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柳嫌恶地拍了拍手,无视地上传来的惨叫,直接踩了过去,几步跑到林昭夕身侧,那些婆子见她眼神扫到自己,都吓得退了一步,顺势松开了林昭夕。
星柳到了林昭夕身边,立刻野猫变家猫,乖顺将林昭夕扶起,“姑娘,没事吧?”
林昭夕摇摇头,小声问道:“你去哪儿了?”
“姑娘放心,嫁妆单子取到了。”星柳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一把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装的小册子,展示给众人,“这就是嫁妆单子,侯爷既然有胆量派人翻房间,自然是库里的东西都查好了吧?”
“你不过一个奴婢!凭什么这么跟本侯说话!”林芝孝心神一动,“来人!赶紧把这个无法无天的抓了!”
“你们今日有人敢对我动粗,就表示你们谁做贼心虚!贪了小姐的嫁妆!”星柳撸了一把袖子,“谁不怕死的,可就是门口躺着那人的下场!”
“你们还怕一个娘们不成?还不赶紧上!”林芝孝嘶吼起来,可周围的奴婢小厮却没有一个敢动的。
开玩笑!这个星柳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谁敢跟她硬杠!
刘氏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还思考着事后怎么惩罚星柳这个吃里扒外的,“星柳是吧?谁知道你手里的单子是不是真的,再说了先夫人也没有字据说这嫁妆全权交给四姑娘。”
星柳冷笑一声,“就知道你们要这么问,查婆婆,你进来吧。”
众人一转头,看着走进屋的陌生老妇,面面相觑。
林芝孝觉得不对,“你是谁?怎么随便进我们侯府的门?”
查婆婆冷静说道:“也不知道这侯府是谁在当家,竟然全部跑到这来看热闹了,无人把守,老奴自然畅通无阻了。”
林芝孝和刘氏闻言,这才发现窗外人影幢幢、四处乱晃,不禁脸都绿了。
林昭夕看着这一团乱麻,感受到了前世她不曾注意到的,侯府的颓丧之气。
侯府这几辈传下来,早已人丁凋零,正经主子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阖府却依旧保持着繁盛时期的配置,尾大不掉、事少人多,白饭吃久了,都成了蛀虫。而刘氏就是个小户人家的孤女,一门心思都在争宠上,别说统管全家,就是治理后宅也够呛;她用银钱保障着面子上的荣光,其余事一概不管。
大厦将倾之态,也不知前世顾青云废了多大心思力挽狂澜。
林芝孝也没想到,本是自己这边先发难,到头来却乱了阵脚,他警惕心起,连忙吩咐刘氏,“先把昭阳送回去!”
昭阳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眼见着林昭阳躲远,纵使林昭夕早已知道林芝孝心是偏的,可如此明显的差别对待,让她终究有些难受。
那查婆婆看向垂着头的林昭夕,笑着走上前行礼,“没想到老奴此生还能再见到小姐的女儿。”
她看向林芝孝,“时过境迁,侯爷应当也不记得我这个老婆子了。”
林芝孝确实觉得她眼熟,但想不起来,只能从她对林昭夕的话里揣测一二,“你伺候过徐若瑶?”
听见林芝孝就这么直呼小姐的名字,查婆婆皱紧了眉头,“没错,老奴曾是徐家的奴婢,和小姐一道长大。我当时已经许了人家,就未陪小姐到侯府来。老奴当年就不同意这桩婚事,可惜人微言轻,阻止不了什么。如今一看,果真不错。”
她嘲讽看了一眼刘氏,“这想必就是那个妾吧?侯爷还未娶小姐就养在外面的那个?”
刘氏脸都绿了,她现在可是诰命夫人,最忌讳别人提她曾经的事!
“不愧是勾栏出来的人,管不来家,话也理不清。”查婆婆话没客气的,她从星柳手中拿过那嫁妆单子,翻开首页,“这单子盖有咱们徐家的印,纵然徐家已不复存在,可刑部档案能查到当年的卷宗,里面自有这章、或者盖过此章的文书。”
她又翻到最后,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纸,“这嫁妆本就是女子的傍身物,我朝有律法规定的。这里面也自有小姐所书,日后她的全部嫁妆留给小小姐。”
林芝孝心中暗恨,当年他挪徐若瑶的嫁妆,也没见她闹到刑部去,竟然现在跑来封书信给自己添堵!
查婆婆可不怕林芝孝瞪自己,亮堂堂的声音直接骂道:“当年侯爷娶小姐,咱们徐府下人还议论,别是看上了咱们的家财。如今一看,果真如此啊!诺大的侯府,家主不上朝,肆意玩乐,却要靠亡妻来养!真是天大的笑话!”
林芝孝太阳穴突突疼,“你个老泼妇不要信口雌黄!本侯、本侯今日是有家事要忙,这才没去上朝的!”
查婆婆懒得听他狡辩,转身将单子递给林昭夕,“小小姐,您过目。”
林昭夕接过单子,打开来看,果真是二十里红妆都不止,怕是将一个女子一生要安稳度日的器具、银子都准备够了。
星柳看着林芝孝四处乱使眼色,朗声说道:“谁抢这单子都没用,咱们在府外还有备份呢!”
