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野瞧着她手里的那两个五分钱倒是笑了, “我的补课费也太便宜了。”
江糯认真道：“那你想要多少钱？”
周牧野道：“你有多少钱？”
“就五毛，等我回家再给你。”
周牧野瞧着她认真的模样，笑道：“ 小孩儿的钱我怎么能要呢, 你留着吧。”
虽然周牧野这么说，江糯还是把一毛钱放在了周牧野脚边, “牧野哥, 给你吧，这段时间辛苦你给我做笔记了。”
江糯嘴上是这么说, 但是心里还有别的想法，就比如她现在脸上虽然有些惆怅, 但是心里却阳光明媚, 至少周牧野不喜欢张海燕, 她哥还是有希望的。
“那一毛钱不够。”
“五毛呢？”
“也不够, 我很贵的。”
江糯一共就这五毛钱，她还等着以后攒够了可以去王家庄看看宋怀民呢，这么一想, 江糯又道：“你说的对，小孩儿的钱确实不能要, 等我以后参加工作, 赚了工资再给你。”
“那到时候我都成三十多的老头子了。”
江糯道：“三十多怎么算老头子呢？”
周牧野瞧着她，江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话确实是她说的。
她道：“我用词不当, 让你伤心了, 对不起。”
——
不远处, 那群十六七的男孩儿女孩儿们叽叽喳喳, 时不时瞧着江糯这边。
刚刚邀请江糯的眼镜女孩儿有些遗憾：“邀请失败, 人家跟哥哥一起来的。”
“那是谁啊, 在学校也没见过，好漂亮。”
“可能是其它学校的。”
有个人男生蹦出来道：“我知道她，第二军区小学的江糯 。”
眼镜女孩儿惊讶道：“现在小学生都长这么高了？”
男生道：“不是小学生长得高，我听我妈说她之前没上过学，然后直接插班到小学开始上的。”说着男生搂住了一个男孩儿，男孩儿高高瘦瘦，留着短发，白衬衣灰裤子，戴着一副眼镜，瞧着文质彬彬的，“这个陆江河肯定知道，那是他娃娃亲。”
陆江河听此有些不悦，拿开男孩儿的手道：“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
眼镜女孩儿好奇道：“陆江河，你娃娃亲不是江昌凌吗？怎么又换了，艳福不浅啊。”
又有人道：“那既然是娃娃亲，陆江河肯定跟她熟悉，你快去邀请她。”
一众人起哄，说的陆江河有些脸红，他恼道：“我们是班级春游，邀请别人干嘛。”
其他人见他发火也不在说话，倒是不少女孩儿瞧着江糯这边，真的太漂亮了，不止长得好看，穿的也时髦，比起自己身上的个子衬衣灰裤子好看多了，不止穿着，连头发丝都格外精致。
——
不远处三十几束目光，周牧野想不注意到都难。
他拿了江糯的伞道：“一直坐着挺无聊，我带你去湖边转转。”
江糯道：“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
“等会儿你小哥哥过来。”周牧野起身，伸手。
江糯看了眼他的手，想要抬手的一瞬间忽然有些别扭，最终还是没抬起来，只能自己撑着起来。
周牧野收了手问道：“怎么了？”
江糯没看他，嘴里喃喃道：“没什么？”但是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泛起一些涟漪。
——
两人往湖边走的时候便碰到了江昌民，他跟个落汤鸡似的从水里捞出来，身上还在滴水，江昌义陪着。
周牧野同江昌义道：“野餐垫在那边，你带着他坐会儿，天气暖和，很快就晾干了。”
江昌义应下，又问：“哎，你们去哪儿啊？”
周牧野道：“去买些汽水，你想吃什么？”
江昌义对这些零嘴不感兴趣，便道：“糯糯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江昌民在风里瑟瑟发抖，“大哥，我们快点走吧。”
江昌义同江糯摆手：“想吃什么随便挑门，给你报账，走了。”
“哎，大哥，海燕姐姐呢。”江糯问道。
“跟你二哥划船去了。”江昌义带着江昌民就走了。
江糯在原地愣了愣，二哥跟海燕姐姐？他俩划什么船啊。
周牧野道：“我们走，你想买点什么？”
江糯道：“汽水。”
不多时，两人到了小卖铺，卖东西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奶奶，一头白发，她坐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声音懒懒的，“买什么啊？”
周牧野道：“要六瓶汽水。”
老奶奶随手一指角落，“那里，自己拿。”
周牧野过去提了六瓶，又同江糯道：“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
江糯在摊儿上瞧着，都是一些新奇的小零嘴，她挑来挑去，挑了一盒山楂糕，还有两包花生豆。
周牧野道：“多拿点。”
江糯道：“不用了牧野哥，我们还带了很多小点心。”
摇椅上的老奶奶瞥了眼江糯，摇着扇子同周牧野道：“这你妹妹吗？真漂亮。”
周牧野道：“不是。”
“小夫妻啊，瞧着年纪真小。”
江糯红着脸解释道：“奶奶，不是夫妻，他是我哥的朋友。”
老奶奶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又道：“小姑娘多大了，家里有没有给你定亲呢，我侄子在部队里当大官，给你介绍介绍。”
周牧野道：“这多少钱。”
老奶奶坐起身来瞧着江糯，“小姑娘，要是愿意，这汽水零食的都不要钱，随便拿。”
周牧野放下汽水，沉着脸同江糯道：“我们走吧。”
江糯瞧了眼周牧野，淡淡的嗯了一声，紧跟其后。
身后那老奶奶还在摇着扇子喊：“小姑娘，一会儿想通了来找我啊。”
——
江糯回头看了眼，又瞧周牧野道：“牧野哥，咱们没买到汽水。”
周牧野扬了扬眉毛道：“你是想去相亲？”
江糯赶紧摇头：“别冤枉好人。”
“想喝汽水？”
江糯没说话。
“真馋。”周牧野道：“等我两分钟。”说完他边小跑回了小卖部，一会儿便提了汽水跟一大兜子零食过来。
江糯心里开心，乖乖的道：“谢谢牧野哥。”
“那也不是你亲哥。”
江糯想起刚才的解释，自己说的什么错吧，她又道：“那要是下次别人再问我就说你是我亲哥。”
“多亲？”
“跟我大哥一样亲。”
作者有话说：
我在修文，等我搞完多更点哈，有点短小
◉ 第二十二章
“那我以后还不得跟亲妹一样照顾你？”周牧野道。
江糯笑眯眯的, “帮我补习功课就行。”
周牧野吐了口气，“行，我给你补课, 一直补到大学。”
“真的吗？”江糯不可置信。
周牧野道：“不想学？”
江糯赶紧解释道:“我很想，就是怕学不会, 也不能上大学。”
“你这么努力肯定可以的, 现在是推荐制去工农兵大学，按照你现在的学习节奏来就行。”
不知为何, 听周牧野这么说，江糯莫名的安心, 他说话就跟那定海神针似的, 她点点头道:“我会努力的。”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野餐那边。
江昌民正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江昌义把衣服脱下来给他：“再忍忍, 一会儿衣服就干了。”
江昌民打着哆嗦：“哥，这衣服啥时候能干啊？”
江昌义道：“很快，马上太阳就要出来了。”
江昌民抬头看, 刚刚还是烈日当头，这会儿太阳倒是藏到了云层里, 都怪自己不该去湖水里捞鱼, 不然也不会掉进去。
江糯小跑过来，双手扶着膝盖, 半蹲下道：“小哥哥, 你怎么样？”
江昌民跟只落水鸭子似的, 头发还一条一条的, 声音打颤：“还行, 就是有点冷。”
江昌义在一旁安慰：“衣服干了就好了。”
江糯有些心疼江昌民, 但是又帮不上忙, 便道：“小哥哥，要不要喝汽水，我去给你拿。”
江昌民摇头：“我现在想烤火。”
江昌义回头就看到周牧野提着一大兜子东西，还提着汽水，他起身去接，又道：“这多少钱，我付给你。”
周牧野道：“不需要。”
江昌义瞬间会意，用肩膀碰了碰他，“我懂了，好好撮合你。”
“你懂什么，少管闲事儿我就谢天谢地了。”周牧野说完先行一步。
江昌义也跟了上去。
四个人吃了一会儿零食还喝了汽水，那边江昌东跟张海燕还没过来。
