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除夕夜(一更)
范文欣走后, 周中擎来厨房帮忙。
他看了眼快见底的油桶,转身去存放年货的杂物间扛了块几十斤的肥肉过来。
“媳妇儿,先熬油吧, 不然后面的菜没法做了。”他拍了拍肥肉, 白花花的,梆梆儿响。
安六合一看, 哎呦, 瞧她这个记性,差点忘了还有这好东西呢。
果然怀孕后睡多了容易头脑发昏。
她赶紧洗了把手,找干毛巾把砧板和菜刀都擦擦干净, 准备切肉。
周中擎却把她推去小板凳上坐着:“我来切,你烧锅吧, 烧锅暖和。”
安六合一想也好, 她是有点冷了, 爪子凉凉的, 便坐在灶膛那里负责烧火。
熬猪油不比做别的, 必须小火慢慢地煎熬, 稍有不慎就容易糊锅,这就要求烧火的人特别仔细, 特别耐心。
安六合也没别的事可做,便干脆端了一簸箕花生过来剥着, 剥上一把花生添一把柴火,正好合理利用空余时间。
周中擎动作利索,一边切一边把肉往锅里丢,等前头的肉开始出油了, 后面的又切好了, 所以他的双手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一时间, 夫妻俩各忙各的,倒也配合默契。
不一会七星过来串门,手里抱着一个绣花绷子,一脸的无奈:“姐,这小龙的脑袋我怎么也绣不好,要不我来烧锅,你帮帮我吧。”
七星的绣工一向不怎么样,这要不是怀了孩子不得不给孩子做新衣服,估计她都不会碰绣绷。
安六合笑着洗了把手,接过绣绷看了看:“呦,你这是绣小龙还是绣小猫呢,我怎么瞅着这脑袋不太对。”
“是吧,我也觉得像猫。”七星无奈得很,添了把柴,道,“姐夫,你别着急啊,我跟你打个申请,让我姐陪我一会,我等会就走,不跟你抢。”
周中擎笑笑,没说什么,抄起铲子翻了翻锅里的肥肉,把最后一块切完,一起丢进去完事。
安六合坐在旁边,仔细琢磨了一下:“在你绣的基础上改太麻烦了,不如拆了重绣。不过我绣工也就比你好一点点,你要是真想弄得好看一点,不如等四嫂过完年回来。”
“好吧,看来咱姐俩都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了。”七星叹了口气,又想到五嫂也在岛上呢,便兴冲冲地捧着绣绷,大雪天的往岛西找了过去。
溪云没去婆家那边过年,主要是怕自己成分不好,给公婆带来麻烦。
安五湖一切以老婆为重,自然也就没有回家。
这会儿夫妻俩见七星过来,还挺开心的,一问七星是为了绣小龙的事,溪云更是二话不说,直接把这差事揽下来了。
她把那只似猫非猫的脑袋给拆了,重新绣了只小龙的脑袋上去,飞针走线,那叫一个利索。
这些年为了贴补家用,溪云其实也付出了不少的汗水。
这些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功夫,平日里是看不出来的。
七星见她绣工一点不比四嫂差,还挺意外的,捧着下巴坐在旁边,问她等会要不要跟五哥一起去岛东。
“咱三家一起过吧,我想姐姐姐夫不会有意见的。”七星正为不能回娘家过年而遗憾呢,要是他们五六七三家凑在一起,多少能热闹一点,也能稍微弥补一下不能一大家团圆的遗憾。
正好三家三个孕妇,凑一堆还能聊聊孕期的事。
溪云倒是挺想去的,可她一想到自己这个身份,还是有点犹豫。
安五湖劝了劝,道:“六妹妹不是那样的人,她要是真的介意你的身份,至于东奔西走的联系电影制片厂吗,至于亲自护送那批宝藏去首都吗?行了,别瞎琢磨了,我这就收拾收拾,刚好这鸡和兔子我宰了还没做呢,带上炉子和煤球,一起去六妹妹那边吧。”
于是安六合跟周中擎刚找了个大铝盆把猪油盛了起来,就看到五哥五嫂和七星一起过来了。
七星再回去叫上别轲,三家人凑在一起,多做几道菜,热热闹闹地一起守岁。
得亏安五湖心细,带了炉子过来,不然这锅还不够用呢。
三家人,男人扎一堆,女人凑一块,唯三的孩子再抱成团在院子里疯闹,倒也其乐融融。
不一会天上又开始飘雪,别轲老神在在地赶回去了一趟,抱了个小收音机过来,打开后调了半天,却只听到电流的滋滋声。
别轲不信这个邪,又跑去军备库那里,抱了个小型发动机过来。这是从鬼子的沉船上拆解下来的,直接充了公,目前还没用得上的场合。
周中擎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见,反正过年,就当是给别轲的奖励好了,平时他不在,别轲守备海岛也是有功的。
不至于借用个发动机都不行。
周中擎系着围裙,端着一盆刚做好的麻婆豆腐出来,见别轲在院子里跟发动机较劲,还挺好奇的,凑过来看了眼,道:“怎么,岛上的信号站还没建好你就想收到电台了?”
“我试试,你别管我。”大过年的,要是能收到首都的电台多好啊,还可以听听广播里的相声或者评书,丰富一下除夕夜的精神生活呢。
周中擎笑着走开:“行,你加油吧,弄不好等会自罚三杯。”
别轲笑着应了声没问题,继续摇动手柄,跟发动机较劲。
小杰闻着柴油的味儿,捂着鼻子一脸的嫌弃:“小姨夫,臭。”
别轲哭笑不得:“那你快去跟英招哥哥玩,跑远点,别过来。”
可小杰好奇得很呢,又忍不住凑近了点:“小姨夫,你衣服脏了。”
“脏了我回家洗。”别轲也是个好男人,自打结婚,七星就没干过家务活,全是他一个人包揽了。
七星怀孕之后,他更是又当爹又当妈的,连七星起夜他都陪着,生怕自己媳妇出点什么状况。
说起来,七星的预产期在六月底,也不是什么凉快的日子,所以别轲最近也在愁到时候坐月子怎么办。
太热了会把媳妇焐出痱子和褥疮来,可岛上连电都没通,电厂虽然在捡了,但没有个七八年的根本不会完工,买电风扇更是无稽之谈,怎么办呢?
他不知道,正好今天三个孕妇都在,等会他问问五哥和姐夫怎么办,他就照葫芦画瓢,也怎么办。
他看了眼小杰,准备先打听点情报,便抬起右边的胳膊,道:“姨夫兜里有糖,自己拿。”
小杰没跟他客气,抓了一大把出来,但他只数了八颗在手里,剩下的全还回去了,随后像个撒欢的小马驹一样,把大院里的八个孩子全都分了一颗,然后才回到别轲身边,继续围观他跟发动机斗智斗勇。
别轲见他出去做了回善糖童子才回来,乐得不行:“呦,咱们小杰都知道人情往来了。”
“嘿嘿,爸爸说要跟哥哥姐姐们搞好关系,这样他不在家的时候,哥哥姐姐会罩着我们。”小杰很听周中擎的话,尤其是经历过叶春梅的那次恐吓之后,更是觉得爸爸妈妈才是世界上最疼他们的人。
所以张嘴闭嘴,不是爸爸说了什么,就是妈妈说了什么,俨然一个行走的复读机。
别轲笑着点头:“不错,是这个道理。哎,小家伙,过来,姨夫问你个事儿——”
小杰好奇地凑过去,小脑袋跟大脑袋贴在一起嘀咕了半天,别轲恍然:“真的?你爸说要盖竹楼?”
这倒是个法子,他怎么没想到呢?
五哥也真是的,有这么好的法子也不跟他说一声。
他哀怨地看了眼正在厨房帮忙的安五湖,安五湖被他盯得不自在,出来后蹙眉看着他:“怎么?对我有意见?”
“五哥,你偏心,盖竹楼的事怎么也不跟我说说,七星就不是你妹子了?”别轲其实就是找个由头跟安五湖套近乎来着。
没想到安五湖居然大方承认道:“我是有点偏心,我六妹妹是我一手带大的,你有意见?”
别轲噗呲一声笑了:“没没没,我不敢有意见,我就是随口一说。”
他怎么敢有意见呢,他和七星结婚五哥都没来,随礼的钱倒是寄过来了,但肯定不如六姐的多。
而六姐结婚,五哥可是拼死拼活地赶了回来,那待遇,一看就是不一样的。
别轲有些无奈地想着,算了,不跟六姐那边比了,七星自己都没放在心上,他计较个什么劲。
反正不管五哥随多少,以后五哥的双胞胎孩子出来,他再随回去就是了。
他看了眼安五湖,心里有点犯嘀咕,总是觉得安五湖心思藏得深,他这点脑子在安五湖面前压根不够看的。
安五湖只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地扫了眼那边的发动机,提醒道:“你是想做信号放大器?我在天朗那边见过,他用的是一个破了口子的铝锅,把口子补上,边缘修剪一下,底部内凹,做成伞口的样子再通电。你可以试试,要是没有材料,可以去天朗那边拿。给——”ᴶˢᴳᴮᴮ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丢给了别轲:“天朗仓库的钥匙,拿了东西记得把门锁上。”
别轲很是意外,没想到五哥跟雷家兄弟关系那么好。
他本来还有点犹豫,直接去拿是不是有点不合适,结果他还没开口就被安五湖看穿了,一句话堵得他心梗。
他都走道半道儿了,还在咂摸着这句话,总觉得自己被安五湖嫌弃了。
因为安五湖说:“拿不拿随你,反正想收个电台信号哄老婆开心的又不是我。”
第172章 陪他守岁(二更)
别轲的努力, 最终还是一场徒劳。
在信号基站没有建完的前提下,信号过不来就是过不来。
什么放大器也没用,毕竟这年头的信号只能传送那么远。
无奈, 别轲只能自罚三杯, 喝得那叫一个上头,周中擎也不劝他, 由着他在那里长吁短叹, 说以前过年都是一群兄弟们抱着收音机,听里面的评书和相声,听首都广播电台的主持人给大家拜年。
没想到, 今年这样的传统居然保持不下去,多少有点遗憾。
周中擎直接捶了他一拳头:“你小子, 有老婆孩子还不知足?赶紧的, 别光喝了, 吃菜。”
别轲傻笑着点头:“知足啊, 当然知足, 这不是想着, 要是收到了电台能跟媳妇一起听嘛。”
“放心,明年这会肯定能收到信号了。”周中擎以前过年也差不多跟别轲那样, 在部队里,跟一群天南地北聚来的兄弟们, 吹吹牛,侃侃大山,在周围此起彼伏的炮竹声中,走向新的一岁。
而今年的这个年, 他身边却多了很多很多不一样的面孔。
有他一生挚爱的媳妇, 有三个可爱的小孩, 还有一个尚在娘胎里的没见过面的小生命。
他周中擎,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再也不用在夜深人静只能搂着自己的被子睡觉了,再也不用在逢年过节,在家家团聚的时候形单影只了。
真好啊。
他呷了口小酒,酒不醉人人自醉,视线迷迷蒙蒙,仿佛煤油灯的灯光都变得美轮美奂起来,暖黄色的光晕,给他媳妇披上了一层朦胧而婉约的细纱,叫她的眉眼看起来格外的细腻温柔,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让他心动。
他没忍住,手从桌子底下伸过去,紧紧攥着了安六合的手,桌面上的右手依旧举着酒杯,仿佛那个孩子气的执着要牵着媳妇的手一起跨年的幼稚鬼根本不是他。
酒足饭饱,大人们纷纷掏出兜里的红包,递给了英招、小杰和蕾蕾。
七星和别轲合在一起,一个孩子给了十块钱的压岁钱,安五湖和溪云分开,也是一个孩子给了十块钱的压岁钱,算起来,他家给的却是双份。
安六合不肯要这么多,安五湖却有他自己的坚持,道:“怎么,我这么多年不在家,难得给一次压岁钱,你还不让我给双份?那行,我算算我到底几年没在家,每年的都给你补上。”
“别别别,我收,收就是了。”安六合无奈,只好让孩子把压岁钱收下,每个都跑过去亲了亲舅舅舅妈,小姨和姨夫。
散席的时候,别轲留下来帮着把锅碗洗了,周中擎则开了车,把安五湖和溪云两口子,以及他们带来的炉子等东西一起送去岛西。
车到猪圈那里停下,周中擎一言不发,静静地等着。
他知道,溪云不跟自己爹妈过是为了避嫌,但为人子女,总不至于连大年三十都过门而不入吧。
所以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意思却很明显。
溪云有些犹豫,她看了看安五湖,原打算让自己男人阻止自己,却不想,安五湖却是最支持的那一个,下车绕到她这边,开了车门,扶着她出来,一起往猪圈旁边的猪棚走去。
手里提着的食盒还是温的,安五湖边走边感叹:“小周有心了,盛菜的时候就单独把老丈人的饭菜留下了,还用蒸笼热着,体贴到这个份上了真是难得,我六妹妹的眼光真好。”
“五湖,谢谢你,也谢谢六妹妹和妹夫,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我……”溪云忍不住鼻子一酸,为人子女,连拜年都要小心谨慎,她有时候自己都嫌弃自己。
安五湖把她摁在心口哄了一会儿,等她不哭了,夫妻俩才敲响了猪棚的门,把热乎的饭菜摆在了桌子上。
史中正和竺间月没想到闺女和女婿会来,意外之余不禁老泪纵横。
溪云抱着爸妈哭了好一会,想起临走时安六合塞给她的棒棒油:“妈,六妹妹说这个可以抹手,给你,你别不舍得用,等我生了孩子,我也会去工作,等我挣了钱,我给你买好多,好多……”
竺间月欣慰地笑着,抱着她说了好一会母女间的体己话。
猪棚里漏风,溪云只待了一会就觉得不是人住的地方,可她妈妈却劝道:“你家六妹妹差人送过两床好被子过来,是我没舍得盖,我想着,等你明年生了给你用,喏,都在那呢。至于你说漏风,害,那是你老子故意敲坏的,他说了,要是咱俩好吃好喝地住在这里,少不得又要被人盯着,不如把猪棚捅几个窟窿,叫人看到我们在吃苦受罪,也就不会再刁难我们了。你看,那里其实被你老子挖了个地窖,每个月送来的煤球都被他藏在里头了,说是留给你明年生了孩子,冬天的时候烧火炕用……”
竺间月还给溪云看了不少东西,其实他们夫妻俩得到了安六合很大的关照,是他们不想牵连安六合,故意让自己看起来过得猪狗不如。
溪云虽然明白他们是故意为之,可还是心疼。
竺间月只好安慰道:“好孩子,你和你姐都平平安安的,爸妈就知足了。你好好养胎,什么都不要想。你要听话啊,你年纪不小了,能怀上那都是难得的福气,千万不要忧心忡忡的,回头伤了自己身子不说,也害了孩子。”
说到孩子,竺间月看了眼正在门口跟史中正说话的安五湖,拽着闺女去了里头,小声道:“孩子,五湖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难找啊,你可千万听妈的,把自己和孩子都照顾好了。只要孩子平安落地,往后你爱怎么胡思乱想妈都不管了。”
“我知道了妈。”溪云明白她妈的意思,她也看了眼门口的安五湖,低头笑了笑,“妈,你说,孩子叫什么好呢?你跟我爸要是没事,帮我想想名字吧。”
“早就在想了,你看,取了一堆,回头你慢慢挑。对了,他们老安家取名字没什么说法吗?要不要按字辈来排,你问过没有?”竺间月还不知道女婿家的家谱是怎么排的。
溪云摇了摇头:“他说不用,新时代了,不按那一套来,还有,他说不是双胞胎嘛,回头一个跟我姓,一个跟他姓。”
“真的?”竺间月高兴坏了,哎呀,她没能生出儿子,可要是女儿的孩子能跟老史家姓,也不错啊。
溪云认真地点头,母女俩手拉着手,又兴奋地说了好一会才离开。
等她跟安五湖一走,竺间月便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史中正,可史中正却不同意:“胡闹,我现在什么身份?怎么能跟我姓呢?就跟女婿姓,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竺间月一想也是,刚刚雀跃起来的心情,又消沉了下去。
史中正拍拍她的肩膀:“你啊,老糊涂了,咱闺女是个什么身份?咱又是什么身份?你当咱们还是当年的乡绅土豪阔老爷吗?咱闺女能攀上安家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换别的男人,光是她婚前失贞这一条都不能要她。”
“可那也不是闺女的错!”竺间月不服气了,闺女遭遇那样的事,本来就挺可怜了,老头子还这样说闺女,她气不过。
史中正叹了口气:“咱们做父母的自然是心疼自己的闺女,可别人不这样想啊。你听我一句劝,这年头就别作妖了,劝劝闺女,就让孩子跟女婿姓吧,好歹能保命。”
竺间月沉默了很久,最终也只能唉声叹气的,点了点头。
*
收拾完桌椅板凳,又让三个孩子洗漱上了火炕,安六合打着哈欠坐在旁边陪他们跨年。
正犯困呢,隔壁三豹来了,提着一篓子的果干,水果糖,瓜子和炒花生,要来陪蕾蕾过年。
蕾蕾躺不住了,闹着要穿衣服下地找三豹哥哥玩,安六合只好又给她穿上,刚一撒手,小东西就吧嗒吧嗒被三豹拐跑了。
她无奈地叹气道:“还没到十八岁呢,就骗得小男生团团转了,这小东西。”
小杰不懂为啥十八岁就可以骗小男生了,他趴在被子里,看着窗外追着三豹点兔儿灯的蕾蕾,羡慕得不行:“妈,我也想下去。”
安六合嫌弃得很:“自己穿。”
这么大人了,她才不惯他这个毛病。
小杰笑嘻嘻的,又把毛衣穿反了,安六合给他拽了袖子,绕着脖子转了一圈给他ᴶˢᴳᴮᴮ重新穿好。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小孩子嘛,穿衣服穿反也是正常,可她注意到这小子坏笑的样子,忽然好奇道:“你故意的对不对?”
