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孩子要爸爸(一更)
雷家母子三个待了不一会就走了。
东西还没给孩子置办完, 今晚小杰和蕾蕾还在大院这边。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杰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闹着要爸爸陪。
周中擎过去西房里哄了半天, 又是讲故事又是陪写字的, 终于在十一点半左右,发现怀里的小崽子磕头捣蒜的, 困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小杰放在床上, 盖好被子掩上门,熄了灯出去。
安六合一直在门口等他,她就那么默默地看着他们父子俩, 心里拿不准自己妥协的这一步到底是对是错。
等周中擎出来,她直接一头扎进他怀里, 说话带着鼻音:“这样真的好吗?”
“你往好了想, 要是那边带的不好, 孩子不是更能体会到我的好处了?以后就算他们再闹, 孩子的心也是在我这边的。”周中擎拍了拍她的后背, 搂着她往东房去了。
安六合抬头直视他的双眼:“那要是那边照顾得很好呢?”
“那也挺好的嘛, 多几个人疼他们,总归是好事。别想了, 很多事情你越是想拦着越是拦不住的,不如顺其自然。真要是孩子将来不认我, 我也没什么可委屈的,你认我就行。”周中擎今晚像个老和尚,什么也不想,就这么清清静静地搂着他媳妇睡觉。
倒是安六合, 辗转反侧睡不着, 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到最后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男人受了委屈,便闷在他怀里默默地掉眼泪。
周中擎睡得不实,隐约感觉怀里像是搂了只不安分的兔子,扭来扭去地在他胸口打洞呢。
又过了一会,衣服还湿了,他恍恍惚惚睁开眼,伸手一摸,原来是他媳妇在哭。
他乐了:“哭什么?都搂在一起了还怕我跑了?”
“不行吗?”安六合有点生气,谁叫他醒过来的,她就不能自己委屈一会儿嘛。
周中擎听她口吻不善,知道她在耍小性子,干脆装睡。
安六合见他说了一句话就没了动静,好奇地抬头打量了一眼。
视线越过他爬满胡茬的下巴,沿着他线条硬朗的面部轮廓来回描摹,忍不住想亲他一口。
她轻轻地贴上去,偷偷摸摸亲了一口,见他还是没醒,这才稍微支撑着身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腮帮子。
还是没反应,那估计是真的睡着了。
呼,她松了口气,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夜里偷着哭,又要笑话她了。
她就那么撑着一条胳膊,静静地从上面打量着她男人,哭的事全给抛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她男人怎么这么好看呢?
怎么看也看不够。
可一直这么撑着胳膊怪累的,她便一个翻身趴在了床上,支棱着上半身,一边看一边偷着乐。
时不时伸手捏捏他的耳垂,摸摸他的嘴唇,还揪了根头发,拧成一股,去挠他耳朵。
周中擎忍了又忍,终于是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了怀里,深邃的眸子骤然睁开,猝不及防将这只捣乱的小兔子给逮了个正着。
小兔子一时心慌意乱,作势想逃,却被他一把薅进怀里,让她好好尝尝挑衅她男人的滋味。
最后到底是自食其果,上不去下不来的,像是被架在火上烤,难受到想咬人。
一口咬在男人沁着薄汗的胳膊上,安六合不耐烦地扭了扭:“你倒是动啊!”
“我睡着了。”周中擎耍无赖,没什么比干活干到一半就罢工更让人抓心挠肺了。
他深谙其中的道理,ᴶˢᴳᴮᴮ故意吊他媳妇的胃口。
安六合急了,干脆掐了他一把,自己来。
周中擎奸计得逞,笑着提醒道:“你自己来比较有分寸,这两个月我就躺平了,你随便玩,尽兴了再下来。”
这怎么能尽兴呢?
安六合折腾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如他来时痛快,但好歹是发泄了一场,后半夜睡得香香的。
这次换她男人睡不着了,因为不够尽兴,所以还是有些憋得慌,搂着她跟抱着一捧柴火似的难受。
只能下床,打了盆井水扑了扑脸,忍忍也就过去了。
第二天叶春梅收拾好了住处,去研究所那边找安六合要孩子。
安六合今天把三个孩子都带在了身边,闻言一言不发,领着孩子跟她去看看。
住处安排在了天晴那边,院子里收拾得倒是挺干净的,还特地摆了些花花草草。
看得出来,天晴应该是找了九州帮忙出主意,整个小院的布局看着跟安六合分到的院子差不太多。
雷国强也来了,见到安六合,赶紧把手里的烟掐了。
他这个前儿媳,在条款里三令五申了不准在孩子面前抽烟,当然,戒了最好。
他已经在努力了,但需要点时间。
他客客气气地招呼安六合到屋里坐,安六合笑笑:“不了,我那边忙。小杰,带着蕾蕾去跟爷爷玩吧。”
蕾蕾瞧着雷国强面生,但她从小不怕人,牵着她哥哥的手,吧嗒吧嗒跑过去抬头仰视着这个高高大大的陌生老头。
哥哥喊爷爷,她也喊爷爷。
雷国强红着眼睛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三枚红包,一个孩子塞了一个,剩下一个叫叶春梅拿去给英招。
他的态度很明显,在他们看来,英招是周中擎的孩子,既然周中擎给他家孙子孙女当爸,那他们也要对周中擎的孩子有所表示。
这个红包,钱多钱少是一回事,拿不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安六合犹豫了一下,还是让英招收下了:“说谢谢雷爷爷。”
“谢谢雷爷爷。”英招抓着安六合的手,跟她一起走了。
叶春梅还想做做面子功夫,招呼安六合在这里吃饭,安六合却摆摆手,就这么回去了。
中午她跟英招一起吃大锅饭,英招问她:“这下我不用上学了吧?”
英招去学校也只是为了有个地方玩,放学的时候还能领着小杰回家,现在小杰去了雷家,英招也不想去学校了。
没意思,学的那些他都会。
安六合没有强求,道:“你不想去那就不去。但你不能乱跑,你就去——”
“我去看着小杰和蕾蕾吧,万一雷家爷爷奶奶教坏小孩子,那可不得了。”说着,英招也不等安六合回答,直接跑了过去。
安六合过去看了眼,见叶春梅臭着个脸却又不敢吭声,想想还是没阻止英招。
看着也好,免得他们挑拨离间。
到了晚上,却迟迟不见英招回来。
安六合下班后过去问了问,这才知道小杰和蕾蕾不想在雷家待着了,哭着闹着要爸爸,要回家。
英招想带他们兄妹走,叶春梅却把门插上死活不让。
直到安六合过来,她才不情不愿地把门打开了。
叶春梅满腹牢骚:“你来干什么,说好了给我带一个月的。”
“我也说了带不好我就会领回去。”安六合看孩子哭得那么伤心,便没理叶春梅,走过去蹲在孩子面前,问这是怎么了?
英招赶紧告状:“这个春梅奶奶拿出一张遗像,要小杰和蕾蕾叫爸爸,小杰和蕾蕾不听她的,还被吓哭了,她就骂他们白眼狼!她越骂,小杰和蕾蕾哭得越凶,哭得越凶她就越是想骂,太过分了。”
安六合一听,彻底拉下脸来,她之前那么严防死守果然是对的。
叶春梅这个老糊涂蛋子,根本就拎不清。
遗像那都是黑白的,看着就瘆人,小孩子能不怕吗?
气得她要带孩子离开。
叶春梅拦着,死活不让,这一闹刚好天晴也下班了,回来一问,气得不行,立马叫天朗去喊周中擎来接孩子回去。
叶春梅敢跟安六合闹,不过是欺软怕硬,知道她看在孩子的份上会心软。
可叶春梅绝对没胆子跟周中擎闹,周中擎一来,她就哑火了。
站在门口像个小瘪三,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了。
周中擎沉默地看着蹲在门口路上抽烟的雷国强,再看看哭着要爸爸的小杰和蕾蕾,走过去一手一个抱着,招呼安六合和英招离开。
这一闹,叶春梅消停了,被天晴天朗训了几个小时也没敢吭声。
“好好的事情你作的什么妖?孩子才多大点,吓唬他们很好玩是吗?”天晴气死了,他本来就不同意他妈这么做,现在好了,彻底把孩子吓坏了,也把那边得罪狠了。
叶春梅实在是委屈,终于反驳了一句:“这怪我吗?小杰这孩子张嘴闭嘴就是他那个爸,我心里就不难受吗?”
“你难受你就要作践孩子?他才多大一点,你非要死啊活的吓唬他,你有病吧你!”天朗也气得不轻,边骂边把人往外撵,要她回去,别在这捣乱了。
叶春梅见两个孩子都不向着自己,干脆把心一横,要去上吊。
天朗拦着天晴,不让他去劝,等叶春梅真甩了条床单在横梁上的时候,天朗冷笑着走过来:“你要寻死是吧,动作快点,我给你收完尸还要回去干活。”
这说的什么混账话!叶春梅气死了,不上吊了,从凳子上跳下来,指责天朗不孝。
天朗看着他这个陌生的妈,真是受够了,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叶春梅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她兴奋地追上去:“真的吗天朗?你愿意娶媳妇了?你要妈帮你带孩子?哎呀,还是我儿子孝顺。天晴啊,快快快,把那床单收起来,我明天就回去带那姑娘来给你们兄弟俩相看。”
天晴没说话,他不知道天朗这么做是不是真的想好了,但他知道,都是他妈逼的。
第162章 父子打雪仗(二更)
天朗结婚的消息在岛上传开时, 安六合正在给华长征写信。
送去东北的那批仙女莲长势喜人,华长征特地找了个照相馆的师傅,拍了几张照片给她寄了过来, 让她看看越冬的时候要注意点什么。
安六合看着照片上精神抖擞的仙女莲, 心说这批在温泉下面用冰水催出来的果然非常适应东北的气候。
这么一来,东北到了冬天就不再是光秃秃的一片荒原了, 有了仙女莲的点缀, 就像是绝境中开出了希望的花,总是叫人精神一振。
不过这只是有水的地方,没水的地区依旧是光秃秃的。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照片上仙女莲的特征, 提醒华长征要在冰面上凿几个口子。
原因很简单,冰封的河面会让水下的根茎很难接触到氧气, 但全部把冰凿开也不现实, 所以凿几个口子就好。
正写着, 周中擎披着一身的风雪回来了。
他把厚实的军大衣脱下, 坐在火炉旁烤了烤手, 好奇道:“孩子呢?”
“睡着了, 前几天不是找人改了火炕吗,这会儿都赖在被窝里不肯下来呢。”安六合笑着抬头, 抓住他的手摸了摸,果然冰冰的。
应该是来回奔波冻了手。
她放下手里的笔, 把自己用的暖水袋拿给他:“怎么样,过年的东西爸妈都收下了吗?”
“收了。咱爸妈本来不想要的,我说我这是头一年做他们的女婿,不要不合适吧。最后愣是被我说得眼睛红红的, 钱也收了, 大米白面还有鱼和肉也都留下了。”周中擎说着从肩上解下一个小包袱来, 递给了安六合,“这是咱妈给孩子们织的毛衣,小的那个说是夏天出生,暂时用不上,就织了件稍微大点的,说是刚好秋天了穿。”
安六合打开一看,果然是四件,英招的那件最大,是朝气蓬勃的绿色,小杰的是鹅黄色的,蕾蕾的是粉色的,最后这件最小的则是粉黄相间的,还在胸口绣了条小龙,看着怪可爱的。
安六合把衣服收好,周中擎接过来顺手收进衣柜里:“怎么样,想好了吗?咱岛上的春节联欢会,市长大人愿不愿意赏脸弹个小曲儿给兄弟们助助兴哪?”
“愿意啊,怎么不愿意呢,谁叫你周旅长面子大呢?”安六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德性,自己老婆会弹古筝,看把他得意的,恨不得全世界去炫耀。
早上出门的时候就闹着要她答应了,不答应就亲她,亲到她投降为止。
现在又问,怕她反悔。
安六合坐回桌子那边,继续写信:“对了,我听诸葛鸣说,这次扩编,上次去新疆的那些人被你要过来一大半?”
“嗯,像吴国雄和赵精忠这样的我要不过来,华长征太远,还得留着他给你发展二号粮农基地,我就把楚钧山他们要过来了。”周中擎是藏了私心的,这群人知道他媳妇的秘密,虽然签了保密协议,但还是留在眼皮子底ᴶˢᴳᴮᴮ下看着比较稳当。
至于另外三个,他实在是鞭长莫及,毕竟有两个是别的军区的,还有一个比他军衔高太多,他没这个资格要人,就算真的过来了那也是屈就,变相给人家降职了,除了苏继善这样的还真没几个人愿意。
不过这个赵精忠应该不会出卖他们的,为什么呢?
简单,这人知恩图报,仗义豪爽,知道他媳妇宋菲怀孕之后,还特地给周中擎寄了些土特产过来表达谢意,后来休假的时候甚至亲自过来了一趟,找周中擎喝酒,要跟他拜把子当兄弟。
周中擎把九州也叫了过去,赵精忠倒是个妙人,直接掏了三百块给九州当谢礼。
这事是上个礼拜的事,安六合当时害喜害得严重,就没去跟他们凑热闹。
这会儿提到这些人,周中擎还挺感慨的,他得好好努力啊,不然晋升的速度赶不上媳妇往上爬的速度,以后再有个什么事,他这海军大校说出去听着就不够威风了。
安六合笑笑:“老楚跟你说话了吗?”
也不知道这老小子还别扭不,想到他是为了自己妹子,安六合就没跟他一般见识。
周中擎已经把手烤暖和了,起身环着他媳妇的腰:“说了,我警告他了,以后再对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就没他这个兄弟了。”
“你俩就闹吧,今天你说绝交,明天他说绝交,过家家呢。”安六合哭笑不得,上次楚钧山还说要跟周中擎绝交呢,结果还不是巴巴地跑过来陪着去了趟新疆。
这两人真逗。
周中擎蹭了蹭她的脸蛋儿,又摸了摸她的肚子:“我看九州给我的册子上说要四个月才有胎动,那我得赶紧欺负这小崽子两回,不然以后都是她欺负我了。”
安六合哭笑不得:“得了吧你,有时间耍嘴皮子,不如想想孩子叫什么。”
“好,我记得那几个箱子里有本新华字典,我去找找。”周中擎把她松开,去西屋找书的时候顺道看了眼。
果然看到三个孩子都赖在火炕上呢,睡倒是没睡,全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窗户外头的雪,一脸的向往。
院门口有别人家孩子打闹的声音,小崽子们羡慕坏了。
周中擎这一进来,小杰就从被子里跳了出来,也不怕冷,扑上来就抱着他的腿:“爸爸,抱抱我嘛。”
自从上次被叶春梅吓到,小杰天天要黏糊周中擎好一阵子,不是要他抱着就是要他搂着,哪怕只是坐在床边处理文件也行,陪在他身边就好。
周中擎见他只穿了一件秋衣,赶紧把他薅起来塞回被窝里:“你衣服呢?”
“打雪仗弄湿了。”小杰委屈地抱着周中擎的胳膊,不肯他走。
周中擎哭笑不得:“听话,老爸给你去找干净的来,等会老爸带你去玩。”
“真的?”小杰高兴坏了,赶紧撒手,催周中擎给他找衣服去。
周中擎还要找字典呢,先去箱子那边翻了翻,找到了字典才去东房管他媳妇要衣服。
刚问了一声,就看到火炉后面支着一个竹子搭的架子,两头系了绳子,上面正悬挂着几个孩子的衣服。
是他疏忽了,刚才从外头回来只看到了媳妇,没看到衣服。
他把字典放下,伸手摸了摸,果然还没干呢,便打开衣橱,找别的。
安六合叫他别找了:“另外一套也脏了,三个泥猴子在雪地里打滚,拉都拉不住,我刚洗完晾在前面洗澡房那里了,实在不行,你把他们姥姥织的毛衣给他们套上吧,还有过年的新棉袄新棉裤,你告诉他们,今天穿了过年再穿可就不是新的了,到时候可别再管我要了。”
周中擎笑着把衣服拿上:“那就穿嘛,都小年夜了,也没差了。”
安六合无奈:“实在不行啊,来年我在岛上圈一块地,咱自己也种点棉花吧,光靠那点布票根本不够的。”
“好啊,岛东空着地方多着呢,你随便圈,随便种。”周中擎没意见,到时候要是有多下来的,就给部队表现出色的将士们当奖励,挺好的。
安六合把信写完,贴上邮票,瞧着这爷儿四个要出去玩,便也跟着出去了。
信揣在兜里,出门后运气好,刚好碰到来岛东送军队内刊的小刘,便托他把信带去邮局。
小刘正好又带了几封信给她,特地强调了一下:“安市长,这次我可是检查过了,一封都没落下,全在这了。”
安六合笑笑:“谢了,雪天路滑,你慢着点。”
“放心,我就是把自己摔了也不会把你的信弄湿的。”小刘笑呵呵地走了,安六合这才看到对面走来一个人。
来的是沈芒种,手里还握着一张请柬,走到她面前递给她:“姐,天朗的结婚请柬,天晴让我带给你的,他说你不出席没关系,就是告诉你一声。”
安六合确实不打算去,不合适。
她打开请柬看了眼,发现女方是个陌生的名字,顺嘴问了一句:“是老家那边的媳妇吗?”
“嗯,说是婚礼也回他们公社办,天朗已经请了假了,等过完年再来。天晴还没走,他想看看种子局这边还有没有什么事要做。”沈芒种听说过叶春梅闹出来的事情,总觉得那老婶子老糊涂了。
不过这事也有好的一面,她看了眼在门口路上打雪仗的小杰,心说这孩子倒是不傻,知道这边的老子是真心疼他的,并没有对雷家那边有所留念。
好事。
有对比才更知道这边的这个爸有多可贵。
孩子其实心里都懂的吧。
她收回视线,扫了眼安六合的肚子:“预产期知道是哪天了吗?”
