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抬起头,可怜兮兮道:“是、是我……”


    谢昔诀放开手,皱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城主道:“……我身上太脏了,别人不愿意理我……我便想着来洗洗,谁知……”


    谁知谢昔诀忽然出现,二话不说一上来便打他!


    城主不敢抱怨,只能委屈地摸了摸险些被磕出血的脑袋。


    陆采与谢昔诀闻言,都有些无言。


    他们还以为是有人给寺外传信了才过来查看,哪想是城主要打水洗澡……


    当日城主被揍得奄奄一息,谢昔诀施法护住了他的心脉,因此他身上本也就只有些皮外伤,如今不过几日,便又活蹦乱跳了。


    谢昔诀虽现在无法修炼,然而他之前好歹也是在外门待了两年的,况且修者与凡人本就是天壤之别,救一个凡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陆采只能道:“那你慢慢洗吧,我们便不打扰了。”


    城主此时出现在这里很是可疑,但他说自己要洗澡,陆采也不好多留,便想留个心眼,放一道神识在这里,监视城主是否真是在洗澡,若不是,也能立即发觉。


    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谢昔诀先放出一道神识,悄无声息地钻进城主体内。


    想来他们是想到一起去了。


    谢昔诀没有多说,陆采也没多问,左右谁来监视也没甚区别。


    谢昔诀面无表情地转身,心想若城主真是要洗澡,陆采的神识留在这里监视,岂不是要看见这一幕了……


    还不如他来。


    两人本打算回去,走到一半,忽然似有所觉。陆采看向庙门口的方向,道:“庙外有人过来。”


    谢昔诀点头,与陆采一起赶到门口。


    门外似乎有人在想办法开庙门,动静有些大。


    陆采与谢昔诀对视一眼,直接打开了门。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和尚站在门外。


    双方皆是一怔,片刻后,那小和尚道:“敢问施主,可是从巽城前来净沙寺的吗?”


    陆采点头道:“正是。”


    小和尚道:“那太好了。”


    他让开身体,身后一个靠在门边的女子身影映入眼帘。


    谢昔诀一顿,陆采惊道:“傅姑娘!”


    傅静思似乎受了重伤,衣襟上都是血迹,人事不省地晕在门口。


    小和尚欣然道:“原来你们认识,那更好了。劳施主搭把手,将这位女施主送进庙里,她受了伤,需得赶快医治。”


    陆采连忙点头,几人将傅静思扶进房内,陆采替她把了脉,发现傅静思伤势着实不小,体内灵力乱窜,已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陆采不敢再耽搁,当即便将她扶起,双手结印为她梳理灵脉。


    谢昔诀帮不上忙,便与那小和尚等在外面。


    “小师父是净沙寺的僧人吗?”谢昔诀看向小和尚。


    “不错,小僧原是净沙寺弟子,几月前奉几位师父师叔之命,将净沙寺能抵挡瘟疫的消息带给城内百姓。因路途遥远,路上耽搁了些时日,今日才回。”


    谢昔诀问道:“小师父在何处遇见我师姐的?”


    小和尚道:“就在净沙寺不远处的路边,当时这位女施主晕倒在一旁,小僧恐她出事,便将她带了回来。”


    这小和尚至多不过十岁,身量也瘦小,即便傅静思是女子,一路将她扶回来也很是费力了。


    谢昔诀点头道:“多谢小师父。”


    小和尚笑道:“施主客气了。我师父曾说,出家人需以慈悲为怀,路遇伤者,自是要救的。”


    可他的师父,已经为救巽城百姓而死了。


    救人把自己都搭进去,这种行为谢昔诀不想评价,然而若换了他自己,既然不是他害的,别人性命又与他何干。


    傅静思伤势严重,陆采忙了几个时辰才出来,道:“傅姑娘的伤势大致无碍了,应明日便可醒来。”


    小和尚道:“既如此我便放心了,几位施主早些休息,小僧告辞了。”


    “小师父慢走。”


    这几日陆采与谢昔诀都住在一间禅房内,原本是不想要的,寺内众人自己都不够住,可架不住那些百姓热情,非要腾出一间房来给他们。


    虽是如此,两人也不怎么在房内待,不过幸好有这间禅房,否则傅静思都不知要往哪里去。


    一夜无话。


    次日,陆采正要出去,忽然听见床上的傅静思轻声道:“……真君。”


    陆采回头看去,傅静思皱着眉坐起身,眼睛闭了闭又睁开,似乎还有些不大舒服。


    谢昔诀听见动静,也过来了。


    陆采道:“傅姑娘醒了,你感觉如何?”


    傅静思唇色苍白,道:“没有大碍了,多谢真君。”


    “傅姑娘不必谢我,是净沙寺内的小师父将你从路边带回来的。姑娘怎会晕倒在路边呢?”


