧闹中看向周沐白,此刻她真的是很想跪谢他的不杀之恩呐。
周沐白看着季韫欣喜当中带着疑惑的表情,他在想她一定纳闷他为什么没给她否了?
他想起那考核过的试卷,里面所阐述的变法,与自己曾经在金殿之上考核试卷所出一般无二,若是否认她,就相当于否认从前的自己,更是否认恩师一生辛勤的结晶。
他当然不会否,不能否,也不敢否。
因为如今的大晋能够国富力强,正是靠着季盛三朝为官,倾尽一生为大晋殚精竭虑的结果。
季韫赢了,应该说,一纸考核试卷,让她都赢麻了,如今她就是大晋名正言顺的官。
这场考核,让季绾从七品翰林馔修升为正六品翰林侍读。
回到家中,季绾看着自己新换的官袍,在铜镜当中左照右照。
“啧啧啧,这新换的官袍就是漂亮,哪里还有不合适的,快脱下来我好给你改改。”
柳氏在季绾身后眼里像是笑开了花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这次的官袍是内廷造办处过来量身订做的,自然哪里都合适。”
柳氏上下打量着,“啧啧啧,那就成,娘就知道你行。”
季绾点头,她当然行,为了升个官,几次差点连小命都搭进去了,再不升官,她心底都委屈呢。
不过,现在她也六品了,那可是经过大家一起通过的,这下周沐白不会动不动该拿考核说事了吧。
季绾脱下了官袍,晴翠忙仔细叠好,收起。
这时韩照在门口敲门,季绾一边更衣一边让韩照进来,“什么事?”
韩照将手里的大红烫金请帖放在季绾的身前,“有宴请。”
“宴请?”季绾疑惑,“谁家的?”
“宫里的。”韩照默默回答一声。
“宫里”
啊?
“宫里的?”季绾一把反应过来,顾不上衣服没穿好,直接抄起那请帖便打开仔细地查看。
确实是宫里邀请季绾参加过两日的消夏宴,大晋夏日长,一般在整个夏日中,入伏以后,都要办几场消夏宴。
这也将是季绾正式入朝以来参加的第一场宫宴。
并且此宴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朝中适婚年龄的官员择偶,若是在消夏宴上相看成功,皇帝若是觉着合适会当场赐婚。
季绾心道,害,这不是大型相亲现场嘛。
这跟她不沾边,她有生之年,在朝为官,离说亲这个词绝缘。
但是可以穿自己的衣服,倒是很不错,她一定要好生打扮,本来就不能穿女装,更不能议亲,那就用穿的漂亮点来弥补她乐趣的缺失吧。
柳氏听闻,忙叫老刘明日把香香阁家的裁缝请过来,为季绾做新衣裳。
关于打扮季绾这件事,无论她穿男装还是女装,她向来都是乐此不疲。
甚至从小她还给季韫穿过女儿装,季韫本就生得温润一些,被她那么一打扮,人家都说她生了一对貌若天仙的姊妹,谁承想那是龙凤胎呢。
如今季绾日日扮男装,跟柳氏大手笔的花费分不开,她是说不出来的感谢。
翌日。
季绾穿着崭新的官袍神清气爽地出现在朱雀门前时,众官纷纷朝她道贺。
“恭喜恭喜”
“恭喜小季大人”
“恭祝小季大人高升”
季绾忙拱手点头应酬在众官当中,正当被人围绕时,季绾一抬头,见周沐白正怀抱着朝板,立在那里,眼神时不时地撇向她这处。
季绾蹙眉,她是不是太招风了。
周沐白不满意她这样被人恭维?
嘶,虽然她现在不怕她,但是她还是要在周沐白手下做事的,同僚关系要搞好嘛!
况且,他没用那个一票否决,她真的谢了。
正当她拨开人群,要朝周沐白走去时,内室监出现高喊。
“站队,上朝。”
周沐白此时也是有心瞥她一眼,可也无奈,随着众人列好队伍。
季绾尽管此时不是站在最末,可距离周沐白仍有一大段距离,她不得不踮起脚,透过层层人群,扬头看着为首的周沐白。
算了,等下朝再谢也不迟。
季绾随众人入了金殿。
今日朝政一切顺利,只不过刚下了朝,周沐白就被晋帝叫去了御书房继续议政。
季绾则是回到集贤殿干她的老四件,洒扫、整理、沏茶、磨墨。
季绾轻车熟路地干着这一切,尤其周沐白那点龟毛洁癖,她现在已然能够轻松搞定。
“季郎君!”
季绾听到门口有人唤她,从各个书案当中抬起头来,见是刘昀站在门口。
季绾心情甚佳对刘昀微微一笑,起身来到他身前拱手,“宁王殿下。”
“不必多礼。”刘昀伸手虚扶了一把。
季绾起身,“殿下今日来集贤殿有何事,大人们现在御书房议政,要等些时候才能回。”
刘昀笑了笑,“我不是来找他们,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刘昀点头,“听闻你升了官位,对你来道声喜。”
季绾听此,脸上漾出笑意,“哈哈哈,那确实值得道喜,殿下够意思。”
“你我一同经历若多,如今本王已然把季郎君当成知心的朋友,朋友升官自然要道喜,不知季郎君可是这么想。”
刘昀温润的眼眸,含着笑意看向季绾,从里闪过一丝希冀来。
季绾听此一把伸手拍在刘昀的肩膀,十分义气道:“殿下拿小臣当朋友,小臣自然就是殿下的朋友啊。”
刘昀被拍得猝不及防,他转头看了看肩膀上的季绾的手,季绾愣了一下,似乎觉得不妥,悻悻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只是这手还没撤出来,就看到周沐白一脸阴沉地带着众官站在门口,盯着她。
季绾尴尬地朝周沐白一笑,拱手道:“大人,您回来了?”
周沐白冷着脸带着众官进入殿中,他朝刘昀施过礼,冷声道:“不知宁王殿下来我集贤殿有何贵干。”
刘昀淡然一笑,“听闻季郎君升了六品侍读,本王特来道谢。”
周沐白负手,满是不屑,“一个小小的六品侍读,怕是不值得殿下亲自跑一趟。”
刘昀看着周沐白,上前一步,沉下脸来,“季郎君是本王的朋友,兄弟,本王认为值得,她就值得。”
第38章 道喜
季绾见此心头一惊, 今日这两人怎么火药味这么浓?
周沐白阴沉着脸,并未理会刘昀,径直坐在自己的圈椅上, 开始办公, 他低着头朗声道:“季韫,上茶。”
季绾扬起头, “哎,这就来。”
在场官员看到如此修罗一幕,连大气都不敢出,纷纷坐在自己的桌案前埋头办公。
季绾刚走到殿门便听到, “季郎君,本王有礼物要送给你。”
季绾愣住。
啊?
还有礼物?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礼怕是不合适吧。
季绾有些勉强, “殿下,小臣, 小臣身份卑微, 怎堪接受殿下馈赠?”
刘昀走到季绾身前,从袖中掏出一把折扇,放到季绾手上。
殿内众人包括周沐白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把象牙骨折扇,名贵非常, 价值上千两银子。
刘昀扬声道:“既然你将本王认作朋友, 本王说你值得, 你就值得。”
季绾虽然站在门口, 不过她好似能够接收到离自己数步之遥的周沐白身上发出的阵阵寒意,再不给这位爷上茶, 估计老虎就要炸毛了。
“季韫, 我的户部税银统计折子你放在哪了?”
周沐白不耐烦地在堆积如山的折子中间翻找着, 眉头皱得跟拱起的小山一般。
季绾忙对刘昀拱手,“王爷,小臣先要处理公务,感谢王爷馈赠,改日定当好生谢过王爷,多有怠慢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刘昀负着手,不再为难季绾,“无妨,你先忙,待有了空,你我二人把酒言欢。”
季绾听此如大赦一般,随后疾步来到周沐白身边,在一众的折子当中,眼疾手快地将他所要的折子放在他的手中。
她抬起头,看着刘昀往这处瞥了一眼才负手离去。
季绾松下一口气来,开始仔细伺候周沐白。
见他运笔如飞的批阅公文,季绾去到茶水间,开始为他沏茶。
她明明觉得一切都没有变,周沐白还是那个冰块脸周沐白,可她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呢。
仔细冲泡好茶水后,季绾将茶送到周沐白身前。
看着周沐白垂眸,手中的笔一直没停下过,季绾在他身旁轻声。
“大人,茶。”
周沐白轻声,“嗯”了一声。
季绾一早便想对周沐白道谢,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终于得了闲,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这平时跟他对着干惯了,如今道谢的话竟还有些说不出口。
大人,谢谢您手下留情,没一票否了我?