小杰吐了个舌头,不等安六合发作,直接撒丫子跑了:“我就是故意的,妈妈偏心,给蕾蕾穿不给我穿,略略略。”
安六合哭笑不得,看着唯一一个老老实实待在屋里的英招,有些无奈:“你也要出去吗?”
“我不去,我陪妈妈,等爸爸回来我再出去。”英招到底大一些,知道妈妈一个人在家会寂寞呢。
安六合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小东西,来,帮我绕毛线。”
她也拆了两件旧毛衣,坏倒是没坏,就是花色老气了些,她看刘冬妮新织的花色不错,决定学学新款式,让孩子也穿个不一样的毛衣。
母子俩一个拆一个绕,倒也配合默契,正忙着,葛长征过来敲了敲门:“那个……小安,你在家吗?”
“你喊我什么?”安六合很少跟葛长征说话,还真不知道他居然跟着别人这么喊自己。
猛地一听,怪别扭的。
葛长征只好换了个称呼:“那个,安市长?”
“别,你叫得我毛毛的,还是喊我名字吧。”安六合冷着脸出来了。
她不待见这人,因为他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有了新老婆就把前妻生的孩子晾一边了,简直离谱。
葛长征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之所以硬着头皮过来,不过是没办法了。
他搓了搓手,艰难地开口:“那个……那个君君她有点不舒服,你能过来看看吗?”
“没空。”安六合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岛东的医院已经盖好了,何必来找她,她又不是冤大头。
葛长征却不肯走,还是磨着她去看看,理由还挺充分:“军医院目前都是部队的医疗兵,不懂妇产科的,你还是去看看吧,我给你钱。”
“我是缺钱的人吗?”安六合挑了挑眉毛,不打算给他这个面子。
他只好咬咬牙:“只要你帮忙看看,我给你一百。”
“呦,你可真舍得,对葛丽葛强都没有这么大方吧?”安六合说话带着刺,就是看他不爽。
葛长征求人办事,早就做好了挨呲儿的准备,闻言只是笑笑:“你要是嫌少,那我以后再给你,我手头真没有那么多钱了。”
“不少了,先付钱。”安六合也不是狮子大开口的人,上次要两百都给了葛丽葛强,这次这一百她也不会自己拿着,等她抽空还是塞给葛丽葛强去。
葛长征有备而来,立马把钱送上。
安六合这才把手里的毛衣放下,叫英招出去找弟弟妹妹玩。
到了那边,她看了看华念君那瘦骨嶙峋的样子,不免有些意外。
她忙,每天早出晚归的,华念君也有意躲着她,所以她还真没注意到华念君瘦成这个鬼样子了。
她拽过来华念君的手腕,把了把脉,不免蹙眉:“你最近吃什么了?”
“我……”华念君本来还想撒个谎瞒天过海,可她想到前头几次都在安六合面前吃了瘪,只好老老实实招了。
原来她听信了别人可以扭转胎儿性别的土方子,吃了一个多月了,就为了让肚子里的这胎是个儿子,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安六合听罢都气得没话说了,她想不通:“怎么,为了拼儿子命都不要了?”
说着她甩开华念君的手,转身直接出去了:“治不了,别找我。”
“那你好歹告诉我她这是怎么了?”葛长征心说一百块白花了,却又不甘心就这么白跑一趟,赶紧追了出去。
安六合回头,看了眼这个着急上火的男人,平静地说道:“带她去军医院测血糖吧,我怀疑她是糖尿病,如果是妊娠引起的,那就还有得治,如果不是,那她完了。钱我不退啊,你自己说的,只是帮忙看看。”
“我……”葛长征吃了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安六合不耐烦地摆摆手:“快去吧,她要是再这么下去,说不定还会出现皮肤感染,食欲不振,乏力气短,浑身浮肿的症状,早治早好吧。”
葛长征一听,彻底傻眼了,也顾不得过什么除夕了,大晚上的带着华念君跑去军医院闹着要人家做检查。
可军医院只有一个值班的,其他的不是轮岗巡岛去了,就是各连队有自己的内部活动,压根没什么人在。
再说了,真要检测血糖,也得等白天来人了,开了小型发电机才行,不然这大晚上的仪器工作不了,也是白搭。
葛长征只好又领着华念君回来了,两人坐在屋里长吁短叹,葛长征不放心,想想还是出去了,找到安六合,问她这病治疗起来会不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安六合像是在看一个贪心不足的自私鬼说话:“你不会为了孩子连她的命都不管了吧?你别问我,到时候你听军医院医生的吧。”
葛长征最终像个泄气的皮球,唉声叹气地回去了。
正好周中擎回来,锁上院门问了问,这才知道华念君把自己吃出问题来了。
安六合不免有些感慨:“你说说这个葛长征,问我那话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他想去母留子吧?”周中擎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反正换了是他的话,要是知道自己媳妇得了严重的疾病,只会关心老婆的死活,至于孩子,没生之前那都只能算是娘胎里的一块肉,怎么也比不过孩子妈重要。
安六合把三个孩子哄上床睡觉,洗漱完上床蜷在周中擎怀里:“想想还是挺可怕的,自己的枕边人得了不治之症,他想的却是孩子。”
“想他们的事做什么?呦,十一点半了,你还等吗?”搁以往这时候,夫妻俩要么是睡了,要么正在闹腾。
今天倒是一点世俗的欲望都没有,只想守着房间里的石英钟,安安静静地跨个年。
安六合点点头,一边眼皮子打架,一边要坚持:“等啊,说好的,陪你一起放炮竹,你说说话我就不困了。”
周中擎看着她迷迷瞪瞪的样子,心里直发笑,手心抚摸着她那一头青丝,下巴蹭上她脑袋顶子,蹭了几下:“嗯,你想听什么?”
“跟我说说你以前一个人怎么过年的。”安六合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右手从他腋下绕过去搂着他的腰,左手攀在他脖子上,半是搂着半是挂着的,脸颊贴在他心口,听着他嘭嘭有力的心跳声,跟催眠的小夜曲似的。
周中擎应了一声,嗓音压低,娓娓道来。
说起来也是乏善可陈,无非就是守着没有滋味的窝窝头,吃着没有温度的白菜帮子,或者就一根大葱,或者就一瓣大蒜,跟平时没有任何的不同。
他也会睁着眼睛等着听别人家放炮竹的声音,每到那时候,他就会想,什么时候我也有个家就好了,什么时候我也能放炮竹就好了,什么时候……有人抱抱我就好了……
周中擎说着说着,视线有些恍惚。
是啊,那样艰难的日子也过来了,原来古话说的没错,祸兮福之所倚,他最大的福气,就是遇到了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可以跟她执手相望,风雨同行,这就足够了。
日子艰苦一点也没关系,他会竭尽全力,把自己最好的都给她。
只要往后余生他都是她的唯一就好。
他说着说着,也有点犯困了,声音越来越低,恍恍惚惚,好像自己在做梦似的。
他梦到了曾经那个小小的少年,吃不饱穿不暖,饱受冷眼,又梦到了如今这个青年,有娇妻入怀,有子女绕膝。
人生的大悲大喜他都品尝过了,他对他眼前所拥有的一切,唯有感恩,唯有珍惜。
耳边逐渐响起炮竹的声音,零点快到了。
家属院的人们都披上衣服起来了,在院子里噼里啪啦地闹腾着。
他睁开眼,试图把怀里的娇妻轻轻放下,结果就在这一瞬间,他跌进了女人家深情缱绻的眸子里。
一往而深,再也不想出来了。
安六合醒了,她是个说话算数的人,说好陪他放炮竹的,所以周围响起第一声爆裂声时,她就一个激灵醒了。
但她没动,她看着面前陷入浅浅梦境的男人,不觉看得呆了。
他不笑的时候真的很冷漠很威严,那眉毛锋利刚毅,一看就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那眼睛在眼尾微微上翘,天生自带一股风流,却被他的冷酷和不羁深深掩藏,只有笑的时候才能捕捉到那令人心驰神往的风情。
那鼻子像是刀削斧凿,□□得如同他从不弯折的脊梁。
那薄唇水润微红,叫她看着看着,忍不住咬了上去。
细细品尝一番,尤觉回味无穷,正想再占占便宜,就看到男人动了动,眼皮子懒洋洋地掀开,把她的恶行逮了个正着。
她眉眼娇俏,笑得像那新月弯弯。
反手勾着他的脖子,香香软软地贴了上去:“周旅长,新年好啊,一起去放炮竹吗?”ᴶˢᴳᴮᴮ
“新年好安市长,一起吧。”男人笑着托住她的腰,把她摁在怀里狠狠咬了一口,只惹得她喘息连连,眸子里雾气蒙蒙,这才撒手,理了理她凌乱的衣襟,抱着她一起下了床。
“嘭——”
“啪——”
大红色的爆竹蹿上半空,在四周此起彼伏的炸裂声中添上属于自己的一抹色彩,轰然绽放的,是站在夜幕下的小两口,充满期待的崭新的一年。
“新年好!”两人拥抱在一起,相视一笑。
真好,新的一年再接再厉,要让海岛再上新台阶呀!
关上门,熄了灯,两口子扯上被子,一起钻进去,再庆祝庆祝。
于是第二天,拜年的都在门口挤成堆儿了,安六合才懊恼地在被子里摸索了一圈,糟糕,她裤头哪去了?
哎呀这个臭流氓,新年第一天就让她出糗吗?
正着急呢,就看到周中擎神清气爽地从外头进来了,他看着捂着脸生闷气的小媳妇,凑过去笑了笑,他掏出兜里的小裤头:“找这个呢?我刚给你缝好,也不知道昨晚是谁,用那么大力气,扯坏了还生我的气。”
安六合一把把裤子抢过来:“讨厌,你快出去应酬一下,我马上来。”
第173章 新年秀恩爱(一更)
来拜年的人很多, 都是家属院这边的熟面孔。
关系好的会给三个孩子塞个五毛一块的当压岁钱,关系一般的客客气气说声新年好也就走了。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各家的孩子来了又去, 导致安六合家的三个小东西也在家里待不住了, 闹着要出去玩。
安六合本打算跟着,可周中擎没答应。
“外面上了冻, 路面又硬又滑的, 你哪儿都别去了,就在家里睡觉吧,等会快到饭点了我回来做饭。”周中擎赶紧把她搂着去里面说话。
安六合叹了口气:“好吧, 回头别人笑话你娶了个懒媳妇你可别怨我。”
“谁敢笑话我?是大校场不够他们跑了吗?还是屁股蛋子痒了想挨我两脚?”周中擎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自己的媳妇自己疼, 谁敢张嘴叭叭他就有谁好看。
安六合笑着钻进被窝里:“行吧, 蕾蕾现在撒手就没, 你快去看着吧。”
“亲一口再去。”今天可是新年头一天呢, 怎么能少了亲亲。
安六合笑着蹭了蹭他的胡茬子:“亲了, 两口, 满意了吗?”
“心满意足。”周中擎心里美滋滋的,掩上门出去了。
再有来拜年的, 就让诸葛鸣帮忙招呼一下,诸葛鸣打着哈欠在院子里应酬, 时不时看一眼自家屋里的媳妇,满脸都写着可怜。
为啥呢,因为他高兴太早了,他媳妇一过了三个月的期限, 立马故态复萌, 整天磨着他交公粮。
他真的一滴都不剩了, 他忍不住捂着脸,真觉得自己年纪上来了,跟不上媳妇的需求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回头等九州来了,问问他能不能给自己开个药方调理调理好了。
一上午就这么闹哄哄地过去了,来过这边大院的人,都忍不住议论——
“咱旅长把嫂子也护得太好了,天冷就不舍得让她出来,还亲自把她塞被窝里去了,我在窗户外头全都看到了。”
“天哪,这哪里是个海军大校啊,这是老母鸡护崽子呢吧?”
“哈哈哈,咱旅长要是知道你们说他是老母鸡,非得扒了你们的皮。”
“难道不是吗?我昨天还看他洗尿戒子呢,我忍不住想了想,要是我媳妇生了孩子也让我洗尿戒子,我可干不来,那多脏啊,都是臭粑粑,想想都恶心。”
“我也做不来,这不都是女人家的活吗,他把自己当老妈子了不成?”
“那你就不懂了吧,咱旅长自小无父无母,照顾别人照顾习惯了,娶了媳妇还不当个宝贝?”
“要不说嫂子命好呢,能让咱旅长洗手作羹汤的女人,还真不简单呢。”
“哎,听说了吗,那个葛副旅长的媳妇,昨天大半夜去军医院闹着要做检查,好像是身体出问题了。”
“我看也像是出问题了,瘦得眼眶子都秃噜出来了,看着怪可怕的。”
“所以这人啊,有啥都好,千万别有害人的心,到头来害的还不是她自己?你看她当初为了逼咱旅长娶她,闹得满城风雨,跟了葛副旅长又整天作妖,啧,这种搅家精,谁娶了谁倒霉。”
议论声中,将士们成群结队,或往军部食堂去,或回了自己的住处。
单身的继续吃大锅饭,有家室的回去吃现成的。
周中擎带着孩子从海边回来,逆着人群往家走。
刚刚议论过他的人纷纷立正在路边,毕恭毕敬地招呼一声“旅长好”,等他走开了,人群又再次议论开来——
“看到没有,连孩子都是亲自带着,嫂子只要安心养胎就好了。我要是女人啊,我也羡慕嫂子,我也想嫁咱旅长啊。”
“你可得了吧,你太丑了,别把咱旅长丑得饭都吃不下了。”
“哈哈哈,确实,咱旅长眼光那是真不一般,咱嫂子多俊啊,他们俩是地地道道的郎才女貌,女才郎也貌,绝配!”
