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峰会召开的这一天。
飞往北京的航班将于8:50a.m.启程。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半小时,顾知忧窝在头等舱的软皮座椅里,懒懒地假寐。
她穿了一件黑底金丝的短袖衬衫,这颜色映得她肤若白雪。唇上抹着樱桃红的唇釉,一张一翕之间,似乎能嗅到果香。
顾知忧卷翘的睫毛微颤,在胡思乱想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打发时间。
比如午餐怎么解决。
比如下午去哪里打发时间。
比如出席晚宴要不要再做额外的打扮。
“可以借过一下吗?”
清冷的女声在耳畔响起,打断了顾知忧的思绪。
她的座位临近走廊,想来是挡住了靠近窗口的那位乘客的路。
嘶,只是……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顾知忧一边揉着眼,一边撩起眼皮。
时愿拉着行李箱的扶手,身姿窈窕地出现在她面前。精致的高跟鞋被她踏在脚下,纤细的西装裤腿搭配纯白的衬衫,百褶领口坠着一条项链。
长发如瀑,漆黑透亮。她眉目如画,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层影子,浅色的瞳仁如平静的湖水,眼尾波光潋滟。
“知忧,又见面了。”
顾知忧讶异,喉头上下滚了滚,一时无言。她先侧过身,给时愿让出路。
行李箱被乘务员摆放在头顶的置物架上。
顾知忧面向时愿,眼里写满惊喜,问道:“阿愿,你怎么也在这儿?”
她的尾音上扬着,是显而易见的高兴。
时愿摸着下巴,嗯了一声,“也许是我们有缘吧。”她倏尔眉开眼笑,问顾知忧:“这个解释你信吗?”
顾知忧:“……我信。”
时愿哈哈笑了两声,“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这样我还怎么说下去?”
顾知忧从善如流,立马改口:“不信。”
时愿双手抱臂,似是无奈极了,叹道:“我要代表时悦出席时尚峰会。”
明知故问了一句,“知忧也是受邀而来吗?”
“嗯。”顾知忧点了点头,“时董怎么不来?”
时愿信口胡诌了一通:“我姐姐今天有事,去不了北京,于是死气白赖地拜托我,我就来咯。”
同样坐在头等舱却连脸也不能露的时董:……
听我说,谢谢你。
她怎么不知道她妹妹现在这般出息了,扯起谎来连草稿也不用打了。
是谁千方百计打听顾知忧的航班号?
是谁先斩后奏买了错开位置的两张机票?
是谁低声下气地好言相求她不要露面?
是谁她不说。
时瑶静静地从斜后方看着时愿表演,虽然视线被座椅挡了大半,但以她对时愿的了解,仅凭声音也能想象她的神色。
大抵,是眉飞色舞,神采熠熠吧。
顾知忧和时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直到顾知忧犯困地打了个哈欠。
“知忧昨晚没睡好吗?”时愿关切地询问道。
顾知忧坐直了些,撑着下颚,懒洋洋道:“不是,是今天起早了,不习惯。”
她说这话的表情,倒叫时愿轻而易举地回想起高中的时光。由于早读七点开始,学生们大多六点就得起床。天空泛出鱼肚白,她们便要规矩地坐在教室里晨读。
高中时期的顾知忧早早确立了考入p大的目标,自律又上进,学习勤奋刻苦,挑灯夜读是常有的事。
但是第二天早上,她经常哈欠连天,眸子里水波荡漾,浸着红血丝。
时愿与她同桌,每回见她憔悴的神色,就会忍着心疼问道:“昨晚又熬夜了吗?”
这时候,顾知忧会强忍着困意,挺直腰杆,逞强道:“没,不算太晚。”
真是从小到大都这样。
时愿体贴地说:“那你休息一会,我不打扰你了。”她提议道,“午饭一起?”