嘶,不太合适。
大人,小臣叩谢您的不杀之恩?
嘶,周沐白也没要杀她啊。
大人,小臣谢谢您,小臣全家都谢谢您大恩大德,让我留下。
这,他会接受全家都谢他?
“你有话要说?”
正当季绾沉思,周沐白放下笔,端起茶碗划过茶沫,喝了一口。
“大人,我”
“小季大人!”
殿中众人抬起头来,见湘月站在殿门,正带着笑往里张望。
众人起身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湘月一扬手,“免礼,免礼,你们忙你们的,我找小季大人。”
众人落座,季绾一蹙眉。
这今日怎么都扎堆找她,就不能改日,或者一日一日来也行啊。
“大人,公主找我。”季绾小心问着。
周沐白抬起头,看了一眼湘月,扔下一句,“快去快回。”又继续批阅公文。
只是手里的笔,一时不查,险些将一字写错。
季绾来到廊下,看着湘月一身嫩红轻纱宫装,像个花仙子一般。
从女子的角度上看,湘月今日的穿着打扮显然是精心设计过的,并且是十分容易引起男子注意的那种。
湘月见季绾来到她面前,盯着她的新衣服看,她一抬手对季绾转了一个圈,“小季大人,你觉得本宫的新裙子好看吗?”
你看看,她说什么来着。
季绾点头,“公主倾城之姿,叫人见之忘俗。”
女人懂女人。
湘月听到季绾这样夸她,简直乐开了花,伸手握住季绾的手臂,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季绾笑了笑,不着痕迹地避开湘月的靠近,这可是集贤殿,人来人往的,注意影响。
“公主聪慧伶俐,气质高贵,谁见了都会喜欢。”
湘月听到季绾这么夸她,脸上不自觉地浮出一抹红晕来,“季韫,今日母后在宫中设晚宴,你也在邀请之列,酉时开宴,你要准时到。”
“今日就要参加宫宴,这不是还有几日吗?”季绾一脸紧张。
“你不必紧张,今日晚宴,是母后私设的小宴,只请了几个人,你只随意些去吃酒就好。”
季绾听此放下心来,“谢过公主,小臣自会好好准备,准时赴宴。”
湘月点头,“季韫,你升迁了,我有礼物要送你。”
啊?
又送礼,扎堆来道谢,扎堆来送礼,今天是什么日子。
正说着,湘月从袖口中掏出一只素锦色的香囊递给季绾,那香囊上面绣着一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季绾伸手接过,仔细地看着湘月地绣的香囊,蹙眉沉思起来。
女红跟她有得一拼啊,一样的烂。
湘月忙解释道:“这是我特意为你绣的,只是我女红不太好,还请你不要嫌弃。”
季绾忙一拱手,“哪里哪里,公主有心送小臣礼物,小臣岂敢有嫌弃之意。”
集贤殿内,周沐白看着批阅好的公文,工部侍郎上前道:“大人可是批阅完了?小臣可帮大人送到御书房。”
周沐白看着那摞公文沉思半晌未说话,工部侍郎看着周沐白身侧堆积如山的奏折,知晓首辅时间向来紧张,自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来回送公文这等微末小事上。
有那等时间,不知能够批了多少公文了,况且御书房离这处不近,来去都要一炷香的时间。
正当工部侍郎将批阅好的公文打包之时,周沐白突起身。
“我亲自去送。”
他一把抓过公文,跨出了殿门。
季绾话音未落,看到周沐白走出来,正巧看着她收下湘月的香囊。
季绾忙把手中的香囊握紧,抬眼看着周沐白冷着脸经过两人。
她随着上前,“大人,您是要送公文吗,让小臣去吧。”
周沐白回身,看了看湘月与季绾,“不敢叨扰你跟公主谈会,误了时辰岂不是要得圣上怪罪。”
季绾看着周沐白的脸色,打从今日下了朝就没对她好过。
她心里别提又多别扭,这怎么转了正,还这样?
她有些颓丧地看着周沐白离去的背影,湘月上前道:“首辅向来持重,性子清冷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季绾轻轻摇了摇头,沉声道:“公主殿下,小臣还有要务在身”
湘月忙说道:“那你快去,我不扰你,晚上一定要准时来。”
季绾拱手,“这是自然。”
“那我走了。”湘月不舍地看着季绾。
“公主慢走。”
季绾看着湘月离去的背影,心中想起周沐白刚才离去时的表情,顿时一紧。
刚转身听到,“小季大人。”、
谁又找她?
啊,好烦。
季绾回过头,见是太子刘康站在他身后。
这,又是来道谢送礼的?
有时候,这太出众了也不是一件好事,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
季绾面色不显,依旧拱手行礼,“太子殿下。”
“免礼,首辅呢?”刘康十分随意。
不是来找她的?
季绾松口气,“哦,大人应当是去御书房送公文了。”
刘康道:“他不再找你也一样。”
“哦?”
季绾疑惑。
“小季大人,您的那篇策论做得可真是太棒了。”
季绾听到刘康真心夸赞她,“殿下谬赞了。”
“若小季大人有时间,我其中有几处不明,想向大人请教。”
“殿下请讲。”
刘康点头,“是这样”
周沐白送完公文回来,刚走到院门,便看到季韫正和刘康站在廊下相谈。
他一皱眉,心底的怒气油然而生。
走了王爷来公主,走了公主来太子,她还真是皇宫中的红人呐。
隐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正当季绾谈会之际,刘康瞥见周沐白归来,忙上前行礼,“太傅。”
周沐白回礼,“太子殿下。”脸色依旧冷得厉害。
刘康看着周沐白,隐隐带着怒气,本想讨教学问,如今看情况也只得改天了。
周沐白冷道:“本官还有公务在身,还请太子殿下自便。”
太子拱手,“是,太傅。”
季绾看着周沐白进了集贤殿忙跟上,她朝太子道,“我先去了呀。”
刘康点头。
季绾进了集贤殿,依旧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时刻随侍在周沐白身边。
他要东她绝不敢拿西,他要笔她绝不敢拿纸。
就这么心惊胆战得过了一日。
下值之时,季绾在车座上重重松了一口气。
好家伙,这特么比考核之前还难伺候。
她什么时候能解脱啊,要是今天给老爹查到凶手,报了仇,明天,哦不,当天她就辞官,离这个门神远远的。
季绾回到家中的时候,柳氏笑着打趣他,“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那尊杀神竟然这么早放你回家?”
季绾一把趴在床上,“那是因为今晚太后设了宫宴邀请我去,他才提前放人的,不过估计他也要赴宴。”
柳氏一听这就要赴宴,来了精神,“赴宴?那你还躺着,还不准备起来?”
季绾一把将头埋进被里,“啊,让我歇歇,好亲娘,一会儿就好。”
柳氏忙摇着扇子,不妨事,我先让他们准备起来,弄好了你得给我起来。
柳氏果真麻利,只用了一个时辰就让季绾换了一身皮一样。
从内到外散发着迷人的味道以及一身的风姿俊逸地出现在太后的宫宴之上。
第39章 选婿
季绾在慈宁宫门口恰好遇到周沐白, 她拱手行礼,“大人。”
周沐白抬眼看着季绾穿了一身云锦卷云暗纹的薄衫,头戴银冠, 手持毛竹扇, 全身上下既不过分张扬,又不失华丽富贵。
他微微一怔, 随即轻声嗯了一声回应。
这是季绾第一次参加宫宴,以往她身份低微,很多宫宴她并不够等级参加,如今一朝升迁, 身为大晋的六品官员,算是一脚踏进京城宫内宫外大大小小的宴会。
季绾因着不熟悉, 选择跟在周沐白身后,两人本就是同僚上下级关系, 自然在一起。
见周沐白在靠近上首的位置落座, 季绾在他身边小声问,“大人,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可。”周沐白简单回了一字。
季绾听见允了, 一屁股坐在周沐白身边,心道, 有事有周沐白顶着, 她只管才吃喝便是。
不多时候, 邀请的各路权贵官员陆续到位。
季绾放眼望去, 多是朝堂内的青年才俊啊,包括跟她一同升迁的官员, 其中还有一些王侯家的世子公子。
正当季绾看着, 只听到门口内室监高喊, “太后驾到,湘月公主到。”
众人纷纷起身对太后和公主行礼。
太后在上首落座,叫大家平身,不要拘礼。
季绾看着今日的宫宴,连皇帝都未出席,就只有太后和公主和他们这帮大老爷们在一起吃宴。
这什么意思呢?