“行行行,别说他了,再说我都要羡慕哭了,我家那个嫌弃我总也不着家,都要跟我离婚了。我叫她到岛上来,你猜她说什么?她说咱这海岛要是个热带海岛也就算了,偏偏在个北方,冬天冻死人,所以说什么也不肯来。”
众人一想,是啊,咱岛上冬天是挺冷的,可谁说只有热带的海岛才值得去了。
等着看吧,用不了几年,咱海岛肯定能成为全国最牛气哄哄的海岛!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闪着奋斗的光芒。
周中擎回到家,热了热昨晚的菜,喊安六合起来吃饭。
她睡得有些迷糊,隐约觉得耳边痒痒的,有谁在对着自己吹气似的,不耐烦地伸手拍了拍。
这一拍,拍上了一个胡茬子扎手的脸蛋。
她一下就醒了,坐起来一看,果然是她男人回来了,立马捧着他的脸,问他打疼了没有。
周中擎攥着她的手腕咬了一口:“疼死了,你赔我。”
见他一脸坏笑,安六合才知道他在骗人,气得也咬了他一口:“越来越贫嘴了!”
“那还不是你惯的。”周中擎有理有据,毕竟,被爱的才有恃无恐嘛。
安六合笑着起床吃饭,问他下午是不是要去工作。
周中擎点点头:“嗯,刚去海边转了圈,巡逻的那边说海面上有疑似小鬼子的踪迹,我得亲自去看看。毕竟过年的时候容易放松警惕,要是鬼子真的过来,还真会打咱们个措手不及。”
安六合放下筷子,把小板凳往他身边挪挪,随后依偎在他怀里:“那你小心点,要是真的遇到鬼子,千万不要孤军深入,要回来叫支援,知道吗?”
“放心,我可舍不得你和孩子。”周中擎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叫她安心吃饭。
当军人哪有绝对安全的时候,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那都是常态。
安六合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心里还是担心。
吃饭都没胃口了,放下筷子,还是黏糊在他身上,挽着他的胳膊叫他别管碗筷了,等会她来洗。
“你就把时间省下来陪陪我吧。”不然又不知道他这一去要多久。
周中擎拗不过她,但他坚持道:“记得烧热水洗,天寒地冻的,要是把手冻坏了就不好了。”
“嗯,放心吧,我不给你省煤球。”安六合把他扒拉到床上来,蜷在他怀里,听他讲跟孩子们在海边的见闻。
安六合听着听着,忽然想起个事儿:“哎呀,还说要去给李少将拜个年的。”
“不用,昨天我跟她打过招呼了,她歇在岛西,你过去不方便,算了。”周中擎早就把这事解决了,等会他的勤务兵会提上鸡蛋和年糕,去给李少将拜年。
他就不去了,他要去巡岛。
至于安六合,那更不能去了,路太滑,她这还没过三个月的孕早期呢,还是小心点好。
等他走了,安六合也睡不着了,她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北风怒号,隐约又要下雪了。
她实在无聊,便带上孩子,去找刘冬妮唠嗑。
刘冬妮也犯困,一边打哈欠一边织毛衣,时不时叮嘱大龙一声,叫他别欺负弟弟。
她想到诸葛鸣也被周中擎叫走了,便宽慰了安六合两句:“没事,就是寻常巡视一圈,要是没有鬼子就回来了,你别瞎操心了。”
“嗯。”说不操心那是假的,毕竟过年啊,谁愿意看到鬼子啊。
刘冬妮见她口不由心,便干脆转移话题,问道:“对门那个怎么回事?我好像看到葛长征找你去看病了?”
“嗯,想要儿子,瞎吃什么土方子,吃出问题来了,我怀疑是糖尿病,是不是妊娠引起的还不确定,随便吧,这种人死了倒是少个祸害。”安六合也不是什么心思歹毒的人,能说出这话,还不是因为华念君太过分了。
其实她不太理解,ᴶˢᴳᴮᴮ好好的日子非得作什么作。
刘冬妮倒是给她打开了思路,道:“你以为她不想好好过日子吗?可咱这一个大院的,全把她比下去了,她心里不平衡呗。你想啊,她是娇生惯养的少将女儿,从小众星捧月的,自然不希望自己成为最抬不起头的那一个。为了争口气,所以才卯这劲儿想要个儿子。其实她也不想想,儿子女儿那是自己想努力就努力得到的吗?你看我努力了三胎了,不全是小子,女儿在哪儿呢?”
“这就是人心不足吧,要我说,其实她现在的日子也不算差,她自己得陇望蜀,怪不得别人。”安六合还是理解不了,毕竟她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能体会那种从小高高在上被人捧着的人生。
但她有一点很肯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下午三点多,果然看到葛长征带着华念君从外头回来了。
刚做了检查,还没有出结果,但是那边的医疗兵也说了,不看好华念君的身体状况,让葛长征多准备点钱,随时准备去省城的大医院。
毕竟岛上的军医院虽然建好了,但还没招到人手过来,现在看诊的依旧是当时的那些医疗兵,术业有专攻,帮不上什么忙。
葛长征唉声叹气地看了眼对面串门的安六合,把华念君扶进去后,厚着脸皮又过来了。
他掀开风挡,站在门口讪讪的,嘴巴张了又张,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安六合直接绝了他的念头,道:“你在打我九弟的主意?抱歉,我九弟不会看这个病,你另请高明吧。”
“我去巡岛,要是有鬼子,我一定保护好周旅长。”葛长征还不死心,想再努努力。
这次安六合没有回绝他,要是他真的有眼力见,帮周中擎解决点燃眉之急什么的,她倒是可以考虑。
于是她松了口:“那我先谢谢你的好意了。”
葛长征咬咬牙,一言不发地出去了,天快黑的时候,远处果然传来了开炮的声音。
安六合丢下手里的毛衣就想出去看看,却被刘冬妮扯住不让出去。
刘冬妮见她想挣扎,赶紧吆喝了一声:“葛丽,快把院门锁上,钥匙藏起来。”
第174章 贴心的媳妇(二更)
安六合出不去了, 除非她当着大家的面飞走。
她叹了口气,想想还是忍住了,折回刘冬妮屋里, 心不在焉地看着院子外的天空, 织的毛衣都不知道歪成什么样了。
等刘冬妮噗嗤一声笑话她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织了团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 赶紧拆了。
没心思织毛衣, 干脆去热了热饭菜,哄三个孩子吃了,自己却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炮声还在继续, 她真想出去看看。
刘冬妮怕她胡思乱想,可她自己又犯困, 干脆叫大龙出去, 把范文欣找了过来, 让她看着点安六合, 自己盹上一会儿。
范文欣这一来可不得了, 突突突的一顿说, 直夸她新找的这个小伙子体贴周到,听得安六合越发担心起周中擎了。
她起身去厨房接了壶热水放在火炉子上:“姐你别光坐着, 瓜子花生自己拿了吃,我去哄三个孩子睡觉。”
范文欣哪里坐得住, 干脆起身帮她一起收拾,她看了眼正伸着小短腿往火炕上爬的蕾蕾,道:“小妮子还用尿戒子呢?开春该把尿了吧?”
“嗯,等开春吧, 现在太冷了, 不抄个尿戒子冻屁股, 要是穿满档的裤子又容易尿身上,衣服都跟不上换的。”安六合无奈,带孩子最难熬的就是冬天了。
夏天要是湿了潮了,晒一会也就干了,春秋天虽然比不过夏天,可穿得也不多,湿衣服干起来也快,唯独冬天,衣服湿了起码要晒上三五天,结果一摸里面还是潮乎乎的。
要是赶上上冻,那对不住了,一个礼拜都别想晒干。
所以尿戒子得用,但用尿戒子也有个坏处,容易把裤.裆那里也浸湿了,但这不是没办法吗,孩子才一岁出头,太早把尿影响发育,现在把尿的话又太冷了,只能在蕾蕾睡觉的下面垫了块塑料布,万一尿床了,免得她把哥哥们睡觉的地方也浸湿了。
好在现在孩子不怎么喝粥了,平时都跟着大人们吃饭,有时候一觉到天亮都不带尿尿的,醒来也知道喊“妈妈,嘘嘘”了。
等开了春就好了,天气暖和起来就训练她自己尿尿。
范文欣想想也是,便帮忙把尿湿的尿戒子放在了旁边,又给蕾蕾拽了鞋袜,这才一托她的小屁股,把她弄火炕上去了。
小妮子居然知道要洗脚,坐在床边一个劲地踢腿,嘴里嚷嚷着:“水水,脚脚。”
范文欣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可爱,想到自己没怎么陪过葛丽,不免有些自责,便说起了当初自己离婚的那档子事儿。
安六合劝了劝:“都过去了,你现在对丽丽好点也是一样的。”
“也只能这样了。好在这孩子有福气,虽然有我这个不靠谱的妈,但认了你这个事事处处护着她的干妈,比我强多了。”范文欣是打心眼里感激安六合,刚刚还特地给孩子塞了压岁钱。
虽然她手头有点紧,但还是每个孩子给了两块,聊表心意。
安六合正想着葛丽的事,便把葛长征的那一百块拿了出来:“给,葛长征央我看病,你拿去给丽丽和小强花吧。”
“这多不好意思啊,你拿着吧,本来就是你的辛苦钱。”范文欣连连摆手不肯要,最终却还是被安六合拽着,直接塞她兜里去了。
安六合一锤定音:“拿着,孩子花自己老子的钱,天经地义。”
范文欣感动得热泪盈眶,竟然说起了浑话:“哎,丽丽要是你的孩子就好了,我都不用操心了。”
安六合哭笑不得,白了她一眼:“你可别动这个心思,我自己三个孩子还忙不过来呢,马上又要有老四了,你赶紧自己照顾丽丽去。”
“好好好,我就是随口一说。哎呀,你听,炮声停下来了。”范文欣到底是练家子,耳聪目明得很。
安六合一听,还真是,心里好歹松了口气。
找了个借口去厕所,趁机拿出九叶菩提跟周中擎联络。
万幸,一切顺利,小鬼子今天倒大霉了。
是的,他们知道今天是中国的新年,所以他们琢磨着可以跑过来打个劫,结果没想到岛上的防备一点都没有松懈。
刚出现在视野里就被我军盯上了,等周中擎一到,立马招呼火炮营出动,三面夹击,把鬼子揍得屁滚尿流。
这还不算,还趁机缴获了鬼子的炮艇十艘,物资若干,这会儿周中擎正组织人手往回运呢。
“行了先不说了,等会被人看到了不好。”周中擎躲在船舱里,听外面有人喊他,便赶紧出去了。
原来是张临渊,问他怎么处理俘虏的鬼子。
周中擎不答反问:“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张临渊知道安六合是有些手段的,所以他主张把这群人先交给安六合审讯,套出情报之后再做决定。
周中擎没意见,等他们押着战俘和物资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两点了。
安六合一直没睡着,她把火炉子提到了堂屋里,大门半掩着,稍微挡挡风,自己坐在旁边给蕾蕾烘一烘尿戒子。
周中擎一开院门就看到了坐在灯光里的女人,顿时一阵暖意涌上心头。
他在院子里铺上稻草,免得他媳妇滑倒,随后才走过来,扶着安六合,带她连夜审讯去了。
安六合不放心孩子,不过周中擎早有安排,他的勤务兵已经在院子外头等着了,他一走,勤务兵便进来守在了家门口,有情况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安六合这才宽了心,跟着他往军部走去。
审讯室里很冷,周中擎赶紧叫人升了炉子,提过来让他媳妇暖暖。
他坐在安六合旁边,俨然是个副手似的,安六合问出点什么,他就立马记下来。
全程只有夫妻二人在里头,审讯过程又快又省事,天没亮就出来了。
他把记录着详细情报的工作簿递给了张临渊:“你挑重要的组织一下语言,给秦司令发个电报,对了,我家牛司令那边别忘了也说一声,让他们两位一起商量个对策出来。”
张临渊立正行礼:“是。”
随后目不斜视,直到耳边的脚步声远去,他才松了口气,肩膀也跟着垮了几公分。
他斜靠在门口,看着天上洋洋洒洒的雪花,点了根烟,逆着风,呛得直咳嗽。
沈芒种找了过来,问他怎么一晚上没回去,他没说话,看着这个死活不肯离婚的女人,有些烦躁:“关你什么事?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沈芒种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了他,随后一言不发走了。
张临渊把食盒放在地上,没打算吃。
不一会葛长征来了,看到吃的也不问他能不能吃,打开就狼吞虎咽了ᴶˢᴳᴮᴮ起来。
张临渊没理他,准备整理信息去,转身的时候葛长征开了口:“借我点钱。”
“要多少。”张临渊蹙眉,上次两千块钱都给他了,这么快就花完了?
这也太快了,即便是算上葛丽的住院费也不至于吧。
葛长征没跟他客气,张嘴就要一千。
张临渊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不明白:“你把钱扔着玩儿也不至于花这么快吧?”
“我也不知道钱花哪儿了,反正都是君君管的钱,我没问。我估摸着是吃补药花掉了吧,现在她生病了,我不能不管啊,她还怀着我儿子呢。”葛长征理直气壮,上次的两千得来太容易了,以至于他现在觉得一千都是小数目了。
张临渊不惯着他,直接说自己没有,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葛长征撇撇嘴,嘀咕道:“什么嘛,跟我老舅一样抠门儿,不愧是亲父子。”
这话叫刚刚清点完物资过来的白焰生听见了,很是不满地看着他:“葛副旅长,背后议论司令不太好吧?”
“去去去,管好你自己。”葛长征烦着呢,张临渊不肯借钱,他是真不知道该找谁借了。
只能发了个电报给华长征,措辞十分讲究,直接说华念君得了不治之症,让华长征无论如何支援一点。
去东北的电报一天也到不了,他只能等着。
今天大年初二,按规矩,安六合得回门,去给娘家的亲人拜年。
可她看着一步三滑的路面,只得绝了这个念头。
至亲骨肉,不会争这个理的,等天气好点她再抽空回去看看吧。
今天岛上来了几个人,是文工团在省里的负责人员,要带文工团的回去接受处分。
为了表示歉意,相关人员特地登门找安六合道歉,不想安六合刚刚连夜审讯回来,困得要死,压根起不来,到最后,这群人只好吃了个闭门羹,又苦哈哈地找周中擎去了。
周中擎也熬了一夜,困是困的,但还得打起精神处理后续的事宜,听到文工团的上级部门来了人,还是抽出空来接待了一下。
对方态度良好,周中擎就没有计较,只是冷着脸,叫他们严抓文工团的思想教育工作,千万不要再出现公开议论他人的行为了。
叶宝宝站在人群里,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离开的时候才擦了擦眼泪,嘀咕了一句:“小题大做,公报私仇!”
本以为自己声音不大,结果却被周中擎听了一个一清二楚。
他忽然就不肯放人了,直接问道:“谁在说话?站出来,有什么意见大方地说出来。”
叶宝宝哑火了,紧闭着嘴巴不想承认,直到同伴将她推了出来,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把下巴一抬:“我说错了吗?我是来给部队表演的,不是给你们岛西的什么市长表演的,我不跟她打招呼怎么了?我议论她怎么了?文工团也没有这条规定,你少在这里公器私用了,你看我不顺眼没关系,可你拿整个文工团的思想问题做文章就是你不对。”
周中擎听罢,觉得这女人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他见文工团的负责人急赤白脸的想打圆场,摆了摆手叫他不要管。
随后走近一些,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依旧狂得没边的叶宝宝:“你们确实不是来给岛西的百姓表演的,可安同志是我的家属,是军属,我倒要问问,你们文工团什么时候连军属也不放在眼里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天王老子不成?”
这话有理有据,反倒是叶宝宝找不到反击的点了,只好气急败坏地胡搅蛮缠:“你用权势压人,就是你不对!”
周中擎懒得再跟她废话了,摆摆手叫他们负责人把她带走:“从今往后,我们华夏岛的驻军,谢绝贵文工团的一切表演活动,要是有谁觉得我公器私用,尽管去总政部举报我,我在这里恭候大驾。”
负责人慌了,赶紧扯着叶宝宝要她道歉,她却倔驴似的,死不悔改,还冷哼一声,不忿道:“谁稀罕给你们表演,不过是东拼西凑的一些乌合之众,连统一的着装都没有,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说完,叶宝宝甩了甩自己的麻花辫,高傲的扬起头颅,走了。
结果她刚回到文工团所在的城市,还没来得及放下行李,她就被人举报了。
理由是藐视我军,口出狂言,羞辱华夏岛的驻军为乌合之众。
上级部门高度重视,直接把她的上尉给捋了,还要把她开除出文工团,最后愣是赵政委出面,看在叶上将的面子上才把她保了下来。
她妈妈收到消息赶过来看她,二话不说扇了她一个大嘴巴子:“我怎么跟你说的?啊?我跟你爸是半路夫妻,你不要仗着他宠你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你瞧瞧你做的什么事儿啊,你这样会害了你爸的啊!”