    说起晕倒在路边,傅静思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脸色一变,却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陆采与谢昔诀对视一眼,温声道:“姑娘之前为何突然离去,可是出了什么事?”


    顿了顿,陆采又道:“若不方便说,便罢了。”


    傅静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抿抿唇,脸色苍白道:“……你们进入客栈没多久,忽然有个黑衣人从街角走过,那人全身都被遮在斗篷里,看不清容貌身形,且行迹诡异,我怕他与巽城的事有什么关联,便追了上去。”


    傅静思追上去才发现,那人速度奇快,且修为并不比她低多少。待追到郊外,他见甩不掉傅静思,便不再跑了,二话不说回身便扔了个术法过来。


    傅静思破了他的招,两人你来我往开始打。


    傅静思本想问问这人是谁,可他显然没有要解惑的意思,一直有些急躁地想要脱身,傅静思又岂能让他如愿,因此一直纠缠。


    “这人此时出现在巽城,想必与巽城祸事有关。”陆采凝眉道。


    “与巽城祸事有关?”傅静思喃喃重复,表情有些失神与茫然。


    谢昔诀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便问道:“怎么了?”


    傅静思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陆采,沉默片刻,茫然道:“……我与他打斗片刻,忽然发觉……他的修炼法门与浮屠山一模一样。”


    谢昔诀一挑眉,与同样有些意外的陆采对视了一眼。


    巽城真凶乃浮屠山之人,两人心中早有猜测,然而傅静思亲眼看见巽城惨状,如今又得知造成如此惨状的可能是她的师门之人,想必有些无法接受。


    只是陆采有些疑惑,背后那人既然身在浮屠山,必然认识傅静思,为何会在与她打斗时使用浮屠山的修炼法门呢。


    他这么想着,便这么问了。


    傅静思摇头道:“他没有用浮屠山的功法,但身法路数都带着浮屠山弟子的痕迹,虽不明显,然而我在门内时常指导弟子修炼,对他们的路数很是熟悉……若换了别人,想必是认不出来的。”


    傅静思是浮屠山首座,无论是首峰还是杂役峰,皆要称一声大师姐,本就有指导师弟师妹的职责,她若说这人是浮屠山弟子,想必是不会有错的。


    傅静思迟疑片刻,道:“不仅如此,我总觉得……他的气息有些熟悉,似乎……是我认识的某个人。”


    陆采凝眉思索片刻,道:“后来呢?姑娘怎会晕在路边?”


    傅静思道:“那人修为高深,且有些没见过的阴毒手段,我当时心中有些乱……一时不慎被他偷袭打伤,他应该察觉我看出了他的身法路数,因此不再想着脱身,而是下手越来越狠,几乎是想要灭口……”


    “但我近日修为有所长进,他恐怕并不知道,因此最终被我击碎心脉。然而我也被他重伤,离开那里后没多久,便支撑不住晕倒了。”


    谢昔诀道:“师姐没有掀开他的斗篷,看看他究竟是谁吗?”


    傅静思沉默片刻,道:“我……没敢上前查看。”


    谢昔诀不说话了,陆采也心中了然。


    巽城如此情况,任是谁看见了,恐怕都会对瘟疫的说法在心中打一个问号。若不是瘟疫,那便是有人蓄意残害。


    而那黑衣人这时出现在早已无人的城内,必然是与巽城之事有关的,且他被傅静思发现后,问也不问,上来便打,显然是敌非友。


    傅静思是来调查巽城情况的,若与她是对立面,那这人会是谁?想也知道必是造成巽城惨状的幕后黑手一方了。


    看见他身法路数都带着浮屠山的影子,傅静思心中不可能没有怀疑,只是她不愿相信,不敢相信,没有勇气去揭开面纱,只得落荒而逃。


    陆采沉默半晌,道:“虽然有些残忍,不过……巽城本没有瘟疫,一切都是背后那人暗中操纵导致,如今城内尸骨累累,这幕后的人是不能放过的。傅姑娘,若要知道他是谁,去黑衣人身死之地,一看便知。即便他尸体被人收走,我们也能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遗留。”


    傅静思安静片刻,默然点头。


    她与黑衣人打斗的地点是在巽城郊外,距离净沙寺并不远,没过多久便到了。


    傅静思伤势未愈,不好御剑,几人便都让天衍载着,待看到下方一片石林时,她道:“就是这里了。”


    陆采原本觉得黑衣人身后还有人,想必尸身已被收走了,却没想到那尸首还留在原地,他心脉被傅静思震碎,附在面部上的黑气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层薄薄的斗篷布料。


    几人走到尸体旁,傅静思脸色苍白,迟迟不敢掀开那层布料。


    谢昔诀看了她一眼,捡起一旁的树枝,将布料一把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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