林昭夕迅速看了一遍,方才开口,“这里面的银子我会清点,楠木桌椅、拔步床、螺钿案等物品,我估计和那把琴一样,都是被不相干的人用过了,我也不屑再要。就找个当铺的来,当场算成银子吧。”
刘氏连忙起身,焦急看着侯爷。
那拔步床精巧无比,徐若瑶一死,她就得了林芝孝准允,搬到自己屋去用了,这要是有被抬去当铺,自己的脸往哪里放!
林芝孝僵着个脸,却是一点法子都想不出来。
他久居高位惯了,基本遇不上什么烦心事,就算遇见了,也有人抢着帮自己解决。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要亲自料理这后宅之事!
他清了清嗓子,态度是不软也必须软了,“你还年轻,不知道这嫁妆的重要性,这些东西都是要撑场面的,你娘留下的也都是好东西,你日后花银子也买不到了。”
林昭夕冷淡说道:“我不想用别人用过的脏东西。”
“你!不过是借给家里人用用,你说这么难听做什么!”
家里人?现在知道把她当家里人了?
林芝孝见她沉默着不松口,犹豫一瞬,一挥手,“你既然不想要,那东西就留在侯府,银子补给你总可以吧?”
“侯爷!不可!这!这女孩子的嫁妆怎么可以折银……”刘氏一听银子,顿觉心如刀绞。
林昭夕心中一喜,装作沉默了一会,方开口,“既然如此,也可以。”
林芝孝自认折银是好主意,总比把好家当都丢了强!更何况这些个物品,价格上还能商量不是?
他见事情有转机,连忙得寸进尺,“既然是东西,年限久了肯定有折损,就按照五千两银子算,如何?”
“父亲刚刚还说我娘留下的都是好东西,现下就只值五千两了?光是妹妹在春日宴所用之琴,怕是一千两都买不了的。”
林芝孝咬咬牙,“那你想要多少?可别太贪心!”
“嫁妆单子上写明的银子,就有五万两现银;至于其他的东西,就也算五万两银吧。”
林芝孝听见松了口气,那些物件起码值十万两银子。他就说,林昭夕能懂个什么?
但林昭夕接下来的话就让刘氏和他都笑不出来了。
“侯爷也别觉得我不懂,我是看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的份上,不愿追查太细罢了。”林昭夕合上手中的单子,“一共十万两银子,今日我就要管家给我。”
刘氏连忙叫苦,“这么着急?四姑娘是真不懂管家难,哪里能一下变出这么多现银?”
“你们能动我娘的嫁妆,保不齐哪天就卖了,我能不着急吗?何况,十万两银子对侯府也不多,也不是所有的现银都被您拿出去放了赚利钱吧?”
刘氏见林芝孝看过来,脸瞬间就白了,“你怎能信口雌黄!我每日操劳侯府上下都累死了,哪有心思管这个?”
林昭夕故作惊讶地眨眨眼。“是吗?那可能是外面传言有误吧。如果实在拿不出,就五万现银,和京城的铺子。”
刘氏心中暗喜,这好办啊,反正她不懂经营门道,把那几个赔钱铺子给她就是了……
“哦对了,若要用铺子抵银子,我只要城南的米铺和城西的酒坊。”林昭夕一句话,算是把刘氏最后的算盘堵死了。
林芝孝实在不耐烦了,他堂堂侯爷,却要跟个十几岁的女娃胡乱纠缠!
徐家当时为了能在京城搭一根线,前前后后给自己送了二十万两雪花银,更多的都拿了,自己也不差这十万两!
他大手一挥,“梦岚,你去拿银子来。”
刘氏心里咯噔一声,强笑着还想往后拖,“老爷,这银子真不是说拿就……”
“我听仆从们说,夫人给你自己的三个孩子准备的彩礼嫁妆,放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豪奢,不会穷苦到连这些都拿不出手吧?”林昭夕微微一笑,“还是说,夫人管家不过数年,难道连侯府的家底都给造没了?”
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刘氏真是有苦难说。
若是自己刚管家时,十万两对侯府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大数目,现银都不止!
可这么多年,侯府进项不如以往,银子更是流水一般的花出去,孩子们不省心要打点、皇后娘娘那边也要花银子、连宫里的太监都要敲一笔走……
自己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没学过管家,更没学过怎么操持这诺大的侯府!侯爷更不给省心,每日和同僚下属肆意取乐,银子花得随意无比,她又不敢提!
还真如林昭夕所言,若要现银,还真要从昭阳的嫁妆里先挪用些!
可她怎么舍得动昭阳的嫁妆?也只能先从铺子里抽调,等利钱下来了,再慢慢补上……
骑虎难下,刘氏只好应下,“行,只是这么大笔的钱,我直接派人从银庄里取票子,你拿着也方便,如何?”
林昭夕点点头,“好,那就在这等,今日我就要见到!”
刘氏连忙出了屋子,一边派人先去取,一边祈祷着林清孟能赶紧散朝回家,给自己支点招。
也是见鬼了!平日皇帝十余天不上朝也是有的,怎么今日不仅上朝了,还一直没放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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