“妈你哭什么?半路夫妻怎么了?你自己也说了,我还没出生你就跟了他了,我是他一把试一把尿亲手带大的,他肯定不会跟我计较的。再说了,我本来也是为了贝贝才跟那个周旅长起冲突的,贝贝那么乖,周旅长却那么蛮横,幸亏他结婚了,不然我妹妹嫁给他肯定吃亏。”叶宝宝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气得她妈妈直接心脏病发作,差点原地去世。
等她妈妈进了医院抢救,她才消停了,守在病床前红了眼睛:“妈,你别吓我,我真的只是想帮贝贝出口气,我没想那么多的。”
她妈醒了,却不想见她。
赵政委来看她,她还是坚持:“老赵,千万别告诉老叶,他身体不好,我不想他受刺激。”
叶添荣目前在首都那边公干,不在老家这边。
赵政委点点头:“放心吧,等他回来我再慢慢跟他说。”
没想到,赵政委是想瞒着,周中擎却自己写了封信给叶添荣,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最后还自责道:“可能是我说话的方式不对,以至于令爱大发雷霆,藐视我军,我深感不安,还请上将不吝赐教,我一定再接再厉,锻炼说话的艺术。”
叶添荣收到信都要气死了,不是气小周恶人先告状,也不是气他没给叶宝宝面子,而是气这个女儿,她养不成才啊。
原以为她结了婚嫁了人能成熟一点,谁想到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叶添荣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直接给赵政委打了个电话,叫他不要掺和这事,一定要严肃处理。
最终叶宝宝还是被文工团开了,她哭丧着脸回到家,找她男人告状,这都是后话了。
这一天,叶宝宝走了约莫四五个小时,安六合才迷迷瞪瞪醒了。
不得不说,这怀孕了就是耗费精力,她不过是用寄居心草审了几个俘虏,就累得七荤八素的,睡到大下午才醒。
一看,三个孩子都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她好歹是松了口气。
穿上衣服下了床,她和颜悦色地跟这个勤务兵说话:“你是小白吧?”
“是我,嫂子还记得我呢。”白殊是新来的勤务兵,安六合就见过一次。
周中擎之前那个勤务兵,在上次抓内奸的时候立了功,转了士官,有了更好的发展,所以诸葛鸣给周中擎重新物色了一个,就是这个白殊。
据说是白焰生老家的远房堂弟,人长得挺机灵的,娃娃脸,声音脆生生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他今天的任务就是帮忙看着三个孩子,让安六合好好休息。
这会儿见安六合醒了,赶紧去厨房把热着的饭菜端了过来:“嫂子你慢点吃,我去通知旅长一声。”
“嗯好,谢谢你了小白。”安六合没有客气,抓起筷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吃完看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又开始馋酸辣的东西了,赶紧去厨房把辣椒酱和酸苹果一起弄了点过来。
吃一口酸苹果,就一口辣椒,直看得小杰退避三舍。
他躲在英招怀里,一个劲地咋舌:“哥,你敢吃吗?”
“不敢。”英招并不怕辣,但是为了跟弟弟统一战线,只好装上一装。
小杰赶紧拽着英招出去了:“走,我们带蕾蕾出去玩。”
安六合无所谓地继续吃,直到打了个饱嗝,这才把东西放下了。
不行啊,这么吃下去可不得了,以后吃苹果就不吃饭了,省得她把自己吃成个球。
晚上周中擎回来时顶着一副黑眼圈,明显是困了,强撑着工作了一天,累得走路都打晃。
还好安六合早有准备,赶紧去厨房给他提热水过来。
刚给他倒了热水兑了凉水,就看到他倒在床上睡着了。
她把热水端进去,给他脱了鞋袜,想帮他洗个脚再给他把被子盖上,结果周中擎一个激灵醒了,赶紧摁住了她的手:“我都跑了一天了,脚脏,我自己来。”
安六合没跟他争,出去给他拿擦脚毛巾。
回来一看,她家周旅长又倒在床上睡着了,脚是洗过了,水还在滴滴答答的,落进盆里,ᴶˢᴳᴮᴮ跟浑浊的水融为一体。
她想了想,又去换了盆干净的热水进来,给他用艾草泡了一会,才拿毛巾帮他把脚擦了。
之后又换了个专用的盆,打了温水进来,给他清洗身体,换掉脏了的裤头,穿上新的。
忙完这一切,她才抱着他的两条腿,把他整个人从斜靠在床头的状态搬成了平躺的姿势,再给他盖上被子,最后才端上洗脚水出去了。
周中擎这一睡就是好几个小时,半夜一点忽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还以为自己在洗脚呢,嘴里嘀咕道:“媳妇儿,我脚脏,我自己来。
结果睁开眼一看,四周黑洞洞的,怀里倒是有个香香软软的小媳妇,正贴在他心口,呼吸绵长,睡得憨甜。
他松了口气,又倒下了。
瞬间困意全无。
想起自己本来是回来告诉她一个好消息的,结果却睡成了死猪,不免有些惭愧。
再想到自己当时倒下了连衣服都没脱,而现在却只穿了秋衣和裤头,又有些甜滋滋的幸福感一点点在心头冒泡。
他媳妇真好,他这五大三粗的糙汉,她都有本事给他把衣服裤子脱了。
唔……说到裤子……
周中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一摸,果然,身上那条脏的应该是被换下来了,他媳妇爱干净,裤头是每天必换的,包括他的也是,每天都要把身子洗洗干净,换上晒了一天的干净裤头,才让他上床睡觉。
这会儿他身上穿的果然跟白天那会的不一样了,那一条旧了,松紧带那边的锁边磨毛了,身上这条却是整齐的,摸着一点也不毛。
他心里又是甜蜜又是难为情,一想到可能媳妇儿还给自己洗了那什么,不免老脸一红,有点心猿意马了。
他钻进被窝里,亲了亲他媳妇,他媳妇居然没动静,还睡着呢。
他不老实了,干脆继续往里钻,不一会安六合就被痒醒了,他居然躲在被子里挠她。
咯咯笑声中,安六合也来精神了,干脆跟他好好较量较量。
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闹腾了,事后两人手挽着手靠在床头说话。
周中擎想起那个好消息,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猜昨天缴获了什么好东西?”
“又是香皂吗?”安六合知道他喜欢那玩意儿,每次有了战利品必然要抢着买下来带回来给她用。
周中擎摇摇头:“上好的真丝布料,还有一批质地上乘的精梳棉,据说是南朝鲜问美国佬进口的,结果被小鬼子顺道打劫了,小鬼子又送上门来,被咱们打了个落花流水,所以那批布料是咱们的战利品了。我向上头申请过了,留给咱岛上自己用。这批布料不用票,有钱就行。等会天亮了诸葛鸣就带人去摆摊了,怎么样,我带你去瞅瞅?”
“好啊!”安六合兴奋极了,真丝哎,给新生儿做肚兜多好啊,又软又滑溜,正好是夏天用,凉快着呢。
精梳棉也好啊,可以做贴身的秋衣。
哎呀,她以前恨不得鬼子都死绝了才好,现在忽然觉得,这种送上门挨打的鬼子也挺好的,可以时不时来两个,只要我军没有伤亡就好。
想到这里她问了一声,真好,只有十来个受了轻伤的,这次可是地地道道的新年大捷呢!
她不睡了,早起做了早饭,便把孩子叫醒了,全都撵出去洗漱吃饭,掐着点儿就往外面去了。
周中擎吓得赶紧追上来挽着她胳膊:“你慢点,外面路滑。”
第175章 爱的裤头(一更)
大过年的, 部队停了两天的常规训练,初三开始恢复半天的训练,到初五一切恢复正常。
这期间部队有不少的活动, 比如射击比赛, 红.歌会,比如各连队自己安排的节目, 总之, 今天周中擎也难得自由了一回。
他便带着老婆孩子,热热闹闹地逛起了部队自己的小集市。
诸葛鸣确实是抓内务的好料子,他不光安排人手摆摊卖布料子, 还把其他的战利品也都一一摆了过来,包括前几次战斗后存放在军备库里的东西, 只要是跟打仗没关系的, 都拿出来卖。
得到的收入会作为奖励, 给新年活动中表演优异的将士们。
一时间, 这集市的规模还真不小, 从头走到尾, 起码要花个二三十分钟的。
所以别看天寒地冻的,收到消息的人却都已经起来了, 集市从一开始的门可罗雀变得逐渐热闹起来。
尤其是小孩子们,更是兴致勃勃, 瞪大了眼睛试图从摊位上找到几个自己能用能玩的东西。
不过这里头玩具还真没几个,倒是有一些收音机,牛肉罐头,塑料胶鞋之类的东西。
安六合眼里根本没这些东西, 一门心思就想买布, 趁着这会儿人还不算多, 买完就走。
她手里有钱,可她想着自己独吞也不好,便只要了一匹丝绸,两匹精梳棉,摊位上还有些手感特别稀罕的布料子,摸着不容易褶皱,入手凉凉的,印着各色的花纹,不知道是个什么料子。
安六合好奇问了一声,才知道这是国外搞出来的化学纤维,叫的确良。
“首都,海市和广东那边也有商场开始卖这种布料子了,不过这是个新鲜玩意儿,买的人不多。嫂子,你要吗?这料子还挺多的。”小兵做足了功课,推销起来那叫一个卖力。
安六合瞅着这种料子确实挺多的,就是不知道做衣服好不好用,但不管怎么说,总比东拼西凑都凑不够一件衣服的料子好啊,便干脆要了两匹,结账的时候一算,足足花了四百多块钱。
叫一旁的其他军属看了,很有些目瞪口呆。
安六合大大方方地掏了钱,离开时叮嘱看着摊位的那小兵:“要是卖不完的话,剩下的都给我。”
“好嘞嫂子,我给您记着了。”小兵热情地招呼着,心说除了精梳棉,估计其他的两样都不好卖。
丝绸太贵,的确良太凉,不适合冬天卖,也就精梳棉还行,价位虽然比普通的棉布贵了点,但这年头的老百姓,就认个纯棉的料子。
所以到了中午集市散去的时候,小兵吭哧吭哧跑了过来,告诉安六合,还剩了三匹丝绸,九匹的确良,问她要不要。
安六合正在给蕾蕾擦屁股蛋子,闻言头也没抬,道:“你算算多少钱,不超过两千我就全拿了。”
小兵很是兴奋,把怀里的算盘抖出来那么一扒拉,开算。
噼里啪啦一顿响,最后说道:“一共一千二百九十块,嫂子,要吗?”
“要,都给我吧。”反正平时花钱的地方也不多,米面粮油都是凭票去买,肉食菜蔬除了岛上自己种的养的,也都是要票。
而目前在布料子供应方面,岛上是真的一点自给自足的能力都没有,那些田亩全都用来种粮食了。
所以安六合咬咬牙,全拿下了。
她把蕾蕾放下,叫英招领着她去找小杰玩,随后把拉粑粑的瓦盆端走,起身洗了把手,进屋取钱。
小兵站在门口看着,一个劲地感慨,嫂子可真舍得啊,两次出手,加起来花了将近一千八呢,居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有钱真好啊。
不一会,小兵拿上钱,满是羡慕地离开了,临走时问安六合:“之前别人裁布多了点布头子,嫂子要吗?我问过政委了,他说那个可以直接送。”
“行啊,都给我吧,我给孩子做个小肚兜什么的,也挺好的。”谁会嫌弃布料子多呢,何况还是白送的布头子,不要就是傻的。
于是等周中擎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家里摆满了布料子和碎布头子。
他被临时叫去射击场处理一起小冲突,走的时候明明看到家里只有五匹布料子,怎么回来就……
他很是震惊,问道:“呦,媳妇儿,这丝绸也会生孩子了?那的确良不会是它跟精梳棉的私生子吧?”
“贫嘴!我买的!”安六合正满心欢喜收拾着布料子,太好了,这样不用愁孩子没衣服穿了,也不用看她男人把磨毛了的裤头子反反复复地穿了。
她这就拿来剪刀,皮尺,针线和纸笔,准备给周中擎做两条新的。
周中擎也没问她花了多少钱,总之媳妇高兴就好。
媳妇叫他伸胳膊,他绝不蹬腿,媳妇叫他把裤腰带解了,他绝不……
“哎,媳妇儿,大白天的,解裤腰带做什么?”周中擎老脸滚烫,孩子还在院子里呢,叫他们看到了多不好啊。
安六合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我给你做裤头,再不给你换两条新的啊,你都要把那裤头穿成开档的了。”
原来如此,周中擎却觉得更难为情了,一想到昨晚睡得跟死猪一样,媳妇儿还给他洗漱换了裤头,他就内心躁动,脸上热乎乎的。
他搂着安六合去里屋说话:“裤头子过几天再说吧,难得休息,我陪你做点别的?”
“不要,再过几天就上班了,没空了,今天就做。”安六合当然想做点别的ᴶˢᴳᴮᴮ,可要是自己男人真把裤头穿成了开档的,那她会心疼的啊。
便坚持道:“行了,别动,让我看看你的腰是不是二尺七。”
周中擎笑了:“你怎么知道的,你以前也没量过嘛。”
“我都跟你结婚大半年了,天天跟你睡一张床,能不知道你腰围?”安六合仔细着呢,这说明她心里有他,在乎他。
她男人个儿高,一米九几的大块头,两尺七的腰围不胖不瘦正正好,浑身摸着都是硬疙瘩,没有一块赘肉。
她整天搂着能不知道吗?拿尺子不过是看看有没有误差。
周中擎心里暖暖的,看她低头看皮尺的读数,忍不住搓了搓她的脑袋瓜子:“老婆,你真好,以后我的裤头都交给你了。”
“好啊。”老公的贴身之物嘛,老婆来做没毛病。
安六合起身看了眼皮尺,果然,只差了半寸不到,她的估算还是靠谱的,算上松紧带,做成两尺六五就差不多了。
她转身去裁剪布料,选的是精梳棉,毕竟是贴身的衣物,穿棉的舒服,丝绸太滑溜了,的确良太凉,都不太合适。
她这边忙起来了,才想起来忘买松紧带了,便干脆把昨天换下来的那条旧的给拆了,松紧带换到新做的裤头上来,正好。
失去了松紧带的旧裤头软趴趴地堆在桌子上,一个时代终结了,那个时代,叫做裤头漏风也要继续穿的时代。
见她埋头专注地缝合着新裤头,周中擎笑了笑,出去做饭,心里却琢磨着什么时候给媳妇弄个缝纫机来才好。
剩饭剩菜还有点,大人吃就是了,他给三个小孩单独做了顿皮蛋瘦肉粥,又给安六合炖了个银耳红枣汤。
吃饭的时候,安六合拉着他进了里屋,要他现在就试试。
这一试,嘿,不松不紧,正正好。
周中擎乐坏了,捧着安六合一顿亲,这让进来喊他们吃饭的小杰看见了,直接捂着脸出去了。
到了堂屋饭桌那里,小杰把爸爸妈妈正在羞羞的秘密告诉了哥哥和妹妹,三个孩子顿时都乐了起来,尤其是蕾蕾,居然从小板凳上跳下来,跑去屋里看了眼,随后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脸蛋儿:“爸爸,妈妈,羞羞。”
周中擎老脸一红,赶紧把媳妇儿松开:“走,吃饭去。”
下午安六合叫周中擎陪她去了趟供销社,过年是不营业的,但钥匙在沈芒种那边,因为售货员也是妇女互助会的成员,所以她回家过年之前把钥匙交给了沈芒种,说是给岛上的人行个方便,要是缺东西了,找沈芒种登记了就可以拿上钥匙去取,到时候把钱也交给沈芒种就行。
安六合买了两捆松紧带回来,还了钥匙给了钱,继续给周中擎做两条换洗的裤头。
做完他的,才顾得上给孩子和自己也做几条。
这一忙,天就黑了,往日这个时候她少不得要犯困,睡个午觉打个盹儿,今天却格外的精神。
忙完从屋里出来,看着院子里带孩子疯玩的周中擎,安六合笑着倚在门框上:“你们慢点跑,回头摔倒了爸爸要挨骂的。”
“知道了妈妈。”小杰刚说完,就噗通一下滑倒了,也不哭,坐在地上哈哈大笑,像是等着看爸爸挨骂呢。
蕾蕾见他笑得开心,也故意往地上一趟,兄妹俩跟两个二傻子似的,故意给当爹的使绊子。
小杰甚至起哄道:“快点啊妈妈,爸爸说过了,打是亲骂是爱,你快骂啊。”
安六合哭笑不得,走过去把小杰拎起来,佯装要打他屁股,小杰滑不留手的,直接从她怀里挣脱,一溜烟跑三豹那边去了:“妈妈耍赖皮,你说好骂爸爸的,干嘛打我。”
“我没打你,我给你拍拍灰。”安六合厚着脸皮拒不承认,逗得周中擎直乐。
晚上到了床上,孩子们看着新做好的小裤头,开心极了,只有蕾蕾一脸的苦闷:“妈妈,裤裤?”