管他什么意思,她跟在周沐白身后只管吃吃喝喝就完了。
宴饮正式开始,本就是太后所设的私宴,并不是十分重要的场合,在座各位都是大晋的青年才俊同在一个权贵圈层当中也都熟识,一同赴宴自然也都十分能够聊得开。
酒酣耳热之际,季绾听到身后之人议论起来。
“知道吗?这次太后把咱们邀请过来参加宴饮,其实是为了给公主选亲昵。”
“当然知道,听说这宴会上,只要公主心仪谁,过几日皇帝就会在消夏宴上当场赐婚。”
“只是不知如今这湘月公主心仪谁啊。”
“心仪谁?那自然是新晋权贵,季韫呗。”
噗!
季绾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咳咳,咳咳咳
没喷出来,倒是呛到了。
季绾拼命抚着胸口,一边给自己顺气,一边听墙角。
“唉,小季大人虽好,可公主以前可是心仪首辅的,要知道她可是心仪首辅好几年呢。”
啊?
心仪首辅?
季绾看了一眼周沐白,见人家正在云淡风轻地喝着茶。
“这倒是,可是小季大人一出现,公主就立刻转投小季大人怀抱了。”
“哦,若如此说,小季大人岂不是比首辅更有魅力?”
这是什么虎狼之言?
季绾心脏扑通直跳,她看着周沐白抿嘴蹙眉。
难不成,自己的出现抢了周沐白的公主?
开玩笑,借她十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季绾俯身在周沐白身前低声道。
“大人,他们说得您别在意。”
周沐白看着她,“我在意什么?”一脸不在乎的表情。
季绾道:“没什么?没什么?”
她想说她跟公主绝对没有什么,可这么说到像是越描越黑一样,所幸什么别说。
只是,万一。
这万一她要是真的被公主选中了可怎么办呐?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这个万一出现,如今已然流言漫天,她一个小小六品侍读竟然能跟着辅争公主,这不扯呢吗。
不行,绝对不行。
季绾起身,借着出恭,在慈宁宫的花园徘徊。
她就等着他们快要散的时候再回去,避开这个大型相亲修罗场不就好了。
季绾抬眼一看,正好有一处假山适合赏月。
她一提气坐到那假山上半靠着,仰头看月色。
这下谁也别找他。
其实她也清楚,这事也不是她今日出来就能避过去,若是湘月真的对她动了心思,她还是要早点跟她讲明才对。
可这种事要怎么讲,公主也没明确说喜欢她呀,她就这样贸然跟她说。
公主殿下,小爷我对你没意思。
那岂不是伤了公主的心,她以后还要不要在朝堂混了?
可若是说湘月完全对她没意思,好像又不是这样,一早不还送给她香囊?
季绾思及至此心头一惊,她一拍头,早知道她拒绝就好了,干啥要人家东西呢,这岂不是加深公主误会?
正当神思之际,只听到山下的花园内,传来隐约的谈话声。
季绾侧耳细听。
“你放手!”
“不,我不放。你真的把我忘了吗?我不信。”
嘶,这姑娘的声音,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我不喜欢你,你另寻别人吧。”
“不,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我只喜欢你。”
季绾心道,这哪家公子,还挺痴情的,可惜人家姑娘不喜欢他,还纠缠什么?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说再多都无济于事。”
男子听此激动不已,“湘月,你别拒绝我,你知道我为了你特意赶回来,你怎么可以喜欢别人,你是我的,我的啊。”
湘月?
季绾垂下头,仔细看着花园中的男女,借着隐隐月光果真看到湘月在对着一男子说话。
那人此时却是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把欲将湘月搂在怀中。
湘月拼命挣扎,“你放手,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不,我不放,哪怕你叫整个皇宫的御林军来,我也不放,我要和你在一起,湘月,我爱你,你不要找别人好不好?”
季绾听此气愤不已,好家伙,调戏公主,还敢说爱她。
看她不打的那色胚满地找牙,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熊样。
正当湘月挣扎之际,季绾提气踏过假山,足尖一点在花丛之中,精准地落在两人身前。
一把将抓过那男人肩膀,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敢调戏公主,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那人被打的猝不及防,一拳下去黑了眼圈,面部扭曲。
“谁敢来打老子。”
“老子?”季绾轻嗤,“就这怂样还敢自称老子,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谁是老子。”
话音落下,季绾不容分说,对着那人就是一顿猛打。
湘月有些意外,“小季大人,你怎么在这?”
季绾一边打一边道:“我有点闷,出来透气,不小心撞见,还请公主退到一边,这里交给我。”
那人抛头鼠窜,跑到假山中,季绾追上前。
一把拽住那人衣领,正要再次揍上去,那人一声怒吼,“哪里来的小贼,若是再敢打本侯爷,莫怪我告到御前。”
侯爷?
季绾即将落下的拳头硬生生地止住了。
借着月光,看着眼前被她打了一拳的男人,她厉声道:“敢调戏公主,还敢冒充侯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
季绾刚要上前再来一拳,只听那人说道,“本公子正是广平侯是也,货真价实,何来冒充一说,我与公主青梅竹马,自小熟识,何谈调戏?”
季绾听到那人竟然自称广平侯,奇了,竟然跟自己的发小一个封号。
借着月光,她仔细看了看那人,怎么有点眼熟?
季绾试探地叫了一声。
“二二壮?”
那人捂着自己被打的眼,听到季绾这样叫他,当即愣住。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小名?
这名字除了他发小没人知道啊。
季绾上前将那人的手拿下,捧着他的脸借着月光又仔细地看了又看。
“真的是你,二壮!”
广平侯李叙看着眼前的俊俏公子,怎么看怎么像自己小时候一起玩泥巴的那个鼻涕虫。
“鼻涕虫?”
李叙迟疑地叫出来,季绾一点头。
“二壮!”
“鼻涕虫!”
想不到童年时期的发小,时过多年,竟然在此等情景之下再次相遇,实属缘分呐!
季绾看着李叙道:“你这些年是去学易容术了吗?怎么变成这样?”
明明小时候,又矮又黑又丑还胖啊。
那时候李叙跟着老侯爷一直住在封地,旁边就住着季盛,两家自然成了好友。
两家小孩一起长大,季绾记得别的小孩都不喜欢和李叙玩,就季绾不在意,每次玩都带着他,久而久之,大家伙都说二壮是季绾的小跟班。
李叙道:“自从搬离封地,我去边疆当了几年兵嘛,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季绾惊叹,“啧啧啧,真是男大十八变。”
李叙看着季绾一身男装,“你怎么回事,怎么会在宫里?”
季绾一听李叙这么问,差点心梗。
坏了!
这厮可是知道她所有的底细。
她一把拉过李叙,将他抵在假山前,看了看左右无人,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
李叙听闻大惊失色,“这也行?”
季绾理了理衣服,“自然行。”
李叙朝她伸出大拇指,“不愧是你,鼻涕虫。”
“鼻涕虫?嘶,如今我是小季大人,你能不能给我换个称呼。”季绾白他一眼。
李叙忙点头,“错了,错了,我的小季大人。”
季绾又问,“您跟那公主怎么回事?”