江糯有些担心，江昌义也担心，不知道他俩干啥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回来，不会也掉水里了吧，他本来还想去找找，那俩人倒是说说笑笑的回来了。
江昌义斥责道：“二弟，你们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张海燕开口道：“怪我，我想坐船，你弟弟帮我划船去了。”
张海燕解释，江昌义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尴尬的笑笑。
江糯笑眯眯的拍了拍自己身边道：“海燕姐姐，坐我这里。”
张海燕道谢，便坐在了她身边。
江昌东也跟着坐在，嘴里道：“哎，我刚才好像看到陆江河了。”
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陆江河，江家人不仅知道还见过，就是江糯那个娃娃亲。陆江河跟假千金算是青梅竹马，小时候一起长大，长到十岁的时候，陆父因为工作调动离开了大院，之后陆江两家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见见面，虽然跟陆江河算不上熟悉，但绝不生分。
江昌义奇怪道：“他怎么在这里？一家不是搬走了吗？”
江昌东耸肩：“这我哪儿知道，你回去问爸。”顿了一下他又道：“还跟我大招呼了，我喊他过来，他没来，跟同学春游。”
江昌义也没说什么。
江糯听着只是低头吃东西，她可不想哥哥们再开娃娃亲的玩笑，潜意识里，江糯是排斥的。
还好大家都没提。
本来野餐结束，江昌义提议大家一起去吃个饭的，但是张海燕说着急回文工团，也就散了。
依旧是周牧野把张海燕送去了文工团，四兄妹跟爸爸一起回家。
路上，江昌义问起陆江河的事儿。
江郑钧道：“对啊，你陆叔叔前两个月就调回来了。”
江昌东道：“我今天在公园看到陆江河了，跟同学春游呢。爸，他们家不会听说妹妹回来了，来继续娃娃亲的吧。”
之前，江昌凌对陆江河厌恶的不得了，江家虽然很看好陆江河，但是顾忌女儿的想法，一直有取消掉娃娃亲的想法。
但是现在江糯回来了，事情要从长计议。
江昌东继续道：“娃娃亲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封建残余，现在都新社会了，大家主张恋爱自由婚姻自由。而且妹妹现在正是好好学习的时候，说亲事太早了。”
江郑钧嗤了声，“我一句话都没说，你倒是长篇大论起来了，我什么时候说要继续这娃娃亲了？”
江昌东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道：“爸，您的意思是？”
江郑钧道：“我能有什么意思，还不是看我们糯糯，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江昌民这才停止询问。
后排的江糯依旧上车就睡，这会儿迷迷糊糊的，没有难受的晕车，耳边是模模糊糊的声音，似乎在谈论她的婚事，但是江糯不愿意，她不喜欢被摆布的人生
——
周牧野将张海燕送到文工团门口，车都没下就要走。
张海燕道：“周副团长，没必要这么避嫌吧。”
周牧野只道：“我也有事着急回去。”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看你怕的。”
张海燕从车上跳下来，她热情如朝阳，挥舞着胳膊，“再见。”说完她如一只红色的飞鸟翩翩费劲了文工团。
周牧野瞧着她的背影不自觉皱起了眉头，顿了半秒才发动车子。
张海燕挺好，热情大方，但是怎么就喜欢不起来呢？
——
江糯回家第一件事儿就是询问那不靠谱娃娃亲，江郑钧跟她说不重要，江糯这才放下心来。
短暂的周末之后，江糯又投入到了学习之中。
因为这次成绩的进步，班上的老师开始对江糯格外的关心，林诗雨也联系了人，计划给她请个专门的家教。
江糯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又同林诗雨道：“妈妈，我明年想去初中。”
林诗雨道：“我已经跟你爸爸商议过了，给你请个专门的家教，下半年把小学还有初中的课程都补了，等明年你直接上高中，跟正常年龄的孩子一起上学，然后根据情况再定，如果成绩过得去，就直接上大学，如果成绩一般咱再复读一年也是可以的。”
林诗雨边想着，又算了算时间，现在是73年，离78年开放高考还有五年时间。
这五年时间，如果江糯够聪明跟上学习队伍那就能参加高考，如果跟不上，现在的推荐制也能读个大学，出来找一份不错的工作。
江糯心里欢喜，又瞧见桌上一模一样的两盒蛋糕，还有一份果脯，一罐子麦乳精。
“妈，咱家来客人了？”
林诗雨道：“没客人，是你那个班主任陶媛媛，她带来的东西。”
班主任？
上次找了自己谈话之后，陶媛媛对自己一直爱答不理的，而且马上要六一了，班里的小朋友都在排练节目。自己只能站在一边，用陶媛媛的话说自己太大了，就不用六一了。
江糯心里有些委屈，但是这些小事儿她不想同家里说。
“她来做什么？”
林诗雨冷笑道：“呵，家访呗，那个数学老师走了没给她长教训，我又同校长打了电话，现在她知道自己不对了，又提着东西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皮。”
原来是迫于压力，江糯还以为她改头换面了呢，她又问道：“妈妈，你说了什么，原谅她了吗？”
“她在学校排挤你，轮不到我来原谅。”说起这个，林诗雨又哼起来，“当初给我承诺的好好的，真是面上一套背地一套。”
“哦。”
“晾着她吧，等学校有合适的人选，会给你换个班主任。”
“那她呢？”
“她自己没师德，自己遭罪去吧。”
江糯心里有些同情她，但是想到自己被排挤，那份同情又消散了，毕竟她现在这点微薄的力量也做不了什么，还是让妈妈来处理吧。但是能换班主任，江糯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江糯摘了书包放在沙发上道：“妈妈，这个果脯能不能给我？”
“喜欢就拿。”
“谢谢妈妈。”江糯拿起果脯就要往外跑。
林诗雨摆手：“不写作业干嘛去？”
江糯道：“我今天上课的时候就把作业写完了，大丫姐要结婚了，我去看新娘。”
“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知道了妈妈。”江糯说完便小跑了出去。
大丫一家住的是家属楼，四层，一条走七八户，都是门对门。
江糯走到家属楼门口正好看到二丫在跳皮筋，二丫瞧着她便跑了过去，笑眯眯道：“糯糯姐姐，你怎么来了？”
“你大姐呢？”
二丫道：“在家里呢，糯糯姐姐我带你去我家。”
“嗯。”
两人到了二丫家里，大丫正在做饭，苏秀不在，床上还趴着个小女孩儿。
大丫没想到江糯会来，两人也没多少交集，见有客人来了她赶紧擦手，又倒水，拉了凳子道：“快坐。”
“谢谢。”江糯果脯放在桌上道：“大丫姐听说你要结婚了，送你的新婚礼物。”
◉ 第二十三章
大丫跟江糯不算熟, 两人只打过几次照面，连招呼都是江糯主动打的。她只知道江糯漂亮，在江家要什么有什么, 想读书就去读书，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每天都有漂亮衣服穿, 是他们这些孩子根本羡慕不来的。
除了羡慕，大丫对江糯没别的感情, 她没想到江糯会带着东西来看自己，还是自己从来没吃过的果脯。
大丫高兴的语无伦次, 嘴角颤抖, 半天说不上话来。
二丫在一旁开心的跳脚：“哇, 有果脯了, 现在可以吃吗江糯姐姐。”
江糯道：“这是送给大丫姐姐的结婚礼物，不能吃，等结婚的时候再吃。”
二丫有些失望的嘟起嘴巴, 拿了小板凳坐在江糯旁边，眨巴着眼睛道：“江糯姐姐, 等我结婚的时候你会给我送果脯吗？”
江糯点点头：“好。”
二丫开心的点点头。
大丫坐下来, 半天才同江糯道：“谢谢谢谢，太谢谢了, 我没想到你还会送我礼物。”
“不客气, 大丫姐。”江糯笑眯眯的, 又道：“大丫姐, 你要嫁到哪里去啊？ ”
大丫道：“你姐夫是工厂的工人, 到时候我结婚了就搬到那边, 离我们大院是有些远。”
“那你以后也去工厂工作吗？”江糯好奇道。
