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皇帝久违开了朝会,林清孟估摸着和以往一样,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散朝,自己再去工部晃一圈,就能回家歇息。
可不知怎么的,皇上一大早突然觉得身子不爽,却又不同意取消早朝,文武百官们百无聊赖侯到午膳时分,司礼监才来传信让散朝。
林清孟转头准备去工部,却被刚刚传信的太监叫住了,“林大人,请稍等。”
“公公可有什么事?”林清孟面色平平、不亲不热。他当然不愿让人误会他和阉党有私交,可皇后娘娘在宫里,自己也免不得对这些太监少几分冷色。
“宫里修殿舆的事儿,娘娘有些要亲自和林大人嘱托的。”
修殿舆?宫内三大殿才修缮完,怎么又要修……林清孟脑中一动,难道是皇后娘娘有不便书信说明的事?
“那有劳公公引路。”
那太监直将他带到值房里,可林清孟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他越想越觉得奇怪,正打算起身离开,就看见一个宫女匆匆跑进值房,“林大人!”
林清孟皱皱眉,认出她是皇后身边的新来的月枝,“稳重点,皇后娘娘出什么事了?”
月枝连忙停下,红着脸稳步走到林清孟跟前行礼,“娘娘这几日身子也不好,想着吃南京来的蜜煎樱桃,让少爷您寻一寻。”
林清孟难以置信,苦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就这事,没别的了?”
月枝见林清孟脸色不好看,缩了缩脖子,嗫懦回道:“是。”
林清孟见月枝似乎被自己吓着了,放缓了语气,拱拱手,“回去给你们娘娘复命吧,告诉她日后这样的小事,传人来或者书信都行。”
“奴婢记得的。”月枝见四下无人,小心从袖里掏出一个纸包,“这是御膳房今儿送来的,宫里的花样呢,少爷尝尝。”
林清孟踌躇一瞬,“罢了,我……”见月枝有些沮丧,又连忙改了口,“多谢你,快回去复命吧。”
月枝看着林清孟走远,松了一口气,一路小跑,刚到墙角,就被刚刚请林清孟等着的小太监拦住,“行了!还演呢!”
若林清孟此刻再见到月枝,定会大吃一惊。刚刚还如履薄冰的胆怯丫鬟,此刻却是笑意盈盈,甚至有三分飞扬跋扈的劲儿。
月枝一巴掌拍在小太监身上,“小李子啊小李子,我天天窝在皇后娘娘那,管不着你,你倒是愈发无法无天了啊!”
小李子连忙捂头,“我就是来关心下姐姐差事办好没,否则又被主子怪罪。”
“这么简单的差事,还能难倒我?我真是奇了怪了,顾公公还说他是侯府唯一有点用的人呢,可他蠢到连我和星柳的名字连着都没发现,还一包糖就把他弄得五迷三道的。”
小李子也摇摇头,“你说说,我真是不理解主子,什么嫁妆,直接抢过来得了,还大费周章搞这一出。”
“你啊不懂,主子的心意,那林姑娘还不知道呢,哪敢直接帮啊?”
小李子扯了扯袖子,“月枝,主子可是打算派你做林清孟的小妾,好照应那位昭夕姑娘的。你当真不介意?”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进了府还能时常看见星柳,他要真进我房,我就多下点药把他弄迷糊!”月枝从袖里又掏出一包糖,将一颗抛往空中,“我也想会会,究竟是什么女人能让顾公公费这么多心思啊?”
小李子见她稳稳接住了糖塞到嘴里,试探问道:“也是,主子一个阉人,找个人对食倒还行,真的敢想……”
“我就说啊,人家再落魄,也是侯门里的千金小姐吗,诗书礼仪熏陶出来,别说太监,咱这样给太监办事的,她说不定都嫌弃呢,也不知道主子哪根筋搭错了要去受这苦……”月枝一如往常,兀自叽叽喳喳的,错过了小李子暗淡的神色。
而两个时辰前,南安侯府。
林昭夕品了口热茶,“都过去这么久了,银庄离得也不远,莫非是夫人派去的马车出了什么差错?”
刘氏眼睛滴溜溜转,“哎哟,这么多银子,银庄也要好好审一审不是?”
“我先前说要府里的现银,夫人偏说我一个姑娘不好清点,要弄成银票给我。可京城第一的万天银庄,开个银票的手脚就这么慢吗?”
刘氏背后的汗都要把衣服打湿了,她不舍得动儿女嫁妆,又不敢说银钱都放利去了,只好派人从米庄取了来,再去银庄换银票;这中间自然就耽搁了。
她之前倒没啥怕的,等清孟回来,他点子多、坐得稳,能想办法来,可偏偏今日皇上要开朝会,这么久了清孟还没回!
