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真是痛死了,我好久都没有感受到这样疼痛的感觉了。”恢复如初的蛇女妖冶一笑,眉目间还残留着方才被割首的痛楚,血红色的双眼如钩子般在狼狈的青年身上梭巡,仿佛怨恨又仿佛赞叹,“一个人类,竟然也能给我带来这样深刻的痛苦!”
“要怎么处理你呢?不管是杀了吃掉还是放了都有些浪费了,”她眸光一暗,笑容更为诡谲,“不如就让你成为我的追随者,以你的能力,转变之后一定会变得更强大。”
姜流云没有说话。
此刻他连呼吸都带着闷痛,接连两次受伤,胸腔传来的痛楚已让他明白自己的后继无力。
在这样的时刻,尽量保持体力才是最紧要的。
“这是你弟弟?”蛇女轻飘飘的扫了眼旁边树上的男孩,“这样在亲人守护与关爱下长大的孩子,天真,单纯,像林间奔跑的小鹿一样活力……真是让我感觉更有食欲了呢。”
她血红的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杀意与食欲,转身朝姜思钰游去。
姜流云吸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胸口的白蛇,出口的话语带着沉重的气音,决然道:“我拖住她,金白,你和青白带阿钰走。”
白色的吹风蛇嘶叫两声,却没有听从他的话,蛇首高昂,前肢迅速弹起,整条蛇瞬间脱离青年的身体,挡在蛇女前方。
细长的身体忽然绷紧,瞬间长成十尺有余的长度,颈部皮褶张开到极致,蛇口大张,对着蛇女露出威吓的前沟牙。
十尺余长的白蛇在平日也算是条极为少见的大家伙了,但此刻在蛇女巨大的蛇尾类比下,却仿佛娇小的幼蛇般细瘦。
“小东西,就凭你也想阻拦我?”蛇女轻轻一笑,手指绕着胸口的卷发,姿态随意而轻视,“即使你是毒性最强的王蛇,却也不是瓦吉特女神在世,敢拦住我的去路,不怕我把你的皮剥下来?”
白蛇嘶叫两声,扁平的蛇头猛然弹出,咬向她的脖颈。
蛇女轻哼一声,伸手去抓那膨胀的蛇颈。
白蛇却是虚晃一招,蛇首飞快换了个方向,张开毒牙对准了蛇女的腰部,前沟牙深深陷入了腰肉中。
蛇女痛叫一声,长尾胡乱拍打,如利爪般的双手恶狠狠的抓向咬挂在自己腰部的白蛇。
姜流云匆忙吹笛,用蛊虫召回术将金白召回自己身边。
白蛇柔软的身体缠上青年的身体,可怖的蛇首搭在他肩上,圆溜溜的眼珠子里仿佛含着水光。
只见它嘴一张,露出缺了两颗前沟牙的断口,牙床处甚至还冒出了些血丝。
姜流云转向前方的蛇女,只见两颗白惨惨的毒牙正深深的嵌在她的腰肉之中,嵌入之处还隐隐冒着黑烟。
蛇女仿佛已经从疼痛中缓了过来,抬手将腰上的毒牙拔出狠狠掷到地上,赤衤果的腰肢上只留下两颗被毒液腐蚀出的黑色小坑。
她憎恶的盯着那条伤了自己的白蛇,恶狠狠道:“该死的长虫!竟敢在我身上留下这样丑陋的伤口!我要把你的皮拔下来做地毯!再把你的牙一只只敲下来串成项链!”
白蛇的毒素对她产生的作用似乎强于之前的蛊虫,那被蛇牙咬出的两只小坑虽然也在逐渐恢复,速度相较之前蛊虫造成的伤口却是缓慢了许多。
蛇女弃了树上的姜思钰,双眼直盯着姜流云身上缠绕的白蛇,眼中满含杀意,转身飞快朝他们游过来。
“我们不是她的对手,带着阿钰离开,或者全都死在这儿,金白,你该知道怎么选!”姜流云语速飞快的说完,飞快抓住蛇颈,将白蛇从自己身下扯下来,奋力抛向姜思钰的方向。
“带阿钰走!”