大丫摇摇头：“还不知道呢, 你姐夫家里人多，还有个生病的奶奶需要照顾。”说着大丫惆怅起来，瞧着江糯又道：“我可真羡慕你，家里人都宠着你，每天能穿漂亮的衣服，还能上学读书。”
江糯看着大丫一脸羡慕的模样，她以为整个大院的女孩儿都是一样的，不像村里那些女孩儿早早结婚，而是专心读书，而且听说大丫姐姐的爸爸跟自己爸爸在一个部队，怎么会区别这么大？
江糯问道：“那为什么不读书？”
大丫低着头：“我妈不让。我妈说男孩子才能读书，女孩子浪费钱。”从小到大，大丫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女孩子不值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多年过去了，大丫一直以为女孩子就是这个样子。
只是没想到，江糯的出现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她明明没什么基础，江家人还让她去上学。
越想大丫越伤心，都怪自己不是男孩子，要是自己是个男孩子那就不一样了。
越想越难过，大丫索性不想了，她起身回了房间，一会儿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副红色的鞋垫道：“这个送你，以后等你结婚的时候用。”
江糯接过，是一双红布底上面绣着粉红色的并蒂莲，中间还写着一个喜字。
“谢谢大丫姐。”
江糯又坐了会儿才回家，路上碰到了唐静。
对方还挺惊讶，瞧着江糯一喜，问道：“这就是江家的小姑娘吧，可真漂亮。”
“谢谢阿姨。”江糯匆匆要走，却被唐静抓住了胳膊。
对方十分热情，硬是送了她两颗煮鸡蛋。
————
林诗雨回去的时候就看到江糯手里的东西，便问道：“哪儿来的鸡蛋？”
江糯道：“唐静阿姨送的。”
“果脯呢？”
“我当结婚礼物送大丫姐了。”顿了一下，江糯又道：“妈妈，苏秀阿姨为什么不让大丫姐姐读书？”
林诗雨道：“她老旧思想，重男轻女，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现在新社会，这种想法要不得。”
江糯大约是明白了，也不再问，回了房间写作业。
——
隔天江糯回到学校又碰到了陶媛媛，对方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关心自己的学业，还询问六一儿童节的表演。
江糯如实回答了，对方倒是没纠缠。
下课时间，学校门口有几个女孩儿在摆手。其中一个便是公园划船时候邀请自己的女孩儿。
江糯瞧着对方向自己挥手，半信半疑的走了过去。
对方笑眯眯道：“怪不得初中高中找遍了都没找到你，原来你还在读小学啊。”
江糯害羞的微微垂下了头，“你找我有事吗？”
女孩儿道：“我叫方言，就在旁边的高中，没什么事儿，看到你了跟你打声招呼。”
“你好。”
方言喋喋不休，“你才小学就长这么高啊。”
江糯道：“我十五岁了。”
对方没再问什么，又眨眨眼睛道：“那你可以跟我们一起玩啊，我也十五。”
几个人聊了两句，上课铃响了，江糯便回了教室。
下午放学的时候，江糯又碰到了方言，对方笑眯眯的邀请自己一起回家。江糯自然愿意，在学校呆了好几个月了，平时接触的都是一些小孩子，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自己同龄的玩伴。
比起那些幼稚的小孩儿，方言要热情开朗许多，一边询问她的情况，又了解了江糯上小学的原因。
最后道：“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学，我也不喜欢坐车，车上人太多，挤死了。”
江糯点点头。
方言又道：“你可比江昌凌好多了。”
江昌凌？曾经那个假千金吗？
“她成绩好，经常被老师夸奖，还是班上的课代表，特别骄傲，从来不跟我们说话。”
江糯还是第一次从外人口中了解到江昌凌，没想到对方这么优秀，江糯暗暗下决心，要超越对方，甚至比她做的更好。
“哎，江糯，她走了，那你现在就是陆江河的娃娃亲了呗。”
娃娃亲这事儿别人也知道？方言这么一说江糯瞬间脸红了，她摇了摇头。
“别不承认，她走了还不是你呗。反正陆江河也不喜欢她，我们都见过好几次他们吵架了。”
江糯好奇道：“为什么吵架？”
方言摊手：“这不知道，反正就是吵架。”说着，方言朝着前面一指，“哎，那不是陆江河嘛。”
陆江河跟几个同班的男生站在一起不知道在等什么，对方也看到了自己，不过目光相撞的瞬间，陆江河赶紧别开了目光。
方言挥着胳膊大声招呼：“陆江河，你们去哪儿啊？”
回应的是陆江河旁边的男孩儿：“我们去打篮球。”
方言拽着江糯的胳膊激动道：“他们打篮球，我们一起去看吧。”
江糯有些难为情道：“我还要回家写作业。”
“我的也没写呢，一起去一起去呗。”方言拉着江糯，死活不放手。
——
江糯看完打篮球回家天都黑了。
林诗雨关心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是不是那个陶媛媛又找你事儿了，改天一定要把这个老师换掉。”
江糯拉着林诗雨的手道：“不是的妈妈，我今天认识了新朋友，她带我去看打篮球。”
“什么样的新朋友啊？”
“跟我年纪一样大的，她找我玩，叫方言。”
林诗雨听的开心，又道：“你能主动交朋友真是太好了，以后多跟大孩子玩一玩，洗洗手，快吃饭吧。”
江糯洗了手，一会儿出来，今天大家都在，连江昌义这个大忙人也在。就是江昌民耷拉着脑袋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餐桌上，江郑钧宣布了一件大事儿，那就是江昌民要去参军了，还是去其它地方的部队，再有半个月就要走。随后江郑钧又开始叮嘱江昌民出去外面的注意事项。
江昌民本来就不喜欢当兵，这是赶鸭子上架，瞧着不太高兴，但是父母的安排，他又不得不听从。
江昌义道：“昌民，你别一脸不高兴，家里人都是为了你好，现在吃点苦头以后才有好日子。”
江昌民点了点头。
江糯道：“小哥哥要去当兵了？去多久，去哪里？”
江昌民回道：“去三年，一个小岛上，妹妹，我们估计三年都见不到了。”
江糯心底腾起一股失落，但这终究是没法改变的结局。
吃过晚饭，江糯便回房间写作业，她写完作业又去找了江昌民，对方在收拾行李，见到她江昌民招呼了声：“妹妹来了。”
江糯点头，“在收拾东西啊小哥哥。”
江昌民嘴角挂了些苦笑，“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江昌民瞬间从一个不学无术的调皮孩子变成熟了，江糯看得出他不想去当兵，但是被逼无奈。
江糯拉了个椅子坐下道：“小哥哥，我前天去大丫姐姐家了，她马上要结婚了，姐夫是工厂的工人，嫁过去以后她还要继续照顾一家老小。”
江昌民坐在她对面道：“妹妹，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叫我珍惜机会。”
江糯点了点头，毕竟如果她生在大丫那样的家庭，可能还不如大丫坚强。
江昌民继续道：“我知道爸妈都是为了我好，虽然不喜欢，但是我想明白了，别为我担心。”
“你想明白就好，就是你走的太远，我好久都见不到你了。”
江昌民道：“每年部队都有探亲假，到时候我会回来看你呢。”
“小哥哥，你在部队要做个好兵，不要跟人打架，向大哥学习，立功。”
两人正说着，江昌义推门进来，又关上了门，嘴里道：“俩人说什么悄悄话呢？”
江昌民道：“妹妹在叮嘱我好好当兵。”
江昌义挽着胳膊叹了口气，其实江昌民没必要跑那么远去别的地方当兵，但是他实在是活泼好动没正性，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父母这个决定也是为了历练他。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别生爸妈气，这两天吃好喝好。”
“知道大哥。”
“以后你要是表现好，我就找机会把你调回来。”
江昌民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江糯跟江昌义从他房间里出来，江糯沮丧道：“大哥，我很舍不得小哥哥。”
