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淼小时候,澄院每个地方都能成为她睡觉的场所,有时是花厅的胡床,有时是书房的软榻,小孩子贪睡,总是玩着玩着就困了。
但卫淼最喜欢的睡觉地点,还是谢疏钰怀里。好几次冯宝财都看见,太子殿下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持朱笔批阅奏疏。
谢疏钰也不是没试过趁卫淼睡着,偷偷把她放到床上,但小家伙难伺候,一把她放到床上就抽抽嗒嗒掉眼泪,最后还不是要谢疏钰哄,实在黏人至极。
想到这些,谢疏钰拉起被子,将卫淼盖的严严实实,“水水,你长大了,不可以再像小时候那样。”
随即,他抽出了自己的袖子。
卫淼手中一空,她抿唇,忽然委屈起来,“钰哥哥变心了。”
孩子气的话,差点逗的谢疏钰笑出声,他捏捏卫淼雪腮,“你知道变心是什么意思吗?莫乱说话。”
卫淼当然知道,揉揉眼睛将谢疏钰的罪状一件件数来,“钰哥哥消失……好几天,不陪我玩,不……不帮我暖被窝,现在还……凶我。”
以前的钰哥哥,可是对她无所不应的。
卫淼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冬天澄院的地龙坏了,屋里滴水成冰冷的不行,钰哥哥就用厚厚的毯子把她包裹好几层抱在怀里,那天卫淼睡得格外沉。
现在钰哥哥不仅不愿意抱她,连暖被窝这种小事都不愿意,不是变心是什么呢?
谢疏钰哭笑不得,坐在床边和小姑娘讲道理,“男女有别,水水大了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和哥哥亲近。”
卫淼当然知道男女有别,及笄前香草就和她说过,不可与男子单独相处,不可私下互赠礼物,更不可与男子有肢体接触。
卫淼越想越委屈,眼泪扑簌簌地掉,“可……可钰哥哥又不是男人。”
是的,在卫淼心里,谢疏钰是一种独立于性别之外的存在。所有男女有别的规矩,对上钰哥哥就不是规矩。
“卫水水!”谢疏钰面色发沉,“再乱说话,哥哥真教训你了。”
被他一凶,卫淼用帕子擦擦眼泪,扭过头去不理人,“哼——”
小姑娘趴在床上哭了一会,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谢疏钰帮她把露在外面的脚放进被子里。握住她的玉足时,谢疏钰才发现,卫淼身上冷的像冰块一样。
他帮卫淼捂热了脚,终是没狠下心,鬼使神差般,连人带被把卫淼拢到了怀里。
睡梦中的卫淼,好像抱到了一个火炉,舒服地闷哼出声。她的脑袋在谢疏钰胸口蹭蹭,小手从被衾底下伸出紧紧抱住,睡得更香了。
然而忙碌多日的谢疏钰,却丝毫没有困意。明明是春寒料峭的雨夜,他莫名觉得房间有些热。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不时传来几声野猫高亢的叫声。春天到了万物生长,连猫都开始发/情。
安静中,谢疏钰盯着卫淼看了好一会。
昏黄灯光下,少女肌肤莹白如玉,轻轻一捏就能留下红印子,唇瓣娇嫩粉嘟嘟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种果子。
咬一口,水润清甜,味道很是不错。
谢疏钰以指腹抚摸她的唇瓣,忽然间卫淼梦中呓语了句什么,嘴唇翕动,轻轻含了一下他的手指……
浑身仿佛被雷电击了一瞬,谢疏钰回神移开目光。而这时,屋外的野猫叫声渐高,闹得人心烦意乱。
谢疏钰轻叩床沿,不多时,冯宝财进屋,“殿下有什么吩咐?”
冯宝财抬头,就看到这样一幕。太子怀抱一个女子躺在床上,里衣领口微敞,露出坚实的胸膛。而床榻不知为何也乱糟糟的,简直让人想入非非。
至于床上那个女子,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
只看一眼,冯宝财就飞快垂下了脑袋,心里十分一言难尽。不是,水水姑娘怎么在殿下床上?殿下这是……已经把人吃掉了?
虽然说,太子贵为一国储君,想要哪个女子都无可厚非。但对养大的姑娘下手,不是禽兽是什么啊?
当然,这话冯宝财不敢说,谢疏钰吩咐他赶跑野猫,冯宝财连声应是。出去后,还贴心地为太子关上门。
后半夜,野猫总算不叫了。
翌日,雨过天晴,谢疏钰几乎一整晚未睡,天不亮就去练剑了。他在院中练完一套剑法,见冯宝财捧着折子过来。
“殿下,春闱文武十三位进士的任命文书下来了。”
今儿一早,十三位进士入宫面圣后,官职就定了下来,韩维圈出来几个能用的与太子商议。
谢疏钰细细看过一遍,指着其中一个人的名字问:“魏潮的官职,定在了顺源县?”