“明年八九月吧。”安六合算过日子了,应该是正当酷暑的时候坐月子,想想怪头疼的。
沈芒种挽着她的胳膊,一起往回走:“我原本想着,那个婶子把孩子要过去养一段时间,你也好安心养胎,结果没想到,就去了一天就回来了。这么一来,为了让你多休息,也就只能是周旅长辛苦一点了。你没事多夸夸他多哄哄他,男人家耳根子软,再苦再累看到你对他好,也就值了。”
“哎你个小妮子,从哪学来的这些话?”怎么听着像是范文欣的口吻,安六合好奇地打量着沈芒种。
这姑娘脸上一红,道:“是文欣姐跟我说的,我俩在背后总谈论你的事,你不生气吧?”
“不生气,别让我听见就行。”安六合心道果然,这个文欣姐啊,真是跟个老妈子似的瞎操心。
沈芒种在门口停下,欲言又止的,见安六合耐心地等着,便鼓起勇气道:“姐,他怎么还是不肯碰我啊,我都照你说的做了。我俩都结婚好几个月了,还是分房睡呢。”
安六合听着一愣,总觉得这个话题她不太适合插手,便干脆进了大院,把陪着葛强和葛丽写作业的范文欣叫了出来:“文欣姐,你帮她出出主意,这我真不行。”
沈芒种议论别人头头是道的,到了自己就麻爪了。
她低着头,在范文欣的一再追问之下才开口说了说怎么回事。
范文欣还当什么事儿呢,道:“他不碰你你不会主动一点?我跟你说,男人都是一个德性,浑身上下只有嘴巴最硬,听我的,直接上,别跟他哔哔……”
说着,范文欣跟沈芒种传授了一系列怎么掌握主动权,怎么拿下男人的法子。
直听得沈芒种晕晕乎乎云里雾里。
她臊得不行,骂了一句文欣姐你个女土匪,一跺脚捂着脸跑了。
安六合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她忙着围观她家周旅长带孩子打雪仗呢。
看那一大三小在雪地里撒欢,她那嘴角就止不住地上翘,满心都写着欢喜。
这会儿见沈芒种落荒而逃,还挺纳闷的,折回来问了问范文欣,一听她的高见,安六合也耳根子滚烫,骂道:“你还真是个土匪啊,强抢民男呢你这是!”
“那怕啥的,反正结婚了,到时候绳子一捆,腰带一扯,你看他老不老实。”范文欣无所谓地撇撇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那张临渊也不知道矫情什么,婚都结了还守的哪门子身。
安六合听不下去了,躲到一边去看孩子玩。
结果刚走过去,斜对面的吕冲就搓了一个雪团子扔了过来,原本是想扔她身后的二虎的,结果准头太差,直接砸安六合领口来了。
一时间冰冰凉凉的雪花四散落下,直往她脖子里面钻。
她嘶了一声,调头准备回家收拾收拾,刚走两步,就听吕冲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声,哭道:“对不起周叔叔,我再也不敢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呜呜你饶我了吧,求求你了别告诉我爸。”
周中擎哪里肯放过他,不揍他一顿都是轻的。
开什么玩笑,平时闹一闹也就算了,可他媳妇怀着孩子呢,要是砸出个好歹算谁的?
气得他一手扯着吕冲的衣领子,一手在地上抄起一团雪,搓吧搓吧全ᴶˢᴳᴮᴮ给他塞领口里去了,还不准他抖出来,硬是让他扛到雪团子全部化成了水,这才将他丢在了地上。
转身招呼了一声家里的三个小兔崽子,周中擎喊道:“快点快点,回去给你们妈烤衣服。”
他这一走,吕冲才敢从地上爬起来,转身跑回去找他爸爸哭,结果他爸忙着亲嘴儿呢,摔上房间门,继续搂着怀里的小媳妇狗啃。
吕冲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个破碎的家,再看看他那个只顾着泡女人的爸,头也不回地跑去了岛西,找他妈告状去了。
不一会,邹宁手里提着一桶雪水,一脚踹开了房间门,兜头盖脸,浇了吕国豪和那女人一身:“我让你整天就知道泡女人,我让你泡个够!”
吕国豪正滋润着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桶雪水浇得浑身打颤,气得他披上衣服要跟邹宁算账。
邹宁却已经领着孩子跑了,还在门口又泼了几桶水,叫吕国豪追出去哐当一声,摔了个屁股墩儿,半天没能爬起来。
后来还是他家吕冰瞧着情形不对,赶紧去找了医疗兵过来。
晚上大院的军官都去看望吕国豪,周中擎却没有露面,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纳闷呢,诸葛鸣去而复返了。
带来了一个叫吕国豪懊悔不跌的消息:周中擎已经在跟上头打申请了。
现在摆在吕国豪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滚蛋,要么降级。
吕国豪当然不能滚蛋,只能咬牙接受降级,他看着跟在人群后头往外走的楚钧山,直恨得牙痒痒。
他就知道,这个周中擎把楚钧山要过来就没安好心!
楚钧山走在最后面,忽然觉得后背一凉,他猛地回头,对上吕国豪那怨恨的目光,直接调头,抬手就给了他一拳头。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你可就错了。自己作死别怪别人容不下你!我劝你老实点,不然不用等老周动手,我有的是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废了你。”楚钧山说着,坏笑着掏出一把刀子,在他大腿根那里比划了一下。
吓得吕国豪一个哆嗦,再也没敢有别的想法。
大年三十这天,上头的处理意见下来了,吕国豪降级,去火炮营磨炼磨炼。
但升上来的却不是楚钧山,而是另外一个人。
第163章 在他怀里撒个娇(三更)
年关近了, 大雪时下时停,连着好几天都没有放晴。
孩子们早就放假了,大院里整天吵吵闹闹的, 没有安静下来的时候。
安六合害喜害得厉害, 每天硬撑着去政府那边点个卯,随便处理几分文件, 再去研究所把自己捣鼓出来的一些变异小麦交给邓肯观察, 剩下的时候,她都在吐,不是在吐, 就是在犯困。
苏继善推开办公室的门,见她又在那捂着嗓子半死不活的, 劝她回去休息吧。
安六合实在是不好意思, 坚持要到最后一天再说。
苏继善拿她没辙, 干脆叫人把周中擎喊了过来, 强行带走了这位身虚志坚的安六合同志。
政府给安六合配了公务车, 但她平时不舍得开, 到现在车子还停在政府大院里头。
周中擎瞧着外面风雪越来越大了,索性把他的摩托扔在了院子里, 问她要了钥匙,打开车门, 开车送她回去。
这几个月岛上最大的变化之一,就是修了两条平坦的主干道,一条横贯岛西,一条横贯岛东, 在南边码头那里首尾相连, 是个非常规整的U字型。
因为经费有限, 所以路面只做了水泥硬化,但也比一开始只是铺了石子路好多了。
即便如此,周中擎还是把车速控制得很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看看后车座上躺着的媳妇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他握着方向盘,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你想好了,不回去过年了?”
“不去,我得陪着你。”安六合原本是想回去跟爸妈团圆的,可周中擎今年休假的时间用得差不多了,所以他得在岛上守着。
他走不开,她自然也不舍得离开。
宁华夏担心过年期间岛上物资供应不足,叫船工捎了口信,让她回去,实在不行把孩子送回去,等过完年再接过来。
她没答应。
家里够忙了,安平安乐也都是孩子,二哥又离了婚,老爸腿脚又不好,她不想给他们添乱。
至于说过年的物资嘛,她想好了,等会路过供销社看一眼,能买的多买点,买不到的明天叫周中擎的勤务兵去连城买。
是的,虽然海岛升级了,可对应的配套设施全都没跟上呢,没有个十年八年的,那还真就连个小县城都比不上。
所以缺的东西只能去连城买。
但现在还有个问题,之前海岛是附属连城管辖的,发的米面粮油的票据都是地方票,连城都认的,现在脱离出来了,印发的还是地方票,抬头却成了海岛的,还真不知道现在连城那边认不认呢。
她很担心这个问题,跟周中擎说了一嘴,周中擎道:“没事,岛东发的都是国家票,你在岛上用地方票,不够的去连城再用国家票。明天下午我请半天假陪你和孩子一起去买年货。”
“能行吗?”她怕他不在岛上又出乱子。
周中擎还真不信自己这么倒霉,他兴师动众抓了几个月的内奸,总不能还有吧。
也正好,就当是检验一下抓内奸的成果了,于是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车子在供销社门口停下,他没舍得让他媳妇下来吹冷风,自己去买了些年货放在车上,随后在码头那里拐弯,往岛东开去。
过了哨卡,周中擎才想起这次的调令,道:“吕国豪跟张临渊调岗了,房子也要跟着搬一搬。毕竟这军官的级别不一样,配的大院稍微也有点区别,等会回去,你就看到张临渊他们住到对门了。”
“这么严重吗?连降好几级呢,吕国豪这次勾搭的谁啊?”安六合最近不舒服,刘冬妮和范文欣找她八卦她也没注意。
周中擎手下那么多人,也不可能每个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总之是个姓胡的小士官,可能身体上有点隐疾,搞得他媳妇整天闹着要离婚。还没离成呢,就跟吕国豪看对眼了,干柴烈火被邹宁逮了个正着。
军婚是受保护的,再者吕国豪这事太不厚道了,属于破坏下属的家庭,他一个高级将领,这不是做坏榜样吗?
正好秦瀚那边也有点私心,就把这肥差给了张临渊。
所以那个姓胡的一闹,吕国豪只能灰溜溜降级了。
还背了个处分呢,记大过了,因为这属于严重的作风问题。
现在没把他赶走,纯粹是不想放这么一个级别的将领去别的地方后蓄意报复海岛,时间久了,慢慢把他边缘化了,一样叫他生不如死。
安六合听罢,很是不解:“我想不通,他就那么忍不住吗?葛长征好像也挺风流的。是不是他们这一类人一天没了女人就浑身难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放心,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周中擎把车子停在门口,猫腰出去一看,那风雪吹得人都睁不开眼。
赶紧拿起自己的军大衣,罩在后车车门那里,挡好了风才开了车门叫她出来。
安六合刚一落地就被他用风衣裹成了一个粽子,弯腰一抱,两步并做一步地送屋里去了。
他在部队那边还有点事,把安六合放下后,盖好被子准备离开,见她满脸红扑扑的,又回头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但他看她这么虚弱,还是不忍心让她去表演了,便提议年三十那晚别上台了。
安六合也觉得自己到时候怕是要闹笑话,便点点头,扯着他的胳膊蹭了蹭:“你快点回来哦,我一个人睡被子里冷冰冰的。”
说话间,还不忘用她雾蒙蒙的眸子给她男人送上几道秋波。
直看得周中擎心猿意马,恨不得现在就是晚上,可以搂着媳妇尽情地撒欢。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乖,我给你冲个热水袋,你再坚持一下,我开完会很快就回来。”
“好吧。”安六合委屈巴巴的,说话都像是带着哭腔,在控诉他太忙了不怎么陪着自己。
给周中擎整不会了,哎呀,媳妇变得黏人是好事,可黏得他都走不动道儿了怎么办呢?
哎,只能宠,使劲宠。
于是他赶紧把热水袋冲好用毛巾包着塞她被子里去,又去隔壁刘冬妮家看了眼,见三个孩子都乖乖的跟着大龙他们玩呢,便叮嘱了一声,叫他们尽量别回去吵着妈妈。
随后才火急火燎往部队去了。
因为摩托扔政府那边了,便干脆开了安六合配的车。
原本要墨迹两三个小时的会,愣是一个多小时就搞定了。
其中不光涉及将士们探亲假的批复,还有过年期间海岛的布防,轮岗,巡逻等等,以及对应的关于吕国豪事件的处分通报。
开完会,看着还不到五点,他乐呵呵地准备回家,给他媳妇一个惊喜。
结ᴶˢᴳᴮᴮ果回去一看,嘿,睡着了。
任他怎么挠她摸她捏她,就是没反应。
一开始他还真以为她累了睡太沉了,结果转身的时候,看到她肩膀在抖。
他恍然大悟,故意装作不知情,叹了口气:“哎,难为我特地赶回来,这小妖精,居然睡着了。算了,我继续回去开会吧。”
结果他还没起来呢,就被安六合从后头抱住了腰:“谁让你走了,不准走!”
第164章 全家一起买年货(一更)
娇妻在怀, 周中擎自然不会走了,他也压根没想走。
他捏捏媳妇的脸蛋儿,凑过去亲了口, 道:“我去做晚饭, 今天想吃什么?酸口的还是辣口的?”
“有没有又酸又辣的?唔,冬妮姐好像带了豆芽菜。”酸酸辣辣的豆芽菜光是想想就流口水了, 便宜不说, 量也管够。
就着这样的菜,她可以多添一碗饭呢。
周中擎虽然没做过酸辣豆芽菜,但他做过酸辣土豆丝儿, 料想步骤是差不多的,便叫她好好休息, 等会好了来喊她。
安六合却还是搂着他不肯撒手:“算了, 别做了, 今晚随便吃点什么吧, 我就想再搂你一会。”
“呦, 这是谁家的粘人精, 让我出去贴个告示问问。”周中擎乐得不行,这小妮子还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在撒娇的这一行修炼成精了。
他只得哄道:“那我去打盆水洗个脚,上床来搂着你?”
“好吧, 你去吧。”不洗个脚的话,他在外头冻了一天,外面又下着雪,指不定脚丫子有多凉呢。
安六合终于说服自己松了手, 周中擎瞧着她这个样子估计也离不开他, 便不打算做饭了, 但媳妇想吃酸辣豆芽菜怎么办呢?
刘冬妮厨艺欠佳,他抽不开身,只好去找葛丽,问她能不能帮忙做一道,他给工钱。
葛丽见他过来,赶紧丢下手里的作业,起身跟了出来,把他支付的十块钱还了回去:“干嘛呀干爹,不就是给我干妈烧个菜吗?你这就跟我见外了,你等等,我叫上我哥,这就来。”
周中擎没要这钱,道:“就当是我给你们买糖吃的,拿着吧。”
葛丽拗不过他,只好收下了,不一会领着他哥来生火做饭,见厨房食材还不少,不光烧了酸辣豆芽菜,还做了个清炒小青菜,肉渣炖白菜,冬瓜排骨汤。
那架势,都快赶上一个大厨了,看得葛强口水直下三千尺。
他嘀咕道:“妹子,你这手艺将来不开个饭馆可惜了哎。”
“我也这么想的,嘻嘻。”葛丽骄傲得不行,大院这里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半是娇生惯养的,像她这么能生活自理的还真不多,而能独立自主烧菜做饭的更是寥寥无几。
所以她哥说得没错,她这手艺假以时日,肯定可以甩开同龄人一大截。
当然,这一切都得益于干妈干爹不厌其烦地教导,所以虽然他们的亲妈来了,但他们依旧时不时过来给干爹干妈搭把手,帮个忙。
就好比这做饭,真就是力所能及的,她捏了捏兜里的十块钱,总觉得受之有愧。
葛强却劝道:“毕竟咱妈在这,干爹这是照顾她的情绪呢,再说了,回头大肚子的那位又要到处造谣说他们把咱俩当童工使,还不如给点钱堵住她的嘴。”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等将来我们有本事了,再好好孝顺他们。”葛丽被哥哥说服了,不想那有的没的了。
这边安六合还不知道两个孩子在给她烧饭,她安心地搂着周中擎,蜷在他怀里睡觉。
可别说,这男人就是内火旺盛,跟个火炉子似的,比什么热水袋都好使。
被子里不一会就热烘烘的,她打着哈欠,算了笔账,挠了挠周中擎的下巴:“哎呀,我不是叫冬妮嫂子带菜吗?每个月我都提前预付她一百块的,这个月算下来,好像不止这点钱呢,等会我要是睡着了,你记得把差的钱给人家补上。”
“账本放哪了?”周中擎知道这事,但她媳妇的工作簿书本账册太多了,他不知道在哪。
安六合指了指床头柜:“在这里呢,家里的日常开销我都记了,明天不是要去买年货吗,等会你把账对一遍,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钱,也好心里有个数。”
“行,你快睡吧,别操心了。”周中擎哭笑不得,他这个媳妇,都打着哈欠了还在算账,该说她财迷呢,还是说她对这个小家庭负责任呢?
哎,都好,都好。
他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耳垂,视线在她侧脸流连,沿着脖颈往下,美好的风景就这么被棉被挡住了。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把手伸进去。
怀里传出咯咯的笑声,安六合拍了他一下:“别闹嘛,痒的。”
“那你求我。”周中擎故意使坏,让她分散一下注意力,赶紧睡觉去。
她还真就上当了,小可怜一般把声音闷在了他胸口:“求你了周旅长,嘤。”
逗得周中擎哈哈大笑,不闹她了,掖好被角,拍打着她的后背哄她睡觉。
等他自己都快睡着了,才猛不丁被窗口的声音惊醒,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怀里,呼,他媳妇没听见,安安心心睡着呢。
他蹙眉看向窗外,发现窗帘拉上了瞧不见是谁,可听声音是听出来了,那人是沈芒种。
他掀开被子,再次把安六合身上盖盖严实,这才穿上鞋出来了,冷着个脸问道:“有事?”
