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清?
清清!!!
秦皎皎瞪大双眼,用着仿佛窥破了隐秘奸|情一般诧异又兴奋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韩容清。
韩容清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声称呼之中包含的亲昵意味,她难得失了镇静,快步上前,攥住封若时的袖子就要往一旁走。
“皎皎,你别乱跑,就在此处等我。菘蓝,看好你家小姐。”
安顿的话语堪堪说完,韩大小姐已经拽着笑容满面的封若时走出老远。身后的木香急忙行了个礼,小跑着追了上去,只剩下秦皎皎与菘蓝留在原地,满心疑惑地面面相觑。
“……封若时居然与清清相识?”
秦皎皎后知后觉地问菘蓝,“木香有没有同你讲过清清与封若时有何渊源?”
菘蓝摇头,“韩家小姐都没同小姐您讲过这事,木香又怎么会同我讲。”
她看一眼天边的大日头,只担心秦皎皎会受了暑气,于是便指着林间提议道:“小姐,要不然咱们还是去阴凉处等韩家小姐回来吧。”
秦皎皎也觉得热,她点了点头,扶着菘蓝的小臂重又走回了竹林深处。主仆二人寻了块平坦的大石头,掸了尘土才要坐下,却突然听得不远处有人低呵道:“让开。”
秦皎皎顿时颦起眉头,若她没有听错,这是钟伯行的声音。
她朝菘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朝着声音的来源走了过去。
直到绕过两排竹叶,眼前骤然现出了一方小小矮坡,矮坡之下,面色沉沉的钟伯行长身而立,正被三个男子围在正中。
那三个男子之中,两个身材较为魁梧的做近卫打扮,一左一右地分立两侧,死死拦住了钟伯行的去路。站在中间的男子则一身锦衣华服,秦皎皎眯起眼睛,发现那锦衣男子的容貌竟与钟伯行有六分相似。
“我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毕竟杜氏已经成了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你该待在家中好好照顾她才是。”
锦衣男子说着,突然嗤笑一声,“忘了问你,前几日我送给杜氏的礼物,她可还喜欢?”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颗小石子,夹在二指之间,示威似的对着钟伯行晃了晃。
“这弹丸小爷我多的是,等什么时候杜氏补上了新的花盆,你记得派人告知我,我好再去送贺礼啊。”
这话讲的恶意满满,威胁的意味直白又不加掩饰。钟伯行神色紧绷,“钟承泽,你别太过分。”
秦皎皎与菘蓝对视一眼,难怪眼前二人如此相像,原来这人就是那个总爱给钟伯行使绊子的闹心弟弟钟承泽。
钟承泽闻言,仿佛听到什么趣事一般朗声笑了起来,“我过分?我就是如此过分,你又能如何?”他二指用力,直接将手中石子掷向了钟伯行,“你还敢打我吗?”
钟承泽用的力道不算小,掷出的石子又不曾经过打磨,通身都是尖锐的棱角,秦皎皎站在坡上,眼睁睁看着那石子直直击向了钟伯行的面门。
啪嗒——
石子落地,钟伯行不躲不闪,眼下瞬间多出一道血痕。
钟承泽敛去笑容,“你怎么不躲?”
钟伯行不语,抬眼与钟承泽对视,他面色平静,漆黑眼眸中却是压抑到极致的汹涌波涛。
钟承泽被他盯的火大,他从袖中掏出第二颗石子,“做这幅逆来顺受的样子给谁看呢?我问你为何不躲!”
坡上的秦皎皎则比钟承泽还要火大,她看见钟伯行出了血,一腔怒火终于再也忍不住。
秦大小姐撩起裙摆,快步跑下了矮坡,甚至因为过于愤慨忽视了脚下,还险些被碎石绊了一跤。
“钟伯行!”
钟家两兄弟顿时齐齐地望向她,其中一个近卫瞧清楚她的容貌,附至钟承泽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钟伯行。”秦皎皎走到他身边,皱眉看一眼他如玉面颊上鲜红的血迹,想也不想地一把将他拉向了自己身后。
钟伯行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得秦大小姐哼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道:“我还当是怎么了。”
她挺直脊背,毫无畏惧地将鄙薄目光尽数投注在了钟承泽的脸上。
“原来是被几条恶狗挡住了去路啊。”
钟承泽拧眉,“你说什么?”