李叙叹息一声,“害,别提了,说多了都是眼泪。”
“我跟我的公主殿下,说起我们的过去,那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你给我说重点。”
“哎,哎,重点就是,第一次看见公主,我就喜欢上她了,刚开始公主还对我有些情意。
可不知为什么,她身边一出现别的年轻才俊,就对我不理不睬的。
我原本以为是她是嫌弃我没权势,可算等我我袭了爵位,又立了军功回来。
如今听闻太后亲自为公主设宴选婿,我这不是着急了嘛。”
季绾扑哧一笑,“想不到,还挺痴心呢,小时候我咋没看出来,哈哈哈。”
“你也别笑,发小一场,帮我想想办法。”
季绾心道,这二壮的出现,不现成地解了她的危机了吗?
她狂点头,“好说,好说。”
季绾将李叙带到湘月身前的时候,李叙依旧是一脸心虚,刚才情急之下确实冒犯了湘月,若是追究起来,受刑罚是免不了的。
季绾直接对湘月说道:“公主,广平侯乃小臣儿时旧友,刚才在假山处,臣已经将他狠狠教训一顿,如今带到公主面前,还请公主示下。”
湘月见李叙被季绾打的半边脸肿得老高,面部微微扭曲,不忍再看,“下次若再敢对本宫动手动脚,本宫定会禀告父皇。”
李叙一拱手深深地躬下腰,“公主恕罪,臣只是心悦公主情难自抑,可一想到公主即将择婿,臣的心就”
说着,李叙的声音颤抖起来,心里像是有千万把刀插在上面,心爱的姑娘就要嫁人了,他心底的泪水是哗哗地下。
季绾忙拍了拍李叙,“堂堂广平侯,哭哭啼啼像什么,再说公主也没说不选你。”
湘月听闻,急了,“小季大人,你怎知我会选他,本宫明明就想”
她抬头看了一眼季绾,眼底像是有无限情绪说不出口,这人怎滴如此不解风情,难道他真的看不出来她的心意?
季绾忙说道,“公主不必为难,我知道你定然在周大人与小侯爷面前左右为难,这周大人确实玉树临风才高八斗,可小侯爷也不差啊,建功立业平定边疆,只是这周大人似乎为人性子清冷些,有些不适合你,还是小侯爷对你痴心一片,日后成亲定然琴瑟和鸣。”
季绾看了一眼李叙,李叙对季绾眨了一下金鱼眼,够哥们!
湘月更急了,“季韫!你怎能这样?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我的心意?”
季绾一脸茫然,都不是?
那湘月喜欢谁?
该不会是她?
季绾心慌慌,万一是她,这可怎么是好?
她怎么有种引火上身的感觉。
“哦,我想起,宴会好像快要结束了,太后娘娘看见我们不在,应该着急找了吧,快回去吧。”
季绾指着前面的慈宁殿,负手信步走去,扔下的有些愠怒的湘月,还有一脸痴情的李叙。
回到自己的位置刚落座,周沐白转身问她,“哪里去了?”
“去花园里透透气。”季绾心不在焉地回着。
抬眼看着湘月也走进殿中,往她这处重重地看了一眼,落座在太后身边,开始对太后耳语。
众人见此,纷纷紧张起来。
“看,公主定然已经择好未来驸马了。”
“这驸马人选,会是谁呢?”
“哈哈,是谁,也不会你,左右不过首辅与那小季大人。”
季绾听到身后议论,心更慌了,连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压惊,眼睛倒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上首的公主与太后。
不能是她,千万不能是她。
湘月说完,只见太后慈眉善目的往季绾处瞧了瞧,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众人一看,板上钉钉,就是周沐白与季韫其中一人了。
周沐白转头看着季绾,眼中带着一丝冷意。
季绾朝周沐白眨了眨眼,满是迷茫。
正当两人疑惑时,太后发话了,“哀家今日乏了,宴饮暂且到这,感谢诸位公子郎君陪我这个老太婆乐呵,你们且在此接着玩乐,我先回宫歇息。”
说着,湘月扶着太后起身,款款走下台阶。
众人听此,忙起身行礼,“恭送太后,恭送公主。”
送走太后,殿内顿时人声鼎沸。
“看吧,这驸马乃是小季大人无疑了。”
“我看未必,首辅才是我大晋第一啊。”
“唉,别争,等过几日消夏宴上圣上就会下旨公布的”
“”
季绾看着众世家公子八怪的嘴脸,又看着周沐白阴沉的脸庞。
当下脑袋里就两个字,快遛。
她脸上带着标准的假笑,朝周沐白道,“大人,小臣想起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就不跟大人在此一同宴饮了,小臣就先告辞了。”
周沐白手持着茶杯,听到季绾对他告辞,放下手中的茶杯,沉声道:“我同你一起走。”
“啊?”季绾一时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看他。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愿意?”周沐白皱起眉。
“哪有,能跟大人一同走小臣求之不得啊。”季绾忙调整着自己标准假笑送给周沐白。
“大人请。”
周沐白起身,理了理衣袍,负手走出殿中。
季绾忙踩着碎步跟上,这位门神还真是阴魂不散。
宫道之上,周沐白走在前,季绾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隔着一步之遥,季绾都能够感受到从周沐白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怪不得拉个脸,一定是怨她跟他抢公主了呗。
这哪是她一个微末小臣敢想的事啊,更何况
她还是个女子。
更更何况,她发小还对公主一片痴心,让她帮他,一个是自己的顶头上家,一个是自己的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她到底该帮谁啊
周沐白负着手,走到一阴暗宫墙处,停了下来。
季绾心里正想着这犹如一段乱麻的四人关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上周沐白的后背。
“哦!”
季绾惊呼一声,她一个重心不稳,马上就要向后来跟大地亲密接触。
周沐白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主季绾的腰身。
借着月光他看见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周沐白淡淡的沉水香传进季绾得鼻子里,今晚两人都没有喝酒,身上的味道都十分好闻。
周沐白则是闻到季绾身上的木樨香,两人各自沉浸在彼此的味道中。
几秒钟过后,季绾忙反应过来,慌忙地起身,低头拱手,往后退了一大步,“大人,小臣唐突了。”
周沐白皱眉,“你躲那么远干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
她倒是怕他?
还是
烦他?
季绾忙摆手,又慢慢靠前,慌忙否认,“没有,没有,大人怎么会吃小臣,小臣的肉不香的。”
“呵。”
周沐白听到季绾这一句话,憋了一晚上的闷气,被瞬间逗笑了。
季绾看见周沐白对她露出少有的笑容,心底自然也跟着他放松起来。
“大人就是要多笑笑才对,这多俊啊。”
季绾开始扯着头皮恭维。
周沐白嘴角的笑意更重,可他一想到白日她这张巧嘴也同样夸赞过湘月气质高贵,他开始渐渐敛去了笑意。
季绾仍旧笑着看他,见周沐白又冷了下来,自己也渐渐止住了笑意。
“季韫。”他立在朦胧月色之下唤她的名字,低沉又温润很是动人。
“嗯?”季绾不明所以地看他。
“嗯”他清了清嗓子,一些话扣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就是,你”
季绾对他眨了眨眼睛,“大人要说什么?”
“你可喜欢公主?”周沐白吐出这句话,便不经意地转过头,假借欣赏月色。
季韫心底是有别人的,那个人让他心烦,如今她若肆意撩拨公主岂不是有负心上人。
难道脸长得好看些,就要到处拈花惹草。
周沐白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季韫,他能不能专一些。
害!季绾呼出一大口气,她说什么来着,不就是担心她跟他抢公主吗?
哪怕他是个男人,借她十万个胆子也不敢啊。
“大人,还请大人放心,小臣对公主并未男女之情。”季绾一脸郑重地对周沐白说道。
周沐白听此才把眼神放在季绾身上,“你说的可是真的?”