顾知忧比了个“ok”的手势,遂阖上眼,闭目养神。
听到这里的时瑶:得,午饭她要一个人吃了。
许是真的累了,顾知忧没一会儿就与周公会了晤。
头等舱的座椅是皮质的,光滑细腻,无意识地,顾知忧的脑袋一寸一寸往下滑,坠在一个温暖的肩膀上。
时愿的呼吸错了一个节拍,突如其来的细腻触感把她的肩头贴得滚烫,一转头,馥郁的香气撞了满怀。顾知忧清浅的呼吸有节律地作用于她的耳畔,小巧的耳垂红得滴血。
她心虚地四处张望。幸好,头等舱座椅的靠背宽大厚实,严丝合缝地遮住了时瑶探知的视线。
时愿松了一口气,眉眼化开缱绻的温柔,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顾知忧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想把心上人的样子描摹在记忆深处,刻进骨子里,带到每一个漆黑的夜晚,带到每一个辗转的梦中。从此,长醉不醒。
她的心上人生了一双含情眼,此刻乖巧地阖上,已然让她心驰神往。如若蝶翼般绽开,眼尾还会勾着万种风情,怎么能不令她一眼万年?
头等舱的空调开得很低,醒着的人尚且觉得衣袖中钻进习习凉意,睡着的人寒意更甚。
顾知忧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朝唯一的热源那里靠,皮肤贴得更紧。
时愿想抱抱心爱的女孩,想毫不保留地献祭自己的温暖。她刚有所动作,心底某个声音忽然响起。
知忧把你当朋友,从来没有设防于你,你却怀着这样的心思,意图未经允许触碰她,你恶不恶心?
时愿的手凝滞在半空,悻悻地收回。她的情绪低落下来,长睫半垂,按下座椅上的服务按钮。
不多时,乘务员走到她们面前,露出微笑。正意欲启口,时愿噤了声。她的指尖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起舞,随后转向乘务员。
她在空白的页面打下了一行字。
“麻烦拿一条毛毯,谢谢。”
乘务员看了眼熟睡的顾知忧,对时愿这样做的缘由了然于心。她微微颔首,按照时愿的话取来一条毛毯,递到她手上。
时愿无声地说了句“谢谢”,双手摊开毛毯,在空中抖了抖,轻轻搭在顾知忧身上,遮了个严实。
顾知忧靠在她肩上,时愿倦意全无。这样的时光对她而言,弥足珍贵。周围的世界安静下来,色彩抽丝般消释,万物皆难入眼,因为她的目光只钟情于顾知忧。
熟睡的心上人悄然转了个身,毯子从她的肩头滑落,搭在腰间。时愿小心翼翼地倾身,害怕惊扰她的美梦,指尖捻起毛毯的一角,缓缓上提。
霎时,飞机一阵颠簸,左右摇晃。时愿的手臂下意识地护在顾知忧身前,警觉地绷直背脊。
广播提示音响起:女士们、先生们请注意,我们的飞机正在颠簸,请您尽快就坐,系好安全带。为了您的安全,洗手间将暂停使用,同时我们也将暂停客舱服务。谢谢!
英语版播放时,怀里的女孩发出一声嘤咛,呼吸的节奏变了。顾知忧蓦然睁开眼,看见时愿抱着她,一脸紧张的模样。她从毛毯里探出手,摸上时愿的胳膊,一片冰凉。
“阿愿,怎么了?”
声音夹杂着刚睡醒的沙哑。
时愿低下头,入眼是顾知忧明艳动人的脸。她额前的碎发不经打理,蓬松得肆意张扬。高挺的鼻梁,精致的鼻尖,性感的红唇,最要命的是,眼睛里还映着自己的样子。
时愿的心率乱了节奏,嫣红爬上她的脖颈,喉头上下滚动,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飞机遇上了气流,颠簸得厉害,我怕你磕着。”
最后的声音几乎微若蚊嘤。
听到这句话,顾知忧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抢了一拍。一股暖流在心谷徐徐流淌,所经之处,万物生长。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的感觉。
很舒服,很餍足。
顾知忧低头瞧见了身上的毛毯,立即领悟到是时愿为她盖上的。两桩事凑在一块,顾知忧笑容明媚,轻声对时愿说,“阿愿,谢谢你。”
“不……不客气。”时愿抿着唇,先是收回了护着顾知忧的动作,再老老实实地靠回自己的座椅上。
突然,顾知忧的眼眸变得清亮。她迅速靠近时愿,指尖抚上她滚烫的脸,像是航海时代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故作惊叹道:“阿愿,你脸红了欸。”
时愿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直接被顾知忧摸了一下,脸上的皮肤颤栗着。她咬了咬牙,羞赧地把脸埋进掌心,带着求饶的语气:“知忧,你别说了。”
顾知忧不疑有他,只当是时愿脸皮薄,本想做好事不留名,却被她逮了个正着,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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