沈芒种刚跟张临渊搬到对门大院,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做什么好吃的送给附近的邻居,便包了些饺子,生的就送过来了。
她把手里的篦子端给周中擎:“没事,就是送点饺子给你们,诸葛政委和葛副旅长那边也有,我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素菜的和带肉的都包了些,这一半是全素的,口味清淡些,这一半有肉,口味偏咸一点。给——”
周中擎本来不想要的,但他看到张临渊正在诸葛鸣那边说话,时不时眼睛瞄一眼这边,想想还是收下了。
沈芒种局促地搓了搓手,想问问安六合好吗,可她看到周中擎那不耐烦的样子,又开不了口了,转身离开走廊这边,往张临渊那走去。
周中擎把饺子端去了厨房,一看葛丽葛强已经张罗得差不多了,便干脆把饺子给了他俩:“辛苦你们了,拿去回去下了吃吧。”
“干爹,这饺子包得挺漂亮的啊,你自己怎么不留着。”葛强到底有点粗心,不太在意大人们之间的暗流汹涌。
倒是葛丽,赶紧洗了把手,在围裙上擦擦,随后把饺子接了过来:“谢谢干爹,那我们回去了。”
“嗯。”周中擎没有留他们,但过了一会还是盛了点排骨汤送了过来给两个孩子。
范文欣正在下饺子,见他过来,客气地收下了,问他安六合还害喜呢?
他正好问问范文欣怎么办,便到走廊下面去说话,葛丽看着锅里的饺子。
范文欣掸了掸身上的草屑,道:“什么,她最近喜欢吃酸辣口的?呦,这可真不好办,一般人害喜都是偏向一个口味,她怎么还来了个混合口味的。这样吧,你明天去买年货,看看有没有辣椒面儿,多弄点回来,再买点山楂,和弄和弄,不就好了?”
“那不行,山楂活血化瘀,孕妇不能吃。”周中擎一听赶紧算了,这老大姐马大哈似的,还山楂呢,回头出事了都不知道找谁。
范文欣听着一拍脑门:“哎呦,瞧我这脑子。那你干脆买点老陈醋,自己回来给她做酸溜口的辣椒酱,吃饭的时候沾点不就行了?”
这主意虽然还是有点离谱,但多少比山楂靠谱一点。
不过还是算了,周中擎觉得她都是在瞎出主意,还是不找她取经了。
他去诸葛鸣家把三个孩子叫回来吃饭,离开的时候张临渊叫住了他。
他回头,狐疑地看着这个被亲老子推上高位的男人:“有事?”
“我听见了,你说她想吃酸的?我知道有个地方今年苹果收成不好,全是酸不溜丢的,你要吗?要的话我带你去弄点回来。”张临渊倒不是故意听墙角,而是一个大院就这么大,周中擎跟范文欣也没藏着掖着,他自然全都听到了。
周中擎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行,你哪天方便跟我说。”
张临渊笑着应了一声,说哪天都方便,看周中擎的时间。
周中擎总觉得他在将自己的军,但为了媳妇的那一口酸食,还是应了一声:“那你等着,我得空了叫你。”
吃饭的时候,小杰悄悄告诉了周中擎一个秘密。
周中擎把耳朵支过去,听完乐了:“什么?冬妮婶婶家有酸苹果?多吗?”
“多,可多了,大龙哥哥拿给我们吃的,酸死了。”小杰回忆了一下那个味道,啧,忍不住浑身打颤。
周中擎搓了搓他的脑袋瓜,准备等会要点过来:“好小子,这可是特别宝贵的大秘密,来,老爸奖励你好吃的。ᴶˢᴳᴮᴮ”
说着他掏出兜里的一把花生糖,摆在了桌子上。
原来这是天晴托人带给他的喜糖,他没舍得吃,都给孩子留着了。
这会儿三个小的一人分了几颗,边吃饭边眼中闪着精光,盯着桌子上的糖糖流口水。
周中擎拿筷子拦住小杰伸出去的手:“吃饭完才可以吃糖,而且妈妈规定过的,一天只能吃两颗,没忘吧?”
“没忘。”小杰委屈地收回小手,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英招则去屋里看了眼,见妈妈睡得香,也就没去吵她,回来后问周中擎有没有给妈妈留饭。
周中擎白了他一眼:“你爸是那么无情的人吗?”
英招笑嘻嘻的,拿着筷子吃饭:“对对对,我爸最痴情最深情了,肯定把最好的都给我妈留着了。”
“你就贫嘴吧小子哎,也没亏待你们。”周中擎心道,这小子长大了真没有小时候可爱,还会调侃他了。
英招夹了筷子排骨,用勺子刮下肉来,全给了蕾蕾,自己吮吸着骨头里的汤汁儿,倒也美滋滋的。
周中擎问他怎么不吃,他有理有据:“总共就这几块,妹妹长身体呢,给妹妹吃。”
反正他要是想长身体去光柱一日游就行了。
周中擎说不过他,但却把自己碗里的那块让给了英招,英招干脆用筷子夹开,一人一半。
父子俩相视一笑,不再推让。
张临渊离开时回头看了眼,这一幕深深地印刻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回到大院,张临渊枯坐在房间里,盯着手里的一本语录,视线恍惚,看不进去。
他真羡慕那一家子,气氛那么好,将来孩子肯定一个比一个出色。
安六合就像是涓涓细流,将他们环绕在同一方天地,润物无声。
真可惜,他是没那样的福气了。
他无奈地笑笑,合上语录,不看了。
起身的时候,却发现沈芒种站在门口,嘴巴张了又张,却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他也不管她,径直擦肩而过。
却又被她扯住了衣袖:“今晚你能睡我这吗?”
“你想做什么?说好了是互相利用,何必演苦情戏?”张临渊的态度一下冷了下来。
他不想跟沈芒种牵扯不清,已经提了好几次离婚了。
他愿意补偿她,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可沈芒种在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一种被这种人爱上也很不错的可能。
她知道她跟华长征注定是无缘的,她不会像华家姐妹那样疯疯癫癫,她只想一个人默默地悄无声息地斩断这段过去,重新开始。
而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绝对是岛上可选的男人里面最好的一个。
是的,比他条件好的结婚了,比他心无旁骛的条件不如他。
综合来看,也许她可以努努力,把他这个心有所属的冷石头给捂热。
她想试试看,于是她主动抱住了张临渊的腰:“我没演,我是真的想跟你走下去,我承认,我动机不纯,可是我现在已经放下了。我不要你补偿我,我只想跟你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可是我不想。”张临渊还是掰开了她的手,决然地出去了,“你说的没错,咱俩全都动机不纯,既然这样,那必定是结不出正果的,何必再浪费时间。芒种,你是个好姑娘,这几次华长征过来,你都是躲得远远的,绝对不染指有妇之夫,这一点来说,我是很欣赏你的。但正是因为这样,我不能答应你,这对你不公平,而且,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有逆反心理,你明白了吗?”
“可是我……”沈芒种一直觉得他们两个是最相似的人,心中都有一个永远触摸不到的月亮,只能抱团取暖。
可她没想到,张临渊会彻底拒绝自己。
张临渊也没指望她理解自己,他走回她身边,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道:“跟我没结果的,而且我身体不好,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你听话,趁早离婚,找个真心对你好的,这样才不至于把大好青春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我瞧着天晴就不错,实在不行,八荒九州也都是上好的人选。再退一步,要是你怕他们嫌弃你结过婚,你可以嫁给安两岸,他这个人别看沉默寡言只想守着老家那一亩三分地,可他其实挺顾家挺疼人的。你看上次何香芹出事,他都动了复婚的念头,是何香芹自己没把握住。你要是嫁给他,安六合不会亏待你的。怎么着都比跟着我守活寡的好。芒种啊,我是真心不想害你,你好好想想吧。”
张临渊的一番肺腑之言,让沈芒种哭着跑了出去,大晚上的,下着雪,也没有灯没带手电,她就这么在黑暗中一路跑一路跑,跑到了海边,吹着湿冷刺骨的海风,呜呜地哭。
张临渊怕她做傻事,一路跟了过来,随后蹲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沉默地抽着烟。
后来她到底还是没有意气用事,生命可贵,她想再看看。
她垂头丧气地走回了张临渊身边,张开双臂,哭着问他:“可以抱抱我吗?你连我的手都不肯牵一回,也太欺负人了吧?”
张临渊把烟掐了,起身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听话,找个好男人,别再跟着我虚度光阴了。”
第二天,周中擎领着老婆孩子去连城买年货,走出大院的时候,遇到了张临渊和沈芒种两口子。
这两人一个顶着黑眼圈,一个眼睛通红,见到他们一家,也不吭声,只是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安六合本来不想多事,可她看到沈芒种肿了对大眼泡,还是有点担心的,便叫住她,问她怎么了。
沈芒种委屈了一晚上,终于崩溃了,扑上来抱住了安六合,呜呜地哭:“姐,他不要我了。我当初就该听你的,不要赌气随便结婚。现在好了,我白白担了个结婚的名,他却连碰都没碰过我。”
安六合没想到这两口子还没圆房呢,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了。
她刚想问问张临渊什么意思,就听张临渊开口道:“我身体不好,不想害她,这你们就别管了吧?”
“我不管你,我就问问你,你想好怎么安顿她了吗?”安六合没想到张临渊身体真的有问题。
虽然她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但她看张临渊这已经铁了心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没回旋的余地了。
张临渊别过身去不看她,掏出打火机想点烟,想想还是收了起来。
他把周中擎叫到旁边去说话,不一会周中擎回来,面色不善地盯着沈芒种:“既然你们俩都不是图着结婚过日子结的婚,那你在这委屈什么呢?他也愿意补偿你钱,给你介绍个好的,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谢谢你的关心。”沈芒种见到周中擎发火就害怕,赶紧松开安六合跑了。
安六合看着她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了两次,不免有些唏嘘:“你吓唬她干嘛?”
“她要是不早点清醒,以后还得栽跟头。”周中擎懒得说了,这姑娘人不坏,办事也踏实,但到了感情问题上就犯迷糊了。
一错再错,难道是别人的问题吗?
还不是她自己傻的,为了逃避对华长征的感情才结的这个婚,现在这段不纯粹的婚姻要结束了,她又爱上这个被她利用的张临渊了。
说她什么好呢。
安六合也怪唏嘘的,想到九州在给张临渊调理身体,倒觉得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如果真是身体有隐疾,确实尽早离婚的好,免得以后沈芒种埋怨他。
总之,别人家的糊涂债她也管不着,还是招呼着孩子们一起上了车,在码头那里停下,渡船往连城去了。
在他们身后,张沈两人去了部队负责婚姻问题的办事处,打了离婚申请,拿回来找诸葛鸣批复。
诸葛鸣一看,傻眼了,他可不敢随便做主啊,周中擎提醒过他张临渊的身份了,他思来想去,找了个借口拖着,等这两口子走了,他赶紧出门给秦瀚发了个电报。
秦瀚本来就嫌弃沈芒种出身一般,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诸葛鸣懵了,这秦司令是真狠啊,一点也不怕他儿子成了二婚男?
秦瀚却求之不得,正好把老赵家的侄女儿介绍给自己儿子。
于是隔了一天,就有个中等之姿的姑娘来岛上找张临渊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今天是年前供销社开张的最后一天了,周中擎要赶紧带着老婆孩子置办年货。
到了连城,却遇见了老家的人,周中擎黑着脸不想搭理他们。
不想,周聪先领着谷雨和霜降在人群里喊了他一声:“嘿,老三,快来快来,这糖人可好吃了,买几个给我侄子侄女儿吧。”
周中擎只当没听见,搂着媳妇孩子往回走,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他大伯的声音,那声音颤颤巍巍的,明显苍老了好几个度。
他的口吻前所未有地谦卑和谄媚,道:“大旺啊,你也买年货呢?快把几个小宝贝带给我看看。哎ᴶˢᴳᴮᴮ呀,我也不知道能在这里遇上你们,聪啊,你身上钱够吧,来借大伯一点,给几个孩子包个压岁钱。”
周聪小年夜之前就回去了,一是想家了回去跟老婆孩子团圆,二是接了周中擎的任务,回去核对一下超级水稻种子的问题。
这事还是安五湖发现的不对劲,因为按照产量来算,他们公社上交的种子不该是那个数量,肯定有人私吞了。
所以他明面上是回去过年的,其实是安六合跟周中擎派回去的小卧底。
这会儿见他大伯一反常态,上赶着巴结这两口子,周聪心里有数,便配合道:“有有有,你要多少啊大伯,五块的还是十块的?”
“十块的吧,体面。”周甲志可真是孩子饿死了他来奶了,现在知道讨好周中擎两口子了,晚了。
周中擎压根不让孩子接这钱,冷眼看着周甲志,话却是在问他身后的周丙滔:“小年夜有没有人祭拜我爷爷奶奶?”
“有的有的,这不用你说的大旺,我办事你放心。”周丙滔看到儿子女儿去了海岛半年,回来都带了不少钱,心里美死了,哪里还敢说周中擎半句不好。
这会儿见着安六合更是激动万分,跟见到了财神爷和神农大仙人似的,特别的殷勤。
周中擎又问:“那我姥姥姥爷那边呢?”
“都去了都去了,烧的纸钱都叠成元宝的样子了,你放心吧大旺,他们都是我们周家的至亲,你不在家我肯定都帮你想着呢。”周丙滔喜笑颜开,瞧着安六合气色不错,越发地觉得他们三房走了狗屎运了。
当初谷雨和霜降被她一口气要走,他还不乐意呢,现在想来,真是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他见安六合不理会自己,也不生气,赶紧招呼周聪买了几个糖人,三个孩子一人一个,想起周聪说的安六合怀孕了,又特地关心了一下,道:“老三媳妇吃过了吗?要不要等会跟拖拉机一起回老家住上两天?”
安六合摇摇头,声音冷冷的:“没空。”
周丙滔也不气,给他闺女使了个眼色,让谷雨赶紧搀着点自己嫂子。
谷雨虽然看不惯自己老子这股奴颜婢膝的样子,但还是关心自己嫂子的,便没有拒绝。
安六合叹了口气,见周中擎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便由着这群人前呼后拥的,领着孩子们一起逛街去了。
今天的连城相当热闹,摩肩擦踵,人头窜动。
这老周家的两个老兄弟生怕路人不长眼碰着她的肚子,愣是一把年纪了在前头开道。
也不敢太张扬,只说自己腿脚不好,年轻人多让让他老人家。
这年头大多数百姓还是很质朴的,见说话的果然是个拐着拐棍的老头子,便纷纷让开了,至于后面跟着的小媳妇,众人一看,怎么跟众星捧月似的,怕是很有来头吧?
于是有那胆子大的便凑过来问了一声:“老爷子,那小媳妇是谁啊?”
周甲志不敢得意,回头看了眼周中擎,见他臭着个脸,便赶把人撵开:“瞎打听什么,人小媳妇那么俊,再打听也不能是你的媳妇。”
那路人讪笑着挠挠头:“那肯定的,旁边那是她男人吧?瞅着像个军官似的。”
周甲志更得意了,但还是下意识看了眼周中擎,见他依旧板着个脸,便摆摆手:“别打听了,快让让,让让,回头我小老头摔倒了你可担待不起啊。”
路人白了他一眼,赶紧起开了,结果没看到对面逆向而来的人,自己摔了个大跟头。
眼瞅着人越来越多,恐怕要挤出个好歹来,周中擎忽然警觉,赶紧招呼老婆孩子往旁边的小巷子避让过去。
安六合也瞧出来了,今天人多得离谱,她使了个神通,唤醒了周围的花草树木了解了一下情况,原来今天县城大会堂门口有文工团的表演,逆行的这群人就是去看表演的。
这会儿人越聚越多,怕是要出乱子。
她赶紧知会了周中擎一声,她怀着孕,就不去跟人群挤了,便叫周中擎领着英招,挑小路去县城的广播站和派出所找人。
一是让广播站通知附近的人流赶紧散开,免得造成踩踏事故,而是找派出所的警察出面,在各个路口管控逆行的人流。
周中擎对连城还算熟悉,加上英招也来过这里,父子俩很快从小弄堂穿行,往目的地赶去。
周聪等人跟着钻到小巷子里的时候,周甲志是有点埋怨的,还以为他们夫妻俩躲着他们,可等街道上第一批人倒下的时候,他们听着咒骂和哭喊的声音传来,才知道这是在救大家的命呢。
一场即将扩大的踩踏事故正在酝酿,周中擎和英招半分不敢懈怠,拼尽全力跟时间赛跑。
第165章 老婆奴(二更)
事情有惊也有险, 总之一番折腾之后,拥挤的街道逐渐得到了控制。
原本警察们还没太当回事,觉得周中擎小题大做, 毕竟哪次过年不是车水马龙的, 再正常不过了。
直到周中擎解开了外面穿着的普通棉袄,露出了他的肩章。
派出所的人立马换了个态度, 赶紧组织人手, 照着周中擎的指示赶往人流最密集的大街上,疏散人群。
周中擎离开的时候,当地派出所的所长从里面的会议室出来, 把他叫住了。
一看,呦, 还是个老战友。
是周中擎刚入伍那会的老班长, 人称张麻子。
张麻子瞧着来的是周中擎, 特别的开心, 要搂着他去叙旧, 结果周中擎直接领着他去了大街上, 加入了疏散和管控人流的行动之中。
最终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踩踏事故还是出现了。
但问题不大, 所里的警察好几个都是退伍军人转业回来的,那力气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指挥着摊贩把杂货摊往身后的店铺里面搬,愣是在插不进一只脚的地方腾出来了一片空地,随后赶紧把已经在叠罗汉的人一个个扒拉开,身后的同僚们则接力赛一样的, 一个一个把伤号往外送。
人一落地, 英招便领着医护人员赶来了。
专业素养扎实的医疗工作者们二话不说投入抢救。
最终愣是把压在最下面的两个女同志给救回来了。
等这一片重新恢复秩序的时候, 张麻子吓出一身的冷汗来,紧紧握着周中擎的手,要好好谢谢他。
周中擎却没空跟他忆苦思甜,说了声“我得找我媳妇”,领着英招扭头就走。
张麻子这几年有些发福了,又做了会伤员搬运工,体力跟不上了,便安排了两个新来的年轻小伙子去追周中擎。
一路追到小巷子这边,却把两个小年轻臊得面红耳赤,只能移开视线,看天看地看面前的青砖墙壁。
周中擎折腾了个把小时回来,生怕跟他媳妇走散了,结果回来后发现安六合还在原地等着,心里一热,扑上来将她搂在了怀里,也不管别人怎么围观,先亲了再说。
搞得安六合很是难为情,想推开他却又推不动,最后愣是在周聪的笑声里由着周中擎胡闹了一气。
从小巷出来,周中擎瞧着那两个小年轻,问道:“怎么?你们所长让来的?”