“蕾蕾还尿裤子呢,等开春知道自己嘘嘘了再给你做。”安六合可不是偏心,而是这么小的孩子做了不值当,做开档的纯属浪费,做满档的属于自找麻烦,不如等她再大点。
蕾蕾气鼓鼓的,钻进被窝里不理她了,结果不一会,一个毛茸茸的小老虎钻进了被窝里面,安六合把她给蕾蕾单独做的小玩具塞给了蕾蕾:“乖,蕾蕾有小老虎哦。”
蕾蕾开心极了,跳出来抱着安六合吧嗒就是一口。
安六合回到东房,看到她家周旅长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一字排开的裤头,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没忍住,给你多做了几条。”
周中擎心口一片滚烫,他把裤头全都收起来,眼中热火灼灼,沉默地往她身边走来。
第176章 贴心的老公(二更)
周中擎真不想耍流氓, 除非实在忍不住。
没办法,他媳妇撩人而不自知,他也很难办的。
毕竟, 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可都是贴身得不能再贴身的私密衣物,他都不用穿在身上, 就已经能感觉到那双小手不老实地乱摸乱捏了。
他的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高举冲锋的号角, 呐喊着,冲鸭,大过年的, 要是不来点没羞没臊的荒唐生活,算哪门子过年啊。
另一个挥舞着投降的白旗, 别介啊, 媳妇儿还没过三个月的孕早期呢, 要是荒唐过了头, 弄出点意外就不好了。
两个小人僵持不下, 让他不断在理智和冲动之间摇摆。
最终让他脑海里的天平彻底倾斜的, 还是她媳妇的那一声闷哼,娇娇软软的小媳妇, 蜷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攀着他的脖子, 哼哼唧唧:“哎呀,好累,你抱我上床吧。”
这一抱,可不就把他心中最后一根弦给崩断了嘛。
周中擎不做人了, 但为了保护媳妇和腹中的胎儿, 也只能尽量温柔一点, 尽量斯文一点。
是的,他荒唐了,但又没有完全荒唐,到最后两人不上不下的,全都难受得不行。
安六合咬咬牙,决定跟他试试那个法子。
她贴在他耳朵边上说了一声,叫周中擎愣在那里半天没动:“你真的要试试?”
“试试吧,小妮子还得在肚子里住上大半年呢,不能每次都这样吧?”雾蒙蒙的眸子里,是求而不得的渴望。
于是夫妻俩都做了回衣冠禽兽,什么斯文体面,一边呆着去吧。
事后,两人靠在床头久久没有说话,原因无他,太没羞没臊了,可那体验真不错。
就是第一次玩这样的花样,还有点生疏,以后慢慢练练,总归会熟练起来的。
夫妻俩喘匀了气儿,便随便擦擦,钻被窝里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安六合赶紧起床去把手洗了,哎呀没办法,晚上太冷了,她也不爱起来。
洗漱的时候,她盯着镜子里满面春色的自己,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刷牙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嘛,居然还可以那样……
果然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今天天气不错,雪停了,风也温柔了,猛地出来一看,还以为春天到了。
屋顶上全是滴滴答答往下坠落的雪水,屋檐下垂挂着一条条亮晶晶的冰棱儿。
孩子们起床吃了早饭,便嚷嚷着要玩冰,安六合把屋檐这里的一溜全给敲了下来,让他们摔着玩儿,随后看了看时间,去厨房把温着的饭菜端出来。
今天部队恢复了一半的训练,周中擎一大早就跑操去了。
这会儿刚好回来,吃上一口热乎的窝窝头,喝上一口热腾腾的玉米糊糊粥,再搭上几根咸萝卜干儿,吃在嘴里嘎蹦脆,甜在心里美滋滋。
他看着院子里撒欢的孩子们,再看看坐在门口低头织毛衣的媳妇,很想大声吼一嗓子:这就是好美的生活啊,美得冒泡了!
吃完刷了锅碗,周中擎又赶紧把一家子的脏衣服洗了,后来实在来不及晾了,只能叫安六合小心点,把衣服晾在矮一点的那根绳子上就行,别去够那根高的,回头摔了得不偿失。
安六合觉得他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碎嘴不说,还总把她当个小孩子似的,事无巨细,都要交代清楚了才走。
她笑着起身,把他往外推:“你赶紧去吧,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周中擎不高兴了,转身非要闹着她亲两口才肯走,亲了,抱了,又腻歪着蹭了蹭脸颊,这才神清气爽,潇洒离去。
这边刚走,门口便来了几个人,都挺面生的,看穿着,都是板板正正的中山装,貌似有点来头。
安六合有点意外,把手里最后一件衣服晾好,出门招呼了一声:“你们好,找谁?”
“找安六合同志。”为首的是个架着眼镜的男人,名叫戴波,斯斯文文的,说话很客气。
安六合更茫然了,她不认识这群人啊,便把他们往里面请:“进来说话吧,我就是。”
“你就是安同志?你好你好,我们是二九一农场的,二九O的华长征同志推荐ᴶˢᴳᴮᴮ我们过来的,我们想跟你谈一谈合作。”戴波客客气气地地送上两包年糕,和一篮子鸡蛋,算是求人办事的一点见面礼。
安六合把东西先放在门口,琢磨着等会叫他们带走,转身叮嘱了英招一声,让他把弟弟妹妹看好,随后领着这几位同志往屋里去。
聊了半个多小时,安六合大概明白了他的目的,他们是来求购特级水稻的种子的,同时,仙女莲的卓越越冬能力也让他们很感兴趣,他们想跟安六合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
他们回馈的东西很诱人:北大荒那边的农场可以圈一块地给安六合做试验田,比照着上头奖励给她的六合一号那样的基地,给她一千亩,随便她折腾。
这一千亩是他们北大荒单独提供的,她要是愿意,可以叫做六合四号基地。
安六合很是开心,她琢磨了一下:“我倒是有个更大的野心,你们考虑一下,愿意跟我们海岛的华夏一号粮农基地联名,圈一块更大的地,叫华夏二号粮农基地吗?当然,地是你们的,怎么播种也是你们自己来,但是你们需要的种子,我来提供,你们只要给我那一千亩地做试验田就行,这一千亩地并入二号粮农基地里面,我没空过去的时候,也许会委托你们一并管理,我会支付你们报酬,考虑一下?”
“这可是大事,你等我们跟上头联系后商量一下。”戴波没想到安六合的野心这么大。
不过往长远考虑,确实是好事,要是能得到这边长久稳定的种子供应,叫什么基地都不重要了。
他们客客气气地招呼着离开了,临走时,安六合让他们把拜年的礼物带走:“我琢磨着,今天才初三你们就登门了,肯定是就着春节放假,没过年就坐车往这赶了,我怎么着也不能要你们的礼物,你们拿回去吧。要是你们实在不收,那就晚上到我这来吃饭。”
戴波觉得送出去的东西收了不合适,再说了,这事要是能成,以后两家就是兄弟单位了,兄弟单位拜年送点鸡蛋不算什么吧?
便坚持让她留下。
安六合只好张罗着让他们晚上过来吃饭,他们倒也没有拒绝。
不过这么一来,家里备的过年的肉就不够了。
安六合决定去岛西看看,秦红袖没有回家过年,也不知道她的那些猪怎么样了,她打算买一头过来。
上次那头乳猪烤了是真的不错,本土黑猪,喂的都是麦麸稻糠和牧草,肉质好得不像话。
既然北大荒这边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她也不能亏待人家。
毕竟人家为了抽空过来,连新年都在路上过的。
但今天雪化得厉害,地上又湿又软又滑,除了岛东岛西的那一条主干道,哪儿走着都心惊胆战的。
她便没有自己乱跑,而是等到周中擎中午回来。
一家子凑合着吃了点阳春面,便一起上车,去找秦红袖买猪。
秦红袖其实是想来找安六合拜年的,但是她知道安六合那边肯定不缺拜年的人,就没有去凑那个热闹。
她琢磨着,安六合肯定会来找她买猪,便一早找人把猪杀好了,坐在院子里一边织毛衣,一边等着。
没想到真被她给等到了。
她看到安六合的时候,跟看到了亲人似的,红着眼睛扑上去抱了抱她:“哎呀,你可算是来了。怎么样,最近还害喜吗?”
“害呢,这小妮子不消停,整天欺负我。”安六合笑着跟她往里走。
秦红袖是个勤快人,院子里收拾得清清爽爽的,中间的小路铺了石子儿,所以虽然雪化了,但走着并不滑。
她领着安六合去厨房,指了指挂在木头架子上的猪:“看,早就给你备着了。”
“多少斤,称了吗?老规矩,咱按照零售价来。”其实这种不需要肉票的计划外的猪,能买到那绝对是赚了,所以按照零售价也是值得的。
秦红袖知道她的脾气,也没客气,道:“生猪二百八十斤,杀完还有二百二十斤,下水什么的我也都收拾干净了,你要是要的话,也一起拿走。”
安六合没要猪下水,她知道,秦红袖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猪肉肯定不会碰,猪下水留给她自己,应该可以稍微改善一下伙食。
她算了账,凑了个整,给了秦红袖一百五十块。
周中擎在后备箱里铺了塑料布,一手一片,把劈成两半儿的猪全都抗去了车上。
秦红袖追了出来,要给孩子压岁钱,安六合没肯要,最后拗不过她,只从她手里拿走了三张五毛的:“行了,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好好把钱攒着,留着给自己当嫁妆吧。”
秦红袖笑着跟她挥手,关上院子门,把钱数数好,坐在院子里看着爬到正头顶的日头,打起了盹儿。
说真的,她来岛上之前,还想着一定要找个好男人嫁了,不然她这望门寡的名声一辈子都洗不掉了。
可这一年下来,她的想法已经彻彻底底的变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一个人小日子过得挺好,每天跟那些姐妹们一起下地干活攒工分,干得越多得到的越多,还能每个月冲一冲生产标兵的奖励。
她家的猪崽子都是这么来的。
不吹牛地说,现在岛西日子过得比她滋润的可没几个。
她不光在家里挂满了生产标兵的奖状,还得到了周围人的尊重,虽然还是有那碎嘴的议论她没嫁人,可她早就看开了。
嫁人有什么好的,除非真遇到那种好得让人不嫁就觉得亏大了的好男人,她情愿就这么一辈子自给自足,挺好的。
她的心思安六合大概可以看出来一点,所以刚刚离开时让她攒嫁妆钱,只是说说而已。
为的只是要她把辛苦钱血汗钱收起来。
安六合在路上跟周中擎谈了谈:“我原先还以为秦红袖会比沈芒种恨嫁,结果是我看走眼了,秦红袖是越来越咂摸出一个人的好处来了,倒是沈芒种,在鸡飞狗跳的婚姻里打转,出不来了。”
“人各有志,随她们去吧,只要你不被秦红袖影响,也想着一个人过就行。”周中擎很乐呵,别人家哪怕打得头破血流他都不想管,他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好自家的日子。
安六合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她白了周中擎一眼:“我才不想一个人过呢,我要是一个人过,谁给我洗衣服刷碗啊?”
“就是,还是有男人好,对吧。”周中擎臭屁得不行,逗得安六合心情大好。
两人顺道去喊了下五哥五嫂,让他们晚点自己过来,这才把车开回去了。
回去就做了好几种肉,烤的,卤的,红烧的,切成片儿的做回锅肉,切成丝儿的做鱼香肉丝,切成肉米的做蚂蚁上树……
葛丽看到她这么大阵仗,赶紧过来帮忙。
一大一小忙得不亦乐乎,周中擎烧了会火,听到小杰在院子里哭,只得把葛强叫过来当善火童子,自己出去看看,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这一看,气得不行,原来是吕冲这小子嫉恨上他们一家了,从门口经过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没有大人,以为只有小杰他们在玩,手贱丢了块石子进来,把小杰额头砸出血了。
周中擎黑着脸,三两步追了上去,提着吕冲把他拎到院子里,沉声喊了声大龙。
大龙被这一嗓子吓得手里的字都写哆嗦了,出来后赶紧按照吩咐,去找吕国豪过来。
吕国豪最近失意得很,到手的美娇娘跑了,自己还被降职了,过年都没什么人给他拜年,恨不得全都对他退避三舍。
这会儿大龙来喊他,他迷迷瞪瞪的摇摇晃晃地过来了。
到了大院这里一问,才知道吕冲闯祸了。
他被下午的冷风一吹,迷糊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赶紧从周中擎怀里把吕冲拎了过来,裤子一扒,直接开打。
直打得吕冲屁股蛋子都开花了,周中擎都没有喊停。
他取出家里备着的应急医疗箱,给小杰包扎伤口,包完了把孩子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了一通。
小杰搂着他的脖子,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等他看到吕冲被打得跟杀猪一样惨叫,他才知道不是老爸不替他报仇,而是老爸要吕冲的爸爸亲自动手。
可吕伯伯太凶了,好吓人啊,小杰赶紧背过身去,不看了,趴在周中擎肩上,呜呜地哽咽着。
这次可把他委屈大发了,像个可怜兮兮的小狗狗,抽抽搭搭的好半天过去了都没有完全平静下来。
安六合出来看了眼,没掺和,又进去了。
葛丽不放心,问道:“干妈,你不去哄哄小杰?”
“他是男孩子,让你干爹哄比较好。”安六合是挺信得过周中擎的,知道他带孩子有一套,所以她就没插手,继续做她的菜。
正忙着,安五湖领着溪云来了,一进院子就看到吕国豪在揍娃,再一看,小杰脑袋上包了一圈纱布,还有血沁了出来,这一下他全都懂了。
他ᴶˢᴳᴮᴮ去把别轲和七星都叫了过来,三家人把吕冲全都围在了中间,不说话,全都直勾勾地盯着他,吓得吕冲连连求饶,说他再也不敢欺负小杰了。
安五湖冷笑一声,指了指小杰的脑袋:“一声对不起就够了?赔钱。”
“我没钱。”吕国豪死猪不怕开水烫了,降级之后津贴少了好多呢,他还得每个月给邹宁六十,自己就剩那一点还要养活三个孩子,够干嘛的。
可安五湖也不是吃素的,直接给他出了个主意:“没钱是吧?行,正好这院子后头有块空地,小杰的妈妈想开辟出来养鸡,你们父子俩现在就去给我收拾,不收拾好了不准吃饭,也不准睡觉!”
