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忧前脚踏出吴昆公司的大门,后脚她们合作告吹的消息就传到了时瑶耳朵里。
时瑶有些诧异:“她真是如此说的?”
“千真万确。”前来汇报的人认真回忆了情形,“顾总刚走,吴昆办公室里就传来摔茶杯的声音,破口大骂顾总漫天要价,五五分成都不行,怎么不去抢钱。”
听到这里,沙发上捧着杂志的时愿噗嗤一笑,打断了耳目的话。
劳工合同下周一才生效,时愿今天纯粹是来公司摸鱼的,没料到还能听到这么有意思的事。
睫毛如蝶翼般颤动,扯了扯嘴角:知忧真可爱。
时瑶瞥了时愿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又收回视线,沉声道:“你继续说。”
“连秘书都被他骂了出来。总之,心情非常糟糕。”
时瑶点点头,淡声说:“你回去吧,有什么事再来向我报告。”
“是。”
耳目退下后,时瑶的胳膊肘抵在办公桌上,双手支着下颚,若有所思。
倏尔,偏头看向时愿,眸子里漫上一层幽怨。
“顾小姐现在真是狮子大开口,连五五分成都瞧不上了。”
“你看,如何是好?”
时愿笑了笑,合上杂志,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肯定是吴昆在哪里得罪了她,否则,她不会这样不留情面的。”
时瑶狐疑道:“你怎么肯定?”
等闲变却故人心,时愿怎么就断定是吴昆的责任,而不是顾知忧变了呢?
以前的她会诚心诚意对待每一位合作伙伴,从不仗势欺人。但现在呢,谁能保证她不会利欲熏心,见利忘义?
时愿清浅的瞳仁霎时水光潋滟,眸子里是摇晃的温柔,她喃喃道:“我了解她。”
世界上的确存在迷了路的孩子,但她的知忧不会其中之一。
时瑶一看她这个样子:得,白说了。
她叹了口气,拨出一个号码,对着电话那头说:“拟一份与顾氏集团合作的策划案,净利润四六分成。尽快交到我办公室。”
那边似乎问了一个触霉头的问题,时瑶额角青筋直跳,扶额道:“我们四,她们六。”
话音刚落,时愿轻声说:“不用。”
“一半一半就行。”
时瑶嘶了一声,颇为不解。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们时悦主动让利给顾氏还不好?
阿愿什么时候会在意时悦的利益了?
但她还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欣慰,对着电话说:“等一下,改成五五分。”
电话挂断后,时瑶推了推镜框,从靠椅上站起来,直截了当地问:“多给顾小姐一分利,不好吗?”
时愿也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时瑶旁边,轻轻摇头:“我马上就要任职时悦的副总了,在其位,谋其政,当然也要为我们的利益着想。”
这话还勉强像是个资本家该说的。
时瑶满意地颔首,看向时愿的眼神也由“一个恋爱脑”变成“一个有事业心的恋爱脑”。
时愿抿着唇,看向时瑶的眼神清清亮亮,细究之下,还夹杂了一分抱歉。
她姐姐怎么这么好骗?
如果不这么说的话,下次再请她帮忙,怎么好意思开口呢?
时悦集团不养闲人,除了还没正式入职的时愿可以光明正大地摸鱼外,其余员工均是令行禁止。
办公效率之高,在业界享有盛誉。
翌日上午,时瑶要的策划案就已经摆在办公桌上了。
她审阅无误后,把装着策划案的文件袋交到秘书手上,吩咐道:“和顾总约个时间。”
不多时,秘书给她回话:“下午三点,顾总在顾氏总裁办等您。”
临出发前,时瑶对着镜子理了理领带,凝视着镜子里时愿的身影,暗自勾了勾唇,说:“你真的不一起去吗?”
她这话明显是在打趣调侃。时愿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顾知忧察觉到这次合作是她的意思,她若现身,可不就成不打自招了嘛。
时愿靠在沙发上,昂起头,把每一个字咬得很重,“不、去。”
时瑶转过身,正色道,“那我走了。”
“嗯。”
面对寂静空旷的办公室,时愿一时无所适从。她的手指游走于皮质沙发上,光滑冰凉的触感刺激着指腹。她其实是想见顾知忧的,但不适合在这种场合。
百无聊赖,时愿低下头,打开手机的微信页面。
“我的顾小姐”是她唯一的置顶。
时愿点开她和顾知忧的聊天记录。
上一次联系还是在6月5日。
顾知忧:【你什么时候回来?】
时愿:【大约七月初。】
顾知忧:【记得提前跟我说,我去接你[爱心]】
时愿:【好。[爱心]】
看着这再正常不过的好朋友之间的对话,时愿的情绪莫名低落了下来,心头闷闷的。
眼下都是六月底了,在那次聊天之后,她和顾知忧就没联系过。
时愿虽然嘴上不提,心里还是隐隐期待着,顾知忧能主动联系她。
可顾小姐偏偏不遂她的愿。
四下无人,时愿难得地流露出柔软的情绪。她的拇指摩挲着顾知忧的头像,小声嘟囔了一句。
“顾小姐,你都不想我。”
*
顾知忧一回公司,就有人问起了合作的事。
一不做二不休,顾知忧干脆第二天上午在集团内部召开一个小规模的会议,将结果公之于众。
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听到由顾总带回来的第一手消息的,与会者都是叫得上名字的股东和公司重要的高层。
宣布完毕后,顾知忧静默着等他们的反应。
事实证明,时愿先前的担忧是多余的。
顾知忧上任以来的作为,让大多数股东心悦诚服,利字当头,他们这群人恨不得唯顾总马首是瞻。
此番推脱了和吴昆的合作,非但没有动摇她在公司的地位、权威,还赢得了不少人的恭维、赞誉。
“顾总做得对!这个吴昆胆大妄为,居然打我们顾氏的主意,这样的人不合作也罢!”