“是啊,这位大校,怎么称呼啊?”年轻人脸皮子薄,这会儿都没有勇气去看他怀里的小媳妇。
周中擎不回答,转身看着怀里的安六合:“媳妇儿,你说怎么办?是低调点,还是做个老实人?”
“低调点吧。”不然的话,岛上那么多连城的人,回头知道这个男人是周中擎,不就顺带着认出她来了。
她倒不是见不得人,而是怕等会买年货不方便。
于是周中擎回道:“随便称呼,你们所长当年都管我叫小擎子。”
两个年轻的警官可不敢这么喊啊,面面相觑了片刻,还是热情地喊道:“这位首长您真逗,走吧,我们所长有请呢,您要是不肯赏脸,回头我们没法交差啊。”
周中擎不回答,又是看向怀里的女人:“媳妇儿,去吗?”
“去吧,正好我找他们这的负责人商量个事儿。”安六合还琢磨着地方票的事儿呢。
海岛的政府毕竟成立时间太短了,还是希望家门口的连城稍微支援一下的。
如果她可以借着这次的机会,跟连城政府提议互相认可双方的地方票,那不管是于公于私都是一件好事啊。
这两个年轻人本来想着这位首长可真是个老婆奴,怎么什么都得先问问他媳妇再说,现在一听,这小媳妇居然还要找他们的负责人,忽然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两人在前面带着路,边走边小声议论:“知不知道那个首长的夫人是什么来头啊,她要找的负责人是谁啊?总不能是我们所长吧?”
所长就是所长啊,何必绕个弯子说什么负责人呢?
同伴也想不通,摇摇头非常的诚实:“不知道。”
正纳闷呢,身后传来那个小媳妇的声音,她问道:“你们派出所离市政府远吗ᴶˢᴳᴮᴮ?”
“不远,就在前后街上。”年轻的警察立马指了指前头,“看到那个飘着国旗的地方了吗?那里是法院,走过去不到三百米就是市政府了。”
“那行,那要不你叫上你的老班长,给我当个引荐人?”安六合挠了挠周中擎的手心,心想那还真是挺近的。
周中擎没意见,到了派出所门口,果然看到了蹲在台阶上抽烟的张麻子,立马一个眼刀子飞了过去:“老张,我媳妇怀孕了,赶紧把烟掐了。”
张麻子心说,什么世道,小擎子居然用命令的口吻跟他说话。
行吧,谁叫他这个老班长居然混得不如这个混小子。
哎。
他二话不说把烟掐了,起身看了看他身边的小媳妇:“这位就是弟妹?”
“是她。”周中擎想着估计也不用介绍了,派出所怎么着也算是政府部门的一个下属机构了,不至于不知道海岛那边现在的负责人是谁。
张麻子确实知道,立马仔仔细细打量着安六合,道:“乖乖,不简单,跟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周中擎想臊一臊自己媳妇,故意问道:“怎么不一样了?你该不会以为我媳妇是个丑八怪吧?”
“没有没有,不过我琢磨着,搞育种的嘛,怎么着不得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两手泥巴两裤腿的草汁儿,结果你媳妇不光是清清爽爽白白净净的,还挺俊俏。老洪当初说得没错,你小子是个有福之人。”张麻子不吝赞美,越看越觉得这小媳妇俊俏得像个仙女儿似的。
说得安六合顿时脸蛋儿红扑扑的,明明难为情,还得装作见过世面,沉得住气。
周中擎瞧见了心情大好,心说他媳妇就是不经逗,随便逗两句就红了脸,真好玩。
不过还是正事要紧,便跟张麻子说道:“你给我媳妇引荐一下你们政府的领导。”
张麻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了:“感情你不是来买年货的?是陪你媳妇公干的?”
“哈哈,公干是顺道的,买年货才是正经事。但为了这正经事,还是要先去政府一趟。”周中擎也不跟他藏着掖着,在路上就跟他提了这两地的地方票互不流通的问题。
张麻子一想还真是:“我说呢,前两天我老姨家的妹子从岛上回来唉声叹气的,说是票不好用。原来是因为这个,走走走,这真不是小事,我给你们带路。”
张麻子挺仗义一人,赶紧领着这一大家子往政府去了。
到了门口登记处,周中擎把周聪他们留在了外头,只跟张麻子和安六合进去了。
怕三个孩子乱跑,特地叮嘱了周聪一声,周聪哪里敢麻痹大意,连自己的娃都不管了,追在三个皮猴子后面跟保姆似的。
周中擎这才放心地进去了。
连城的政府也没有休假呢,这年头为人民服务是不少人的信仰,很多人都还在为了来年的春播等大事操劳着。
听到有个叫安六合的女同志到访,连城的书记原本还没当回事,可等那传话的关上门准备出去了,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问道:“你是说从华夏岛来的那个?”
“应该是吧,她男人是个军官,我看肩章,是个海军大校。带他们来的是张所长,好像跟那个军官是老战友,正在会客厅叙旧呢。”
书记赶紧放下手里的茶缸子:“你们先等会,我出去看看。”
这一看,叫他很是庆幸自己没有疏忽大意,他看着面前的小媳妇,再看看她身边的海军大校,立马觉得没有认错人,赶紧伸出手来,热情地招呼道:“是安市长和周旅长吧?来来来,里面请。”
说明来意后,安六合出奇顺利地得到了这边的配合,但这边也提了个条件,要求她来年多援助些超级稻和小麦的种子。
安六合没意见,出来时没带公章,但连城这边的已经签好盖好章了,她把协议带回去,等加盖了公章再叫人送过来就行。
连城为了表示诚意,还没拿到她送回来的协议,就已经让市广播电台,各级基层政府的广播站,以及官方的报社报刊等进行了两市互通地方票的报道。
同时要求供销社延期一天再歇业,让从岛上回来的人用海岛的票买点年货,好好过个开心的年。
这一举动造福了不少百姓,一时间人人都夸两边的市领导是大好人呢。
安六合跟周中擎也离开了连城市政府,去街上好好买了些年货回来。
年画,窗花,福字,对联,这些可以自己动手的就没买,只买了几卷红纸回去。
瓜子,炒花生米,水果糖,炒板栗,盐渍梅子,柿子饼,各类果脯等干果,倒是买了不少。
最后再买点烟花爆竹鞭炮,一家子和和美美,准备上船回去。
在前面的路口分开,周聪等人笑着跟周中擎他们挥手作别,结果这一家刚走了没多久,安两岸也领着父母和两个孩子来买年货了。
八荒和九州都跟着,瞧着周聪,还挺意外的。
周聪原本都打算走了,一看,呦,弟妹的娘家人来了,便赶紧招呼了他大伯和老子一声,两家姻亲,终于在陌生的城市街道上,第一次碰面了。
第166章 要我以身相许吗(一更)
安六合从没想过这两家人会在同一天, 在连城的街头相遇。
两家隔开挺远,压根不在一个县级市,中间少说几百里的路程, 要不是她和周中擎从中牵线搭桥的话, 压根没有遇上的可能。
而她因为周中擎的那些遭遇,自然是不想认这些所谓的亲眷的, 所以也就没跟家里提过老周家的事。
可是, 怎么就这么巧合,让他们在连城遇上了呢?
不光是安六合不明白,第二天收到消息的周中擎也愣怔了好久。
后来还是夫妻俩想到地方票的问题, 才悟出了一个可能性:怕不是带回去的地方票不好用,到连城来找黑市的吧?
那周边也有别的地级市, 为啥偏偏选了连城呢?
说来说去, 还是连城这边去海岛的人最多, 这方面的需求最大, 最有可能在黑市上已经形成了规模。
而海岛的供销社本来已经物资紧缺了, 所以他们再来岛上买也是白搭, 只能退而求其次,考虑连城的黑市。
所以, 两家人想一块去了。
这会儿宁华夏瞧见周聪身后哗哗啦啦那么多人,立马就明白过来了, 见周聪热情地过来打招呼,她却臭着个脸,不准备认这门亲。
安两岸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只是看自家妈妈脸色不善, 猜到了点大概, 便也杵在那里, 只是看着,并不插话。
周聪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敢生气,只是挽着宁华夏的胳膊,以一个后辈的身份,狗皮膏药似的要请她和家里人去国营饭店吃顿饭。
宁华夏自然不答应,眼刀子嗖嗖的,飞向她身后的周家人,口吻里尽是不满:“当初小周跟我闺女没成的时候,诸葛鸣就把你们两家人做的好事一五一十跟我说了。周聪啊,你名字里带聪,不会这点事都琢磨不过来吧?你觉得这饭我能吃吗?我要是没脸没皮地吃了,我对得起我女婿吗?”
这话可把周聪臊得彻底没了口开,可两家人好不容易遇上了,要是就这么各走各的,那传出去像什么话。
思来想去,他只好转身看着他老子和大伯:“爸,大伯,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周甲志现在一门心思想把自己的儿女也塞海岛去,正愁找不到机会拍周中擎的马屁,这会儿周中擎的老丈人丈母娘都在,他要是不抓住机会更待何时。
便腆着个老脸,拄着拐棍来打招呼:“大兄弟,大妹子,老哥哥我给你们拜个早年了。”
宁华夏别过身去,态度坚决,不准安宇宙搭话,周甲志也不嫌丢人,见她转过身去,便绕到另外一边,继续低头作揖,赔礼道歉。
宁华夏冷笑一声,招呼着一家子赶紧往旁边躲:“你对不住的又不是我,我可当不起。我今儿把话撂在这里,人在做天在看,巴结我是没用的,回去摸摸自己的良心,对不对得起你们名字里的那个周字。两岸,我们走!”
说着宁华夏直接带着一大家子离开了这里,闹得周甲志很没面子。
不过他自打秋收之后就认清了一个现实:他不光是腰杆子再也直不起来了,这头啊,也抬不起来了。
为啥呢,因为那特级水稻是真的厉害,亩产翻了将近一倍,谁人不夸他家大旺娶了个好老婆?
谁人不上赶着巴结他,问他能不能找大旺说说情,来年多分点种子给自己家。
这几个月来,他家的门槛都快被求种子心切的乡亲们踏平了,他要是还拎不清,他就白活这把年纪了。
所以看到宁华夏等人走了,他虽然脸上无光,但也只能忍气吞声。
只是叹了口气:“求人办事就是这个样子,算了算了,走吧,先把年货买了。”
周聪觉得这么下去ᴶˢᴳᴮᴮ也不是个事儿,可宁华夏他也不敢惹,只能唉声叹气跟着一大家子往这里最大的国营商场去了。
刚走几步,他忽然忽然一拍脑门:“哎呀,都忘了问问他们是不是来找黑市的。”
毕竟两个地方互认地方票的事刚刚敲定下来,他虽然借着老三两口子的光,也拿到了书记给的介绍信,可以买到连城的东西了,可政府那边还得走流程,不管是正式下发文件,还是找广播电台和广播站都需要时间,安家的人刚来肯定不知情。
说着周聪赶紧把孩子给他媳妇,沿着原路找了回去。
果然在黑市看到了宁华夏他们,他见九州正在跟黑心商人扯皮呢,赶紧冲上去,搂着九州去旁边说话。
九州听罢,很是惊喜:“真的?我姐刚走?哎呀,要不是安乐忽然拉了一身回去又换了身衣服,说不定我们就能遇上我姐了。”
不过没关系,周聪这边有介绍信,他们跟着一起去国营商场买就行。
九州赶紧折回去跟家里人说了说。
宁华夏虽然不情愿跟周家的人有交集,但一想到黑市“票件减半,要么走人要么接受”的霸王条款,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周聪出来了。
周聪挽着她的胳膊,一个劲地说好话:“婶子,您消消气,我大伯我爸他们真不是东西,我回去都在骂他们自作自受,不过您看,这大过年的,咱能不能先不说扫兴的话,先高高兴兴把年货买了,让孩子们过个热闹的新年,过后该上门道歉道歉,该补偿我家老三的也补偿他,您看成不成?”
“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宁华夏依旧冷着脸,并没有因为一封介绍信就打算化干戈为玉帛。
周聪还想再劝两句,却见宁华夏直接搡开了他:“你有完没完?起开,我们不买了。我闺女那么周到仔细的人,不可能只给你要了介绍信没给自己家人要,说不定已经托人送回去了。明天我们再来,谁稀罕你那破介绍信!”
宁华夏一向雷厉风行,说走就带着家里人走了。
叫周聪垮了个肩膀,蹲在门口苦着脸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事才好。
实在不行,叫周甲志去岛上给周中擎磕几个头得了,这事闹的,搞得他里外不是人。
他媳妇出来劝了劝,他叹了口气,看着安家人远去的身影,心事重重地进去了。
宁华夏这边到了家里一问,果然有个从连城回来的同乡给他们带了一封信回来。
连邮戳都没有,一看就是安六合叫人捎带回来的。
这人笑着把信递给了宁华夏:“这是你闺女找我那个麻子兄弟转交给我的,她也担心你们买年货成问题。哎,我是真的羡慕你啊老姐姐,你闺女不光有能耐,还处处想着家里人,这么好的闺女,几辈子的福气才能修来一个哦。”
宁华夏被说得满面红光,果然,知女莫若母,她就知道闺女不会落下自家人的。
拆了信封一看,果然是封连城书记手写的介绍信。
不过这会儿也晚了,明天再去买也是一样的,毕竟信里说了,供销社和国营商场会延期一天再歇业过年。
她把信贴在心口,看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心说明天再去,最好别再碰上周家的人。
这天晚上回到大院,安六合便跟周中擎一起张罗了起来,打扫清理,擦窗抹凳,红纸裁成一块一块的,叫英招领着小杰剪窗花,蕾蕾太小,拿不住剪刀也怕她伤着自己,便拿了张空的红纸给她,再拿只笔,握在她胖乎乎的爪子里:“来,蕾蕾画画。”
一岁出头的小妮子哪里会画画,就在纸上乱戳乱划,不一会就把一张纸给戳得千疮百孔,逗得两个哥哥哈哈大笑。
小杰说蕾蕾是笨蛋,蕾蕾不服气得很,抓起旁边的毛笔甩了小杰一脸的墨汁。
小杰照了照镜子,哇的一声哭了。
这下可把英招乐坏了,跑出来告状:“爸,你说蕾蕾厉不厉害,把小杰欺负哭了,哈哈哈。”
周中擎正踩在凳子上掸柜子顶部的灰尘,闻言笑着回头:“不愧是我闺女。英招你窗花剪好没有,要是剪好了就带他们出去玩吧,免得小杰一直哭,回头你妈听见了要闹心了。”
英招一想也对,老妈还害喜呢,要是小杰继续哭下去,老妈不是更不舒服了嘛。
便把剪刀收起来,把年货里的果干等各抓了一点在小篓子里,领着小杰和蕾蕾去找大龙他们玩。
安六合在厨房隐约听到了点动静,丢下手里的辣椒面过来一看,三个猢狲都跑了,她还挺纳闷的:“刚刚是不是小杰哭了?”
“没哭,跟英招抢东西呢,没事儿,你吃你的去吧。”周中擎不想她担心,扭头一看,忍不住笑了。
瞧瞧他媳妇,为了那一口酸酸辣辣的,简直连形象都不顾了,嘴唇边上都是辣椒面儿,滑稽中透着憨里憨里的可爱。
他赶紧下来,找来草纸沾了点温水,给她擦了擦:“你真用醋泡着吃的?”
“嗯,办法是笨了点,可吃着还行。”安六合也很无奈,害喜害得厉害,只能瞎捣鼓点东西吃了。
周中擎瞧着怪心疼的,等他打扫完几间屋子,便洗了把手,去对门找张临渊问酸苹果的事了。
等他回来,安六合刚过了把嘴瘾,正心满意足地给存放辣椒面的罐子封盖子。
周中擎琢磨了一下,还是把张临渊和沈芒种已经打了离婚申请的事说了。
还说了下张临渊的想法:“他想把芒种介绍给你二哥,问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我不答应。”安六合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是她不喜欢芒种这个姑娘,而是这姑娘在婚姻上面太儿戏了,她不能拿二哥的婚姻做好人。
周中擎就猜到她会这样,便笑道:“没事,这个恶人我替你做了,我跟他说了,沈芒种只比安平大了十岁,不合适。”
安六合很是感动,扑到他怀里蹭了蹭:“你对我这么好,抢着给我挡枪子儿,要我以身相许吗?”
“不是已经许过了?”周中擎好奇,这小妮子又想什么鬼主意呢?
结果等晚上孩子们睡了之后,衣冠楚楚的海军大校周旅长,居然像个贪心不足的臭流氓,磨着安六合:“这法子以前怎么没想到?再来一次。”
第167章 借刀杀人(二更)
第二天一早, 海岛上来了两波访客。
第一波就是周聪他们,昨天买了年货,他们也没回去, 而是在连城的亲戚家借宿, 因为人多,住不下, 几个成年人便凑合坐在椅子上盹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 周聪就来码头打听了一圈,说是去海岛的船已经停了,要去只能自己花钱租一艘过去, 便咬咬牙,租了艘船往海岛来了。
周甲志在船上时特别忐忑, 一直问周聪是不是主动认错赔礼道歉就一定能行。
周聪不耐烦地看着他:“我哪知道?总之这回我帮你, 完全是看在我半年不在家, 你帮着照顾了几亩地的份上。等会到了老三那里, 你自己看着办。以后我也不管了, 可别到最后连累我被老三埋怨。”
周甲志憋屈, 只好去问周丙滔,周丙滔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也跟周聪一样连连摆手:“你别问我,我可不敢在老三面前造次了, 你自求多福吧。”
周甲志心里苦,脸上更是愁苦,他跟乡亲们把大话都说出去了,要是老三跟他媳妇不答应, 他这脸就彻底没地方搁了。
到了岛上一瞧, 嘿, 这才不到一年,就建设得有模有样了,虽然还是缺这少那的,但还是能看出来,整体规划得很不错,建筑用的都是新式的红砖,处处透着蓬勃的活力。
周甲志心里羡慕得不行,到了哨卡那里,却被拦住了。
唐红军只认周聪、谷雨和霜降三个,其他的一概不认。
周聪说好话也不行,唐红军就一句话:“旅长说过了,他老家亲戚死绝了,你带的这些人我一个不认识,赶紧走。”
就这句“老家亲戚死绝了”把周甲志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坐在哨卡前头的乱石堆上唉声叹气:“周聪啊,要不你进去喊他出来?”