“你有什么权利处分我和我爸?你又不是部队的。”吕冲还嘴硬呢,叫安五湖直接一个眼刀子,瞪得他往他爸怀里一缩,不敢说话了。
吕国豪叹了口气,本想求安五湖通融一下,问他三天行不行?毕竟他明天还要出早操。
安五湖却咬死了不答应:“不行,什么时候弄好什么时候走,要是耽误你出操,背了处分,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确实不是部队的,但我只讲一个理字,大过年的,你儿子把我大外甥砸成这样,你说,要是让岛东的其他人全都知道了,会有你的好果子吃吗?吕国豪,你自己掂量吧,活儿就在那里,干不干随你。”
吕国豪最终只好认栽,领着吕冲从旁边开的小门往后院去了,安五湖亲自送了铲子和铁锨过来,还有装枯草的篓子,以及一壶热水,一只空碗。
“水还是给你们喝的,给我好好干,只要干得好,这事就不会传播出去,不然的话,明天早上家属院里一定贴满了我写的手抄报,我倒要看看,你吕国豪还能嚣张到几时!”安五湖冷哼一声走了,留下这对父子,在后院敢怒不敢言。
尤其是吕冲,屁股都开花了,动一下那滋味,嘶。
可他这都是自找的,没人同情他,安六合也只当不知道,继续忙她自己的。
晚上戴波领着二九一农场的人过来,没想到饭菜这么丰盛,一时都有些意外。
一打听,才知道安六合特地去找岛西的个人养猪户买了一整头猪过来,更是觉得这安同志太客气了,吃饭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
安六合用公筷给他们夹菜:“别客气啊,以后说不定真就是兄弟单位了呢,就当我尽一尽地主之谊,给你们补一个晚年,来来来,再不吃凉了。”
戴波笑着摇摇头,无奈,但又受宠若惊,想想还是拿起公筷,不客气了。
第二天,雪化得更狠了,安六合特地让周中擎给她弄了双胶鞋过来,叫上范文欣,扶着她点,陪她一起带着二九一农场的人参观一下岛西。
至于三个孩子,则全部扔给了周中擎。
周中擎上午有事,脱不开身,便直接把孩子领到了指挥部,叫小白看着。
往来的将士们都惊呆了,忍不住交头接耳:“咱嫂子又在睡觉吗?孩子都不带?”
“没有没有,说是北大荒的二九一农场来了人,嫂子跟他们谈正事呢。”
“哎呀,那行,你们先去射击场吧,我看看小白会不会带孩子,不行我帮着照看一会。”
“行,那你别耽误太久。”
于是今天的指挥部出现了这么一个离奇的现象。
往日里匆匆路过的将士们,今天居然走走停停,时不时就留下一两个来,蹲下陪小杰说说话,抱蕾蕾出去拉个粑粑,或者跟英招踢两下毽子,倒也其乐融融。
一般他们就陪个三五分钟的,不敢多加停留。
走的时候却有些依依不舍的,总觉得周旅长家的三个小孩教得可真好,嘴甜,一口一个叔叔的叫着,还会主动说谢谢,说再见。
哎呦,又乖又聪明。
叫他们这些单身汉看了,都忍不住想要结婚生娃了。
于是,周中擎忙完公务准备回家之前,收到了弟兄们的强烈要求:旅长,给兄弟们安排个联谊会吧,都怪你,带了这三个可爱的娃过来,叫大家都忍不住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周中擎一琢磨:“行啊,岛西的单身女同志也不少呢,等开春吧,天气暖和了,穿得少一点了,正好方便你们搂搂抱抱的。不然全都抱着厚棉袄,那多没劲。”
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众人离开后又忍不住议论起来——
“哎,你们发现了吗,咱旅长越来越开朗了,都会开玩笑了。”
“是吧,我也觉得,那都是咱嫂子的功劳,肯定是嫂子对旅长特别好。”
“我看也是,咱旅长以前多沉闷的一个人啊,牛司令都骂他三棍子拍不出一个屁来,现在呢,啧,比我还贫嘴。”
“哈哈哈,好事儿啊,他不凶的时候看着还挺如沐春风的。”
“确实,踹你一脚的时候也挺如沐春风的,对吧?”
“好你个混小子,哪壶不开拉提哪壶是吧?看我不收拾你!”
众人哄笑着,撵着那个捣乱的追了出去。
周中擎则叫上三个皮猴子,一起往大院去了。
到了家里一看,他媳妇果然还没回来,他便叫小白去岛西找找看,问问什么时候能完事。
小白领命出去了,刚到门口,就看到安六合跟二九一农场的人有说有笑地回来了。
小白松了口气,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嫂子好,扭头回去给自家旅长通风报信。
周中擎刚把火炉子的封口拔开,热水烧上,剩菜热一热,太累了,就不讲究了,随便吃上一顿。
吃完饭,安六合把农场的人送到门口,叮嘱他们路上小心。
回到院子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终于可以休息了,今天也没睡午觉,怀着孕跑了一天,好困。
于是她拿着个酸苹果刚啃了两口,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周中擎收拾完碗筷进来一看,呦,他媳妇儿已经在轻微的打鼾了,这是真的累狠了,不然她睡觉不会这么没形没状四仰八叉的,还打鼾。
他赶紧给安六合把鞋子脱了,叫三个小皮猴子老实点别吵着妈妈睡觉,随后出去打了盆热水进来,给她摘了袜子洗脚。
可别说,即便是女人家的脚,在农田里忙碌了一天那也是汗津津的脏兮兮的,但他一点都不嫌弃,仔仔细细地给她搓了搓,换了盆干净的水再泡上一会,随后给她擦擦,把她的腿脚都盖进被子里去。
又出去把专用的盆拿了进来,先用硫磺皂洗把手,然后再拿上专用的毛巾,给她擦洗身体。
擦到一半的时候,他媳妇好像有点被吵着了,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别烦我。
周中擎忍不住嘴角上扬,继续给她擦洗。
又把她的脏裤头换成了干净的,这才重新盖上了被子,把脏水端出去了。
忙完媳妇,他才顾得上收拾三个小皮猴子,水盆往地上一放,小板凳往旁边一搁,就不管了。
小杰抗议:“爸,你肯帮妈妈洗脚,怎么不帮我们洗。”
“你几岁了?自己洗。”周中擎还要洗衣服呢,没空给他们一个一个洗了。
小杰撇撇嘴,说爸爸欺负人。
周中擎乐了,转身把他抱起来在怀里掂了掂:“呦,这是谁家的小猪猪,都五十斤了,还要爸爸洗脚呢?让妹妹看到了,回头笑话小杰哥哥丢人。”
“小杰,哥哥,丢丢。”蕾蕾奶声奶气地学了一嘴。
小杰不干了,赶紧挣扎着下了地:“我才没有丢人,我自己洗,我是大孩子了,蕾蕾才丢人,蕾蕾还尿床,蕾蕾是笨蛋。”
好嘛,这下轮到蕾蕾有意见了,她哇的一声被骂哭了,周中擎头疼,只好抱着她出去了:“咱不理坏哥哥,等会爸爸偷偷给蕾蕾洗。”
“偷偷,蕾蕾,洗洗。”蕾蕾高兴了,破涕为笑。
周中擎又当爹又当妈,等他终于折腾完了上了床,刚躺下,就被睡梦中的媳妇一个翻身,把他搂在了怀里。
嘴里还嘀嘀咕咕,老大的意见:“你别动嘛,让我焐焐,焐焐……”
熄了灯的房间里,某个被压在媳妇怀里的旅长,忍不住笑成了个傻子。
第177章 父子逛灯会(一更)
二九一农场的人在招待所又住了两天, 等到初六苏继善来了,双方正经签署了合作协议,这才走了。
苏继善容光焕发, 看着手里的文件:“小安啊, 这可是好事啊,没想到你过年也没歇着, 华夏二号粮农基地就这么定下来了。”
“我也没想到, 那华长征回去后把咱这里夸得天花乱坠的,他们兄弟农场的自然不甘落后了。你怎么样,最近有好事发生了?看你精神头不错啊。”安六合笑着把属于种子局的那一份协议收好, 顺嘴关心一下老领导。
苏继善笑嘻嘻的,从桌子下面的篮子里掏出六枚红蛋:“是有好事, 我抱孙子了, 给给给, 拿去, 肚子里那个也算, 一家六口, 一人一个。”
“呦,这可真是好事, 恭喜你ᴶˢᴳᴮᴮ啊。”安六合没客气,抱上六枚红蛋出去了。
今天开始正式恢复生产和工作, 冷清了几天的岛西,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天还是冷的,空气里都是潮湿的咸涩寒气,冻得人瑟瑟发抖, 安六合抱着一个热水袋, 回到了办公室, 虽然是挂名的市长,但还是要做点事的,比如这堆积了十来天的文件,该过目的还是要过一遍,起码做到对岛上的大小事务心中有数。
周中擎今天也忙,新年过完了,就该正经抓一抓全军大比武的事了。
新兵蛋子就不做指望了,只希望他们尽快适应下来,好好融入这座海岛就行,老兵是他重点选拔和栽培的对象。
为了以身作则,周中擎自然要真刀真枪的,演示给大家看。
部队是讲究真本事的地方,所以,原本因为降级而抬不起头来的吕国豪,今天也难得地打起了精神。
是的,他的身手虽然比不过周中擎,可在海岛上还是排得上号的,带一带队伍不成问题。
周中擎站在大校场上,看着射击场那边严格到吹毛求疵的吕国豪,忍不住跟诸葛鸣嘀咕起来:“他要是作风好一点,估计没你什么事了。”
“是啊,所以我一定要做个好人。”诸葛鸣笑笑,他很有自知之明的,论单兵作战的能力,他只能算中等,可论管理手下和抓内务的能力,他自认还是拿得出手的,在这基础上,只要保持良好的作风,严于律己,最起码他不会像吕国豪那样被人从半路撅下去,沦为笑话。
两人一起往近身格斗的场地走去,葛长征在这里也有发光发热的机会,但他今天明显心不在焉,看到周中擎,赶紧跑过来,想跟他请个假。
周中擎知道他要干什么,没批,原因很简单:“这才刚过年你就请假,像话吗?至于你媳妇,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让范文欣陪她去省城看看吧。”
“啊?你这不是开玩笑吗?”葛长征要气死了,什么人啊,让他前妻跟现任一起去医院,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周中擎却有理有据:“怎么,不行?范文欣和你离婚跟华念君又没关系,她不是个喜欢迁怒其他人的人,更不会欺负一个生病的孕妇。你要是觉得不行,你自己找人陪她去吧,总之,这假我不批。”
葛长征叹了口气,只好妥协了。
第二天范文欣二话不说,真就领着华念君看病去了。
岛上军医院的化验结果出来了,确实是糖尿病,但更具体的病因和需要的治疗药物,岛上却没有办法提供,只能去省城那边看看。
这一去,就是三天。
葛长征没钱了,只好没脸没皮地出了个馊主意,让华念君直接去找秦瀚。
秦瀚气得不行,真把他当冤大头了?
便一个电话把葛长征的爸妈叫了过来。
所以华念君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一对老夫妻。
葛长征从此又多了两个管他的人,整天不是挨当妈的训就是挨当爸的埋怨,日子过得糟心极了。
正月十五这天,岛西跟岛东举联手办了一场元宵灯会,会场选在岛西政府那边新圈出来的空地上,说是准备做成公园和广场。
于是部队这边早早宣布解散,让大家伙好好过个元宵节。
安六合也回来得挺早,把三个孩子从学校接回来,一家子围着小桌子坐了一圈,夫妻俩带着笨手笨脚地的孩子,一起做汤圆儿。
安六合看着小妮子糊了一脸的糯米粉,很是哭笑不得,眼瞅着快到灯会的时间了,也就顾不得给她擦了,赶紧把汤圆儿下了锅,一家子吃完一起往岛西赶去,在车上才给小妮子把脸收拾干净。
灯会上人山人海,摩肩擦踵,周中擎在外面看了一圈就摇头:“别进去了,回头挤着碰着了就不好了。你带孩子在车上等我,我去买几个灯回来,等会我们去海边放花灯。”
“行,你快去快回。”安六合没意见,可孩子们意见很大,非要闹着跟爸爸一起去。
安六合担心周中擎一个人看不住三个,死活不肯松口,这么一闹,蕾蕾率先哭了起来,毕竟灯会近在眼前,看着花里花哨的,还亮晃晃的,多好玩啊。
蕾蕾一哭,小杰也跟着嚎,只有英招,无奈地叹了口气:“妈,你叫他们去吧,我帮忙看着呢,放心吧。”
安六合哪里放心得了呢,尤其是蕾蕾,一岁出头的小孩,那家伙,钻进人群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周中擎斟酌再三,干脆把蕾蕾抗到了脖子上骑大马,再叫英招牵着小杰,自己空出一只手牵着小杰另外一只手,道:“行了,你别操心了,孩子要去就去吧。”
这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
安六合在外围追着他们的身影跑,追着追着,就追不上了,人太多了,父子四个玩到了更里边的地方,安六合只好望灯兴叹。
正着急呢,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安六合回头看了眼,原来是天朗,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媳妇,穿着雷家祖传的针脚扭曲的花棉袄,羞涩地挽住了天朗的胳膊,脑袋枕在他肩上,看着特别恩爱。
安六合很是宽慰,天朗有媳妇了,真好啊。
不过这么一来,他还能上大学吗?
安六合也不好问,只是客客气气地送上祝福,随便闲聊两句。
天朗一听,周中擎一个人带了三个孩子在逛,赶紧把他媳妇撇下,找了过去。
等他千辛万苦找到周中擎跟前的时候,却发现三个孩子全都好好的,一个没丢。
最小的蕾蕾手里提着一个兔子灯嚷嚷着灯灯好看,小杰站在地上,一手牵着爸爸,一手提着一个走马灯,盯着那旋转的不同侧面惊喜万分,英招则护在了小杰身后,手里拿着的是一朵做工考究的莲花灯,好看极了。
小杰一脸兴奋地看着摊位上其他的灯:“爸爸爸爸,给妈妈也买一个吧。”
蕾蕾附和道:“爸爸,妈妈,灯灯,买。”
英招乐不可支,道:“我妈最喜欢花灯,爸,你全挑花灯就好了。”
周中擎二话不说,掏钱又买了一堆,都叫英招提着。
父子四个其乐融融,而且孩子们都很听话,一个也没乱跑。
天朗看到这一幕,不由松了口气,转身的时候被周中擎叫住了,大大方方地让三个孩子喊叔叔。
天朗转身,笑着掏了掏衣兜,一人一个红包。
压岁钱周中擎不好不收,便提醒孩子们说一声谢谢叔叔。
天朗面带微笑离开,身后的喧嚣逐渐走远,耳边的风声逐渐变得清晰。
天晴说得没错,周中擎是个好男人,绝世罕见的好男人。
他回到自家媳妇面前,挽着她的胳膊离开。
转身的时候,才注意到她媳妇眼里闪着泪光,他也没问,等走远了才松开手:“你哭什么?”