江昌义道：“这不是还有大哥在吗？”
“你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人影，二哥现在忙着跟海燕姐姐在一起。”说起这个江糯还有些惊讶，她本来想撮合大哥跟海燕姐姐在一起，没想到江昌东跟张海燕在一起了。
“呦，开始吃醋了？”
江糯道：“才没有，你们大人忙你们的，我自己也很忙。”
“跟我说说你最近都忙啥。”
“学习呗，还有啊大哥，我今天认识个新朋友，她还带我去看了篮球比赛。”
“哎呦，我妹妹也太受欢迎了。”江昌义骄傲道，“还有别的吗？”
江糯道：“我还碰到陆江河了，他们都在开我玩笑，大哥，我不喜欢这样，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昌义刮了她的小鼻子道：“没想到我这勇往直前的妹妹还有怕的，不必害羞，以后他们说他们的，你大方一些拒绝他们自然不会再开玩笑了，如果你扭扭捏捏，别人反而拿你开玩笑。”
大哥说的对，下次别人再开玩笑，自己要大胆说出来。
江昌义又问道：“妈妈不是说给你找家教，找的怎么样了？”
“还没定好呢。”
“要不我给你请一个？”
“你认识？”
江昌义点点头，“这事儿包在你大哥身上。”
◉ 第二十四章
江昌义为了给江糯找辅导老师费劲心力, 部队上上下下问了个遍。
恰好有合适的人，对方还是曾经出过国的博士，听闻要辅导的是个小学生, 信誓旦旦拍着胸脯道：“肯定能把你家妹妹教好。”
对方叫傅一波，瘦瘦高高, 之前因为成分特殊被分配到海岛, 刚三十出头长了白头发，满脸沧桑。
傅一波给江糯上了两节课, 江糯满意，江家人也很满意。
江昌义也算顺顺利利的交差了, 莫名轻松, 回到宿舍瞧着周牧野在, 问道：“哎, 我听说你分了房子？”
“你消息倒是灵通。”
倒不是江昌义消息灵通，这部队里全是些单身汉，都住宿舍, 只有结婚的，或者要带家属的才会分房子去住外面, 周牧野忽然分房子, 肯定大家都知道了。
上次几个人一起去游湖之后，江昌东竟然跟张海燕在一起了, 江昌义总觉得有些抱歉。
不过现在看周牧野的样子又有好消息了, 他也就释怀了。
周牧野瞧着对方一脸看戏的表情, 扬了扬下巴道：“又在那里胡思乱想啥呢？”
江昌义凑过去, 眯着眼道：“难道不是我想的那样？”
周牧野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我爸妈过来探亲, 要住一段时间, 他俩喜欢自在, 就申请了房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江昌义脸上挂着淡淡的失望，又道：“啥时候来。”
“下周。”
江昌义想了想道：“哎，你需要帮忙尽管说。”
周牧野倒是没客气，回道：“关键时候还是你用处大。”顿了一下，他又道：“我分的房子就在你家附近，有空说不定还能给你妹补补课。”
江昌义道：“多谢周同志费心，但是哪儿能一直麻烦你哦，我已经给她找了个家教了。”
周牧野道：“谁啊？”
江昌义回说：“就傅司令家的一个亲戚，还是个出国博的博士，就是遭遇不太好，教我妹妹错错有余。”
周牧野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也没再说话。
——
江糯新的一周挺忙的，除了上学补课之外，送江昌民上了参军的火车，还去参加了大丫的婚礼，没有想象中的热闹，也不像村里，有人结婚一群小孩子围着看。
大丫就穿了一件红色的袄子，红头绳把辫子一扎，男人骑着自行车就把人接走了。
大丫眼泪汪汪的坐在自行车后头挥手。
苏秀瞧了两眼，也憋着泪花回去了。
林诗雨也触景生情，在家一个劲儿的感叹：“哎，女儿真是给别人家生的，养了这么大说走就走了。”末了又摸着江糯道：“我的宝以后可不能远嫁，妈妈一天看不到你想的慌，最好能嫁到隔壁去。”
江郑钧在一旁道：“那咱们隔壁都是些老头子，嫁给谁。”
林诗雨哧他：“那以后结婚了搬到隔壁也行哦。”
正说着江昌义进来，他摘下帽子问道：“聊什么呢？”
江郑钧道：“你妈看别人出嫁，心疼你妹妹呢。”
江昌义道：“妈，江糯还小，别老在她面前提结婚的事儿。”
林诗雨看他：“你怎么舍得回来了。”
江昌义走到沙发前坐下，回道：“周牧野您还记得吧，就我跟我一个寝室的，他分了房子，我想帮他打扫一下，再收拾收拾。妈，你给找点废报纸啊，抹布啥的。”
林诗雨道：“哎，他分了房子，要结婚了？”
江糯也好奇的看像江昌义。真的吗？牧野哥这么快就要结婚了？也就两周时间没见。
江昌义解释道：“不是，他父母要来，就分了房子住一段时间，就在咱们旁边。明天正好休息日，我过去帮帮他。”
林诗雨道：“那喊着李阿姨也一起去帮忙吧，我现在给你找报纸去。”
江糯道：“我也帮忙。”
——
周六一大早，江糯就拿着一大团报纸还有抹布上的在门口等着。
她答应好的，等哥哥过来，一起去帮周牧野，没想到方言来找自己玩儿。
江糯只好如实告知，又道：“我去不了。”
方言来这边跑了不少路，既然江糯去不了，她摊手道:“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活动，那我帮你一起吧。”说着她便从江糯手里拿了一大摞报纸。
“啊？”
“啊什么，我在家里可是经常干活的。我帮你早点干完，说不定下午还有时间一起。”方言一脸骄傲，又催道：“快走吧。”
江糯道：“我不知道他家住哪儿，要等我哥过来，要不你先来我家坐坐？”
方言瞧着江家气派的门口，满眼的羡慕，虽然喜欢又有些胆怯的摇头道：“不了吧，我今天穿的不好看，下次穿最好看的衣服再来。”
江糯也没再邀请，放下手里的抹布回了家，拿了个又大又圆的石榴给方言，“谢谢你帮我。”
方言从小到大哪儿见过石榴啊，她只在书上看到过，还是这么大的石榴，她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帮忙呢。”
“提前感谢。”
方言拿着石榴看了半天道：“树上不是说石榴熟了会咧嘴吗？为什么真的石榴没有。”
江糯道：“这我不知道，我妈说很少有石榴裂开口子的。”
方言瞧着那石榴跟宝贝似的，道：“还是实践出真知。”
两人正说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停在了门口，车窗摇下来，江昌义探出脑袋，伸出胳膊指着前面道：“糯糯，就前面那楼，三楼。”
江糯点点头，又介绍道：“哥，这是我朋友方言，她说她也来帮忙。”
“这是我大哥。”
江昌义扫了眼小姑娘，跟妹妹相仿的年纪，不过没江糯瞧着那么稚气，他应了声：“谢了小姑娘。”
方言赶紧道：“大哥，你好。”
江昌义同江糯摆手：“我们先过去。”
车窗要上去，绿色的大吉普开走了。
方言望着那辆车的尾巴痴痴的发呆。
江糯喊道：“方言，走了。”她回头，方言还站在原地，江糯又喊了声：“方言。”
“哦。”方言赶紧回神，小跑了上去。
——
部队分的房子三室一厅，一应俱全，只是太久没住过人，积灰不少。
李阿姨打了清水，先撒在地上，等那灰落的差不多了，才开始扫地、擦灰。
周牧野早之前购置了家具，同了江昌义还有几个兵一起搬。
江糯本来是帮忙的，还特意头上围了围巾，到了却发现没什么可做。
李阿姨道：“你小姑娘家家的会做什么，坐着休息吧，我来就行。”
江糯怪不好意思的，便道：“李阿姨，要不我去给你打水。”
李阿姨指了指门口的一个大箱子道：“你要是真的想帮忙，把箱子打开，把里面的小物件都拿出来。”
江糯点点头，拽了方言一起。
打开箱子，里面都是一些书啊，还有杯子花瓶什么的，还塞了厚厚的报纸填充。
两人小心翼翼的将花瓶拿出来，然后放在旁边的空桌上。
李阿姨扫完了一遍地又去收拾厨房了，客厅里只剩下了两个小女孩儿。
方言四下瞧着没人，才张口道：“这两个都是你哥哥啊，可真帅。”
江糯道：“矮一点的是我亲哥，高一点的是我哥部队的朋友。”
方言眨眨眼睛：“你哥多大啦。”
“二十三。”
“结婚了吗？”
江糯疑惑的看向方言，“你问这个干嘛？”
方言有些害羞，拉着她的胳膊道：“哎呀，说嘛说嘛，我就好奇问问。”
“没有。”
“那我以后做你嫂子怎么样？”
江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随即噗嗤一声笑出来，“方言你在说什么，真不害臊。”