周聪没理他,掏出一根烟递给唐红军:“老唐,通融一下,真是我们老家的亲戚,你看我们都长得差不多,我还能骗你不成?”
“不行就是不行,你要再啰嗦,你也别来了。”唐红军一板一眼,说不放就不放。
最后只好周聪留在这里陪着两家人,让谷雨领着霜降带着年货进去了。
安六合正在睡懒觉,天寒地冻的,岛西的领导班子差不多都放假了,愿意回去的百姓也都走了,她没什么事要做了,就躲在被窝里做米虫。
这日子真是惬意,早饭有男人做,冷了有男人暖被窝,孩子也是男人带着,她只要继续跟害喜做斗争就行了。
正睡着,梦见自己掉进了酸梅林里,林子里还种了不少的朝天ᴶˢᴳᴮᴮ椒,可把她高兴坏了,一手辣椒一手酸梅,吃得那叫一个痛快。
可吃着吃着,便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这才发现谷雨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呢。
她刚动了动,谷雨便贴心地托着她后背,把她扶着靠在了床头:“嫂,还难受吗?我瞧着我姨妈家的酸枣不错,给你带了一坛子,用糙米酒泡着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你看看。”
谷雨把带来的坛子打开,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酸酸甜甜的,闻着还不错。
但安六合拒绝了她:“酒我可不能沾,你拿去自己吃吧。”
谷雨不明白:“我见我嫂子怀孕时吃过,也没事什么,这糙米酒自家酿的,度数很低的,要不你就尝一口看看?”
“不了,还是小心点好。”安六合知道她是好意,但是该忌口的还是不要抱着侥幸心理的好。
谷雨见她不肯收,也就作罢了,坐在床前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安六合知道她今天来肯定有事相求,便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说吧。”
“周甲志来了。”谷雨早就不喊他大伯了,都是直呼其名。
安六合从她的称呼可以看出来她的态度,闻言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她耐心地等着,听谷雨把昨天他们走后的事说了一遍。
她笑了笑:“这事你找我没用,去问你三哥吧,被他们欺负是人你三哥,罪是他受的,要不要原谅也只能是他说了算。”
“我不问,我就是想跟你说,要是我三哥看在一个老祖宗的面子上心软了,你可不能答应啊,谁知道那个周甲志琢磨什么坏心思呢,不能惯着他。”原来谷雨不是来当说客的,而是来给周甲志背后捅刀的。
他要是知道自己望眼欲穿地在哨卡那里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侄女儿给他穿的小鞋,不知道心里作何感受。
总之,谷雨非常义愤填膺:“现在知道哄着我三哥了,早干嘛去了?这次是他帮着我家把地里的稻子收了,我哥才勉为其难,带他们一起出来买年货的,要不是因为这个,我都得骂我哥白眼狼,得了三哥的好处还想两头做好人,想什么呢。”
“好谷雨,你有这份心就没算你三哥白疼你一场。这样吧,他这会儿不知道领着三个孩子去哪野了,你等他回来亲自跟他说吧。”安六合多少是有点宽慰的,谷雨还算拎得清,知道该划清界限的就不能模棱两可。
不过外头太冷了,她不想起来,便叫谷雨自己去找找。
谷雨便出去了,留下霜降在屋里,叮嘱她去厨房看看,帮着收拾收拾。
霜降默默地点头,她不爱说话,其实已经在帮着剪窗花了。
不一会谷雨在张临渊那边找到了周中擎,见他正在处理张临渊离婚的事,便没插嘴,她把三个孩子领了回去,留下周中擎清清静静地处理问题。
事情是这样的,沈芒种不肯离婚。
虽然申请打了,上头也批复了,可她硬是不肯去登记离婚,再拖下去的话,明天人家就休息了,不办事了。
张临渊拿她没辙,只好找诸葛鸣和周中擎过来帮忙劝劝她。
刘冬妮和范文欣也来了,正苦口婆心的,拍着心口做保证,一定会给沈芒种介绍个好的。
可沈芒种不乐意,再说了,张临渊介绍的婚事也没成,这些人就是骗着她离婚,等真离了谁还管她死活?
她愣是不肯走,非要跟张临渊耗下去不可。
范文欣见她不听,想想也挺来气:“你说说你,让你把他捆起来用强的你又不听,你要是早听我的,何至于到现在都没把他拿下?”
沈芒种臊得无地自容,只得嘀咕道:“我……我那不是怕他生气嘛。”
“那你就不怕他跟你离婚?”范文欣气死了,这个榆木疙瘩,怎么这么笨。
这世上的男人只有嘴巴最硬,至于那二两肉,还不是由着女人搓圆捏扁?
她正骂沈芒种不争气,结果门口来了个模样中等但身材高挑的年轻姑娘。
手里拿着介绍信,正在打听这里是不是张副政委的住处。
范文欣出去一看,呦,这前头还没离成呢,新的就找上门来了。
说出去张临渊有理也成没理了,只得撒了个谎,道:“不在这里,他回家了。”
“啊?可是秦司令说他在的啊。”这姑娘似乎是个实诚人,还以为张临渊真的不在,委屈地低着头,准备回去了。
范文欣瞧着这姑娘这么好骗,又有些于心不忍,只好拽着她的手,带她去找安六合。
她趴在安六合耳朵边上把事情说了,惊得安六合掀开被子直接出来了。
一看,呦,虽然算不得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但起码模样周正,中规中矩,大眼睛红嘴唇,稍微打扮一下也是说得过去的。
最主要的是,这姑娘个头高挑,一头长发及腰,光是这气质上就加分不少。
安六合便穿上衣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做什么的?”
“嫂子好,我叫赵爱玲,来找张副政委相亲的。秦司令说了,能不能成另说,先认识一下。因为他走不开,所以只能我来岛上找他了。没想到他不在岛上了,可秦司令不是说他今年的探亲假用完了吗?他现在回去的话,是做什么去了?难道是他家里出事了?”赵爱玲其实并没有那么好骗,她只是初来乍到,总要搞搞清楚再说。
安六合见她说话条理清楚不卑不亢,心说难怪秦瀚愿意她做自己儿媳妇,是个看着老实但内心有主意不好糊弄的姑娘。
她不好刚见面就跟人家撒谎,便让范文欣在这里陪陪她,自己去对面看看。
赵爱玲见她出去了,心里猜到了几分,坐在堂屋里看着范文欣:“这位嫂子,你刚刚是哄我的吧?是不是张副政委的婚还没离掉?要真是这样,那我就不留着了,我本来就是听家里的安排过来的。世上男人千千万,咱不做那为了男人争得头破血流的蠢人,不值当。”
范文欣一听,得,是她狗眼看人低了。
立马拽着赵爱玲的手,跟她说起了掏心窝子的话。
赵爱玲听罢,果然是她猜的那样。
她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我真不能留了。但是我来了一趟,还是要见一见这位张副政委的,不然我没法跟秦司令交代。劳驾,您帮我引见一下吧,我说句话就走。”
范文欣这下彻底丧失了主动权,只好硬着头皮,道:“哎,行,那好吧。”
转身的时候心说,这姑娘看着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其实厉害着呢,你看她不声不响,已经把自己从一个被欺瞒的陌生人角色,逆转成了掌控全局的主动进攻的角色了。
这要是跟张临渊成了,啧啧啧,恐怕张临渊要被她吃得死死的了。
结果范文欣刚到门口,就见到安六合回来了。
跟着她来的并不是张临渊,而是听到消息后哭着跑出来的沈芒种。
她要亲眼看看这个女人,这一看,她就更不甘心了,凭什么,一个相貌这么一般的女人,在她婚还没离掉的时候就要上门欺负人?
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准备让这个女人下不来台,结果还没开口,就被堵得全无口开。
赵爱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这位就是张副政委的妻子吧,怎么大过年的哭哭啼啼的,也不怕别人知道了笑话,好歹自己男人是个副政委呢,起码的体面还是要留的。至于你想跟我说的话,我劝你还是别说了,能看上你这种女人的男人,想必眼光也好不到哪去,我就不掺和你们的热闹了。你们接着闹,我跟张副政委说句话就走。”
沈芒种张了张嘴,委屈又难堪,最终到底是一个字没说,由着这个女人跟自己擦肩而过,找张临渊去了。
张临渊正蹲在院子里,脚下全是烟头,刚安六合过来他把烟掐了,这会儿她走了,他又抽上了。
见着赵爱玲,还是站了起来,客气地招呼了一声:“抱歉,我暂时不想再找。”
赵爱玲准备好了反击的话,没想到,人家直接来了句没想再找。
倒是秦司令自作多情了。
她也猜不透秦司令到底在瞎折腾什么,不过她瞧着张临渊跟秦司令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模样,似乎琢磨出来了点什么。
所以,原本一肚子意见的她,忽然笑着主动跟张临渊握了握手:“那正好,我暂时也不想找。麻烦秦司令那边你自己想个措辞,我就不去听他训我了。”
这是把皮球踢给张临渊了,张临渊本来也没想找,这事也不怪这个赵爱玲,闻言点点头:“应该的。”
赵爱玲却在这一刻改变了主意,临走时并没有把话说死了,道:“那就多谢了,这么一来,要是以后你想找了,说不定他还能再想起我来。”
张临渊没说话,看着这个姑娘扬长而去,心中有种被猎人惦记上的感觉,很不爽。ᴶˢᴳᴮᴮ
这段插曲结束,张临渊还是咬死了一句话要离婚,沈芒种却在赵爱玲的刺激下更加铁了心不肯离。
闹来闹去也没个结果,倒是哨卡那里的周甲志等着急了,让周聪过来看看。
周聪来是来了,还没开口,就听周中擎说道:“他要来可以,你叫他一路跪着走回老家,坐船过海的时候也不准起来。到了老家,在爷爷奶奶和我爸妈坟上披麻戴孝跪足七七四十九天,一分一秒都不能少,他要是能做到,我可以认他是我周家的人。去吧,你去说吧。”
周聪张了张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还不如直接说老死不相往来呢。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周聪转身离开,刚到门口却又被周中擎叫住了:“他肯定没少答应别人帮着要稻种,你要是个聪明的,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他收了别人多少好处,到最后都会自食自果。等他真的被人弄死了你再跟我报个丧就行,其他的一切关于他的消息,我都不想再听到了。”
周聪这下彻底傻眼了,他琢磨了半天周中擎的话,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上次给他那点稻种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让他尝到甜头,再纵容他收取别人好处的?”
“你走不走?不走我关门了。”周中擎不想再啰嗦了,谷雨和霜降也被他撵了出来。
周聪沉默地看着关上的大门,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在这一刻,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周甲志被愤怒的村民打死的惨状。
这,就是老三无声无息的报复。
这叫他怎么不害怕呢,他在一路上不断问谷雨:“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我有没有跟着别人欺负你三哥?”
周聪慌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后怕和惶恐。
谷雨冷笑着提醒道:“怎么,你自己都不记得了?你虽然没他们过分,但也没给过三哥好脸色,唯一不同的是,你知道背后劝咱爸留点余地别把事情做绝。你以为三哥要你来岛上是让你过好日子的?他只是不想你鱼肉乡里败坏他的名声罢了,等他想收拾你的时候,你也跑不掉。”
谷雨说着,忽然靠近一些,贴在他哥耳朵边上:“我和霜降的户口都转出来了,你的可没有。你再想想我三哥说了什么,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周聪愣在原地,手里的烟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北风一吹,地上的积雪被刮起一层颗粒,瞬间将那一点火星给吞没了。
是啊,周中擎说了,老家的亲戚都死绝了,他的户口没转,是不是说明,他早晚也会成为被打击报复的那一个?
他忽然一阵心慌意乱,调转方向冲过去拍打着大院的门:“老三,老三你出来,咱兄弟好好说会话,那时候我还小,我做不了家里的主,你不能什么都怨我,你……”
正哭着,对门的张临渊出来了,他直接揪着周聪的胳膊,把他拎远了搡在地上:“鬼叫什么呢?”
“小张,你说,我三弟他到底恨不恨我?他把我留在这里,真的只是为了看着我不做坏事吗?”周聪心乱如麻,一想到周甲志可能的下场,就觉得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张临渊不知道,他不清楚他们周家具体的恩怨,但他从诸葛鸣的话里话外知道一个事儿,周中擎从小全是靠自己打拼过来的。
所谓的族人,还不如没有。
这么一想,周聪能在岛上滋润地过了大半年,也算是赚了。
他吸了口烟,蹲在地上,掸了掸周聪身上的雪:“你问我?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他有没有差事交给你?要是有,就说明你的死期还没到,你还有机会。那你还不好好抓住机会?你看到他家门口的花坛了吗?一根杂草都没有,全是他和他媳妇最喜欢的花。为了那一点点的美景,他除草除得比谁都勤快。你好好琢磨吧。”
没有杂草?
那他算杂草吗?
北风吹过,周聪打了个激灵,赶紧爬起来抓住了张临渊的手:“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忽然放弃了小安?你是不是也怕我三弟报复你?你——”
“别把老子跟你混为一谈,我跟他谈不上生死仇敌,不过是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只要我没害过安六合他就不会拿我当死敌。我技不如人,但又希望我爱的人过得好,当然要放弃执念。可你不一样,你没做的,你老子肯定没少做,你好自为之吧。”张临渊说完就走了,留下周聪在雪地里独自落泪。
周聪琢磨了好久,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是的,老三院门口的花坛里没有杂草。
他也不想做老三家门口的杂草。
如果他真的是杂草的后代,他为了活下去,只能亲手帮他除了别的杂草,给自己换取一个挪到花盆里摆到旁边活着的机会。
于是他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
他到哨卡那里撒了个谎,说周中擎在开会,抽不出时间,还叫周甲志别担心,都是一家人,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还自掏腰包拿了二十块给周甲志,说是周中擎给他的买酒钱,让他别计较他开会顾不上出来。
周甲志开心死了,回去的时候恨不得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这个好消息。
回到老家,周聪做了这么几件事——
第一,他造谣周中擎原谅周甲志了,但别人一提到稻种,他就说自己资历太浅管不了这种事。
那谁资历深呢?
自然是周甲志,毕竟是前任族长呢,一时间,巴结周甲志的人更是争相提着礼物上门说好话。
第二,他买通了几个人混了进去,收集周甲志的种种恶行,同时又不遗余力地溜须拍马,让周甲志头重脚轻分不清自己姓甚名谁。
第三,他暗地里找来几个以前跟他混的,每家每户核对收成和交纳的种子,静待时机,一起收拾。
他这边都快把日子过成谍战剧了,岛上的周中擎却整天只有三件事可做:去部队工作,回家陪老婆,照顾孩子。
至于张临渊和沈芒种的糊涂官司,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听说沈芒种愣是拖到了婚姻登记处的人休假了都没去登记,还整天守在大院门口的路上,做望夫石。
而范文欣,在腊月二十八这天又分手了,一扭头找了个更年轻的,气得她那前任找上门去打了一架,一时间成为大院所有人津津乐道的新年趣闻。
而葛丽葛强,则被自家老妈丰富多彩的恋爱生活弄得目瞪口呆,对比之下,似乎看着消停下来的华念君也顺眼了不少。
至于他们的老子,是不是在别人眼中又多戴了一顶绿帽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老子终于结束了三个月的惩罚期限,领到这个月的津贴了。
兄妹俩一拿到钱就把自己的那份藏了起来,随后盯着神采奕奕的葛长征:“爸你高兴什么呢?”
葛长征当然高兴,华念君肚子一天天大了,人人都说看样子怀的是个儿子,他能不高兴吗?
一时得意,便提上一壶糙米酒,去找诸葛鸣蹭蹭儿子多的福气。
路上从周中擎家门口经过,无意中扭头看了眼,但见部队里整天怒目金刚似的周旅长,正眉眼温柔地举着一只勺子,挖了一块辣椒酱,小心翼翼地往他媳妇嘴里送。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媳妇怀了个国宝呢。
葛长征嘚嘚瑟瑟的,一想到他媳妇怀的是儿子,而人人都说周中擎这边是个闺女,便打趣道:“周旅长,怀个女儿就这么伺候你媳妇啦,那要是怀个儿子,你不得把她宠上天了。”
周中擎白了他一眼:“怎么?我就乐意宠女儿,你不服?”
第168章 最大的出息(一更)
周中擎这一个眼刀子把葛长征吓得不轻, 麻溜地躲进诸葛鸣家里,不敢出来了。
诸葛鸣其实不待见这人,但架不住他死乞白赖地总过来套近乎, 再说, 他到底是秦瀚的外甥,大过年的也不好一点面子都不给, 便勉为其难招呼了两声。
葛长征几口糙米酒下肚, 便飘了起来,道:“嫂子这胎肯定是个闺女吧,怎么样, 名字取好了吗?”
诸葛鸣吃着花生米,呷了口小酒, 眯着眼睛打量着里屋的刘冬妮, 说真的, 照着前头三胎酸儿辣女的经验, 他估摸着自己命里是没女儿了, 毕竟他媳妇这胎害喜又是想吃酸的。
可他看着得意洋洋的葛长征, 肚子里坏水噗噗直冒,便附和道:“是啊, 肯定是个闺女,名字嘛倒是想了几个, 都挺一般的,要不你帮我想个?”