季绾忙伸出三根手指,“千真万确,真的不能再真。”必须得死死保证才行。
周沐白借着月光看着她,“你既然如此说,对公主并无男女之情,以后就不要肆意撩拨人家,否则惹了误会,该如何收场。”
季绾忙点头,“大人放心,小臣绝不会对公主有私情,一定会对公主保持距离。”一定不会破坏您对公主的心意。
听到季绾如此保证,周沐白才觉放心,季韫能认清楚自己的心意就好,喜欢一个人就应该一心一意,既然心里有人,就要和其他女子保持距离才对。
“那,走吧。”周沐白的语气变得轻快了一些。
季绾点头,继续跟在周沐白身后,又是阴晴不定的一天。
她觉得,她要是能够猜中周沐白的情绪,她就能够猜中天气。
到了宫门,季绾眼睁睁地额将周沐白送上马车,一脸标准的假笑目送他离去。
季绾刚踏上车,眼看着就窜进来一个人。
韩照不容分说的就将那人拉了出去。
“哎,别拉我。”
季绾听出声音,“韩照,他是李叙。”
韩照一听是广平侯,当下放了手,忙道歉,“不知是侯爷,多有得罪。”
李叙揉了揉自己的脚腕,这主仆两,一个赛一个得狠。
季绾忙吩咐,“韩照,赶路。”
李叙坐在季绾宽敞的马车内,看着季绾谢靠在软垫上,成像是一个臭大爷。
季绾斜着眼问他,“你上来干嘛。”
李叙忙笑着,“这不听说驸马选出来了嘛。”
季绾抬起头,“是谁,也不能是我。”
“我自然知道不是你,可是那也不能是我,所以你得帮我啊。”
“帮你?怎么帮?你要我帮你跟周沐白手里抢人?”
“害,怎么能说是抢呢,大家各凭实力呗。”
季绾坐起来,“你想怎么办?”
李叙,低头在季绾身前,说了一长串的,譬如,这般,假如,这般
季绾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两人最后终于达成一致。
季绾觉得,李叙身为自己的发小,不能说一点不帮,那忒不厚道,毕竟自己从小没少欺负他。
可说是全帮,那让周沐白知道,她日子更不好过,所以只要她在适当的时候,适时地帮一下就好。
至于这湘月选择谁,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第40章 纠葛
翌日上朝前。
季绾照旧站在朱雀门口, 听着众臣私议。
只听到。
“依我看,这驸马之位非小季大人无疑了。”
“我看未必,首辅亦是有实力。”
“这公主心思谁都捉摸不透, 实在难以评断。”
“据说广平王对公主那是痴心一片啊, 或许公主肯选他呢。”
“”
“嗯哼。”季绾走到众人中,清了清嗓子。
众人看到季绾前来, 纷纷对她问候。
“小季郎君。”
“小季大人。”
季绾笑着一一回应,忽然瞥见站在门口的周沐白,不自觉地收起了虚与委蛇的寒暄,
下朝过后, 李叙便窜进了勤政殿,看着季绾熟练地整理着一切。
“啧啧, 我的大小姐,这, 你从小到大啥时候干过这等活计, 这周沐白是给你下蛊了?”
季绾叹口气,直起腰,“他没下蛊, 他那是压制,打从我第一天到这就给我压得死死的。”
“不愧是首辅, 也就是他这尊大佛能收了你这孙悟空, 想当年你可是打遍永州无敌手, 怕过谁啊, 现在竟然跟人家扫地擦灰,哈哈哈哈。”
季绾一听李叙也敢骑到她头上, 扫把一扔, 伸手拽了拽袖子, “哎呦嘿。”
“我,我,错了还不行嘛。”
他一拍自己嘴巴,“瞧我这张嘴啊,我呸,我小季大人那是为国为民,建功立业来了。”
可季绾此时哪还听这些,一把搂过李叙的脖子,对着他胸部就是一拳。
李叙一声闷哼,“祖宗,您能轻点嘛。”
季绾手倒是没松一直掐着李叙,另一只手对着李叙的肚子,又是一拧。
“敢说小爷我,不想要公主了是吗?”
李叙忙求饶,一脸的可怜巴巴,“小季大人,饶了我”
周沐白带着众官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当朝炙手可热的小侯爷,被更加炙手可热的小季大人紧紧扣在怀中,又是搂又是摸,两人仿佛扭做一个人一般,那小侯爷在口中还不断对着小季大人求饶。
哎呀,哎呀呀呀呀呀呀呀,众人纷纷捂眼,这眼睛简直像是管了辣椒水。
他们两个难道
真是活得时间长了,什么都能见到。
众人惊呆一般看着那屋内的两人。
季绾正掐得起劲,“看你还敢不敢,哼!”
李叙正求饶,忽然发现气氛略有不同,不经意往门口处一瞥忽然惊呆了。
“哥们,你先停停手。”
季绾哪里管这些,“停手?天王老子来了小爷我也不停,哼!”
又加重手中的力道,李叙一个闷哼。
“你他娘的!天王老子来了,你倒是往门口看看。”李叙有些着急了。
季绾一听,往门口看了看。
这一看不要紧呐,看完瞬间石化在原地。
她慢慢撤下掐在李叙腹部上的手,又慢慢拿下搂住李叙肩膀上的手臂,顺带为他掸了掸上面的灰。
随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袍,一脸若无其事地走到众官面前,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早安礼,“给众位大人请安,小臣已将殿内打扫完毕,还请众位大人入内办公。”
为首的周沐白垂眸看着季绾,脸色黑的不像话,一拂袖路过季绾,坐上正位。
季绾回过头看了看众人,大家似乎发出一些唉声叹气的声音。
李叙低着头走到季绾面前低声,“出来。”
季绾点头,跟着李叙走到殿外。
只见李叙从袖口内掏出一封信,递给季绾。
季绾接过,“这啥,情书?”
李叙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季绾想着周沐白的黑脸,此时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把那封信往袖口里一塞,“快滚!”
李叙特别识相的一点头,“这就滚。”
季绾回到殿内,看着众官依旧在堆积如山的公文中忙碌。
周沐白抬眼看了一眼季绾,冷声道:“茶。”
季绾点头秒变狗腿子,“唉,这就去。”
周沐白看着季绾起身的背影,若有所思一般。
喜欢男人?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当中一闪而过,他摇了摇头,又继续埋首在公文之间。
午休之时,周沐白进到官房内,准备小解,却听到几人在里私议。
“你们可听说了吗,驸马的人选一定定下了小季大人了。”
“啊,此事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小季大人玉树临风,又机智勇敢自然得公主倾心。”
周沐白眉头一皱,走出官房。
众人看见忙行礼,“大人。”
周沐白嗯了一声,打水洗完手,走了出去。
下午季绾送公文,这一路之上,见过的宫女太监皆都对她恭敬有礼,待她走远后私议纷纷。
“听说了吗,小季大人就要被指驸马了。”
“当然了,好像是来年婚期都定好了,下月初三。”
“啊,这么快,这来得及吗?”
“害,听说这湘月公主,早就属意小季大人,婚事莫不是早早就备下也说不定。”
季绾听着这议论,跨过宫门槛的时候,差点摔个狗吃屎。
这再不跟公主说清楚,届时皇帝真要来个乱点鸳鸯谱,她不就成了猩猩它弟弟狒狒了?
回到集贤殿的时候,季绾还没踏进门,湘月后脚就找来了。
季绾站在廊下,看着今日湘月穿了一身水纱抹胸襦裙,上面点着百蝶式样,衬得湘月玲珑身段,迷人身姿,季绾看着心里惊叹,啧啧,我要是个男人早就把她拿下了,还用等到现在?
周沐白既然喜欢人家怎么也不主动点,多好的姑娘。
季绾一拱手,“公主殿下!”
她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注意态度,注意态度,千万不能太近乎。
湘月转了一个圈,“好看吗?”
季绾点头,向后退了退,“好看。”
湘月见季绾离她远些,心里有点失意,“既然小季大人觉得好看,为什么离我这么远呢?”
季绾尴尬一笑,我离你远,你最好识相能看出来我不咋喜欢你。
“公主是君,小的是臣,君臣有别,小臣自然要与公主保持距离。”
湘月听此上前一步,脸色有些焦急,“你对我怎生这般见外,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呀。”
季绾看着湘月的脸色,忙转变了些态度,“小臣自然不敢对公主见外,公主能把小臣视作朋友,小臣荣幸之至。”
湘月见季绾言语不再冷硬,脸色稍缓,“那就好嘛,你我之间不需要拿礼仪规矩那一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君臣。”
季绾点点头,“公主说了是,哦,对了。”
季绾从袖口中掏出李叙的信,“广平侯有信托小臣转交公主。”
湘月看见这信一脸不耐,但还是伸出手收下,“明日,待你下值,我在御花园设宴等你。”
季绾忙抬头,“啊?”