方言低着头支支吾吾，“十五是我的周岁，再过一个月生日，我虚岁就十七，我周围好多姐姐十七八就结婚了，有什么害羞的。倒是你，真的像个小学生，啥也不懂，人家陆江河都主动跟你说话了，你都不理，现在大家都知道他喜欢你了。”
江糯羞红了脸，忙道:“你快别说了。”
“脸红了，还说我。”
江昌义端着个桌子进来，就听到两个小姑娘叽叽咕咕的，他放下桌子，问了句：“你俩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方言瞧着江昌义一下脸红了，赶紧低下了头，拿着一本书翻来翻去假装没听到。
江糯道：“没聊什么。”
江昌义累的满头大汗，拉了椅子坐下喘了两口气，没再多问，又道：“一直蹲着累不累。”
“什么都没干，一点不累。”江糯起身拿了块干净的毛巾给他，又问道：“东西搬的怎么样了？”
江昌义擦了把汗：“还有几把椅子，一会儿就完了。”他瞧见方言又道：“给你朋友搬个板凳，一直蹲在着腿都麻了。”
方言回道：“谢谢大哥关心。”那柔声细语的模样，跟平时判若两人。
江昌义起身道：“我去搬东西。”
待人走了，方言压着嗓子，一手抓着江糯的胳膊激动道：“你哥哥跟我说话了！他关心我。”
江糯都快被她摇散架了，抽了胳膊道：“我哥见谁都这么关心，看到路边的小狗也会敬个礼。”
偏巧这会儿周牧野进来，又问了同样的话，“累吗？”
江糯摇摇头。
周牧野道：“跟你同学坐会儿吧，其它事情交给我们。”他说完又出去了。
江糯瞧着方言摊手：“看到了吧，他们军人都这样，关心你，把你当成亲人一样对待。”
“啊？”方言脸上划过淡淡的失落，“真的吗？”
“真的！”江糯认真的点点头，她蹲在方言旁边道：“刚刚那个哥哥，跟我非亲非故的，还专门给我补课，给我做笔记，买了好多吃的，还给了我好多本子呢，老师欺负我他还帮我找校长，他们这些人都是活雷锋。”
“这个哥哥应该喜欢你。”
江糯痛苦的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老往那方面想。”
“你也说啊了，非亲非故的人家为你做了这么多，我才不相信什么活雷锋，你哥部队就你一个妹妹吗？他怎么不帮别人就帮你啊。”
江糯张了张嘴，一时间回不上来。
◉ 第二十五章
因为人多, 周牧野的房子半个上午就收拾好了。
李阿姨也整理好了厨房，还烧了柴生了火，架上锅, 做了红烧肉、松鼠桂鱼、凉拌黄瓜、凉拌土豆丝，还炒了个青菜。
上了菜, 李阿姨擦着手道：“今天的准备的东西不多, 凑合吃吃。”
周牧野道：“真是麻烦你了李阿姨，第一天就看你来做饭。”
李阿姨道：“麻烦什么啊, 快尝尝，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口味。”
江昌义也道：“周同志你觉得麻烦就多去我家蹭饭。”
方言在一旁, 一会儿看看桌上的菜一会儿又看看江昌义, 这还叫凑合, 她家里过年都没这么丰盛, 全是肉啊，要是平时她都拿起筷子吃了，但是桌上没人动筷子, 方言只能干咽口水，又瞧向江昌义利落的下颚线。不由在心里感叹了句：江糯这也太幸福了吧。
手肘忽然被碰了下, 方言侧目, 瞧着江糯给她使眼色。
方言这才发现自己的目光太过直白，她吐吐舌头, 赶紧低下了头。
周牧野去拿了瓶酒又提了几瓶汽水, 他同江昌义喝酒, 又给了江糯他们一人一瓶汽水。
周牧野道：“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
江昌义道：“跟我还客气什么啊？”
两人客套了几句, 大家才开始动筷子, 江昌义跟周牧野在聊些部队上的事。
江糯跟方言就小心翼翼的吃饭, 也没插嘴。
方言瞧一眼江昌义又看看江糯, 那大胆又热烈的目光，江糯都替她脸红，这也太直白了吧。方言会意，咬着唇笑，也不说话，也不吃饭，端上来米饭是多少，现在还是多少。
她不会真想做自己嫂子了吧，就见这么一面。
江糯出神的功夫，眼前出现一双筷子，江糯顺着筷子看上去，一双大手，窄窄的袖口包着粗粝的手腕。
周牧野瞧着她道：“听你哥说你最近学习特别用功，给你吃颗鱼眼睛。”
不知怎的，江糯的脸瞬间红了，她哦了一声，赶紧低下头，大约是季节到了，她今天感觉格外热，身上还冒了层薄汗。
瞧着碗里的鱼眼睛，江糯夹住又愣了一下，心想他的筷子夹过别的东西，他还喝酒了，这眼睛肯定有酒味儿，那颗鱼眼睛被筷子夹起来，又被埋进了米饭里。
周牧野瞧着她的小动作，回道：“是公筷。”
江糯被戳穿了心思似的，头也不敢抬，欲盖弥彰道：“我喜欢拌米饭吃。”
说完，她夹了一筷子米饭连着鱼眼睛塞进了嘴里。
“鱼眼睛好吃吗？”
江糯嚼了两口，只能吃出米饭的香甜，那鱼眼睛硬的跟一颗小石子儿似的，怎么都嚼不烂。她还是违心的点点头，“好吃。”
周牧野又给她夹了一颗。
这回他倒是没再问什么味道，还给方言夹了一筷子肉，还道：“小姑娘辛苦你了，第一次见面就给我搬东西。”
江昌义瞧着方言那没变化的米饭，道：“小朋友，你怎么不吃饭啊，不用客气，多吃点。”
就因为这句话，方言这顿足足吃了三大碗米饭。
从周牧野家出来，她扶着肚子看着天空感叹：“我是不是傻，放着肉不吃，吃什么白米饭。”
江糯扶着她的胳膊道：“你鬼迷心窍了。”
方言痴痴的笑：“你哥哥刚刚喊我多吃两碗饭，还叫我小朋友，你说他是不是注意到我了。”
江昌义有没有注意到方言江糯倒是没在意，但是江糯这顿饭吃的心思倒是挺多，十五岁的年纪，在村子里她只能跟宋怀民聊聊天，来了城市，周围又是一群小孩儿。
方言算是她认识的唯一同龄人女孩儿，有些话大约只有同龄人才能说出口。
江糯问道：“你喜欢吃鱼眼睛吗？”
方言道：“没吃过，我家每次吃鱼，鱼眼睛都是给我大哥。”
看来鱼眼睛很珍贵啊，虽然她不是很喜欢吃鱼眼睛。难不成方言说的是真的，但是这么一想又好奇怪啊，心也跟着打哆嗦。
方言瞧着江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问道：“你问这么做什么？刚刚没吃到鱼眼睛？”
没看到就算了。
江糯道：“不是，我就随便问问，哎，你不是喊我同你去逛街吗？下午没事我们可以一起去。”
方言摸摸肚子道：“可能去不了了，我肚子有些痛。”
“吃多了走走就好了。”
“哎呀，不是这个。”
“是什么？”
方言凑到江糯耳边道：“我可能来事儿了。”
什么事儿，江糯一脸茫然的看着方言。
方言有些难为情，想说又不好意思，一会儿道：“我们班上好多人都来了，你还没有吗？”
江糯摇摇头，又问：“什么是来事儿？”
“你真把我问住了，你回去问你妈妈吧，我得回家了。”
——
江糯回去当真问了林诗雨。
林诗雨耐心同她解释了，江糯才晓得女孩子还有这些事情。
被这么一问，林诗雨愈发觉得，江糯要尽早去跟同龄的孩子上学，心智也能更加成熟一些。
但是江糯的心却被方言的几句话缠住了，周牧野喜欢自己，是真的吗？不会吧，那可是哥哥，但是他又不是自己的亲哥哥，方言似乎说的很有道理，江糯又觉得是歪理。
这一切就像是村里的传说，不知道真假，但是一直缠绕在心头。
还好接下来的一端时间江糯都没见到周牧野，只是江昌义捎回来一个笔记本。
江糯蔫蔫的接过了说了声谢谢。
江昌义还道：“这孩子怎么了？以前不是看到本子就开心的上天哦。”
林诗雨道：“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我找的家教怎么样？”
“特别好，我还特意去学校跟她代课老师说了，说她进步飞快，现在都五年级水平了，我想着要不下学期直接让她去初中。”
江昌义惊喜的瞪大眼睛：“这可真厉害。”
林诗雨道：“马上暑假了，我还想着喊她恶补一下呢，但是傅老师要结婚了，要请一个月假回老家。”
江昌义道：“劳逸结合，适当的休息是好事。”顿了一下，又道：“周牧野他父母来了，妈，我们改天一起吃个饭。”
林诗雨道：“我还要跟你说这事儿呢，约个时间。”
——
房间里，傅一波又敲了敲桌面，“江糯，这道题做错三次了。”
“对不起老师。”江糯赶紧用橡皮擦把答案擦干净。
傅一波也没指责她，青春期的小姑娘多少有些心思很正常，他放下书道：“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想法？”