“好啊,这多简单呢,既然是闺女, 自然是希望她漂漂亮亮的, 又美丽又大方, 就叫倩倩好了。”葛长征不愧是葛丽的亲爸,给别人家孩子取名字,还是沿用了自家那一套方式。
诸葛鸣听着并不是很喜欢,但面场上还是要恭维一下的,便一个劲地夸这名字真不错,听着跟葛丽的名字是一对姐妹花呢。
葛长征更得意了,凑近点说道:ᴶˢᴳᴮᴮ“不瞒你说,我原本想着,要是我家这胎是个闺女就叫葛倩,现在人人都说是儿子,我就把这名字送你闺女了,你不用跟我客气,拿去用吧。”
诸葛鸣在心里骂娘,果然,这老混账就没安好心,自己女儿不要的名字拿来塞给他。
他才不稀罕呢,于是他故意逗葛长征:“那行,这名字我先收着了,要是生出来我家的不是闺女我再还你,等你以后有女儿了再用。”
“还什么呀,咱兄弟客气啥。”葛长征有些醉了,说话都口齿不清了。
压根没注意到里屋的刘冬妮一个劲地使眼色,要诸葛鸣把他弄出去。
诸葛鸣瞧着外面天都黑透了,便扶着葛长征,哄道:“哎,我怎么闻到你家那边香喷喷的,哎呀,葛丽这孩子肯定又做好吃的了,你快去看看。”
葛长征打了个嗝儿,掀开门口厚实的风挡,出去后打了个哆嗦,再一看,对面的自家屋里果然忙忙碌碌的,一双儿女正在厨房烧菜呢。
便折回屋里,提上他没喝完的糙米酒,又回去了。
再次经过周中擎家门口,他又停下了脚步,北风一吹,不禁打了个酒嗝儿,他盯着坐在窗口的小媳妇,屁股后头那根无形的尾巴又翘起来了:他女人本事是没安六合大,可他女人会生儿子,就这一点,安六合怎么也比不上。
这么一看,他其实也没吃亏,加上这阵子华念君乖得很,他越发觉得自己是苦尽甘来了。
便收回视线,踉踉跄跄往自家走去。
掀开风挡,进屋后被食物的香味扑了一脸,结果他刚在火炕上坐下想吃点现成的,就看到葛丽把刚盛好的一盘子酸辣小炒肉端出去了。
那红红绿绿的辣椒看着特别开胃,豆芽菜水嫩嫩的,酸味儿混着肉香,叫人忍不住流口水。
葛长征有点馋,眼看到手的肉飞了,便起身追了上去:“丽丽,你干什么去?”
葛丽站在走廊下,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给我干妈送吃的去啊,怎么,你要跟孕妇抢吃的?这可是酸辣口的啊,你前几天不是还说我干妈又想吃酸的又想吃辣的不如吃猪食吗?你确定你吃得下去?”
一句话怼得葛长征一肚子的窝囊气,想发作又发作不出来,只好摆摆手,叫她赶紧回来给他做点别的。
不想葛丽却硬气得很,道:“你自己没长手?你要是不想做你可以找你老婆做,我又不是你养的丫鬟。”
这下可算是点着炮仗了,葛长征本来就有几分醉意,被他闺女这么一怼,便直接炸了。
脸红脖子粗地在那骂葛丽白眼狼,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
结果他还没怎么样呢,一扭头就看到范文欣从对面安六合家里出来了,只得赶紧打住,憋憋屈屈地回屋里去了。
范文欣也不惯着他,叫葛丽把那盘子肉放下,便领着孩子回了这边。
立马火力全开,从葛长征抛下孩子千里追妻开始算账,直骂得葛长征哭爹喊娘:“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就是喝了几滴猫尿,我头重脚轻的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我哪敢使唤丽丽啊,我不过是发发酒疯。”
“呵,十个发酒疯的九个半是装的,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欺软怕硬!你给老娘听好了,有老娘在一天,你就别想对我闺女大呼小叫的,不然老娘拆了你两条胳膊,打得你满地找牙!”范文欣是一点颜面没给葛长征留,直骂得他脸上无光,灰溜溜的跟耗子似的。
第二天岛东家家户户忙着贴春联,葛长征都没脸出来见人,还是葛强看不下去了,端着一盆子糊糊出来把对联贴上了。
范文欣早起过来一看,安六合还睡着呢,便叫葛强捎带手的把这边的也给贴了。
英招站在旁边,给葛强打下手,葛强瞅着英招这么乖巧懂事,还挺喜欢他的,便掏出兜里的一块糖,偷偷塞给了他:“给,别告诉小杰哦,我就剩这一个了。”
结果英招嘴上说着谢谢哥哥,一扭头就把糖给了小杰:“小杰,过来,跟强子哥说谢谢。”
小杰可开心了,过年真好,动不动就有人给他塞糖。
他站在葛强面前,歪着脑袋,眯着眼睛,笑嘻嘻地说了声:“谢谢强强哥。”
葛强见小杰什么都不知道,却满心欢喜地把自己当成了大好人,立马闹了个大红脸,磕磕巴巴地说道:“不……不客气。”
原以为小杰会独吞,结果小杰又撒丫子跑出去了,到隔壁刘冬妮那边找到蕾蕾,直接把糖纸剥了,把糖塞到了妹妹嘴里。
葛强看了更加无地自容,只得傻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我以为……我以为你和小杰会自己吃的。”
“我妈说了,不能吃独食,再说了,哥哥照顾弟弟妹妹不是应该的嘛,你要是只剩一块糖了,你给不给丽丽姐?”英招的问题让葛强陷入了沉默。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有时候太馋了就忍不住自己吃了。不过你说得对,以后我都给丽丽留着。”
“给——”英招笑着掏出另外一个兜里的糖,还给了葛强,“没想到吧,我也有,嘻嘻。”
葛强把糖接过来,似乎明白了英招的用意,放下手里的对联,跑回去找到了正在埋头学习的葛丽:“丽丽,给。”
葛丽却没要:“你吃吧,我不想蛀牙。”
“就一块,没事的。”葛强家里的年货很少,还是因为他爸被罚了三个月津贴的事。所以兄妹俩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可以在年关的时候好好吃点糖。
葛丽却还是摇头:“我不吃,九州舅舅说我牙齿不好,要格外注意的,不然以后换牙了也会出现龋齿,我不想好好的一口牙全被虫子蛀掉,你自己吃吧哥。”
葛强哦了一声,讪讪地把糖塞回了兜里。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他这个妹妹好像格外的早熟,格外的有自制力。
而这一切,都是源于干妈那天下午的一片善心,从她主动烧水给丽丽洗澡的那一刻起,似乎,丽丽的心里就把干妈当成了榜样,以至于连干妈家的九州舅舅说的话都能奉为圭臬。
葛强不由得有些羞愧,自己比起妹妹,自制力那是差多了。
做饭烧菜的悟性也不行,只能烧烧火打个下手。
他正自惭形秽呢,葛丽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着他,道:“你怎么啦,我不吃你不高兴了?哎呀,咱们亲兄妹,计较那么多干什么?我不吃你吃啊,你快别在这里发呆了,干妈那边的对联贴好了吗?”
葛强回过神来,摇摇头:“没呢。”
“那你快去啊,干妈对咱们那么好,帮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就是个子太矮了够不着,不然我都去贴了。”葛丽又开始嫌弃自己哥哥了,做事怎么那么墨迹。
葛强笑笑:“行,那我去了,你好好学习。”
转身的时候,他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可能是随了他老子,空有一身傻力气,脑子却不如妹妹转得快。
以至于他贴对联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正难过呢,看到周中擎推着一辆木板车回来了,车上堆着好几只麻袋,袋子里鼓鼓的不知道是什么。
葛强忽然来了精神,搬东西他在行,他把手里最后一副对联贴好,便赶紧过来帮忙。
周中擎见他这么勤快,笑着问英招有没有抓点糖和果干给哥哥。
英招笑嘻嘻地跑过来:“糖给了一块,其他的还没呢,我帮忙贴对联来着,没顾上。”
周中擎心说这小子都能帮着贴对联了?
一看,还真是,不过可惜的是,大门上的那副,贴反了。
周中擎哭笑不得,趁着这会儿还没黏结实,赶紧过去把对联起开重新贴上。
葛强一头雾水地跟过来:“干爹,我贴错了?”
“对联都是从右往左看知道吗?”周中擎猜测他是第一次贴,不太懂这里头的规矩。
葛强确实有点马大哈,没注意过,但他记得出来的时候妹妹提醒过他,他惭愧地挠了挠后脑勺,不,不是他不知道要从右往左,而是他脑子慢了一拍,真觉得这对联就该是他读的那个顺序。
他越发嫌弃自己了,忽然有些沮丧,问道:“干爹,我是不是一无是处?我不像妹妹机灵,做饭也不如她好吃,贴个对联都能贴反了,我这样的人,将来能有出息吗?”
周中擎转身,搓了搓他的脑袋瓜子:“你想要什么出息?你觉得怎么才是有出息?”
“像你这样,别像我爸那样。”葛强这倒霉孩子,话一出口,才发现他爸正站在自家门口看着他呢。
他也顾不得了,只当没看见,继续认真地向周中擎求教。
周中擎带着他去搬酸苹果,指派了一只小的袋子给他,搬完才给了他答案:“起码你比你爸心思正,也知道反省自己,我瞅着你将来肯定比他有出息。至于我嘛,我只想守着老婆孩子,这就是我最大ᴶˢᴳᴮᴮ的出息,你要学?”
“学啊,为什么不学,我可羡慕你家小杰和蕾蕾了。干爹,我说了你别生气,我觉得,一万个后爸里头都找不到一个你这样真心实意对孩子好的。你再看看我那个后妈,啧,人比人气死人咯。”葛强到底是大了,两家又是紧挨着的邻居,半年的相处早已让他看清楚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要是他妈妈也找个靠谱的后爸给他们就好了,他们愿意跟着妈妈过。
第169章 宠老婆无边(二更)
周中擎对孩子好并不是图别人的那一声赞美。
但他知道, 葛强夸他是源于内心深处的羡慕和渴望,如果自家爸妈恩爱和谐,谁会羡慕别人家的。
他不禁想到自己小时候, 在每个赶羊入圈的傍晚, 在每个放牛回来的夜晚,他看着家家户户亮起的烛光, 看着别人家孩子可以承欢膝下, 他也是羡慕的,也是渴望的。
所以他其实很能理解葛强的心情。
他搂了搂这小子的肩膀,安慰道:“那你不妨抽空跟你妈妈好好谈谈, 她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自由是自由了, 快活是快活了, 可日子久了, 欠下的感情债多了, 想再找个踏踏实实跟她过日子的人就难了, 不如趁着现在还不算晚, 好好擦亮眼睛挑个好的。这样你跟丽丽可以两头轮流过,哪边顺心去哪边。”
“可以吗?我跟她说她不会生气吗?”葛强看着比葛丽大, 其实在开怼父母的时候远不如葛丽有胆子。
周中擎笑笑:“有什么不可以的?生气就生气呗,她是你亲妈, 还能吃了你?”
葛强一想,也对,他憨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打算年三十的时候说, 到时候气氛烘托着, 老妈就是想生气也难。
毕竟, 大过年的,就算是脾气暴躁的父母也会收敛一点,不想大动肝火触了太岁老爷的霉头。
开解完葛强,周中擎挑了两个个儿大汁水足的青苹果,拿去厨房,削了皮切成块,再把用竹子削成的细长竹棍插在上头,端进屋里来给安六合尝尝。
安六合这会儿也醒了,正赖在被窝里不肯出来。
周中擎进来一看,他媳妇把大半个脑袋都躲在被子里,这贼老天,把他媳妇冻成什么样了都。
但他又怕她闷着,想想还是掀开了一点点,把她的半张脸露了出来。
结果他低头一瞧,嘿,这小妮子正躲在被子里傻笑呢。
问她什么事这么高兴,她一个翻身,把胳膊从热乎乎的被子里伸出来,直接抱住了一身寒气的男人:“做了个好梦。”
“说我听听。”周中擎乐了,他媳妇怀孕之后越发像个小绵羊了,这会儿跟孵小鸡似的赖在被窝里,原来是做美梦去了。
安六合不说话,脑袋闷在他怀里,嫌弃他衣服太凉了,干脆解开他的扣子,贴在他里面的毛衣上蹭了蹭。
唔,暖暖的,毛绒绒的,她终于舒服了。
抬头喜滋滋地看着他:“我梦见咱闺女出生后连着都是下雨天,坐月子一点都不热,你说这是不是好梦?”
周中擎哭笑不得,原来他媳妇在担心明年坐月子的事呢。
他也怪头疼的,不过他今天遇着安五湖了,因为溪云也好酸口的,所以周中擎便招呼安五湖一起去弄的酸苹果。
两人一路聊着,谈了谈明年两家媳妇坐月子的问题,安五湖毕竟是在云南待过好几年的,于是他出了个主意,叫周中擎来年多弄些竹子来,搭个小竹楼,下面悬空,上面自然凉快,比住在这种砖砌瓦盖的房子舒服多了。
周中擎便跟安六合说了说自己的这个打算。
这一说,安六合来精神了。
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抱着周中擎的脖子就是几个香香的亲吻:“哎呀,我怎么没想到,那等过完年就赶紧准备起来吧。”
“你急什么?五哥说了,老家那边有一大片竹林呢,是你们九个孩子每个人的满月竹长起来的,别说是给你和五嫂做竹楼,就是在给里面添置一些床桌板凳都够了。”周中擎哪里知道他媳妇这么激动,现在就惦记起竹楼的大工程了。
只得赶紧哄着她,让她先到被窝里躺着再说。
安六合不想躺了,总躺着怪闷的,便双手一张:“不睡了,你给我穿衣服。”
“救命,我什么时候又多了个闺女?”周中擎佯装不情愿,却架不住他媳妇抱着他一个劲的晃他胳膊,还一口一个好哥哥的喊。
喊得他老脸一红,百炼钢也成绕指柔了。
仔仔细细给她穿衣服,套袜子,拽裤腿,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穿鞋的时候,想起五嫂送的一双新棉鞋,赶紧出去板车上拿了进来:“五嫂说本来想给几个孩子也做一双的,不过她最近总是犯困,实在是做不动了,就只做了你和七星的。”
安六合接过来一看,是老式的两片棉鞋,花花绿绿的边角料缝合的,土气中透着股喜庆,她也没嫌弃不好看,穿上后下地试了试,嘿,可别说,真暖和。
“五嫂有心了,丑是丑了点,但是舒服。”安六合中肯地评价了一句。
周中擎瞧着她气色不错,赶紧让她尝尝酸苹果,转身打算去把另外一双棉鞋送别轲那边去。
是的,七星也没回娘家过年,原因跟她姐姐一样,都是为了小家留在了岛上。
安六合拽住了周中擎:“我去吧,我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出来走动,正好透透气,你出去大半天了,好好去炉子那边焐焐手吧。”
“那我还是陪着你吧,地上都结冰了,滑得很。”周中擎哪里休息得了,媳妇要出去,立马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安六合出去走了两步,吓得赶紧又躲回了屋里:“算了,还是你去吧。”
除非她不怕被人看见,直接用飞的,不然……
周中擎捏了捏她的脸蛋儿,拿她没辙,出去时叮嘱道:“苹果快吃啊,再不吃等会生锈了。”
“哦,好,我吃。”安六合这才想起她家周旅长进来时就端着的那盆苹果,走回房间尝了尝。
唔,好酸,好爽,好吃!
一口气吃了一盘子,还是不够,自己又去削了两个。
家里三个小兔崽子见状,也凑了过来,结果刚咬一口,就全都苦大仇深地吐了。
小杰还埋怨道:“怎么这么难吃,妈妈你的不酸吗?”
“酸啊,酸的才好吃。”安六合终于不用喝醋了,这酸苹果得劲儿。
小杰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妈妈,扯着英招的袖子,招呼上蕾蕾,全都躲了出去。
幸好走廊下面没有积冰,三个皮猴子从走廊上绕到诸葛鸣家那边,找他家的三个哥哥玩。
刘冬妮也在啃酸苹果,蕾蕾跑进来一看,立马退避三舍,平时主动让刘冬妮抱的,今天说什么也不肯了,一扭头扎到了三豹怀里:“豹豹哥哥抱抱。”
幸亏三豹跟她熟悉了,不然还真听不懂她豹来抱去的说的是什么。
他把蕾蕾抱出去,放在站桶里,随后端着个小板凳,摆在旁边,又拿起一本《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连环画来,给蕾蕾读上面的故事。
蕾蕾似懂非懂的,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伸出肥嘟嘟的小爪子,揪住三豹的头发,薅着玩儿。
三豹也不生气,就这么惯着她,她用力扯,他就侧过身子往她面前贴,她再扯,他再贴近一点。
到最后蕾蕾觉得这脑袋比头发更好玩,直接用力拍打起来,边拍边咯咯地笑。
叫吃完苹果出来溜食儿的安六合瞧见了,吓得赶紧过来阻止。
三豹终于不用挨拍挨薅了,却对安六合一肚子意见:“安阿姨,你别把蕾蕾抱走啊,我乐意叫她拍着玩的,你就别管了。”
安六合很是意外。
她把蕾蕾放回站桶里,拽了个小板凳坐下:“三豹,你不疼吗?”