“人心不足蛇吞象,吴昆这下也算自食其果。”
“我支持顾总的决定!”
顾知忧了然地点头,她的余光扫向坐在右手边的杜维。他垮着脸,双手交叉于身前,一言不发。
杜维握着公司20%的股份,是仅次于顾柏舟的第二大股东。
想到自己出任总裁以来,杜维的所作所为,顾知忧的眼里多了一分忌惮。
这个杜维在顾柏舟管理公司的时候,就藏了一颗狼子野心,私下里到处收购散股,欲取而代之。上天有眼,没让他得偿所愿。因此,杜维不敢违逆顾柏舟,只好暂时收了心思,伺机而动。
直到顾柏舟身体抱恙,他又窥见了难得的机会,暗自庆幸,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候,顾知忧回来了,还在顾柏舟的支持下进了公司,成了说一不二的总裁。杜维的计划又泡了汤,心不甘情不愿地听命于顾知忧。但他总是阳奉阴违,暗地里给顾知忧使了不少绊子。
看杜维没有表态的意思,顾知忧率先挑起话题,“杜先生怎么说?”
杜维没料到顾知忧会直接问他,长吸了一口气,拿腔拿调:“事已至此,多言无益。我只提醒顾总一句,以公司利益为重。还望顾总尽快找到单子弥补上吴昆的空缺。”
顾知忧面不改色地应道,“这个自然。”
散会后,顾知忧从苏助理那里听到,时瑶要约她会面。苏悦核对了顾知忧的行程,安排了下午三点。顾知忧随口答了句,知道了。
她现在心思不在时瑶为什么找她这件事上,她正在苦恼,究竟该从哪里挖一个能和原来相媲美的合作单。
*
下午两点五十分。
苏悦在电梯口迎接时瑶,彬彬有礼地引着她前往总裁办公室。
咚咚——
“进。”顾知忧坐在办公桌前,正翻阅着一叠资料。白纸黑字,全是她精挑细选的替补对象。
她甫一抬头,瞧见时瑶来了,礼貌地起身相迎:“时董。”
时瑶透过银色镜框,从头到脚审视着顾知忧,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她颀长的身型。
顾知忧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西装,化着明媚的妆容。内衬领口坠着一条简约的玫瑰金项链,左手食指上还圈了一枚戒指。
这是时瑶一眼看到的。
“顾总,别来无恙。”时瑶与顾知忧握手。
上一次,与时瑶这样正式的会面,还是在六七年前,顾知忧上高中的年岁。
彼时,时瑶的身份不是“时董”,而是她最好的朋友时愿的姐姐。
后来,她也曾在各个宴会上捕捉到时瑶的身影,偶然碰上了,也只有点头问好,未曾过多言语。
助理端上了两杯柠檬水,轻轻放在茶几上,悄然合上了办公室的门。时瑶的秘书站在门外等候,苏悦冲她略微点头,便去忙其他的工作。
靠着会客区的沙发,顾知忧率先开口:“时董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时瑶将身旁的文件袋递给顾知忧,迎着她疑惑的眼神,说,“不知道顾总对文件袋里的东西感不感兴趣。”
纤细的手指挑开文件袋的暗扣,顾知忧取出装在里面的纸张,一一过目。全数看完后,顾知忧拼命压抑自己上扬的嘴角。
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在她先前预选的合作伙伴里,没有任何一个的实力比得过时悦集团。放眼整个时装界,时悦集团也是名副其实的龙头老大。这样一家公司主动找上门与她合作,顾知忧怎能不得意呢?
顾知忧又针对策划案的几项条目提出了一些问题,时瑶一一诚恳地解答。
顾知忧心里再无顾虑,爽快地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姓名,递给时瑶。
时瑶检阅无误,把合同整齐地塞进文件袋里。她从沙发上起身,瞄了眼腕表。
三点二十。
当真是好效率。
“顾总,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告辞。”
时瑶转身离开的片刻,顾知忧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并且被她敏锐地抓住了。
“为什么?”
顾知忧猝不及防地出声,也让时瑶顿住了脚步。
她转过身,“顾总说什么?”
“我是说……时董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选择顾氏呢?”
先前,她只自顾自地高兴去了,不曾深思其中古怪。
当她冷静下来后,习惯性地转换成第三方视角,梳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就不免疑心了。
她这边刚丢了个单子,被杜维施加压力,那边时瑶就主动找上门来,把她的空缺给补了。
是不是……太过于巧合了?
小说里主角开金手指都不带这样的。
而且,也许是女人奇奇怪怪的第六感作祟。顾知忧总觉得这件事是人为的。有一个人躲在幕后,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并及时向她伸出援手。
这个人是谁呢?
首先,他/她对自己并无恶意。
其次,他/她能影响时瑶的行动。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顾知忧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时瑶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心里对时愿说了声抱歉:你看,是顾小姐自己推理出来的,可不能怪我。
随即时瑶公布了答案,“阿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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