刘氏不禁捂住了胸口,从刚刚开始她的心就蹦蹦直跳,她总觉得这事没这么快妥……
另一边,林昭夕面上不显,心里也是有些焦躁。
她只要了十万两银子,就是为了能速战速决。
她单枪匹马一个人,拖的越久,越是不利;她并不清楚侯府现在的家底情况,分不清刘氏是故意拖延着,还是真拿不出现银。
她拉了拉查婆婆,小声说道:“婆婆对京城可熟悉?”
“老奴是近年才搬过来的,还算熟悉。”
“那麻烦婆婆去万天银庄看看,怎么拖了这么久?”
星柳默默将茶杯递到林昭夕眼前,躬下身子小声说:“姑娘不必担心,快有人回来了。现在咱们这动了,反倒被她们抓了把柄。”
不知是否是压低声音的缘故,星柳的声音有种让人平静的感觉,霎时让林昭夕镇定不少。
刘氏见她干等了这么久,终究是先熬不住了,不由得意勾了勾嘴角;终究是小孩子,哪有那么镇得住!
她柔声说道:“老爷,夕姐,这时候也不早了,我让丫鬟们将午膳送来,咱们先吃着,如何?”
林昭夕淡淡回绝,“我不饿,老爷和夫人吃就行了。”
饭倒是很快端上来了,林芝孝见刘氏还照样给林昭夕送了一份,心里那点邪火又有了冒头的趋势,“平日不来请安,连伺候长辈用饭都不会做吗。”
“父亲说笑了,不是你让我禁足在屋内,免了我的晨昏定省吗。”
林芝孝啪地将筷子拍在案上,“没错!你就是克我们家的!从前克死了清幸!一参加宴会就给家里惹麻烦!如今又闹出这样的事来!你这样的丧门星,就不该生下来!”
满屋陷入了死寂。
星柳最先反应过来,直接呛了林芝孝一句,“四姑娘是侯府的后代,既然真有侯爷口中的能力,那想必侯府的先人们肯定更厉害吧。”
“你这贱婢胡言乱语些什么!等处理了这事情,就发落了你!”
星柳却丝毫不惧,“奴婢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侯爷您是姑娘的父亲,若姑娘真有那么邪乎,您不是首当其冲吗?”
她这是咒自己死吗!林芝孝一拍桌子,“本侯才没有这样不孝的女儿!侯府也不该有不懂规矩的婢女!来人……”
林昭夕冷静开口,“侯爷不用东叫人西叫人的,等这事情办清楚了,我和侯府两清、或者侯爷嫌我晦气要把我逐出府,我都没有异议;至于星柳,她可是夫人专门挑进府的,她是内宅的人,也该夫人惩治。否则侯爷不是打夫人的脸,嫌她用人有误吗?”
刘氏也没想到,林昭夕竟敢打着她的旗号说话了,“这、这小丫头侯爷教训的是,等……”
林芝孝没听刘氏的长篇大论,他紧紧盯着林昭夕的脸,只觉得无比碍眼。
不知何时开始,她已经变成了一只令他陌生的恶犬了,“你这牙尖嘴利的小娼……”
更恶毒的话林芝孝还没说,便看见一个小厮急匆匆走到廊下传话,“侯爷,夫人!万天银庄的掌柜来了!”
刘氏觉着哪儿不对,“掌柜来了?那咱们侯府派去的人呢?”
那小厮愣了一下,“好像……好像没看着啊。”
林芝孝也等得不耐烦了,“传他进来!”
万天银庄的王掌柜笑眯眯的进了屋子,给林芝孝请安,“多日不见,侯爷的气色也愈发好了。”
林芝孝客套地笑了笑,“操不完的心,哪里能好哦。王掌柜可把银票带来了?”
“哎哟,这还用侯爷说吗,侯府的事情,我哪能不尽心呢!”王掌柜挥了挥手,身后的仆人立刻将手里捧着的红木小盒打开。
刘氏走上前去,亲自接过了盒子,王掌柜似乎察觉到了刘氏的不安,他啪地一拍手,恭维着刘氏,“夫人,你说你也真是的,派仆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取了现银又到咱们这换银票,把那俩仆人都累倒了!这是何苦呢!”
刘氏没想到他这么直白把事情戳破了,简直慌了神,“王掌柜,咱、咱们待会……”
星柳嬉笑着,放开嗓子喊道:“王掌柜,咱们夫人是从哪儿运了银子到银庄呀?”
王掌柜一头雾水,“不是从侯府家的米庄吗?”
“那确实是够远的,也不安全。”星柳赞许地点点头。
那王掌柜也附和起来,“咱就说呢!可不是吗!日后要银票,侯府知会一声,我立刻奉上!就当是提前把本钱还给侯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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