“没什么。”小媳妇擦了擦眼泪,为自己被晾在一旁的遭遇而心寒。
她还埋怨了安六合两句,说天朗把侄子侄女看得比她还重要,安六合却没有接这话茬,只是看着前面花花绿绿的灯会,道:“真好看啊。”
她把这些事说给天朗听,天朗也没接这话茬,转身看着远处阑珊的灯会,神思莫测。
第178章 乱棍打死(二更)
晚上到了大院这里, 周中擎才跟安六合说了压岁钱的事。
她比之前平常心多了,只淡淡地问了一句:“给了多少,记着, 回头等他有孩子了再还回去。”
“一个孩子一百, 他怎么这么有钱。”周中擎还挺意外的,这个叔叔也太大方了吧, 自己结婚了还对侄子侄女这么舍得。
安六合也挺意外:“给这么多?估计他平时接私活了, 他不光会修机器,钟表什么的也很拿手的。”
“那倒是个人才,要是应征入伍就好了, 当个技术兵挺好的。可他现在结了婚,要养活老婆, 说不定还会有孩子, 估计是没这可能了。”周中擎倒是惜才, 琢磨着天朗这样的人物到部队锤炼个几年必然成就不俗。
就是可惜啊, 他选择了结婚。
安六合也满是唏嘘:“之前他还说想上大学呢, 现在也不知道已婚的给不给上, 等今年大学建好了,到时候我帮忙问问吧。要是上不了, 那可真是把一辈子都耽误了,他这脑子随便读点书, 肯定是个人才。”
“算了,他自己做的决定,自己承担后果吧。对了,你刚刚放花灯的时候是不是许愿了, 许什么愿望了?孩子喊你你都不理的。”周中擎想起刚刚去海边放花灯, 只觉得好笑。
他媳妇跟个小孩子似的, 捂着一堆花灯,不肯跟孩子们分享,每放走一个就许一个愿望,问了也不说,幼稚鬼一个。
她不会真信那套“说出来就不灵”的理论吧。
怪可爱的。
安六合还真信,所以她还是不肯说,甚至白了周中擎一眼:“你干嘛?你管我许什么愿望呢,反正我不告诉你。”
“你不ᴶˢᴳᴮᴮ告诉我算了,反正我也猜到了。”周中擎笑着给孩子擦擦洗脚水,把他们全都撵火炕上睡觉去。
夫妻俩到了东房,洗脚的洗脚,换裤头的换裤头,躺在被子里的时候,周中擎还在跟花灯过不去:“你有没有许愿,让你男人更威风一点?更持久一点?”
“你好讨厌啊,怎么越来越臭不要脸了!”安六合哭笑不得,被他闹得难受,一个翻身,狠狠咬了他一口。
笑笑闹闹,美好的元宵节在别样的庆祝中过去了。
元宵一过,春天就近了,日子一晃,就到二月初二龙抬头了。
安六合早起摸了摸周中擎的头发,趴在他跟前问道:“要我给你理发吗?你们部队的剃头匠手艺不怎么样,上次都给你剃秃了一块,今天我来?”
“你会吗?”周中擎倒是没意见,大不了剃废了直接留光头,他就是好奇,他媳妇还有这本事呢?
安六合神秘兮兮地笑笑:“我不告诉你。”
其实她早就准备着了,还找邓肯这个倒霉蛋练了练手,还行,第一次就剃秃了两块,比部队的剃头匠还厉害一点呢。
之后她还找了政府那边的几个小伙子练手,总而言之一句话,在经历过一个又一个倒霉蛋的洗礼之后,她现在的手艺还算马马虎虎吧。
周中擎笑着去出操,回来后也顾不上吃早饭,就那么往院子里一坐,舍命陪君子:“来吧。”
于是这天,部队里出现了一个乐子人,顶着长短不是特别统一的偏分发型,乐滋滋的逢人就夸:“看,你们嫂子给我剪的,帅气吧?”
“帅气,可帅气了。”将士们言不由心,偷偷躲到一边乐去了。
倒是诸葛鸣,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道:“这发型其实挺别致的嘛,看着跟个该溜子似的。”
气得周中擎抬腿就是一脚,乐得诸葛鸣到了晚上回来还在取笑他。
安六合听到隔壁的吵闹声,不屑地撇撇嘴,这些老古板懂什么,她剃的这叫时尚,时尚懂不懂?
苏继善说了,现在省城那边都流行这种侧分的发型,很考验技术和颜值的好不好。
她家周旅长换了这个发型,立马帅出一个新高度。
真是的,鸡同鸭讲,她都懒得理他们。
做好饭周中擎才从外面回来,一见着自己媳妇就夸:“老婆,这发型真精神,部队那帮小子都夸你手艺好呢。”
安六合沉默地看着他,忽然有些心疼:“算了,你别骗我了,诸葛鸣都在笑我给你剃的头不好看。”
更不用说别人了。
周中擎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谁说的,反正他们都说好看,不信明天我带你去问问?”
那还是算了吧。
安六合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来又抱着他的脑袋看了看,越看越是觉得帅气。
最终她说服了自己,是这群人不懂时尚,不是她手艺不行。
周中擎就这么顶着偏分的长短不一的头发,每天往来部队和家属院,忙得跟个陀螺似的。
安六合也很快摆正了心态,别人笑话别人的,她男人说好看就行。
她终于熬过了害喜的阶段,可以好好腾出手来做点事了。
当务之急,就是培育更好的出油的作物,因此,她并没有把目光拘泥在油菜身上,还考虑了其他的一些作物。
比如芝麻,大豆,花生,向日葵,都是四五月份可以种植的,其中花生和油菜一年可以种两次,春播也在下个月。
所以,安六合这一忙,又开始成天不着家了。
周聪这个当哥哥的,不得不每天往返于岛东岛西,掐着点过来接孩子,做饭,再看着他们把饭吃完,陪他们玩耍。
每次见到安六合带着一身泥回来,周聪都忍不住劝她:“你悠着点,怀着孩子呢,可别把自己累坏了。其实你现在培育出来的那作物已经很了不起了,没必要把自己逼这么狠。”
安六合白了他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往大了说,咱们国家赶超英美了没有?东亚病夫的帽子摘掉了没有?往小了说,咱岛上可以完全自给自足了没有?家家户户实现计划外自由买卖肉食鸡蛋米面粮油了没有?”
“没有。”周聪被她这么一说,也沮丧了,是啊,岛上日子只是相对好过一点,但还算不上真正的衣食无忧。
但……
他看了眼安六合微微显怀的肚子,好心劝道:“你好歹给自己留点休息的时间,你看看你们两口子,成天不着家,一个比一个忙。”
“那要不换你来?”安六合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周聪彻底闭嘴了:“算了算了,当我没说。对了,昨天我媳妇来信了,说周甲志过几天来找你们要稻种,你们考虑好怎么应对了吗?”
“这还用考虑?你收集的证据呢,准备好了,明天带过来吧。”安六合知道,这一关早晚要过的,区别只在于,到底是微笑着撕破脸,还是生着气撕破脸。
她选择前者,毕竟,这是他男人精心设下的陷阱,终于要到收网的时候了。
而收网当然应该她来,因为她是种子局的负责人嘛。
夜里倒在床上,她把这事跟周中擎说了,周中擎捏了捏她的脸蛋:“交给你了,我这边训练的强度越来越高了,最后几个月冲刺一下,等忙完就不要你操心家里的事了。”
“嗯,你也别太累了,中午可以回来打个盹儿。”安六合看出来了,周中擎最近累坏了,都瘦了一圈了。
全军大比武的时间定下来了,就在公历六月,现在已经是三月底了,可不得抓紧了吗。
夫妻俩互相理解是最重要的,这种特殊时期,就铆足了劲儿拼一把,事后再郎情妾意,有的是时间。
于是这段时间,夫妻俩连闹腾的次数都少了,往往都是倒头就睡。
偶尔天快亮的时候醒来,才折腾上一小会,解解馋。
这天,安六合正在研究所折腾她的花花草草,邓肯从外头过来,说有人找她。
她丢下手里的活出去一看,果然是周甲志来了,还带了不少的土特产,大包小包的,跟两家关系有多好似的。
安六合面带微笑,叫邓肯去把安五湖和天晴叫了过来,再叫上周聪谷雨他们,以及苏继善手底下的一个秘书,来了个多方会议。
周甲志瞧着这阵仗,很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安六合要走官方渠道多弄点种子给他。
可他看着一整个会议室严阵以待的人员,又有点犯嘀咕,不至于吧,他们村也用不了太多,至于这么正式吗?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彭飞带着警察来了,也不说话,就那么坐在旁边记录和旁听。
安六合见人到齐了,终于给安五湖使了个眼色,会审开始。
安五湖列举了特级水稻的产量,以及安六合之前支援给他们生产队的数量,配合其他公社同样情况下交上来的种子等数据,有理有据,合理怀疑周甲志他们村动了手脚。
到这里,周甲志还觉得问题不大,因为他是偷偷把那些稻子卖给其他公社的,他不信安六合天高地远的在海岛上都能知道。
再说了,他说服了村支书,谎报了村里田亩遭受了病虫害的情况,有所减产那也是正常的。
结果,安五湖立马摆出证据,把那些私下里找周甲志购买稻种的公社全给卖了。
还出具了对应的知情者提供的证词,上面还签了字,按了手印,盖了对应的公社的公章。
到了这时,周甲志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猛地站了起来,借口想要上厕所,准备开溜。
结果安六合早有准备,叫彭飞跟了出去。
上了厕所回来,周甲志还没找到脱身的法子,索性两眼一闭,装死。
安六合早就猜到他会这样,摆了摆手,让天晴提上一桶冷水,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周甲志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卖惨:“我这是穷怕了啊,想给孩子们多攒点家产,免得我两眼一闭就顾不上他们了。你大哥周贲耳根子软,成不了气候,你侄子侄女都还小,我不得不为他们打算着啊。好孩子,你肚子里还怀着我周家的骨肉呢,你就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吧。”
安六合站起来,笑着说道:“当然,我肯定是要看在我男人的面子上给你一个机会的,这样吧,这里有十公斤的稻种,你们一家用应该是足够了。希望你今年不要再跟我玩心眼子,秋收之后足量上交新稻种。”
安六合并不是要做好人,而是要给周甲志最后一击。
这样一来,她表面上把功夫做足了,却实际上给周甲志拉足了仇恨,因为只有他一家拿到了新稻种,而那些被他欺骗着把稻子卖出去的人家,却是一粒都不剩了。
等他哭哭啼啼地回去了,不到三天,老家那边就传来了他被愤怒的村民乱棍打死的消息。
安六合听到的时候,刚把新ᴶˢᴳᴮᴮ品油菜培育了出来。
她看着盆里涨势喜人的油菜,淡淡一笑:“报应不爽罢了,活该。”
第179章 第一次胎动(三更)
来报信的是周聪, 周中擎最近太忙了,他不敢过去打扰,只能跟安六合说了说周甲志的死讯, 问她要不要安排一下回去奔丧的事。
安六合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问的, 难不成还指望周中擎回去磕头吗?
做梦呢!她冷冷地扫了周聪一眼,觉得这位老哥还是有点迂腐, 每每碰到跟老家相关的事, 他总是下意识地想要遵循古往今来的乡土传统。
比如周甲志是大伯,所以不管生前怎么苛待他人,做侄子的都要去祭奠一下。
那种死者为大的味儿太呛人, 气得安六合压根不想搭理他。
一言不发关上门,径直往外面走去。
周聪跟上来, 默默地低着头, 心里其实忐忑得很, 但他不敢开口问第二遍了。
是的, 周甲志的死自然有他煽风点火和收集罪证的功劳, 可他心里还惦记着那句“老家亲戚死绝了”的话, 总担心周中擎会不会什么时候要调转矛头收拾自己。
所以他这些天很是卖力地讨好安六合。
原因倒也简单,他觉得安六合本质上还是个挺善良的女人, 不然怎么可能满脑子想着兼济天下?所以只要他痛改前非,还是有机会好好活下去的。
他想努力争取一下, 尽量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可安六合还是气他拎不清,居然拿这些话来问她,连她都生气,更不用说周中擎听后作何感想了。
她看着面前长势喜人的小麦, 转身问道:“如果你是周中擎, 你会去吗?”
周聪被问住了, 嘴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话来。
是啊,去干嘛呢?对一个霸占自家田亩,欺负自己孤苦无依的所谓的大伯,周中擎没有亲手杀了他已经算是克制了,还指望他去磕头吗?
他心里有答案了,但还有点犹豫。
安六合她冷笑着往田间走去,杜肯等人刚开辟出来一个新的空地,留着她种新培育的油菜。
这会儿见她过来,赶紧迎了上来介绍前面几个品种目前的状况。
安六合见前面六个品种都不是很满意,便说道:“去把我桌子上那盆华夏七号搬过来,应该已经结籽儿了,就种在六号旁边,做好观察记录。”
杜肯屁颠屁颠往回跑,经过周聪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姐最近很忙,你别来添乱了,凡事多思多想,再来找她开口,不然你就是自讨没趣,还白白惹她烦你,何苦呢。”
周聪茫然地看着杜肯:“我就是想过了才来的,他们要是不回去,少不得要被人说嘴,你也知道,人言可畏啊。”
“你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安姐就不是在乎别人说嘴的人。周旅长在她心里分量很重的,得罪周旅长比得罪她还严重。搞清楚这点,你再想想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杜肯平时并不掺和安六合的私事,但周甲志这事,整个研究所的人都知道,他也了解了七七八八。
简而言之一句话:死了皆大欢喜。
谁会为这种人去奔丧呢,真要是两家关系好也就算了,可偏偏周甲志是个周扒皮似的人物,真不知道周聪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周聪被这小小研究员的一席话点醒,心说自己确实是糊涂了,便赶紧回了封信给家里,叮嘱他老子,管好家里人都别去守灵,让周甲志自己的子女安排就好。
安六合忙了一天,晚上回到大院,想想还是把这事跟周中擎说了。
周中擎果然只回答了两个字:“不去。”
安六合洗漱完上床,抱着他的胳膊看着天窗外的夜色发呆。
周中擎抚摸着她的脸颊,笑了笑:“想什么呢?话都不说?”
“我在想,要是我的七号油菜成了,过几天我又得去水下催种,你是没空陪我去了,我得带着英招,到时候小杰和蕾蕾怎么办?你这边又太忙了,全指望周聪也不现实……”安六合在愁孩子的事呢,要是二哥没离婚,她还能把老妈叫过来,可现在二哥的两个孩子还指着老妈呢,她张不开这个嘴啊。
五嫂肚子又大了,七星也好不到哪去,刘冬妮预产期没多久了,身边的人考虑了一圈就找不到一个能搭把手的了。
周中擎沉思片刻:“让天朗天晴帮着带几天吧,叶春梅不是来岛上了吗,这次应该老实了,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周中擎思来想去,只能先这样了,两人都有要紧的事要忙,周聪还在路峰那里正经做起了护理员,总请假不是个事儿。
安六合倒是没意见,只是担心叶春梅那张嘴。
周中擎安慰道:“没事,我会好好叮嘱雷家兄弟的。”
于是第二天,周中擎抽中午休息的时间,亲自登门,把两个孩子送过去了。
叶春梅现在一门心思等着小儿子和儿媳妇给她生孙子,看到周中擎带着小杰和蕾蕾过来,还挺意外的。
天朗倒是知道他的来意,赶紧招呼他媳妇端茶倒水。
周中擎叫上天朗单独去外面说话:“这次你妈应该不敢再吓唬孩子了,不过你还是要帮忙盯着点,我这边实在忙不过来了,等半个月后我再来接孩子们回去。”
“放心吧,这是我的亲侄子亲侄女儿,我能不为他们考虑吗?现在我结婚了,我妈心里有盼头了,也不爱闹了,时间久了,慢慢都会好起来的。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们兄弟,真心的,我很开心你想到我们。你好好干,争取全军大比武一举夺魁,孩子们也能跟着沾沾光。”天朗很少跟周中擎说这么多话。
今天实在是意外极了,这种被信任被需要的感觉,驱散了他心中被迫结婚带来的阴霾,他的心情好多了。
他觉得就该这样的,他们雷家的人终归是两个孩子割舍不掉的血脉亲缘,真有事的时候,找他们才是正确的做法。
周中擎拍拍他的肩膀:“天晴不在,回头你跟天晴也说一声,我走了。”
“哎,放心吧。”天朗把周中擎送到了门口路上,看着他跨上摩托风驰电掣地走了,忍不住嘴角上扬。
千帆过尽的感觉,一丝丝涌上心头。
都过去了,从今往后,他只有一个念想,好好赚钱,成为每一个亲人都可以依靠的后盾,这就值了。
晚上天晴过来,看到蕾蕾和小杰都在院子里,也是意外得不行。
一问,才知道是周中擎亲自把孩子送过来的,天晴一时感动不已,居然哭了。
他抱着天朗呜呜哇哇的:“我还以为上次闹得那么过分,他不会再让孩子过来了,没想到……”
“他比咱们拎得都清,孩子能多几个疼爱他们的亲人,也是多一份保险。”天朗话外有话。
天晴瞬间领悟了:“是啊,他也是当兵的,难保一辈子都顺顺利利,没病没灾的。真要是出了意外,孩子也不至于一点依仗都没有。我有时候真觉得他活得挺累的,他其实比我们所有人都想得多,也比任何人都考虑得周到全面。”
“嗯,以后好好跟他处吧,但愿他一辈子平平安安,孩子跟了他,前途也能光明些。”天朗用力抱了抱天晴。
兄弟俩全都想开了,转身去招呼两个孩子吃晚饭。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小杰和蕾蕾没去上学,而是整天跟着爷爷奶奶玩。
这次叶春梅被两个儿子耳提面命了一整晚,耳朵都起茧子了,终于学乖了,只管照顾孩子的饮食起居,别的什么也不乱说。
天气好呢,就带孩子去海边捡贝壳,天气不好呢,就跟老爷子一起,在院子里种种花,挖挖泥鳅,再去小湖边抓点蝌蚪啊小虫子蝴蝶什么的,带回来逗孩子玩。
小杰原本还是有点抗拒的,第一天晚上闹了半天要爸爸要妈妈,第二天开始就乖了,在他的影响下,蕾蕾也吃好睡好,没心没肺,每天变着花样给爷爷奶奶制造粑粑炸弹,一时间,喜悦与辛苦并存,欢笑和汗水齐飞。
半个月后,安六合从水底下出来了,带出来足足几十吨的菜籽儿。
她快累死了,回到大院埋头就睡,把安排菜籽儿播种,支援其他公社,以及运往北大荒,新疆等地的这些琐事,全都交给了安五湖和天晴。
她睡了整整两天三夜,终于打着哈欠醒来了。
已经是阳春四月,天气暖和得很,睁开眼,屋子里全是鸟语花香。
她这才发现,周中擎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了些花草摆在了窗台那里,闻着真是沁人心脾。
蝴蝶从打开的窗户飞进来,亲吻花朵后又翩翩离去。
蜜蜂嗡嗡嗡的,勤劳得像个园丁,采了花蜜之后,还绕到屋里转了一圈才出去。
安六合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下了床。
她不知道谁在家里,干脆没喊,只是静静地往门外走去。
这一看,她忍不住倚在门框上,嘴角一个劲地上ᴶˢᴳᴮᴮ扬。
周中擎正好午休,这会儿正在堂屋照顾三个孩子吃饭。
她一出现,周中擎就注意到了,赶紧往旁边稍稍:“媳妇儿,过来吃饭。”
“做了什么好吃的。”安六合过来一看,挺简单的一顿家常便饭,白米饭,清蒸鲫鱼,地三鲜,还有一道竹笋炒肉,美得不行。
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怀孕了就是容易累啊,我睡了几天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两天吧,还好。”周中擎吃完擦擦嘴,顾不上洗碗了直接往校场跑去,“媳妇儿,辛苦你洗一下碗,晚上我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安六合不知道有什么好东西,也没太在意。
她看着坐在桌子前乖乖吃饭的孩子们,忽然好奇:“小杰和蕾蕾回来了?不是去找爷爷奶奶玩了吗?”