江糯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是我太粗心了，我再做一遍。”
“没事，我们今天不学习，就聊聊天，你把我当做你的朋友。”傅一波温和道。
江糯放下笔，她鼓着下巴点了点头，确实有心思，这才老是走神。
傅一波又道：“能跟我说说是什么吗？我毕竟比你年长，说不定可以帮助你。”
江糯摇摇头，这她可说不出来，也太丢人了。
傅一波没再多问，只道：“人生呢不是做数学题，答案不是唯一的，随着你长大会遇到很多问题，每个问题在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答案，也可能没有答案，你现在还小，我说的你可能不懂，不如顺其自然，把心思放在重要的事情上，时间会告诉你正确的答案。”
江糯眨着眼睛：“我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
傅一波道：“对。”
傅老师说的都对，江糯也听得懂，但是听得懂是一回事，可心并不受大脑控制，江糯捏着铅笔，指头都泛白了。
——
上次在周牧野家吃过饭后，方言找江糯找的更勤快了。
瞧出方言的心思，江糯道：“不是我不想帮你，我哥他在部队，很少回家。”
方言有些小失望，末了又从口袋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一颗给自己一颗给江糯，喜滋滋道：“那没关系，我对你好，你哥哥肯定能注意到，到时候就看到我了。”
江糯塞了糖进嘴里，瞧着方言的表情道：“你就这么喜欢我哥？”
“可不是，又高又帅，还是军人，家庭也好，谁不喜欢。这么好的人，我可得把握住了。”方言吃着奶糖一脸老成，“我妈说女孩子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嫁人，嫁对人了天天过好日，嫁错人就完蛋了。”
“哦。”
方言看她：“你怎么不高兴啊？”
江糯心想，还不是你害的，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害我胡思乱想。她提起书包道：“我要回家写作业了。”
方言仰着头看她：“今天高中篮球比赛，陆江河也在，你不看吗？”
江糯道：“你以后别开玩笑了，我不喜欢他。”
“找你兵哥哥去哦。”
“你再说我喊我哥相亲去。”
方言赶紧道：“对不起对不起，不开玩笑了，你快努力学习吧，早点来上初中，我们好一起玩。”
不远处的操场上，男孩子已经汇集在了一起，都瞧着江糯这边，方言还挥了挥手招呼。
迎着热烈的阳光，江糯眯眼瞧了那边，背了书包同方言道：“我走了啊。”
陆江河一头热汗的跑了过来问道：“你们也来看打篮球啊。”
方言道：“是我，不是我们，江糯要回家写作业。”
陆江河看向江糯：“你们小学这么多作业吗？我看我哥家的小孩儿天天玩儿。”
江糯道：“我笨呗。”说完她背着书包转身走了。
陆江河尴尬的摸了摸脑袋，“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方言道：“知道就好，你这么说哪个女孩子会开心。”
“那我去道歉。”陆江河说着就要追上去。
方言赶紧拉住他，“人家在补课，要努力追上初中的进度，你别耽误人时间，打你篮球去。”
◉ 第二十六章
江糯回到家里, 见到大哥二哥都在。
大家都特意打扮了，还换了新衣服。
江昌义同她招呼：“放学了？”
江糯嗯了一声，又道：“大哥, 二哥，你们咋打扮的这么干净, 这是要去相亲吗？”
江昌义道：“不是, 今天去吃饭。”
吃饭？自己怎么不知道。
江昌义一脸无奈，“你现在是一心在学习上, 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你牧野哥父母过来了, 我们一起吃个饭。”
“晚上要跟牧野哥吃饭？”
“对啊。”江昌义摆摆手, “快去房间换件漂亮的衣服。”
江糯一只手捏着书包带子, “我能不去吗？还有很多作业要写。”
这会儿林诗雨从房间出来, 瞧着江糯过去搭住她的肩膀道：“今天特殊情况，得去，我跟傅老师打过招呼了, 今天请一天假，晚上不补课了。”
“啊？我怎么不知道。”
林诗雨道：“你这孩子, 上周你帮人搬家的时候就说了啊。”
说了吗？江糯努力回想着, 自己确实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帮忙搬家, 听完方言那些话之后整个人动不动就脸红, 别说见到周牧野, 听到他的名字就开始乱想。
林诗雨拍拍她的肩膀：“快去吧。”
——
江糯他们去的是一家清幽的餐厅, 彼此家长寒暄后, 江糯一一喊了人。
大人们聊天, 她就乖乖的在一旁吃东西, 偏巧，江糯面前有一盘嫩黄色酥酥脆脆的东西，放在嘴里又脆又香，还不占肚子，大约是他们聊的时间太长了，面前的一盘零嘴她一会儿就吃成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她只能一点一点吃。
但她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吃也没能熬到他们聊天结束，转眼间面前的盘子空空如也，饭也吃饱了。
江糯端着杯子喝了两口茶，总不能干坐着。
周老首长正在跟江郑钧谈以前的事儿，林诗雨不断夸周牧野有老首长当年的风范。
年纪轻轻就当了副团长，最近又有好消息，说是快升成团长了。
周老首长也不谦虚，直夸自己儿子，又夸了江昌义兄弟俩，末了才道：“这小姑娘你家啊，可真漂亮。”
周母也道：“你真是年纪大眼神不好，我刚进门就瞧见了，这水灵灵的，跟那洋娃娃似的。”
周老首长道：“比那洋娃娃还漂亮。”
江糯不知道洋娃娃是什么，柔柔道：“谢谢叔叔阿姨。”
周老首长道：“小姑娘多大了。”
江糯道：“十五。”
周母道：“人家这小棉袄，可真好。 ”
林诗雨拍着江糯的手道：“下个月过完生日就十六了，马上就是大姑娘了。”
周母瞧着江糯一脸喜欢，又道：“我那会儿只觉得生孩子疼，什么苦都吃得就是吃不得生孩子的苦，生了一个再也不生了，现在瞧着别人家儿女成群的，儿子又不在身边倒是羡慕了。就盼着牧野早点结婚，到时候我能抱孙子。”
周牧野提醒了句：“妈！”
林诗雨笑眯眯同周母道：“这您就放心吧，我把牧野当亲儿子看，有合适的就给他介绍。”
周母道：“哎呀，真是麻烦你了。”
大人们又开始聊自己的话题了，江糯继续喝她的茶，喝完一杯又一杯，便抽空去了个厕所。
回来的时候，面前又多了一盘零食，她还想自己运气可真好，江糯继续拿着吃，大家继续聊。
终于这盘见底了，江糯也吃饱了。
江昌义先去结账，大家也陆陆续续的出门，大人们还没聊够，站在前面还聊个不停。
江昌东跟江糯还有周牧野先行一步，几个人等了快有五分钟，那大人们还没说完。
江昌东见江昌义没回来，便道：“我去看眼我哥。”
——
走廊里只剩下江糯跟周牧野两个人了。
不知怎么，江糯有些不自在，便往旁边挪了两步，双手背在身后捏着，直愣愣的盯着林诗雨的方向。
她今天穿了条红白格的连衣裙，腰间还有条白色蕾丝带子，头发扎在脑后，稚气中带着几分恬静。
周牧野道：“你那么喜欢吃虾片？”
江糯瞧了他一眼，哦了一声，原来那个东西叫虾片，她本来觉得很爱吃，但是周牧野一问，她又觉得其实也不是那么爱吃，就是打发时间。
“我叫了服务员打包一份，记得去前台拿。”
“也不是那么喜欢吃。”
“那怎么把我拿的也吃了。”
“另一盘是你拿的？对不起。”江糯瘪嘴，“我是小孩儿，你别跟我计较。”
周牧野笑笑，“你是不是长高了？”
“有吗？”江糯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周牧野抬手在她头上比划了指一下，之前还只到自己衣服第三颗扣子那里，现在都两个半了。他抬手，大拇指与食指拉出一小段距离，“长了两厘米。”
江糯道：“我青春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会一直长。”
“你的新老师教的怎么样？”
江糯道：“傅老师他讲的很好，我进步了很多，下学期能跳级到五年级。”