这,要设宴
湘月,不会真的是
见季绾面露难色,湘月又急了,“你不想来?”
“哦,不不不,公主能宴请小臣,荣幸之至,小臣谢公主恩典。”
湘月听此,面露笑意,“那,明日,我等你。”
季绾拱手,“是。”
机会来了,不管湘月喜不喜欢她,她都要说清楚,反正先把自己摘出去,周沐白与李叙爱怎么争怎么争去。
看着湘月离去的背影,季绾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唉,她咋就这么难呢。
再一回头,猛然看见周沐白在身后站着冷着脸瞧她,吓自己一跳,差点给他跪下。
“大,大,大人。”嘴都瓢了。
“现下是何时?”声音一如往常得冷漠。
何时?
季绾有些心虚,也不知道周沐白听见了多少,看见了多少,要是知道她帮李叙追公主,没帮他,会不会生气啊。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大致推算着时辰,“哦,大人现下大约是未时。”
“未时,你正当值中,却与皇家贵女在此等重要办公之地,卿卿我我,不知自重,简直有辱朝廷命官形象。”
季绾抬头,看着周沐白,心道,那公主找她,她甩还甩不掉,她能有什么办法。
甭管是你还是二壮,赶紧把公主娶回家一个她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季绾心里憋着一口气,脱口而出,“我是朝廷命官我自然知晓,无需大人提醒,我与公主清清白白,并未卿卿我我,还请大人不要乱说,我若当值之时,未有哪项公务未完成还请大人指出,公主来找小臣,并非我所愿,可出于君臣之礼,小臣无权拒绝,若大人觉得有碍观瞻,还请大人与公主说辞,小臣自当遵守。”
周沐白看着季绾对他垂头拱手的模样,心头一颤,面对她的反驳,竟一时语塞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啊,有人做靠山,翅膀硬了,他当初怎么就心软把这个祸害留下来。
“我说过,你若是不喜欢公主就别招惹人家。”周沐白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生冷的语气当中,夹杂着一丝无奈。
他明明看到她送信给公主,宫廷之内,私相授受,她一个朝廷命官成何体统。
季绾轻蔑一笑,“我喜不喜欢公主,是小臣的私事,与大人无关。”
此话一出,像是一记重拳狠狠敲击在周沐白的心上,他脸色逐渐泛白,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季绾并未理会周沐白的阴阳怪气,“小臣去办公了,还请大人自便。”
语毕,季绾十分潇洒地负手而去。
周沐白愣在原地,背后像是长了双眼睛,紧紧盯着季绾离去的背影。
再也控制不住心底油然而生的怒气,一拳打在廊下的红柱上,震得梁上的灰尘丝丝落下。
季绾走进殿内气鼓鼓地坐在自己的圈椅上,此刻要不是自己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估计会被周沐白气到口眼歪斜。
明青州看着季绾像是要杀人一般的模样,“这是怎么了?”
季绾摆了摆手,“没事,被癞□□咬了一口。”
明青州点了点,“哦。”
他伸出头靠近季绾低声,“你说的癞□□该不会是周沐白吧。”
季绾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他看着公主来找你,自己就悄默声地跟了出去,我猜,他应该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季绾心头一惊。
完了!
全看见了。
她身为周沐白的下属,竟然帮个外人追求公主,没帮他,自然生气,这相当于背叛啊。
季绾沉思一番,“你说,周沐白要是知道自己的下属背叛了他,那会是什么后果?”
明青州听此,脸色一沉,“这,以往的下场,都是天字号大牢伺候。”
怪不得周沐白脸色那么黑,季绾瞬间心慌慌,人家知道她非但没帮他,还答应公主赴宴,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她一扬头靠在自己的圈椅上,放空着双眼,看着殿上的额梁木。
头疼。
终于熬到下值,季绾脚底一抹油不容分说赶紧溜之大吉。
当她坐上自家马车,季绾将自己的官帽往一旁随便一扔。
斜靠在软垫上,重重吐出一口气来,真他娘的累死小爷了,以前是身体累,现在是心累。
正当季绾靠在马车当中神游太虚之时,忽然一个急刹,差点让自己从软垫上滚下来。
她忙朝外问,“怎么了?”
韩照回头,“公子,前面人多,堵住了去路。”
季绾不以为意,“下车看看什么事。”
韩照得令,忙去查探。
不多时候回来朝季绾禀报,“公子,是坊间在赌公主能够嫁给谁。”
季绾一听忙从放空中惊醒,她差点以为自己听差了,一撩帘子,“你说什么?赌公主嫁给谁?”
韩照点头。
“都有谁?”
“有您,首辅,还有小侯爷,其中您的呼声最高。”
季绾听此,哈哈一笑,“本公子玉树临风,这是自然的。”
但是,她必然不能嫁给公主。
周沐白?哼,就他那个狗样,她才不打算帮他,大晋官吏律法里面也没有哪条规定说她一定要帮助上家追求公主这一说。
季绾道:“韩照,把咱们银子都压上,你给我投李叙。”
之前她还有点同情周沐白,可经历下午这件事。
我呸!
她同情个屁!
她就是同情一条狗她也不会同情周沐白。
天牢大狱又咋样,她没听过上家因为没娶到公主把自己下属送进去的。
她脚正不怕鞋歪。
韩照上车把一包银子拿出来,进了那茶楼的门,将一包银子直接扔在筹码少得可怜的小侯爷面前。
众人纷纷私议,这小公子可要输惨了。
啧啧,还是投小季大人保险些。
季绾见韩照投完,又回到自己的软垫上歪着,心情瞬间甚佳,嘴里唱着小曲,“周沐白他算个啥呀,还不是在我的脚下,哈哈哈,这简直太爽啦”
“韩照,咱们先去广平侯府上。”季绾扬着声音对韩照吩咐。
季绾出现在李叙府上的时候,李叙那就是连跑带颠像是迎接天神一样地将季绾从大门迎到内院。
赶紧茶水糕点水果各种伺候着,生怕这姑奶奶不满意。
季绾被伺候得十分高兴,“小爷我今儿可是买了你的筹码,你要是不争气让别人娶了公主,别怪我掀你房顶。”
李叙忙带着笑,“哎哟喂,有姑奶奶帮我,还能让别人娶了公主。”
季绾笑了笑,“这是自然,来,你按我说得办。”
李叙忙靠前,听着季绾对他吩咐,如此这般
李叙忙一点头,“妥嘞。”
一把拍在季绾的肩膀上,“还是你行啊鼻涕虫!”
季绾一听,竟然把实话给说出来了,转头看着一屋子的下人都在抿嘴偷乐。
她一蹙眉,“啧,你咋回事,别说我外号,我也是要面子得好吗。”
李叙忙一扶额,“这不是被你整激动了嘛。”
季绾一扔手里的果壳,“行了,走了,照我说的做,东西明儿给我。”
李叙一听季绾要走,“唉,吃饭呢哇,我还叫人给你准备汤泉来着,泡泡呗。”
季绾摆手,“小爷我这几天累得要死,哪天再来。”
“得嘞,那也行,得了空,咱俩去我京郊的庄子上玩几天。”
“嗯,好说。”说着季绾走出门,上来了马车。
深夜,周府书房内。
周沐白坐在桌案前,手心里反复摩挲着那只白玉兔镇纸。
脑海当中全是白日廊下的一幕,季韫竟然送给公主信件,公主明晚还邀她赴宴。
难道他们两人真的心悦彼此了?