秦皎皎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原来里面还有条耳背的恶狗。”
她双眸半敛,眼角眉梢都透着轻蔑,像是瞧着什么低贱却又稀奇的物件似的,上下打量着钟承泽的两个近卫。
“狗仗人势的事我见过不少,可这三狗沆瀣一气发疯咬人的场面,本小姐倒还是头一回瞧见。来,再站近些,让本小姐好好看看,回去也好将这桩趣事说予旁人听。”
钟承泽冷笑,“看在秦尚书的面子上,我已经对你颇为忍让了,还望秦小姐知情识趣些,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秦皎皎嫣然一笑,“看来你知道我是谁啊,巧了,我也知道你是谁。我本以为钟老将军驰骋沙场多年,家风该是极正,但今日一见,可真叫我大开眼界。”
她上前一步,
“我将你方才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我不知情识趣?我还就是如此的不知情识趣,你又能如何?”
原本漾起的浅浅梨涡已然不见,秦皎皎面色渐冷,一字一顿地缓声重复道:
“你还敢打我吗?”
林间一时寂静无声,钟承泽面色发黑,钟伯行神情戒备,秦皎皎则毫不退让地站在正中,当真的骄纵妄为,不可一世。
半晌之后,还是其中一个近卫开口打破了沉默。
“少爷,咱们已经出来许久了,再不回去,大少爷该派人来找了。”
钟承修今日也来了猎场,且他向来不喜自己与钟伯行起冲突。
钟承泽身形一顿,这才终于生了罢休的心思。他冷哼一声,抬眸看了钟伯行一眼,衣袖一甩,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
直到那三人的背影再瞧不见,秦皎皎才转过身来,她自怀中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按上了钟伯行眼下的伤口。
“你傻呀?他打你你怎么不躲?”
秦大小姐一双眉头皱的死紧,她攀着钟伯行的肩膀,脚尖踮起,鼓着嘴就要去给钟伯行吹伤口,“眼睛疼不疼?”
水润红唇蓦地凑近,梨膏糖的淡淡香气扑面而来,钟伯行心下一动,及时握住了秦皎皎的双臂外侧,将她整个人不动声色地按了下来。
“无妨,一点小伤。”
他淡淡应了一句,面上虽仍是那副无波无澜的平静模样,秦皎皎却觉得这人的神色较之方才似乎柔和了许多。
“你骗人,都出血了,怎么可能不疼?”
“没骗你,我从来不骗人。”
二人你来我往地道了个来回,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这对话的措辞语气都颇为熟悉。
秦皎皎面上一红,显然是想起了上一次说这话时的情景。
她看向钟伯行,视线自他高挺的鼻梁滑向紧抿的薄唇,不知怎的呼吸一紧,赶忙松开一直攀着人家肩膀的手,掩耳盗铃似的补了一句,“我,我不是要……”
“我知道。”钟伯行道:“让你瞧见了今日这番失礼的场面,是我的不对。”
秦皎皎一愣,“这事同你有什么关系?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她说着,又回想起了不久前钟伯行那副站着原地乖乖挨打的憋屈模样,“明明就是钟承泽来找你的麻烦,你道什么歉?”
才消下去的怒气又突突地冒上心头来,秦皎皎愤愤不平地攥紧他的衣袖,“你方才还没回答我呢,他打你,你为何不躲开?”
钟伯行这次倒是很快给出了答案,“他闹够了自然会走,今日猎场之上官员众多,我不想将事情弄大。”
秦皎皎依旧气不过,“那,那你也不能就那么由着他欺负呀,你……”
她还想说些什么,菘蓝却已经疾步走上前来,“小姐,木香来找了,说韩家小姐正在猎场外围等你,请你快些过去。”
小丫头顿了顿,面上露出些做了亏心事的胆怯与心虚,“老爷,老爷也在呢,还问韩家小姐你去哪里了。”
秦皎皎原本还不愿走,听见这话,登时表现的比菘蓝更为心虚,“爹爹也在?清清怎么回答的?”
菘蓝苦着脸,“奴婢也不清楚。”她直觉自己这个月的糖钱怕是又要没了,“木香只来传话,说让小姐速速过去。”
钟伯行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快去吧,别让尚书大人久等。”
秦皎皎犹豫,“可是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呀。”她越说声音越小,“我想找个地方替你包扎。”
钟伯行道:“我身上有药,会自己处理的。”
秦皎皎偏过头,不动也不说话。
钟伯行垂首望向秦皎皎,那不久前才以一副气冲霄汉之姿将他护在身后的霸气大小姐此刻却愁颜不展,眉头颦着嘴巴撇着,几乎已经将‘我很担心你’五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钟伯行说不清自己心底是个什么滋味,他很想揉揉秦皎皎的头顶,很想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还很想告诉她,若是眼下不想走,稍后同他一起去猎场也可以,他会寻个恰当的理由同尚书大人解释,绝对不会让她挨骂……
沉默表象之下是奔腾翻涌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刷着他的理智。
半晌之后,钟伯行抿了抿唇,衣袍掩盖下的手掌紧握成拳,他几不可察地后退了一步,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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