下一刻,他蓄力一跃,身影快得彷如一阵风,迅速冲到蛇女面前,尖锐的刀尖刺向对方的心脏。
“很好!你激怒我了。”蛇女冷笑一声,侧身躲过他的刀尖,蛇尾毫不留情的拍击而去。
受了这一重击,青年的身体如被风吹落的树叶一般飞起,接着迅速下落。
还未落地,姜流云感觉脖颈一痛,已被一只手扼住了咽喉。
蛇女抓着青年的脖子悬空提起,血红的长指甲深深陷入青年的颈肉中。
“阿爹……阿爹!青白,阿爹受伤了!阿爹受伤了!”看到这一幕,姜思钰痛呼失声,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滑落,拼命挣开白蛇的束缚,握着笛子就跳下了树。
被姜流云抛过来的另一只白蛇灵活落地,化作男子手臂粗细,牢牢捆住了他的一只脚。
树上的青纹白蛇也麻溜的滑下了树,跟着缠住了男孩的另一只脚。
两只白蛇带着男孩就要往一处方向逃走。
姜思钰眼见着阿爹被那蛇女提在半空,四肢下垂,显见着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心中急怒如焚,忧愤交加。
他看了眼脚下的两条白蛇,不再挣扎,直接蹲下身,迅速出手抓住两条蛇颈,利落的将它们互相打成了一个死结。
两条白蛇接着蓄力游走,不防身体一阵拉扯的剧痛,越是动作痛楚越甚。
两只扁平的蛇头转后一看身后打在一起的死结,黑色的圆眼睛闪过人性化的恼怒和急躁,赶紧回身意图解开结扣。
然而你来我往勾连数次,那打死的结不仅没能解开,反而越结越大,凌乱的缠成了一团。
而姜思钰早已趁机脱开它们的束缚,往阿爹的方向疾奔而去。
临近时,男孩抽出银笛中的短刀,在左手腕上一划,顷刻间暗红色的鲜血淙淙流下。
咽喉被紧紧扼住,窒息令姜流云的视线有些模糊,目之所及处,唯有那双妖异的血红色双眼在逐渐逼近。
他双眸微阖,脑袋向后垂,双臂软软的垂下,仿佛已然失去了清醒的意识和挣扎的力气。
“我是拉米亚,记住这个名字,”女人低柔妖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因为这是你即将永远追随侍奉的、主人的名字。”
下一刻,姜流云只觉颈侧贴上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透过微睁的眼帘,他看到女人长发浓密的头顶,想到此刻对方那尖锐的獠牙即将刺入自己的脖子,顿时一阵刺骨的寒意涌上心头。
他缓缓呼吸一口气,沉下心来,努力放松身体,持刀的右手悄无声息举起,冲着对方的后颈狠狠刺下。
“啊!”拉米亚痛呼一声,下意识向后躲开。
紧接着,一道暗红的血水在半空中拉出一条血线,兜头朝他们洒过来。
暗红的血液落到拉米亚脸上,渗入她的双眼,登时响起了一阵滋滋的腐蚀声。
伴随着刺鼻的黑烟,血红色的瞳孔仿佛锅里烧热的猪油般融化。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半人半蛇的女人捂着脸惨嚎失声。
巨大的蛇尾因剧痛而四处摆动拍击,带起呼呼的猛烈风声,扬起一阵阵烟尘。
姜思钰不顾手臂上的痛楚,奔过来扶起摇摇欲坠的阿爹转身就跑,顺路还挑起了地上仍缠在一起的青白和金白带上。
强撑着用轻功飞奔回了神庙,才刚一踏进房门,姜流云就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在地。
他脑袋一阵昏昏沉沉,耳边听到阿钰焦急的呼喊,想要摸摸阿钰的长辫子让他不要担心,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紧接着一股浓重的黑暗袭来,整个人很快失去了意识。
——
姜流云醒过来的时候,只觉脑袋一阵沉重。
稍一动作,侧腰和后背便传来一股剧痛。
他望着在窗口洒进来的阳光中飘舞的尘埃,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胸口传来一股动静,一颗白色的扁平脑袋从衣襟里弹出,猩红分叉的舌头舔了下他的下巴。
姜流云费力的抬起右手,安抚的摸了摸金白光滑的头顶。
耳边听到一阵脚步声,他轻轻转头,看到阿钰端正端着碗踏进房间,空气中随之飘来一股苦涩的药味。
“阿爹!你醒了!”
一见他睁开的双眼,姜思钰面上一喜,端着药碗加快脚步走过来。
“药太热了,放凉了我再喝。”姜流云看了眼他手中冒着热气的汤碗,缓缓道。
“嗯。”姜思钰听话的把药碗放到一边,双眼紧紧盯着阿爹苍白的面容,担忧道:“阿爹,你疼吗?”
“……不疼。”姜流云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中立即传来一阵闷痛。
他已经许久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恐怕没有个把月是好不了了。
只希望养伤的这段时日,他们能不再遭遇那个名为拉米亚的蛇女妖。
按下心中的隐忧,姜流云瞧了眼姜思钰红肿的双眼,“你哭过了?”
闻言,姜思钰抹了把鼻子,瓮声瓮气道:“没哭。”
虽然清楚的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些微沙哑,然而姜流云也没再就这个话题深究下去,他仍觉得有些昏昏沉沉,此刻却不想再继续沉睡,看了眼外面明亮的天光,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已经下午了,阿爹昏睡了半个晚上和大半个白天。”姜思钰坐在床边,抬手将阿爹额角的发丝撩开,又用手背探了下额头的温度,“幸而一直没有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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