一想到这里,周沐白的心像是被握住了。
她曾经不是扬言要他看着她平步青云吗,怎么现下就忘得一干二净。
好好的仕途,若是尚了公主,官路就要止步于此了。
他不能看着她就这样毁了,年轻人,容易浮躁,他一定要好好问问她。
他到底是要仕途,还是要公主
翌日。
打从季绾踏进宫门,关于公主赐婚对象的流言,开始甚嚣尘上。
各路人马纷纷恭维有可能成为驸马的对象,其中以季绾居多,几乎是人人见了她都要喊一声,小季大人。
季绾疲于应付,心道,人怕出名猪怕壮,果然不是啥好事,太招摇了。
唉
好在今晚,她就要和公主说清楚,这她该怎么说才好呢。
咱俩不可能,都是母的,抱歉哈,处不了啊。
不行,不行,当然,她不能这么说。
她得说,公主殿下,俺不稀罕你,转投他人怀抱吧。
这么说,公主不得一箭射死她才怪。
那就得这么说,公主,小臣心悦他人,还请公主谅解。
季绾在御花园反复琢磨这话到底该怎么说,在心底演练无数次的话,怎么想怎么不合适。
“湘月公主驾到。”内室监尖着嗓子高喊。
季绾忙转过身,对着湘月躬身拱手,“小臣参见公主殿下。”
湘月带着笑意,“快起身。”
季绾起身,见湘月带今日穿着一身水碧色薄纱宫装,颇为性感妖娆。
两人坐在御花园的明香阁,四周都是夏日盛放的鲜花,阵阵香气扑鼻。
日薄西山,空气中的燥热退下许多。
湘月的随侍宫女为两人倒了酒,湘月随口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位宫女太监听见湘月吩咐,纷纷推出阁,只留了湘月与季绾在桌前。
季绾看着湘月,忽然涌上一丝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
双手落在自己的腿上,一直抓着官袍。
倒是湘月一脸带笑地看着他,眼底有几缕羞涩,逐渐染红了她的脸颊。
“小季大人,快尝尝,本宫命人做的新鲜菜色。”
季绾一点头,“唉,谢公主。”
吃吧,啥也不能说,她吃行,更何况,这满桌子的菜,看上去稀奇得很,她才从来没见过。
中间甚至有个半个手臂那么大个的龙虾。
季绾咽了咽口水,“那我就不客气了。”
湘月笑了笑,“当然不用跟我客气啊。”
季绾挽了挽自己的袖子,伸手拿起筷子,开始夹了一只金丝凤尾虾,松脆的金丝缠绕着,上面还沾了一些拉丝的神秘黄色酱汁,吃起来香香甜甜的。
太特么好吃了。
季绾觉着,为啥古往今来,都想造反当皇帝,原来在这啊。
季绾又夹了一个鲍鱼,上去就是一口,满嘴流汁,鲜嫩无比。
湘月见季绾大快朵颐,不禁捂嘴扑哧一笑。
“慢着些,还有的。”
季绾点头,心想着,你不跟我说,我就吃。
她又给自己盛了一碗佛跳墙,咕噜咕噜喝着。
无人知晓,明香阁下,有一道身影隐在暗中反复踟蹰。那双清亮的眼眸,时不时瞟向阁内的二人,眼底似有隐隐怒意
周沐白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自己竟然在探听公主与季韫的对话,他为什么那么在意今晚这顿饭,或者就算季韫尚了公主,难道不好吗?
不,不好,当然不好,他是他在千万人当中选出来的,他有责任和义务忠于大晋,忠于内阁。
“季韫,我有话跟你说。”
湘月平静地开口。
季绾此时正在和刺身奋斗着,听到湘月开口,放下筷子,“公主请说。”
终于开始进入正题了
湘月看着季绾悠悠张口道:“自从本宫第一次在琼林宴上见到你,就喜欢上了你。”
“咳咳咳,咳咳咳。”季绾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湘月被季绾吓得紧张起来,“你没事吧。”
季绾忙摆手,“没事,没事,公主继续。”
湘月接着道,“刚开始,本宫怕对季郎君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并未放在心上,可那一天,季郎君不顾性命相救,更让我彻底相信自己的心意。”
湘月调整了一下呼吸,一脸的真诚,“季郎君,本宫爱慕你,你可愿做本宫的驸马?”
季绾听着湘月在桌前对自己表白,忽然收敛起一本放荡的心态,湘月是一个好姑娘。
她天真、善良、可爱,同是女子,她自然能感受到那份纯真。
这样真挚的一份情意,她怎能随意就处置了,若是伤到了这样好的女孩,并非她所愿。
季绾抬眼看着湘月,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样真挚的一份爱意。
她摸了摸袖中的一只锦盒,抬眼看了一眼湘月。
“公主,我有一件东西要转交于你。”
湘月一听又是有东西要转交?
季绾从袖口中掏出一只锦盒放在桌上,伸手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只白玉步摇。
季绾将它拿在手中,“你看,好看吗?”
湘月见那精致华美的白玉步摇,正是自己喜欢的款式和颜色,不禁眼前一亮,点了点头。
季绾心头一笑,拿捏了。
果真,女子之间的眼光果然是相同的,这可是她让李叙连夜叫人做出来,今晚下值之前才送到。
“这是小侯爷精心特意为你挑选的,因你一直拒绝见他,他托我送你,还有一段话要带给你。”
湘月一听是李叙送给她,心立刻沉下半截,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冷了。
她以为是小季大人送给她呢,“我不想听。”
季绾道:“可是我要说给你听。”
湘月无奈只得应下,“那好吧。”
季绾手持着那只步摇,吟诵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吟诵过后,季绾自然地将那步摇,插在湘月头上。
湘月沉浸在季绾的吟诵当中,如痴如醉一般,仿若眼前的季绾化作曹子建而自己则是她口中的洛神。
一曲终了,湘月有些感动,可感动终归是感动,这些话又不是季韫说给她,“季韫,可是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是你。”
季绾只得摇头,“可是,小臣已经心有所属,还请公主莫要伤怀。”
“心有所属?那人是谁家女子?”
季绾正想拿沈朝瑶当挡箭牌,却听到阁外想起一阵吵嚷。
“大人,未有公主吩咐您不能进去。”
“大人,还请留步,让女婢是禀报。”
“大人”
季绾与湘月朝廊下仔细看去,见周沐白一身官袍,怒意匆匆疾步向两人走来。
周沐白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季绾在给公主带发钗,并带着和顺的真诚的笑意,对她说着话,果真迷失本性了。
季韫呐季韫,你那点豪情壮志就这么容易被击倒,身为大晋首辅,不能看着自己的属下就这样放任自流,沉醉于声色。
周沐白走到湘月面前,“给公主殿下请安。”
湘月一脸疑惑,“不知首辅大人深夜来访有何事?”
“紧急公务,不得不请小季大人前去处理,打扰公主雅兴,还请公主恕罪。”
季绾一闭眼。
靠!
周沐白你坏我大事!
语毕,周沐白也未等二人同意不容分说拉起季绾的手匆匆离去。
季绾与湘月话未说完,一语未尽地看着湘月,“公主,我”
季绾被周沐白拉的飞快,根本来不及讲什么,徒留湘月一脸蒙地站在原地。
她呆呆地唤了一句,“小季大人”
可心底终究是失落,她亲耳听到季绾心有所属,焉能不失落?
湘月慢慢地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厢,周沐白拉着季绾急急走到了集贤殿。
季绾看着堂内只点着昏暗的灯火,里面空无一人。
心底气愤油然而生,一把甩开周沐白的手。
“周沐白你什么意思?”
“我有紧急公文找不到。”周沐白此刻却略显心虚,他一把坐在圈椅上,作势开始办公。
“哪一本?”季绾不耐烦。
“本月户部税收统计。”周沐白随便说了一句,拿起笔来在几本公文上随意写下几个字来。
季绾一听是本月户部税收统计,脸色瞬间阴沉的不像话,一语不发。
两人气氛凝滞到极点。
周沐白见季绾安静下来,抬头瞥了她一眼。
只见季绾慢慢向他走来,靠近桌案。
在最上面,最显眼,甚至就在周沐白眼前,她伸手拾起一本公文,一把摔在周沐白的眼前。
正是本月户部税收统计。
“所以呢。”季绾冷冷一笑,“你费尽心思把我从公主宴上拉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你找这个?”
“好一个紧急公务,我的首辅大人!”
周沐白从来没见过季绾对他这样的语气,冷的吓人。
借口被戳破。
一阵阵的心虚涌上来,他甚至有点不敢看季绾的眼睛。
他垂下眸,不知该说些什么,手心里的笔险些要被他捏断,笔尖上落下的墨汁脏污了大片的公文,他无暇理会。
季绾不想再说些什么,首辅就可以随意干涉朝廷命官的私生活?
