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卦签还需盏茶功夫才能显形,谢昔诀看他这起卦方式,仿佛与当初神算子测算时截然不同,有些好奇道:“那神算子算命也会出错吗?”


    陆采温声道:“出不出错不清楚,但我与他起卦的方式不大一样,也许会有偏差。”


    顿了顿,他又道:“实不相瞒,我七岁那年曾与他论卦,侥幸胜了。”


    “……”


    谢昔诀顿了顿,还没说话,陆采又道:“我说这些,只是告诉你,若我与他测算结果不同,想必我的要更准些。”


    陆采心下其实更倾向于是神算子算错了,谢昔诀前世就是高高在上的魔尊,若说他少时坎坷还有些道理,可百岁前都坎坷,还能成为魔尊吗?


    若按照前世的时间来算,谢昔诀这一世成为魔尊,也不过就是几年后。


    况若他不修炼,只做个普通人,那活不活得过百岁还难说,百岁前困顿,岂非就是一生困顿?


    此时告诉谢昔诀他比神算子算得准,待结果出来了,谢昔诀的命数便是他所算的命数,而不是什么煞星命数。


    卦签显形,陆采抬头去看,当即便是一顿。


    “嗯……这命数……”


    谢昔诀看不懂,只道:“如何?”


    陆采和颜悦色地看向他,实话实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煞气冲天且倒霉透顶的命数,纵观前后几百年,亦难出这样一个瘟神煞星。”


    “……”


    谢昔诀有些无言的看着他。


    虽说他不信命,可被陆采这样一说,还是免不了有些郁闷。


    陆采见他脸色仿佛有些不对劲,连忙又道:“不过近日恰有转机,正逢紫微垣外天乙星动,可助你消灾解厄,破除凶劫,此后虽也有波折,但大体如意顺遂。”


    陆采温声道:“有天乙贵神相助,你可以放心了。”


    谢昔诀眼眸一闪,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


    陆采道:“什么?”


    谢昔诀偏头看他一眼,问道:“你确定前世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活水镇吗?”


    陆采愣了下,茫然道:“是吧……”


    谢昔诀“哦”了一声,以一种深而奇异的目光看了陆采一眼,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净沙寺的僧人坐化后,尸身已经按照他们寺内规矩火化,陆采到他们生前坐化之地,本也不是冲着人去的,而是为坐化的地方。


    他想验证自己推测的对不对。


    大殿中放着十多个蒲团,陆采走过去,一一查看。


    谢昔诀靠在门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符水真能将他们治好一半吗?”


    陆采温声道:“那不过是我施得一个障眼法,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符的。”


    顿了顿,他又道:“普通人吃符纸喝符水都是会闹肚子的。”


    谢昔诀:“……”


    谢昔诀道:“你骗他们?”


    陆采点头道:“不错。”


    “……”谢昔诀顿了顿,道:“你有别的打算吗?”


    陆采道:“你看这里。”


    他指着那十多个蒲团中间的位置,那里放着一盏莲灯,灯芯有些暗,四周是一些古怪的阵法,连着那些蒲团。


    谢昔诀走过去问:“这是什么?”


    陆采道:“若我所料不错,这是佛门一个极为玄妙的阵法,名为净莲阵,需八十一僧同时起阵,将全身精血注入阵中,此阵若成,这八十一人便会尽皆坐化。”


    “净莲阵集佛门多人精血,至纯至净,凡是在阵法范围内,诸邪不侵。”


    谢昔诀若有所思,道:“你是说净沙寺之所以可阻挡巽城瘟疫,是因那些僧人以性命结成了净莲阵?”


    “不错。”陆采道:“不过真正的净莲阵需要整整八十一人,这个阵法只有十几人,只能说是小净莲阵,效力远不及真正的净莲阵。”


    “且净沙寺僧人为了多容纳些人,将阵法范围划得很大,更是将净莲阵的威力大打折扣。”


    他指着阵法中间,“阵法才结成多久,你看这莲灯,已是有些暗了。”


    “灯灭就是阵法失效的时候吗?”


    “嗯,若我们不来,巽城即便有净莲阵,也撑不了多久的。”


    谢昔诀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方才说,净莲阵的作用是阻挡压制邪力?可瘟疫是病,若它能阻挡瘟疫,这瘟疫还是瘟疫吗?”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陆采沉声道:“巽城根本就没有瘟疫!一切的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操纵,意在屠城!”