“不疼,你看她多高兴,她高兴我就高兴。”三豹看到蕾蕾又回到了站桶,开心了,继续给她读故事,没两句又被她扯着头发在那手舞足蹈地薅着玩,他一边龇牙咧嘴的一边往她身边凑,直看得安六合目瞪口呆。
没眼看了,她干脆起来吧。
这傻三豹,长大了肯定是个妻管严。
可她来都来了,也不能纵着蕾蕾无法无天吧,便去里屋找到刘冬妮,替自己闺女赔不是。
结果刘冬妮也白了她一眼,道:“你好好养你的胎去,小孩子闹着玩的,你瞎操的哪门子心。”
得,是她多管闲事了。
诸葛家是想从小培养耙耳朵是吧,这精神实在是可歌可泣难能可贵,安六合无话可说。
便坐在床边,看刘冬妮织毛衣。
刘冬妮随手抓了把瓜子给她:“吃啊,客气什么。”
“你织毛衣速度可真快啊。”说话的功夫就呲溜出去一行了,安六合不得不对刘冬妮的手艺刮目相看。
刘冬妮笑着指了指外头那三个猴子:“不快能赶得上他们穿的速度?你看,这柜子里还有ᴶˢᴳᴮᴮ我刚拆掉的十几件,连衣服带裤子,全小了。原本老大的小了正好给老二穿,老二的给老三,可他们三个都是小子,那家伙,不上房揭瓦都是轻的,你看,这件没拆的,膝盖上全是窟窿,这件,胳膊肘和袖子也烂了,不拆了怎么办?只能拆了重新织。”
刘冬妮说到养孩子就唉声叹气:“这要是三个姑娘,怎么着也不至于要我再费这个功夫,指定都好好儿的,姐姐的留给妹妹,妹妹的留给更小的。可怜我啊,望眼欲穿,等来的是一个又一个儿子,你说说,我上辈子是不是做了坏事,所以老天让他们来惩罚我?”
安六合哭笑不得:“话不能这么说,小子也有文静的爱惜东西的,闺女也有野的,跟猴子似的。我看蕾蕾就是后者,说不定将来我也得跟你一样织了拆,拆了再织。”
“你费这个心思干啥?交给我就行了。喏,我手里这件就是给蕾蕾的,你别嫌弃是旧毛线就行。你啊,家里的事该撒手就撒手,好好育种去吧。我说句自私的话,只要你家小周说话算数,将来安排一个闺女给我家当儿媳妇,我现在再苦再累也值得。反正我也不会别的,我就帮你看着点你闺女,这总是可以的。至于你家的小子,哎呀,我看到我家的三个都要烦死了,真没那个耐心了,你别生气,啊,小子我真管不了,我一看到他们就来气。”刘冬妮越说越是觉得自己是来还债的。
三个小子啊,家里整天就跟世界大战似的,没把她烦死。
要是再来个英招和小杰,她直接两眼一闭,装死得了。
每天也就看到蕾蕾的时候,烦躁的内心才会平静一点。
她真希望肚子里这个争点气,一定要是个闺女。
安六合看她这么激动,再看看外面屋子里追逐打闹的大龙他们,其实挺能理解刘冬妮的心情的。
她抓住刘冬妮手腕探了探,只是笑笑,却不忍心打击她。
便说自己怀孕后把脉不准了,看不出来。
刘冬妮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毛衣,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什么意思了,可我也知道,把脉是不准的,我不认命,它要不是个闺女,我就不认它了,让它自己看着办吧。”
安六合无奈,回去后没一会周中擎也回来了。
夫妻俩聊了聊刘冬妮的事儿,周中擎便偷偷告诉她:“八荒给她算过了,说她命里四个儿子,你别劝了,这胎稳的,不会是女儿的。她要是不甘心,只能再接再厉了。”
“真的?”安六合也没辙了,儿女都是怀上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谁也没办法逆天改命。
只能默默地同情一下冬妮嫂子了。
晚饭周中擎做的,本想包点饺子,但一想白面都送回去给老丈人他们了,家里就剩最后那一点,压根不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年头小麦产量太低了,白面可是紧俏物品。
还好秋播的时候岛东圈了一块地,也种上了不少小麦,希望来年可以丰收吧。
既然不能包饺子,那就随便凑合吃点,玉米面还是有不少的,他也懒得折腾,便煮了锅玉米糊糊,卧了五颗鸡蛋,再用一点点猪油爆炒了白菜,不辣的提前盛出来,之后再加入辣椒和香醋继续焖炒。
简简单单的晚饭,凑合一下也就拉倒了。
至于其他的鱼,肉等,因为数量都不是很多,所以他想全都留到明天再做。
明天是年三十,部队那边有省里过来的文工团表演节目,家属们也都去观看,所以对联才提前到今天张贴。
他琢磨着,等节目一结束就回来张罗,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当然,不想张罗的也可以吃部队食堂,那边会有一个小型的组团跨年的活动,但他不想去,他想陪着老婆孩子,一家六口简简单单的过。
年三十这天,安六合是在炮竹声中醒来的。
早起蕾蕾就送了她一份大礼,迈着小短腿吧嗒吧嗒跑过来,趴在床头亲了她一口,说:“妈妈,年年,乐乐。”
跟进来的周中擎含笑说道:“咱闺女还是喜欢说叠字,我尽力了,真是教不会。”
安六合反手搂住蕾蕾也亲了她一口,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红包:“小宝贝年三十快乐!”
蕾蕾完成任务,从自己妈妈怀中挣脱,压岁钱也顾不得要,转身出去找她的三豹哥哥继续揪头发玩儿。
小杰和英招随后也进来了,两个傻小子倒是嘴甜,一口一个妈妈年三十快乐。
拿上压岁钱后喜滋滋地出去了,至于蕾蕾的,则继续留在枕头下面,等她回来再给。
安六合刚踩在老棉鞋上,周中擎就端着一盆热乎乎的洗脸水进来了:“还以为你今天又要睡到半中午,没想到你还挺准时。”
说话间想到昨晚两个人在被子里胡闹的那一场,周中擎只觉得回味无穷。
这会儿见他媳妇羞答答的样子,便故意臊她:“呦,谁家的小媳妇,脸长在脸盆里了,我都只看得到后脑勺了。”
“你好讨厌啊!”安六合气死了,抬头甩了甩手上的水,要惩罚她家的周旅长。
周旅长被甩得一脸都是水,却越挫越勇,道:“呦,舍得让我看脸了,我看看,怎么这么红。”
“周中擎你混蛋!”安六合不理他了,抢过毛巾擦了把脸,钻进被窝继续孵小鸡。
周中擎笑着出去把洗脸水倒了,进来哄她:“这就生气了?也好,等会让其他人都看看,我才是家里受气的小媳妇,安市长天天凶我,哎,我真不容易。”
安六合掀开被子,把他拽进来,狠狠咬了一口才饶了他。
周中擎摸着脖子上红艳艳的牙印儿,心满意足:“不错,果然是过年了,精神头好得很。那请问安市长是走着去还是要我抱着去?”
“你再说话信不信我堵你的嘴!”安六合受不了啦,她家周旅长越来越贫啦,她要好好对他小惩大诫。
于是她气鼓鼓地捧着他的脸,狠狠地堵住了他的嘴巴。
不一会,笑声从两人的唇齿缝隙里溢出来。
上当了的安六合不得不感叹,自己真是不长记性,每次他一逗她就上钩,一点骨气都没有。
哎,实在是没办法,只好装作高贵冷漠的样子,踩上鞋来不及拔,直接跑了出去。
刷完牙,让寒风给滚烫的脸颊降降温,安六合终于缓过劲儿来了。
是的,昨晚太羞耻了,她也以为折腾了那么久今天会起不来呢。
谁想到她还挺把今天的文艺汇演当回事的,早早就醒了。
她打开衣橱,翻看一圈,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太拿得出手的衣服,也就是两件穿旧了的毛衣,一件纯色大红的,一件藏青色的,平平无奇,穿在里头也看不出来。
至于外套……
还是她来岛上时穿的那些花棉袄,还是叶春梅做的。
哎,算了,不穿了,平时就算了,今天文工团的人过来,她怎么着也是个挂名的市长,是个旅长夫人,穿那样出去像个什么样子。
早知道去买年货的时候就带一件大衣回来了。
其实当时周中擎看上了一件,是她嫌贵没让买,现在又后悔了。
啊,怎么办,到底怎么出去见人嘛!
正犯难呢,周中擎从外头进来了,他见她对着衣柜唉声叹气,知道她在想什么。
便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胡茬子蹭了蹭她水嫩嫩的脸蛋儿:“怎么,怕自己穿旧衣服出去丢我的人?”
“怎么,不行吗?早知道把那件呢子大衣买回来了,又不是买不起。”安六合越想越懊悔。
当时还不知道文工团要来汇演,要是知道,她说什么也咬咬牙拿下来了。
正郁闷呢,耳边传来一声“等着”,语气里满是宠溺的笑。
两分钟后,她家周旅长从西屋拎了一只帆布包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件藏青色的呢子大衣,还有一条同色的呢子西裤。
安六合一时又惊又喜:“你什么时候买的?”
“那天回来后我叫勤务员去买的,怕你不高兴,没敢拿出来,想等今晚再给你的。”周中擎笑着把衣服抖了抖,给她披上,嘿,他媳妇真好看。
第170章 霸气护妻
安六合把外套穿上, 对着镜子好好整理了一下仪容。
原本她把长头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这会儿又觉得太显嫩了,跟这套正式的呢子大衣不太搭, 干脆解开, 直接扎了个马尾。
大衣上下四个兜,用的是这年头干部服里常用的哔叽呢面料, 摸着有点毛毛的, 也有点硬,板板正正的穿在身上,很有点市长的样子了。
她又把裤腿拍拍平整, 视线停在那双花里胡哨的老棉鞋上,只觉得非常滑稽, 赶紧换了双自己平时穿的牛津布的夹棉鞋子, 也是藏青色的, 上下统一, 看着倒也清爽。
里里外外都收拾利整了, 她才看了眼时间:“怎么样, 还行吧?”
“挺好。老ᴶˢᴳᴮᴮ苏有没有说你们的工作装什么时候下来?”这年头政府部门的高级干部其实是有统一的着装安排的,比如出席会议的时候, 政府官方举办一些活动的时候,会穿那种四个兜的中山装。
但海岛这边刚刚改了行政等级没多久, 原先还能靠着连城支援一点的,现在只能自己想办法,所以这着装的问题一直没能解决。
最终只能给政府部门各级工作人员发放了相对应的布票,叫大家稍安勿躁, 最迟开春之后会申请到一批物资下来, 到时候该买的买, 该发的发,总之少不了大家的就是了。
所以安六合手头上才有了哔叽呢的布票,不多不少,正好够一个成年人一套正装的用量。
她又拿起梳妆台上的百雀羚面霜,在脸上抹了芝麻粒大的一点点,慢慢匀开,道:“说是开春之后吧,到时候再看吧,我觉得这身就挺好。”
周中擎也觉得这身不错,他瞅着镜子里的两口子,啧,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他又往安六合身侧靠了靠,双手扶着她的双肩:“我媳妇真气派,一看就是个大人物。”
“贫嘴。”安六合捏了捏他的腮帮子,两人嬉笑怒骂着出去。
西屋里的三个孩子也醒了,英招先穿好了衣服,正在帮蕾蕾套毛衣,小杰虽然自己会穿了,但还是不太分得清前后和正反,鹅黄色的毛衣被他穿成了领口前高后低的滑稽样,逗得安六合直乐。
她走过去把小杰的两只胳膊拽了出来,毛衣围着脖子转了半圈,再重新给小杰把袖子套上:“以后记住了,穿之前先比比领口高低,低的那边朝前。”
“妈,我比了,可是穿上来就反了。”小杰也很头疼,他确实是按照妈妈教的方法穿的,可怎么总是穿反呢?
安六合瞧着孩子那一脸苦闷的样子,心道这小傻子该不会是比完没调转方向直接套的吧?
便从衣柜里把另外一件小了的拿出来,让他套给自己看看,果然,这傻小子,把毛衣平铺在床上,领口低的那面朝上,这么一套,可不就反了?
她提醒了小杰一声,小杰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总是穿反。
时候不早了,安六合也不啰嗦了,把棉袄递给小杰,让他自己穿,蕾蕾的她来,又吩咐英招去厨房帮爸爸端早饭。
一家子在火炕上摆了个小炕桌,凑在一堆儿吃了顿简单的早饭,两个大人吃的是玉米面糊糊就窝窝头,再搭上一碟子腌萝卜干,三个孩子吃的是鸡蛋羹,软软糯糯香香滑滑的,再撒上一层小香葱,闻着都流口水。
蕾蕾是个孝顺的孩子,知道挖一口送到周中擎嘴里,小杰看了看也挖了给妈妈吃一口,英招没他俩动作快,干脆从自己碗里挖了两勺,弟弟妹妹一人一勺。
安六合哭笑不得,只舍得用嘴角抿了一小口口,就哄小杰说自己吃饱了。
周中擎也一样,夫妻俩做做样子,嘴唇上沾点鸡蛋沫沫,还真把两个小东西给唬住了。
英招叹了口气:“哎,幸亏咱们岛上自己养了鸡鸭鹅,不然连一天三个蛋都吃不上呢。”
“呦,咱英招也开始打听过日子的事了?”安六合乐得不行,小东西居然开始操心吃食了。
英招点点头:“我听丽丽姐说的,说他家每天三个鸡蛋的配额,每次兄妹俩只分得到一个,不是一人一个哦,是加起来一个。我问她另外两个呢,她说都被她后妈吃了。”
“还有这样的事?”安六合还真没注意到,她打算有空问问,这华念君也太贪心了吧,她拿一个还不够?小孩子就不要长身体了?
她还以为华念君真的消停了呢,没想到居然在吃的上头动了心思,这还没生呢,要是生了,以后还有这兄妹俩的份吗?
想想都觉得心寒。
一家五口吃完,便赶紧往临时搭建的舞台附近走去。
为了迎接文工团的到来,诸葛鸣两天前就领着人把场地收拾好了,就选在了校场上,地方宽敞,视野开阔,几千号人可以围着舞台坐开,无非就是离远还是离近的问题,到时候搁舞台旁边摆几个扩音器,全都装上新电池,不怕声音不够大。
至于看不看得着,那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听个响,听个热闹。
而坐位的问题,受制于海岛目前物资的匮乏,诸葛鸣直接安排人手连夜在校场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等会儿直接盘腿坐下,省事儿,还省得冻屁股蛋子。
在远离舞台的位置,他还搭了几个帐篷,专门给怀孕的或者老弱病幼的家属待着,挡风,防寒,体贴周到。
这会儿将士们都在集合,以一个连队为基准方阵,成块儿成块儿地往校场走去。
因为周中擎他们的部队是混编旅,目前虽然同属海军部队,但为了登陆作战也存在一些陆战编队,这些陆战编队十二月份才调集过来,而部队的冬装十一月就发放了,这就导致陆战混编队伍穿的还是他们陆军的军装,一时间,校场上居然存在了两个色系的队伍,交织在一起,竟然有种错落有致的别样美感。
周中擎站在校场门口,看了眼一个个坐在地上的将士们,忽然有些心疼,转身跟身边的安六合说道:“你看,回头我打个申请,在这周围盖一圈看台行不行?从高到低,错落开来,免得后面的人看不到,再加个顶子,省得刮风下雨的还要在外面挨冻。”
“部队经费不够吧?”安六合自然觉得这样很好,可这年头,不是有心就能做成一件事的,国家刚刚成立十来年,从战火中一路走来,一切都是百废待兴的状态,没有个几代人的努力,是看不到显著的成效的。
所以部队的经费也都是有限的,更何况,这年头还得勒紧裤腰带搞核弹,搞国防,看台这种可有可无的设施,估计上头也不容易批复吧。
说来说去,还是没钱闹的。
安六合站在周中擎身侧,默默看了眼坐在冷风中的将士们,轻轻叹了口气:“等开春后仙女莲收获了,我看看能不能走出口,赚点外汇回来。”
这年头国家要走出口就只能通过广东走香港那边的海关搭建对外的贸易桥梁。
安六合苦于没有这方面的人脉,只能希望周中擎也多多留意一下了,毕竟他是部队的,天南地北的军区都有他曾经的战友,打听什么事比她容易多了。
周中擎一想也好,便琢磨着等过完年给吴国雄发个电报问问广东那边的情况。
上午八点五十,文工团的姑娘小伙子们陆续进场,在简陋的舞台后面进行化妆。
周中擎跟安六合把三个小兔崽子交给了七星和刘冬妮照看,夫妻俩去舞台后面,跟这些远道而来的年轻人一一握手打招呼。
带队的是个叫叶宝宝的女干部,看肩章是个上尉,这种一般都只是看着好看的文职军衔,跟军队里的上尉是没法比的。
这人一看到周中擎便行了个军礼,自我介绍道:“周旅长好,我是叶贝贝的姐姐,她今天来了吗?”
周中擎真不知道叶贝贝的家庭情况,这姑娘来到岛上之后只管教书上课,平时也不往岛东来,而他又是个武官,平时管的都是训练的事,所以他压根不知道她有个在文工团的姐姐。
倒是安六合,似乎有所耳闻,她看了眼面前英气的女上尉,并没有说话,只是跟周中擎交换了一个眼神,提示他叶贝贝确实有个姐姐。
周中擎回了个军礼,神色淡淡的:“没来。”
说着便领着安六合往旁边去了,一边跟其他人打招呼问候,一边关心了一下他们需不需要热水。
叶宝宝明显有些不高兴,她看着转过身去的周中擎,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他了,竟然连个好脸色都得不到。
她身边的同伴赶紧提醒她:“你怕不是忘了跟他身边的那个女同志打招呼了吧?那是他爱人,怎么着也是个挂名的市长呢。快,趁现在人还没走,去打声招呼。”
“你也说了,挂名的嘛,我不去。”叶宝宝不满地甩开了同伴的手,抓起桌子上的镜子,继续整理自己的仪容。
那边周中擎倒是跟别人相谈甚欢,尤其是他看到对方主动问候安六合的时候,他都会特别的和蔼可亲,像个慈爱的老领导。
招呼完往回走的时候,周中擎脸上的笑却戛然而止,他像座行走的冰雕,就这么跟安六合并肩离开了后台,自始至终,都没看到叶宝宝主动张一张嘴,问候一声他媳妇。
以至于周中擎去了前面叫人去拎两壶热水过来的时候,脸色都臭得不像话。
安六合劝了劝他:“没事的,我又不是部队的,又没有肩章,人家不认识我也正常。”
“别给她找借口,她是带队的,她手下的人都比她有眼力见儿,她会认不出来?行了,不说了,你是跟我一ᴶˢᴳᴮᴮ起坐这里还是到帐篷那里去?”周中擎其实是想她坐在身边的,一来可以彰显岛东岛西军民一家亲,二来,大过年的,他就不能假公济私一回?