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切,狗逼首辅!
她不想在质问,转头就走。
“季韫!”
刚到门口,只听到周沐白轻声唤他,语气中满是无奈与柔和。
季绾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给了周沐白一个背景。
周沐白起身,慢慢走到季绾身后,两人只有一步之遥,他看着她的背影。
“你可知,若是尚了公主,你的仕途就要止步于此,再不会有晋升的可能?”
声音很缓,很平和,带着耐心和规劝。
季绾的神色依旧阴沉着,“我尚不尚公主是小臣的私事,与大人无关。”
撂下这句,季绾大跨步出了集贤殿,徒留周沐白站在原地。
昏暗的灯火下,把他的身影拉的模糊。
周沐白向前走了一步,站在季绾刚才站过的地方,怔怔地望着她娇瘦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口,心里像是慢慢被刀尖划过一条口子,生生地疼。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几个月,她的政绩,她的进步,她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他能知道她是有多愿意当好这个官,甚至他都已经打算在年底的吏部考核上给她特别嘉奖,再熬上个一两年她就可以晋升了。
可为什么,她还要走?
难道是因为他对她不够好?
啊啊啊啊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呀!
周沐白,你这个王八蛋!
我就差一步我就能把事跟公主说明白,怎么你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非要在那个档口出现。
啊,气死啦!!!
季绾疾步匆匆地踏上自家马车,气鼓鼓地抱臂坐在软垫上。
韩照看着季绾被气成这个模样,掀开车帘,一脸急色,“谁气你,我揍他。”
季绾一拳打在软垫上,“你揍不过!”
讨厌一个人,又干不掉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韩照有些悻悻,“那喝酒去?”
季绾气的此时真想撕烂周沐白那张狗嘴,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去李叙那。”
韩照一点头,马鞭一扬,在月色下嗒嗒的马蹄踏在行人稀疏的街道上。
一个时辰后。
季绾红着眼,一把拍在李叙的肩膀上,李叙差点被拍吐血。
“我跟你说,二壮,周沐白他”
季绾一仰头饮下杯里的酒,“嗝”打了一个酒嗝。
“周沐白他他今天坏我大事,他就是一个狗逼!”
李叙也喝得有点高,“狗逼?那我的月月可不能嫁给他。”
“对,我我我必须帮你拿下公主。”季绾对着李叙勾肩搭背。
李叙忙拱手,“好哥们,够义气。”
两人再一干杯,豪迈饮下。
李叙拍拍胸脯,“我,李叙,以后为我小季大人马首是瞻,你放放心,在这宫里,你看谁不爽,我我就帮你教教训谁。”
“嗯?”
季绾有些迷茫地看着李叙,忙摆摆手。
“你你不行,他他在大晋无敌。”
季绾仰头吐出三个字,“无敌啊”
一抹脸,“不说了,啥也不说了,喝酒!”
李叙也跟着点头,“那啥也别说了,喝!”
两人再一碰杯
当韩照把季绾抬进踏月阁的时候,柳氏一脸蹙眉,“这跟公主能喝成这样?”
韩照摇头,“不是跟公主喝的,是跟小侯爷喝的。”
“啊,二壮?”柳氏疯狂摇着扇子,赶走季绾飘散过来的阵阵酒气。
“这好好地跟公主吃宴,怎么又跑去跟二壮喝酒?”
“我也不知。”韩照也是一脸蒙,不知道季绾在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柳氏无奈,她就说季绾得练练酒量才对,忙又叫来上次伺候季绾醉酒的几个婆子连着晴翠,熟练伺候她梳洗醒酒。
翌日,季绾又是头痛欲裂地去上朝,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
下朝以后,进了集贤殿,也是勉勉强强地干完洒扫的活计。
随后便趴在自己的桌案前,闭目养头。
一个时辰后,周沐白带着众官回来,未见季绾惯常站在廊下迎接,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加快了脚步踏进殿门。
刚一进门,众官看见季绾竟然正趴在桌案上睡觉,众人面面相觑,又看看周沐白脸色。
只见他看到季绾在睡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后便落座,居然没有一丝
怒意?
奇了!
早前,连地上有根头发丝都要斥责半天,如今看见有人在这睡觉,首辅居然没吭声?
今儿这两人是咋的了,人来了,魂没在?
周沐白沉着脸路过季绾时,隐约闻到一股酒气。
昨晚喝酒了?
他知道季绾一喝完就是个什么样,又菜又爱喝,他拦都拦不住。
只是,她跑去跟谁喝的酒?
一想起季绾喝完酒六亲不认,跟谁都能称兄道弟,周沐白不禁沉思。
跟她喝酒那人可靠吗?
喝完酒能好好地送她回家吗?
明青州看着周沐白一脸阴沉地在那批阅公文,又看了看季绾。
嘶,这老周和小季今儿是怎么回事?
谁能告诉他?
明青州回头看了看众官,众人也是一脸懵逼的表情,百思不得其解啊。
许是一个姿势趴着睡有点累,季绾闭着眼,又把头换了一个方向睡,正好朝向周沐白,她伸手挠了挠脸,抠了一下鼻子,咽了一口口水。
呼哧呼哧
安静的议政堂里,似乎响起阵阵的鼾声。
众人目光纷纷落在靠在周沐白最近的季绾身上,睡就睡了,居然还打呼?
明青州一脸震惊,兄弟,这可是议政堂啊,你不怕老周给你送进天字号大牢?
他好心地用笔杆捅了捅季绾,“醒醒,醒醒啊。”
似乎感到不爽,季绾一伸手打掉明青州的笔,“别吵”
挠了挠脸,又接着睡得香喷喷。
周沐白始终阴沉着脸,但是他想到昨晚两人之间的对话。
或许,他
他不应该再如从前那般对待季韫吧。
他轻轻摇了摇头,伸出手中的笔,又继续落在公文上。
一个时辰后,周沐白端起茶,到嘴边已经凉了,他下意识喊道,“季”
看着季绾仍旧睡得香,周沐白不得不自己起身来到茶水房,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六部的人看着周沐白端着茶杯进到议政堂的时候,连下巴都要吓掉了。
这是他们有生之年能够看到的画面吗?
堂堂一国首辅,为了不愿意麻烦一个正在上值之时偷懒睡觉的官员,居然自己跑去倒茶?
是他们自己看错了,还是今日首辅没带自己的原魂来?
明青州看着若无其事在上首喝茶周沐白。
这是真的周沐白?
不对劲啊?不行,他得试试。
明青州一脸带笑地走到周沐白身前,“老周,你也给我泡一杯茶呗?”
周沐白听此,一个眼刀子扔过去,差点把明青州劈成两半。
对了,是这味,人没差。
明青州又正了正神色,“哼,你不给我泡,我找季韫给我泡。”
他走到季绾身前,作势就要喊醒季绾,“季”
周沐白一把起身,“我去。”
明青州听此,差点摊在原地,这不对劲啊
他和六部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周沐白竟然为了不打扰季绾睡觉,竟然自己屈尊降贵去给明青州泡茶。
这,这不合常理啊。
趁着周沐白泡茶的功夫,明青州看着众人,“谁能告诉我,他们两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纷纷摊手,一脸懵逼的表情。
直到明青州的双手接过周沐白泡来的茶水,他趁势摸了一下周沐白的额头。
“你干什么?”周沐白被搞得有点不耐烦。
“也没发烧啊?”明青州嘟囔着。
“我好好的发什么烧?”
“那你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受什么刺激了?你要是被人下了蛊你就直说,我找人给你解。”
周沐白一脸不耐,“你公文少了?无聊了?”
明青州连忙噤声,回到自己的座位安静的喝茶。
日薄西山,众官就这样带着一整日的疑惑,纷纷下值,今日大家的脑中纷纷都是
我艹!首辅自己倒茶。
我艹!首辅自己磨墨。
我艹!首辅自己找公文。
我艹!小季大人睡了一天,首辅居然没叫醒他。
今天这两人太特么不对劲了。
啊
季绾努力地让自己抬起头,勉强让自己睁开惺忪的睡眼。
她真的太累了,睡得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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