两人就相对而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两句，江糯对他的抵触感也没那么深了，又像之前那样湖水般平静的关系。
——
回去的时候，两家分别坐了自己的车。
江糯晕晕乎乎的在后座躺着。
林诗雨倒是兴奋的喋喋不休，一边说周太太如何如何好看，一边又说老首长瞧着多精神，一会儿又道：“首长太太保养的可真好，一点白头发都没有。”
开车的江郑钧道：“人家也不到五十呢，年纪不算大。”
林诗雨有些惊讶：“那老首长他……”
江郑钧道：“两人年纪差不少呢，以前那部队也全是光棍啊，那不是碰到女孩儿能结婚就结婚了，不管那么多。”
“那也太可怜了，没有自己择偶的权利。”
江郑钧赶紧道：“林同志你这思想有点问题啊。”
林诗雨忙摆手：“我就这么一说。”说着她吐了口气，又道：“改天我还要去串串门呢。”
一会儿到了家门口，江糯才迷迷糊糊下车。
刚进门，林诗雨拿了两个大盒子下来，又点点江糯的小鼻子道：“清醒清醒，人家送你的礼物。”
江糯瞧着大盒子，上面画着两个很大的娃娃，拆开来，是两个娃娃，金发碧眼的小人偶，还穿着蓝色的裙子，另一个是红色的木质娃娃。
林诗雨道：“这是周叔叔阿姨送你的，一个是洋娃娃，另一个是套娃，俄罗斯来的东西呢。”
江昌义提着个袋子给江糯：“喏，还有给你打包的虾片。”
江糯开心的不得了：“都是给我的？”
江昌东道：“嗯，都给你，开心吧。”
时间不早了，林诗雨便同道：“把东西带到房间明天再看，早点睡觉。”
江郑钧瞧着女儿一脸兴奋的模样，又道：“这晚上能睡着吗？”
江糯点点头：“能，肯定能。”
——
江糯回到房间还真的没睡着，瞧着那洋娃娃太可爱了，还有那个套娃，打开一个还有一个，再打开还有。
还是林诗雨上楼提醒，江糯才关灯躺在床上。
借着月光，她看着桌上那一袋子虾片又开始胡思乱想。
周牧野对自己确实挺好的。
但是吃饭的时候叔叔阿姨还有妈妈说了要让周牧野相亲，江糯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太多，还有个问题就是方言乱说话。
江糯自己给自己解开了这个小疙瘩。
一直到暑假，江糯也没再见过周牧野，她整个人愈发开心了起来，并且觉得自己开导自己开导的很成功。
暑假前夕，林诗雨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一个坏坏消息。
好的是林诗雨托了关系，她下个学期能顺利上初中，坏消息是她接下来的课业更繁重。
这两件事对于江糯来说都是好消息，唯一的问题就是傅老师要回老家结婚去，江糯可能要自学一段时间。
江糯自己还适应，借了初中的书决定自己先预习，等到时候傅老师再讲自己再提出问题。
林诗雨瞧着这么省心的女儿，心里格外开心，说着又叹道：“你大哥要是也能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我大哥怎么了？”
“大人的事儿不跟你说了，你专心读书。”林诗雨拍拍她的肩膀，顿了一下又道：“哎，下午你去部队给你大哥送些毛豆。”
江糯应下。
——
这会儿正是最热的时候，江糯等到傍晚的时候才提了饭盒去部队。
江昌义知道她要来似的，就在宿舍楼下的大树下等着，见到江糯便小跑了过去。
江糯提起饭盒道：“哥，妈妈卤的毛豆。”
“大老远跑过来，热不热。”
江糯道：“我不热，就是妈妈不太高兴，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
俩人说着走到了石桌旁坐下，江昌义打开饭盒吃了一颗毛豆，抬头便瞧见了周牧野往宿舍走的背影，他无奈的摇摇头：“难兄难弟啊。”
江糯大概是明白过来，托着下巴道：“你俩又拒绝相亲，所以都不回家。”
江昌义抬手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小机灵鬼，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糯摸摸额头：“那是什么？”
“你大哥还有周牧野都升了军衔。”
这不是好事儿吗？妈妈为啥不高兴，江糯一脸疑惑。
“要去别的地方做任务。”
“远吗？”
江昌义道：“挺远的，可能要去个几年。”
◉ 第二十七章
“几年？”江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江昌义摸了摸她的脑袋：“又不是不回来了。”
江糯有些不高兴：“小哥哥走了, 你也要走，二哥又上学，等他毕业了又要参加工作了, 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到时候我会申请假期回来看你。”
“可以不走吗？”江糯小声道，她知道自己多少有些无理取闹, 但是更多是舍不得。
“糯糯是大姑娘了, 要听话。”
江糯无奈的点了点头，她看向宿舍门口, 刚刚那道绿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周牧野也要走啊, 江糯瞬间心里空落落的, 之前的敏感消失, 取而代之是留恋。
江昌义起身道：“谢谢妹妹今天跑一趟, 我得回去上课了，你早点回家。”
这么着急？
江糯还是嗯了声。
江昌义走了之后，江糯又在凳子上等了会儿, 她呆呆的瞧着宿舍门口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一会儿就瞧着周牧野小跑着下楼, 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起身想要打招呼。
对方跑的很着急，没看到自己。
江糯挥舞在空中的手扑了空, 蔫蔫的往回走。
她回家的路上, 满脑子都是周牧野, 他要走了要走很久, 去了别的地方肯定有更多人给他介绍对象, 找到合适的, 周牧野就会很快结婚, 结完婚又会生孩子。到时候周牧野的孩子还会喊她一声姨姨呢。
不知为何，江糯越想越心烦，平时脚下生风，这会儿倒觉得回家的路无比长。
宽阔的马路上几乎没人，两排杨树撑起巨大的阴凉，蝉鸣阵阵。
江糯拿了手帕垫在马路牙子上，自己坐下，她抬头看着空荡荡的大路，又找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小圈圈，又写了周牧野三个字，最后又用脚磨掉了。
自己在想什么呢？又坐在这里等什么呢？
“这不是江家的小姑娘嘛，怎么坐这儿了。”周母推着自行车过来。
江糯瞧见对方，赶紧站起来，礼貌道：“周阿姨好，我刚刚去部队给我大哥送了些吃的，走累了，坐会儿。”
周母朝着自行车后座扬扬下巴，“上来，我载你回去。”
“不麻烦了阿姨，我自己走回去。”
周母也没再劝，又道：“也不远了，我跟你一起走回去。”
江糯点点头，同周母一起走在路上，心里却打起小算盘，她问道：“周阿姨，您知道牧野哥他要外派的事儿吗？”
“知道。”
江糯瞧着周母平静的表情，与自己妈妈那着急上火的样子完全相反，看来周家是支持周牧野的，她心底有一些小小的失望。
又试探性道：“我妈知道了不太高兴，不想我哥走远。”她看向周母，“阿姨，您想牧野哥去吗？听说要去好几年。”
周母提起了眉梢，顺着江糯的语气道：“肯定不愿意啊。”
江糯的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儿。
周母又道：“但是男儿志在四方，为社会做贡献更重要。”
江糯的心脏提起来又掉了下去，果然，周阿姨的思想觉悟就是高。她点点头附和，便不再说话。
周母瞧着小姑娘兴致不太高的样子，又问道：“怎么不开心，不想你哥走？”
江糯违心道：“我哥跟牧野哥都是为建设祖国，我为他们骄傲。”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多时便到了家属楼，周母邀请江糯回家里坐坐，本来江糯是拒绝的，对方又说要让江糯哪些东西回家，江糯便跟了上去。
周母给了江糯一篮子笋，又同她说了做法，江糯道谢便离开。
周老首长瞧着江糯又叹了句：“哎，这小姑娘，咋看咋漂亮。”
周母洗了手从卫生间出来道：“可不是，谁家要是娶这媳妇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哦。”