反正都在一个校场上,坐一起怎么了。
可就是风太大了,气温太低了,他又有点不忍心。
结果安六合居然攥着他的手,道:“跟你坐一起吧,你看兄弟们都给咱把地方腾出来了。”
安六合却之不恭,哪怕呢子上沾上草屑也顾不得了。
她看了眼同样盘腿坐在地上的李贞少将,亲热地招呼了一声新年好。
李少将点点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和端庄。
表演正式开始,先是一段歌舞,东方红之类的老歌新唱,接着便是几段话剧,诸如白毛女,小兵张嘎,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等等。
后面又有一些歌舞节目,其中,叶宝宝来了段独奏,双手捧着个唢呐,喧嚣中透着节奏欢快的喜庆意味,倒也给这场演出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台下掌声雷动,台上的叶宝宝却有些失望地看了眼四周,到了后台颇为遗憾地说道:“可惜了,我没见着我妹妹,早知道她不来,我就不来吹这个冷风了。”
偏偏这时候扩音器都还没关,虽然她在舞台后面,但说话的声音还是一字不落地在校场上传开了。
将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说话的女同志到底是为了谁而来,一时心中都存了个疑惑,但为着不违背纪律,只能闭口不谈。
那边叶宝宝还在长吁短叹:“真是的,这个周旅长也不如她信里说得好,威风凛凛是真的,帅气英俊也是不差的,可就是他性格太讨厌了,总对我臭着个脸,我不就是没跟他媳妇打招呼吗,至于吗?”
同行的人很快意识到了不对,赶紧扯住她的胳膊叫她别说了,她还想埋怨两句,话到嘴边,忽然怔住了。
赶忙压低了声音:“完了,扩音器没关?”
“没关!外头全都听见了。”同伴急死了,这老姐姐真是的,想什么呢?
不能等离了海岛再埋怨吗,再说了,别人都跟那个安市长打过招呼了,就她高贵,不肯低下那高傲的头颅,人家周旅长爱妻心切,自然不给她这个面子,她还有理了?
真是……
哎,同伴见她不听劝,也就不说了,赶紧跑出去把扩音器关了,回来后麻溜地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不想这时诸葛鸣领着张临渊过来了,一正一副两个政委,正向其他人发出一起去军部食堂吃饺子的邀请。
至于这个叶宝宝,两人也是只当没看见。
叶宝宝气死了,刚想说话,就听张临渊开口道:“你们的领队是谁?知不知道刚刚在扩音器里嘀咕的人是哪个,把她给我叫过来,我得问问她,到底对我们的周旅长和安市长有多大的意见,至于在公开场合直接议论。”
众人齐刷刷看向叶宝宝,叶宝宝咬着嘴唇,直勾勾地盯着张临渊,不肯说话。
张临渊恍然,他指了指叶宝宝:“是她吗?”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只有一个出演杨白劳的男兵是个老实人,指了指叶宝宝:“她是我们的领队,议论周旅长和他媳妇的也是她。”
“哦?”张临渊故意拐了个音调,满是好奇地看着这个叶宝宝,“这也能当领队?你们不会是路边随便拉了个人过来充数的吧?”
“你!”叶宝宝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埋汰过,气得她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张临渊冷哼一声,转身问诸葛鸣:“诸葛政委,这事的报告是你来打还是我来打?”
诸葛鸣赶紧出来做和事佬:“别别别,还是我来吧,看在叶上将的份上吧。”
他早就看出来张临渊是故意的,他们作为接待单位,怎么可能不知道领队是谁呢?
说不知道,就是要让叶宝宝难堪来着,她不是会议论别人吗,那就让她自己也成为别人议论的对象好了。
而这份报告,要是张临渊来打,那秦瀚肯定会特别重视,不如诸葛鸣来委婉地斟酌一下措辞,全一全叶上将的面子。
张临渊没意见,冷哼一声走了。
倒是诸葛鸣这个正的政委,似乎脾气没有那么大。
叶宝宝不认识诸葛鸣,但她知道看肩章,立马一肚子的意见,怎么面前这个级别高的还没说话呢,那个级别低的就跳起来了。
关他什么事。
诸葛鸣见叶宝宝还是一脸的不服气,心说这位娇小姐估计还有得烦。
一时真不知道自己该委婉一点还是严肃一点了。
他琢磨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怀柔政策,笑着说道:“既然你想顺道看看你妹妹,怎么不早说呢,都在一个岛上,一抬腿就到了。”说着他招呼了白焰生一声,叫他安排两个士官去岛西找人。
叶宝宝这才有了几分好脸色,她撇撇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诸葛鸣:“你不会已婚了吧?”
“已婚已育,三个儿子,老四还在他娘肚子里。怎么,叶上尉想给我儿子介绍未来的媳妇?那还是有点为时过早了,哈哈哈。”诸葛鸣知道她什么意思,只是装糊涂。
叶宝宝泄了气:“什么嘛,脾气坏的有家室了,脾气好的也有一串孩子了。”
她还想给她妹妹找个好的呢,现在看来是难咯。
诸葛鸣不接这话,只热情地招呼大家伙一起去食堂那边吃饺子。
到了食堂,却看到几个新兵蛋子因为座位的问题闹了起来,周中擎二话不说,上去一人踹了一脚,一下全都老实了。
“他们两个的班长是谁,出来!”不等周中擎开口,他身边的一个连长便提前警觉了起来。
一个面相老实的男人站了出来,看起来得有四十了,他行了个军礼,一脸的憨厚:“报告连长,报告首长,是我。”
周中擎一看,只觉得头疼。
这人确实四十了,当兵二十来年,锅不动瓢不响,一直都是勤勤恳恳的班长。
人称李大傻。
傻是不傻的,就是人太憨厚了些,镇不住手下的新兵蛋子,多少年了原地踏步,无功也无过,就是升不上去。
他见这个李大傻不像是能有所突破的样子,多少有点生气,便连着李大傻一起,罚他跟刚刚闹事的新兵一起去大校场跑五圈。
这边的大校场是足以容纳上万人的综合型训练场地,占地足足上万亩,绕外围一圈是十五公里,平时单日拉练也就是绕场两圈而已,现在要罚跑五圈,光是想想就双腿打颤了。
这几个新兵磨磨蹭蹭的不想去,周中擎不废话,直接叫他们连长把人撵出去,让他们好好学学什么叫铁一样的部队纪律。
最终老实人李大傻带头,往大校场去了,他们的连长叫上了另外两个班的班长,还有对应排级队伍的排长,副排长,一共五个人,每三公里停一个人,提着一个热水壶一个茶缸子,让他们在沿途可以停下来喝口水。
为了确保这几个人没有偷工减料,周中擎又把他们的营长安排了过去,这么一来,食堂里忽然人人自危,再也没有新兵敢起哄闹事了。
“什么年三十,什么过年,只要在部队,都得给我守纪律!”周中擎一声怒喝,吓得那些胆子小的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至于一旁的叶宝宝,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生气啊,赶紧扯着同伴的袖子,把自己挤到队伍里头,当个鹌鹑,只希望不要被这个阎罗王注意到。
结果周中擎还是注意到了她,斥道:“你们文工团平日里是不是不讲纪律?谁让你们插队的?”
众人赶紧把唯一的插队份子叶宝宝推了出来,直面暴风雨的袭来。
可怜叶宝宝,光是站在那里就小腿肚子打颤了,哪里还有力气为自己狡辩。
只得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周中擎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领队的都带头插队,你们这支队伍问题很大。”
说着他喊了声旁边的张临渊:“张副政委等会就去打个电报给赵政委,问问他到底管不管?不管的话,我不介意亲帮他辛苦辛苦。”
张临渊立正,行礼:“是!”
吓得叶宝宝花容失色,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不一会,她妹子叶贝贝来了,却不肯进来,只是在外头等着她。
叶宝宝求助一样看着周中擎,想出去见上一见,周中擎却一点情面不留:“我军禁止浪费粮食,你要是不吃完,那你带走。”
“啊?”叶宝宝哪里做得出打包带走的事来,多丢人啊。
只好硬着头皮,把饺子吃完了才出去。
到了外头,立马扯着她妹子的手诉说自己的委屈。
叶贝贝已经听说了今天的事情,她对她姐的行为很是不满,她很担心今后的处境,哭着说道:“姐你胡闹什么?我不是说了吗?周旅长有家室了,你帮我找个跟他差不多的就好,你怎么还跟他媳妇置气了呢?他媳妇人很好的,我自愧不如,从ᴶˢᴳᴮᴮ没想过取而代之,你快别动这个心思了。”
“我这不是……我这不是看他长得不错,想为你争取一下吗?”叶宝宝还在执迷不悟。
叶贝贝却越发的愁容满面了,她撒开了她姐的手:“你傻吗?照你这么说,以后但凡看到更好的,都要争取一下?那要是我当时有了丈夫,是不是还要先离了再去挖墙脚?早知道这样,你问我择偶条件的时候,我就不比照着周旅长跟你提要求了。”
叶宝宝吃力不讨好,回头还要挨妹妹埋怨,她也来气了,干脆甩开叶贝贝的手,不理她了。
叶贝贝擦了擦泪水,只好来哄她:“又生气了,姐,咱不能盯着别人家的,这样是不道德的。周旅长再好,那也不是我的菜,我只管找属于我的那盘菜。”
“那要实在找不到跟他这样的呢?”叶宝宝见妹妹软着腔调来哄自己,又不气了,只是心疼。
叶贝贝扯着她的袖子往旁边走去:“那就顺其自然吧,本来找对象这事就是听天由命的居多,哪能自己想找什么样就找得到什么样的。对了姐,不说这个了,我给你看我学生寄给我的新年贺卡。这孩子是安市长的大侄子,他爸妈离婚了,刚开始在岛上念书,后来被他爸带回去了,虽然我只教了他半学期,但他过年的时候还想着我呢,你看——”
说着,叶贝贝取出兜里的贺卡,稚嫩的笔触,拙劣的画技,但却有着真挚的情感。
叶宝宝接过来看了眼,嫌弃地把贺卡丢在了地上:“丑死了,这你也能当个宝贝!”
“哎呀姐,你扔我东西干啥?”叶贝贝急死了,贺卡被风一吹,直往远处飞去,她只能一路追着撵了上去。
叶宝宝看得直来气,也不去管她这个蠢妹子了,只抱着双臂在外头等文工团的其他人一起汇合。
周中擎从食堂出来,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码头风浪大,我让船工全部休息了。等你们政委回了电报,你们再走。”
“周旅长,你什么意思,你要把我们扣在岛上吗?”叶宝宝这下是真的上火了,连自己什么身份都顾不得了。
周中擎不理她,径直走了。
还是诸葛鸣出来说了一声,说下午海面风浪很大,出船有被掀翻的风险,叶宝宝这才消停了。
她无奈,只好领着文工团的人住进了招待所,心里还想着给妹子介绍对象的事,便抽空出来到大厅里找前台接待的一个士官打听了起来。
士官只管接待入住人员,她问的问题,他一概回答不知道。
叶宝宝只好出去了,在下午北风怒号的岛上,一个人向着大院走来。
这会儿安六合已经在张罗年三十的团圆饭了,虽然只是一家六口,但只有五张嘴,剩下那个得明年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们一家的第一剁年夜饭,怎么着的也得好好安排起来。
她心里惦记着早上英招说的鸡蛋的事,趁着华念君出去找人串门,把葛丽叫过来问了问。
葛丽依偎在她怀里,委屈地哭了几声:“我妈来的时候,她就把鸡蛋拿出来装好人,我妈一走,鸡蛋就被她抢走了。我要是跟我妈告状,她就故意把火柴藏起来,要么就藏油藏盐,要不我怎么隔三差五来找你借呢。后来我嫌烦了,不跟她争了,她这才消停了,不藏东西了。”
“原来她是装的啊,一点都没消停嘛。”安六合不得不服那句老话,狗改不了吃屎。
葛丽擦了擦眼泪,不允许自己沉溺在消极情绪里面,她吸了吸鼻子,道:“不过没关系的干妈,好歹我妈在呢,她不敢太过分,我也不知道我妈会不会哪天就结婚生娃了,只能先这么跟那个女人维持表面的和平。万一我妈真有一天顾不上我和哥哥了,到时候我也不会忍气吞声的,你放心吧。”
“好孩子,这样,等我这两天琢磨一下,咱们自己孵点小鸡养养,正好咱这后头还空着一块地,不行开个后门,拉个院子,把鸡养在后头。不过干妈工作忙,喂鸡的事只能交给你和小强了。”安六合琢磨着,这鸡只要是她弄出来的,华念君应该不敢动歪念头。
到时候葛丽他们直接从她这里拿鸡蛋,孩子营养先跟上,再想办法跟华念君斗法。
葛丽一想,这个主意不错,她很开心,一边帮着择菜剥蒜,一边打听起喂鸡吃什么。
安六合琢磨着,这年头饲料也要票,要是喂饲料肯定还是受制于整体的计划经济,不如喂点别的。
她叫葛丽别着急,等她琢磨琢磨再说。
目前岛西岛东的地都有了明确的用处,唯一可以利用的只有中间那座山包了。
到时候看看吧,能不能弄些牧草,让土鸡野生野长,自己吃草吃虫,不过这么一来,就涉及到放养土鸡的安全性问题。
总之,先把这件事列入计划吧。
她看了眼油桶里最后的一点点油,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先把油菜的产量提升上来。
不然的话,即便是海军大校和她这个市长,每个月领到的油也就那么一点。
幸亏周中擎以前一个人没什么花销,攒了不少的票,可前几次办家宴和孩子周岁,也都用得差不多了。
还是要尽量让海岛自给自足啊,在这个大前提下,再多多地支援全国各地的作物改良,这样才是长久之计。
安六合只滴了几滴油点子在锅里,怕葱姜蒜糊在锅底,只能跟切好的猪肉一起下锅,借着猪肉上熬出来的一点点油水,免去粘锅的烦恼。
翻炒间倒入料酒和酱油,过一会再加水大火烧开,慢慢地炖。
今天做的是红烧肉,火候得足,葛丽本来想帮忙烧锅的,却被她劝回去了:“大过年的,去好好歇着吧,我自己来。”
葛丽没有坚持,因为她妈妈来了,她得去看看怎么回事。
结果她刚出去,就看到她妈妈没进那边房间,而是直奔这里来了。
范文欣看了眼在水井那边洗尿戒子的周中擎,又是羡慕又是感慨,进来后跟安六合说道:“你啊,可得警惕一点了。”
“怎么了这是?”安六合一头雾水,这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
范文欣气鼓鼓的,把她从锅灶前撵开,自己坐下帮忙烧锅,撅了把柴火进去,叹气道:“你还不知道吗?今天那个文工团的,正在家属院这边打听有没有跟你家周旅长一样一表人才的军官呢。我装作跟你们不熟,凑上去套了套她的话,你猜她说什么?她说她是给她妹子找对象的,她家妹子美丽温柔端庄大方,就连我们岛上最厉害的女人也比不过。瞧瞧,这说的什么话,那意思不等于在说,你安六合不配,她妹子才配得上小周?她可真好意思。”
“姐,你管那些干啥?”安六合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原来是那个叶宝宝想挖墙脚。
其实她在舞台后台那里就看出来了,那个叶宝宝对她敌意比较大。
她笑着说道:“男人优秀啊,就是容易被贼惦记上的,正常。再说了,她以为她惦记上就能成吗?我也不是吃素的。”
“你确实不是吃素的,你是吃草的!要我是你,当时在后台那里就扇她了,给她脸了还!”范文欣越想越气,这叶宝宝真是自不量力,以为自己有个上将老子就了不起了?
她最见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
安六合无奈:“我打她倒是容易,可那有失身份,毕竟那么多人看着呢。再说,叶上将到底对我不错,我看在他面子上,没跟那个叶宝宝计较。”
“你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可人家不这么想啊,她要是真的怕你了,还敢跑家属院来到处瞎打听?”范文欣非常光火,想想还是不跟安六合说了,出去找周中擎告状。
周中擎听她说明了来意,拧了拧尿戒子上的水,起身把尿戒子在晾衣绳上一字排开:“我已经叫张临渊去发电报了。”
范文欣原本还在机关枪似的突突突一顿说,闻言立马打住了。
她觉得这周中擎真有意思,笑着问道:“你让小张发的电报啊?可以啊,小瞧你了,我还以为你不愿意用他呢。”
“我为什么不用?”周中擎知道这老姐姐什么意思,但他不是蠢人,该利用张临渊的时候自然要利用。
秦瀚为了弥补父子亲情,哪怕张临渊放个屁他都会当个正事来处理的。
更何况,这回还真是文工团理亏,他师出有名,收拾文工团那是再合理不过了。
范文欣笑嘻嘻地磕着瓜子,道:“行,你拎得清就好,那我不担心了。想想也是,小安不能做这个恶人,毕竟那个叶宝宝也没有明着说要挖墙脚,她师出无名。倒是你,正好借口违背纪律的事拿捏一下他们。”
于是这天晚上,万家团圆的时刻,秦瀚忽然被赵政委叫了过去。
秦瀚二话不说,回了封电报过来,一共九个字ᴶˢᴳᴮᴮ:交由总政部严肃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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