    “这人先是以特殊手段将整个巽城都侵蚀,让一些东西钻进人的皮肤下,随后又找出一家人,引爆了他们体内的东西,接着将接触过这家人的人都依次引爆,伪造出瘟疫的假象。”


    “待城主上禀浮屠山后,他又暗中操纵,令双方消息无法互通,以致于巽城遇难两年,浮屠山还未收到消息。”


    陆采看向谢昔诀,道:“如此大手笔又能将手伸进浮屠山的人,只能是本就身在浮屠山,且身居高位的人。”


    而这样的人,陆采只能想到一个。


    “前世你始终没有找到与仙门联合的浮屠山叛徒是谁,只因除了你,所有人都死了。可有几个人,究竟死没死,是无法确定的。”


    谢昔诀眼眸一闪,“……当初与我师尊一同出行的那几个护法?”


    “没错。长青魔尊遇害,几位护法不知所踪,大家便理所当然认为他们与长青魔尊一起被害,可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究竟死没死,尸首何处,也无人见过。”


    陆采顿了顿,又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首峰见长青魔尊时,原本他是没有收到巽城消息的,待我说巽城有难后,傅姑娘便立刻也得到了消息,怎会这么巧?”


    谢昔诀安静片刻,低声道:“是大护法。”


    当时大护法是与长青魔尊一同前来的,陆采说巽城有难要去查看后,傅静思便收到了下属传来的消息,极大可能是大护法知道巽城状况瞒不下去了,干脆便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傅静思。


    这样一来,即便是陆采查出了什么,也与大护法无关,左右都是傅静思那边出了问题,巽城如此惨烈,浮屠山却无人知晓,不是傅静思的下属知情不报,便是她自己蓄意隐瞒,大护法反而清清白白。


    可若是他隐瞒到底,傅静思从未收到消息,待陆采查出来,她毫不知情本就清白不说,即便有人攀扯,她为证清白,也一定会彻查,到时候会不会将藏在暗处的大护法查出来,就不好说了。


    况如今连傅静思也失踪了,一些细节陆采没办法求证,更是将这口锅甩得彻底。


    傅静思作为浮屠山首峰大弟子,若说整个浮屠山谁能困住她,也只有长青魔尊和几位护法了。


    陆采虽是这么分析,可潜意识却总觉得,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


    然而如今当务之急是先抓住幕后的人,随后为巽城百姓医治。


    “若是我所料不错,大护法的人如今就混在净沙寺内,我今日当众令他们化符为水喝下去,说能治一半,那人定会着急,将消息送出去,这几日便暗中观察。”


    “他要混在人群中不被发现,定然也是普通人,如今净沙寺内睡觉都是挤着睡,他若避开人群传消息,一眼便知。”


    谢昔诀点头,与陆采一起离开了大殿。


    临走时陆采又回头看了眼净莲阵,暗暗叹了一口气。


    那些僧人想必也知道这小净莲阵撑不了多久,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愿意献出生命,只为给巽城一个短暂的喘息之机。


    一群大仁大善、却普普通通的僧人,虽不是修者,可谁又能说他们无法成佛呢?


    坐化那刻,佛陀便在心中了。


    接下来的两天,陆采白日与净沙寺众人讲道,顺便观察他们每一个人,夜里便放出神识,谁有异动,他立刻便能察觉。


    就这么过了两日,第三日的晚上,有个人鬼鬼祟祟从屋中出来,佝偻着身躯来到庙后面的水井边。


    他声音低低的,口中念念有词,“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他脸上露出诡异地笑容,缓缓将手伸进了水井内……


    “砰——”


    “啊——!!”


    一声惨叫响起,那人被揪着头发拽起来,还没反应过来,抓着他的人便又将他的头往井沿上一磕。


    “鬼鬼祟祟,想做什么?”


    谢昔诀早便在候着他了,他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等了许久本就不耐,见这人一来便往众人喝的水井里动手脚,顿时便懒得查问,直接动手了。


    那人听见他的话,忽然埋着头不出声了,谢昔诀皱着眉,又将他的头往井沿上磕,“你说不说?来这干什么?”


    那人呜呜了两声,就是不肯出声,谢昔诀便继续磕,“说不说?说不说?”


    一旁走过来的陆采见他这架势,恐他真将人给打坏了,正要劝说,便听谢昔诀手下那人仿佛受不了了一般,大声喊道:“别打了!别再磕了!是我啊!别打啦!”


    陆采脚步一顿,看向那人,缓声道:“……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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