魏潮是魏文彬和东越长公主的独子,天生神力从小就是练武的好苗子,他也是本次春闱的武状元。
按照惯例,武状元一般授正六品昭信校尉,掌管酆京城防。像魏潮这样,自请去京畿做官的谢疏钰还是头一次见。
冯宝财答:“是,听说是魏大人在御前自荐,圣上念及魏氏功荫答应了。”
听闻这些年,魏潮一直跟着长公主到处寻妹妹,大有找不到妹妹就不入仕途的姿态。今年他忽然参加春闱,也是令人意外。
谢疏钰捻着玉扳指,沉吟:“孤总觉得这厮做官别有用心。”
冯宝财愣了愣,笑道:“奴才倒觉得,兴许是魏大人一家三口想通了,终于相信他们的女儿已死在乌水镇不找了。毕竟魏潮那一身武艺和力气,不当武将扬名立万可惜了。”
“魏潮现在何处?”
冯宝财答:“还在酆京,不过近日就要启程前往顺源县了。”
谢疏钰吩咐:“找人暗中监视,一有异常立刻来报。”
时间不早了,卫淼一觉睡到中午才幽幽转醒。身上干燥而温暖,卫淼在床上赖了好一会,才梳洗干净去花厅找谢疏钰。
小姑娘不记仇,昨晚的不愉快早就忘了。况且换一个房间,即便没有钰哥哥暖被窝,她也睡得很好。
早膳是水晶蒸饺,虾皮瘦肉粥外加一叠酱黄瓜和新鲜的草莓。
用膳时,谢疏钰手疼的毛病又犯了。他的右手向来如此,执笔或练剑时间长了,就如针刺一般疼到发抖,连筷子都握不稳。
谢疏钰忍着疼痛,放下银箸擦擦嘴,不打算吃了。
“钰哥哥,水水……喂你吃。”卫淼挪着圆凳凑近,一脸担忧的样子。
谢疏钰揉揉她的脑袋,“哥哥饱了,不用水水喂。”
卫淼嘟囔着嘴,“你……你不要害羞。”
“哥哥没害羞,真不吃了。”
卫淼只得作罢,小姑娘知道疼人,她喝完粥拿起一颗草莓,拔掉蒂子递到谢疏钰嘴边,“钰哥哥吃……吃果子。”
谢疏钰没胃口,侧头道:“这个季节的果子太酸,哥哥不吃。”
卫淼也不嫌他难伺候,挑了一颗最大最红的草莓,自己吃掉草莓尖尖,送到谢疏钰嘴边:“这颗……甜,钰哥哥吃。”
立在一旁的香草和冯宝财都忍俊不禁,小姑娘是不怎么聪明,但心肠好。有她在,殿下笑的次数比任何时候都多。
谢疏钰掐她的脸,“上面有你的口水,哥哥不吃。”
“哦——”
卫淼就明白了,钰哥哥嫌弃她的口水,最终,一碟草莓全进了她的肚子。
这几日酆京城中都玩的差不多了,用过早膳卫淼想出门踏青,二人便坐上马车前往京郊。才坐上马车,卫淼就靠了过来。她揪紧眉头,捧着谢疏钰的手小心吹气。
小姑娘固执地认为呼呼能缓解疼痛,每次谢疏钰手疼,都要捧着他的手呼气。久而久之,谢疏钰就由她去了。
马车一路出了城门,目之所及青葱一片。就在这时,一直缓缓行驶的马车突然开始加速。卫淼一个趔趄摔进谢疏钰怀中。
这下摔的不轻,卫淼晕晕乎乎抱住谢疏钰脖颈,嘴里咕哝着疼。然而不知为何,马车又是猛烈地一震,卫淼重心不稳,压着谢疏钰朝后倒去。
二人摔了个结结实实,等马车终于恢复平稳时,卫淼好好地趴在谢疏钰身上。她嘴唇动了动,正想委屈巴巴地说摔痛了,就感觉唇上一阵陌生。
柔软温热的触感。
卫淼睁眼,钰哥哥那张俊脸骤然放大在眼前。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像是自己的唇不小心贴到了钰哥哥的唇……
而且,贴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四目相对,她从钰哥哥的眼中看到某种说不清的东西,也感到钰哥哥身上滚烫异常,再看他的耳根,已是红的彻底。
草莓的清甜香气,在呼吸交融中渐渐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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