“回来两天了,一听说你出来了就闹着要春梅奶奶送他们过来了,结果妈妈你睡了两天。”英招倒是不困,毕竟他在水下只要帮忙收集菜籽儿就行了,最耗费心血的活儿都是安六合干的。
所以这两天,蕾蕾小杰都是他带的。
安六合恍然:“小杰,这次去奶奶那里哭了吗?”
“没哭。”小杰骄傲极了,“叔叔说了,妈妈和爸爸都在忙大事情,只要我们乖乖的,爸爸妈妈就能做更多有用的事情帮助更多的人,这样我和蕾蕾长大了,也会有更多的人喜欢我们。”
“叔叔说的?”安六合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歪理,不过小孩子受用就行。
吃完饭她带着两个孩子去岛西看了看,叶春梅见她过来,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上次闹得太难看了。
她局促不安地看着安六合,安六合却没事人一样,把刚培育出来的菜籽儿给了她一篓子:“回去种种看,这是华夏七号,油菜杆子粗了不少,比寻常油菜高了两个头,结的籽儿个头也大,出油率很高。不过需要的肥料也多一点,具体怎么播种施肥,我写在这本册子上了。”
她把册子递给叶春梅,叶春梅讪讪的,想接又有点不太敢接。
原因无他,新儿媳妇没有安六合好说话,管她管得比较严,她在小儿媳手上吃了几次亏,现在已经被磨得没脾气了。
这是她跟安六合相处了三四年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越是这样,她越是知道安六合的难得,所以,心里愧疚有之,遗憾有之,更多的还是怕小儿媳有意见。
就在她磨磨蹭蹭不知道该不该接的时候,她小儿媳走了过来,从安六合手里把东西接了过去,客客气气地说了声谢谢安市长,算是点醒了叶春梅,不要在外人面前失了分寸。
叶春梅叹了口气,苦涩地笑笑,转身进去了。
她这是给自己找罪受呢,选来选去,选了这么一个儿媳妇,天朗在家的时候一副面孔,天朗不在家又是另外一副面孔。
好在她和雷国强带孩子的时候,这小儿媳没敢啰嗦什么。
想必是天朗警告过她什么吧。
叶春梅心情复杂地烧锅做饭去了,原本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厨房,想想还是回头看了眼安六合,心说自己上次就不该作的,要是不作,天朗就不会为了安抚她而结婚,她就不用在这么一个儿媳妇手底下憋憋屈屈地过日子了。
可是这又能怨谁呢?
是她自己钻牛角尖,是她自己把自己逼上了这条不归路。
她只剩无尽的悔恨和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安六合见她居然活得跟个瘪三似的,还挺唏嘘的。
这就叫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
叶春梅自然谈不上有多“恶”,可她终究还是为自己的胡搅蛮缠付出了代价。
而真正的代价,远不止她过得不如意那么简单,因为天朗的前途,也许……
安六合叹了口气,算了,成年人,总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的。
就像她,选择了周中擎,就要对他负责。
晚上回到家,她也忘了问周中擎要带什么好东西,不等周中擎去车上拿,直接把他推到洗澡间洗澡换衣服,趁机赶紧把三个孩子哄上床睡觉。
等周中擎香喷喷地回到屋里,她一点时间没耽误,扑上去热情地拥吻起来。
事后周中擎问她:“受刺激了?还是在水底下待了半个多月,想我想疯了?”
“就是简单的想多爱你一点,不行?”安六合喘着气,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匍匐在他怀中挠他玩儿。
周中擎怕痒,一把摁住她的手,眸子暗了一暗:“才一点就想敷衍我?不行,我要很多点。”
安六合笑着跟他重新翻滚到一处,正闹腾呢,她忽然惊呼了一声:“哎呀,动了!”
“什么动了?”周中擎被吓了一跳。
低头一看,怀里的小媳妇正拽着他的手,摁在了自己的肚皮上,满是惊喜地说道:“还能是什么?咱闺女踹我了!”
第180章 让老爸摸摸(一更)
周中擎高兴坏了, 趴在安六合身边一动也不敢动,掌心贴在肚皮上,静静地等待着。
结果他等了半天, 闺女也没给面子, 他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坏东西,欺负她老爸她很开心。”
说着就准备把手拿开了, 结果就在下一秒, 肚皮动了。
里头的小坏蛋似乎听懂了自家老爸在说什么,很不客气地踹了第二脚。
叫周中擎惊喜万分,俯身亲了亲那块肚皮:“宝贝乖, 轻点踢,你老妈最近累坏了, 宝贝要体贴妈妈哦。”
肚皮没动静了, 好像里面的小东西真的听懂了。
可这么一来, 周中擎等不到下一次胎动了, 老父亲的心情一时又是高兴又是失落。
安六合乐坏了, 叫他再骂两句, 周中擎可舍不得了,连口吻都变得温柔起来:“好宝贝, 咱不听你妈的,咱爷俩父慈女孝对吧, 你轻一点,再踹一个让老爸摸摸。”
然而,肚皮真的很安静,里面的小坏蛋一点面子没给。
安六合笑得花枝乱颤:“叫你骂两句你不听, 你快骂啊, 我怀疑这小妮子将来也是个小捣蛋, 哪有四个月出头就踹得这么来劲的。”
“我就不骂,我还不信了,温柔老爸不比凶神恶煞的老爸有魅力?”周中擎不听安六合的,开什么玩笑,这要真是个小闺女,他可得当宝贝一样哄着,哪里舍得再骂了。
安六合也不劝他了,反正肚皮安安静静的就是最好的回答。
周中擎不信这个邪,又对着肚皮说了半天,结果小东西就是不理他,到最后,周中擎困劲儿都上来了,还是没等到。
只好把媳妇搂在怀里,掌心贴在肚皮上,就这么带着遗憾睡去了。
夜里他忽然睁开了眼睛,嗯?真被他媳妇说中了?这小妮子真是个小坏蛋?
趁他睡着了偷偷踢是吧?
好家伙,被老爸逮着了吧,哈哈哈,周中擎又来精神了,下一次胎动的时候,逮着鼓起来的位置轻轻摁了摁。
里面的小家伙似乎有所觉察,又不理他了。
这一等,到天亮都没再给他惊喜,以至于周中擎早上顶着一圈黑眼圈起来,像是熬夜抓坏蛋去了似的。
安六合早起做了玉米糊糊粥,卧了几个鸡蛋,喊他出去跑操,他坐在床边没动,很是幽怨地盯着她的肚皮:“媳妇,你起这么早做什么?躺着再睡会吧,我来就是了。”
“半个多月没管你了,胡子都长长了,我要不给你做顿早饭,倒显得我好像不关心你似的。行了,起来吧,赶紧把胡子刮了,跑完回来吃饭。”安六合这两天补觉补过头了,夜里也没怎么睡,所以半夜周中擎偷摸跟肚子里的小东西较量,她心里门儿清。
可不就心疼了吗,怕她男人一晚上没睡好,还要起来给她做早饭,那多累啊。
夫妻之间,互相体谅最是重要,她便早起一回,大包大揽了。
周中擎赶紧出操去了,安六合收拾收拾,叫三个孩子起床,吃饭的时候,才发现隔壁的华念君都瘦脱相了,比去医院之前还夸张。
那细胳膊细腿的,偏偏挺着一个大肚子,谁看了不得说一句可怜。
安六合默默收回视线,忽然想到一个事儿,便把葛丽叫了过来。
葛丽听完她的吩咐,回去后问华念君:“我干妈叫我问问,你妈妈是怎么去世的?你家里不会是有遗传病吧?你姐姐也活不久了,你自己又是这样,你最好去首都的医院做个更全面的检查看看。”
华念君最近精神头很差,她知道,她这个样子肯定很多人看了背地里都拍手叫好呢,可她不甘心,凭什么她这么倒霉?
怀个孩子还得了糖尿病,她当初就不该要这个孩子。
她撑着酸涩的眼皮子,不高兴地白了葛丽一眼:“她高兴死了吧,啊,终于可以看我笑话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干妈是好心,你爱看不看。”葛丽才懒得跟她废话,反正爷爷奶奶在家,华念君现在是一点都不敢放肆了。
说完葛丽就回到安六合那ᴶˢᴳᴮᴮ边,把狗咬吕洞宾的事儿一字不落地学给她听。
安六合叹了口气:“是,我也不是什么圣贤,看她遭了现世报还觉得挺解气的,可她到底是个孕妇,我还是看不下去。算了,她既然不听劝,那就听天由命吧。”
“干妈,你怎么样?你肚子里的真的是小妹妹吗?名字取好了吗?”葛丽不关心华念君死活,但她关心自己干妈的身体。
安六合笑着摸了摸肚皮:“应该是小妹妹,我的直觉是这样的,名字还在想呢,不急,还有半年呢。”
“好吧,那你记得想好了名字告诉我,我就可以提前喊喊,让她早点适应了。”葛丽也摸了摸她的肚皮,总觉得干妈生的肯定是个大美人儿,所以一定要取个特别好听的名字。
于是她提醒道:“千万不要让妹妹叫什么这花那花的,也不要叫什么这红那绿的,太多人叫那名字了,好俗啊。”
安六合也是这么想的,笑着点点头:“放心吧,相信你干爹肚子里的墨水,咱不急,慢慢等着。”
“嗯,干妈我去上学了,要我把弟弟妹妹一起带过去吗?”虽然小学跟托班和幼儿班不在一起,但也就隔了一堵院墙,顺道的事。
安六合一想也好,便叫英招跟着,加上葛强,五个孩子一起过去了。
孩子刚走,她想起蕾蕾还没擦嘴呢,便拿着湿毛巾追了上去。
结果小孩子跑太快了,她还追不上呢,只看到几个孩子一路笑哈哈着往学校去了,跟撒欢的小马驹似的。
安六合笑着慢慢走,一路上遇到不少跟她打招呼的,都会客气地问一问几个月了,有胎动了没有。
安六合笑着一一作答,转过路口,这群小媳妇就议论了起来——
“瞧见没有,她这气色真好啊。”
“我男人要是愿意帮我洗尿戒子带孩子,我也气色好啊。”
“哎,咱就是说,上哪去找第二个周旅长这样的好男人?”
“安市长自己也不差吧,我还听男同志说找不到安市长这样的好女人呢。你们呀,别整天只看着人家得到了什么,也要看看人家付出了什么。别的不说,就光是去一趟新疆,就能把人折腾够呛呢。”
“呦,咱也没说她没付出吧,咱就是馋一馋周旅长那样的好男人,这都不行?”
“当然不行,干嘛馋人家的男人,要是我男人整天被人惦记,我不得恶心死了。”
“你至于吗,开开玩笑嘛。”
众人看着这个不好惹的小媳妇,赶紧打了个哈哈,散开了。
这小媳妇一个人被甩在了最后头,冷笑一声,也不去追,只是看着身后走远的安六合,嘀咕道:“你不是会做好人吗?姑奶奶偏不让你如愿。”
结果转身的时候,却看到了一脸冷漠的范文欣,她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客气地喊了声:“嫂子好。”
范文欣却冷哼一声:“你故意的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起来是在帮小安说话,实际上是在败坏她的人缘。你安的什么心?嗯?哦,我知道了,你还惦记着你的吕副政委呢,只可惜啊,他现在被扔到营队去了,你可趁早死了你做政委太太的心吧!”
“我!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小媳妇绝口不认,赶紧从范文欣身边跑过去,还挤了点眼泪出来,看起来跟范文欣欺负她了似的。
等安六合给孩子擦完嘴回来的时候,范文欣便把这事跟她说了。
安六合挽着她的胳膊,往大院走去:“你跟这种人计较做什么,随她去呗。”
“我可没你这么好的脾气,她就是嫉恨小周处理了吕国豪,自己离婚又没离成,只能拿你出气。”范文欣可不只是身手好,她看人也挺准的。
安六合自然明白这其中的缘故,不过她可没空跟这些小人玩心眼子,便劝道:“别管她,对了姐,你不是要找工作吗?我倒是有个安排,你考虑一下?”
范文欣好奇:“什么,你说。”
“岛西马上要迎来婴儿潮了,光靠路峰和他培训出来的那十几个护理员肯定是不行的,这几天我会去连城找一些有经验的接生婆过来,你要是愿意,你学学接生的本事吧,这活儿就需要你这种胆大心细不怕得罪人的,尤其是遇到那些胡搅蛮缠的婆婆,总是不管儿媳妇的意愿瞎出主意,要是有你在,直接把人拎出去了,谁还敢跟你说个不字。”安六合忙完了油菜的事,又在考虑孕妇们即将生产的事了。
要是全都过海回老家去生,那也不现实,有些老家亲戚都断绝往来了。
再说了,孕晚期奔波是很危险的事,后期坐月子什么的也都需要格外仔细。
不如岛上做个周全的安排,叫孕妇们放心生产,没有后顾之忧。
范文欣一听,乐了:“哎呀,好啊,我还挺喜欢小孩子的。行,那这事就交给你了,你找好接生婆之后就喊我过去。哎呀,我得赶紧想办法弄个自行车来。走走走,我这就给我哥发个电报,让他支援我一张自行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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