老首长合上报纸，吐了口气，“你说到这个结婚，小野又要被调走了，我对这个是没意见，但是也该成个家，那成家了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也管不着，现在一个人总觉得不放心。”
“不止你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那你最近上上心，最好能在他走之前能定下来。”
周母坐在沙发上道：“儿子大了，哪儿听我的，以前就相了不少，都不满意，我听林诗雨说，她也给介绍了不少呢，也没见到合适的。”
老首长想了想说：“你儿子跟你一样，眼光高，多挑一挑，总能挑到的。”
周母道：“可能已经挑到了，没告诉你而已。”
“啊？我怎么不知道，是谁？”
周母朝着门口扬了扬下巴，“你儿子又不是没长眼睛。”
“啊？”老首长惊讶的眼睛瞪圆，忽而又点了点头道：“那还挺合适的，就是姑娘有点小。”
“小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不往大长了，可以先定个亲。”
“哎，我怎么听说人家有娃娃亲，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老首长叹了句，想了想又说：“万一人家不愿意呢。”想了想，他又道：“哎，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周母斜了他一眼，“上次吃饭的时候呗，你光顾着讲你的丰功伟绩了，哪有时间关心儿子。你儿子也是个闷葫芦，谁知道他怎么想，他不说，我们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要真的被调走了，几年不见，这小姑娘不知道被谁家猪拱走了。”
老首长道：“你这是话糙理不糙，不行，我得问问他。”
“你怎么问啊？”
老首长拍着桌子：“我给他下死命令，必须结婚，不结婚不准走。”
周母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以为打战呢，都得听你的？”
——
江糯提着一篮子笋回去，又把周母说的告诉了林诗雨。
林诗雨瞧着一篮子笋有些犯难，“这些都是南方的东西，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弄哦。”
“妈妈，竹子还能吃吗？”她还以为只有大熊猫才会吃竹子。
“可不是，南方人饮食习惯跟我们差很多。”林诗雨瞧着头疼，便给了李阿姨处理。
李阿姨倒是心灵手巧，晚上做了酸菜炒笋丝，江糯尝了一口，开胃爽口。
林诗雨盛了一碗酸菜炒笋，还盛了一碗饺子，交待道：“周阿姨老是给我们送吃的，你给送这个过去，她要是再回东西，你可别要。”
江糯点点头：“妈妈，我知道，礼尚往来。”
“快去快回，等你回来吃饭。”
——
周牧野刚回家就被父母阴阳怪气。
周牧野端着碗道：“你俩是不想让我吃饭吗？”
周父假装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不是不想让你吃饭，去建功立业是好事，这也得成家，你看看那些去的是不是都拖家带口，就你一个人。”
周母道：“是啊，别人都有老婆嘘寒问暖，你一个人我们也不放心，大老远跑来陪你你又要走。你问你爸，北方环境干燥，他早上还流鼻血呢，我们也不容易啊，这来了没几天，你又调走了，我跟你爸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啊。”
“啊，对，我这天天流鼻血。”
周牧野夹了块肉给周父，“您多吃点补补。”
周父瞧着碗里的肉，又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我们。”
周母道：“对，要是你看上谁家的姑娘，你不好说，我帮你去说。”
周牧野瞧着老两口迫切的眼神，多少有点无语，他放下了筷子。
敲门声响起，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他起身道：“我去开门。”
——
门一打开，江糯就看到了周牧野，他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口，投下一片黑暗。
江糯要扬起下巴才能看到他的脸，昏暗中，他目光热烈又深邃，江糯的心抖了抖，她赶紧道：“我家做了饺子给尝尝。”
“谁啊？”
周母过来，拉开了门，瞧着江糯满脸欢喜：“是糯糯啊。”她推开周牧野，同江糯道：“快进来，我们正吃饭呢，吃点。”
江糯道：“不了周阿姨，给您送些酸菜炒笋，还有饺子。”
周牧野接过了碗，两人手指碰触。
江糯身上莫名多了一层薄汗，她赶紧收手。
周母热情的留她。
江糯拒绝，转身要走。
周母顺手摘了手上的镯子给江糯套在了手腕上，“那你不吃饭，阿姨送你个小礼物你可得收下。”
江糯才要拒绝，周母已经接过周牧野手上的碗，又推了他道：“天这么黑，你送糯糯回家。”说完便关上了门。
喜滋滋的把菜跟饺子放在桌上。
周老首长说：“那可是你的嫁妆，这么给人家，会不会吓到小姑娘。”
周母道：“吓什么啊？我也没逼她做什么，就送给礼物，你儿子但凡有点眼色就知道该怎么做。”
——
门外，江糯要摘镯子。
周牧野道：“送你了戴着吧。”
江糯道：“我不好意思收，牧野哥你给阿姨带回去吧。”
周牧野双手背在身后：“戴着吧，不贵重。”
江糯狐疑的瞧了周牧野一眼，又抬起胳膊来瞧着绿色镯子，竟然能透过微光，可真漂亮，“真的吗？”
周牧野点了头，江糯这才放心。
楼道里有灯，江糯走在前面，周牧野跟在后面。
不知怎的，周牧野今天走的格外慢，江糯走两步就要回头看一眼，她问道：“牧野哥，你腿受伤了吗？怎么走这么慢。”
“没有。”周牧野低低的回了句，又问：“上次的虾片吃完了没。”
江糯噗嗤一声笑出来，“都半个月了，早吃完了。”顿了一下，她又说：“我下午去给部队看见你了。”
“知道，你给你哥送了毛豆。”
原来他知道啊。
江糯觉得周牧野今天格外的冷淡，像一块冰，她不禁狐疑，是不是前段时间自己的排斥让对方不高兴了，又或者说他是真的讨厌自己了。她这么想着，注意力不集中，脚下一空。
惊呼了一声，冷汗也冒了两层。
有条坚硬的手臂腾空搂住了她的腰，“楼道黑，你走路小心点。”
江糯被人从后面抱着，她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觉得自己心脏砰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哦。”
周牧野松开了胳膊，“站稳了。”
“嗯。”
“认真走路。”
江糯很乖：“好 。”又补了句，“我不说话了。”
周牧野没回话，江糯心想我不说话你就不让我说话啊，是有多讨厌我。
等出了楼道，天空明月高悬，路灯明亮，蟋蟀的声音敲敲打打好不热闹。
江糯道：“牧野哥，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家。”
周牧野嗯了一声。
江糯有些失望的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周牧野还站在原地。她又问道：“你怎么不回家？一个人上楼害怕吗？”
周牧野道：“我看着你回去，你回去我再上楼。”
“牧野哥，听我哥说你们要被调走了，是真的吗？”
“嗯。”
江糯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是瞧着他又不是说什么，好像说什么也不合适，便指了指路道：“那我回家了。”
“嗯。”
“你怎么就会说嗯。”
周牧野笑笑道：“那以后跟你新老师好好学习，学校遇到什么问题及时跟家长反馈，别人欺负你你也欺负回去 ……”
周牧野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说了一大堆，江糯就听到三个字：新老师
江糯道：“牧野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你怪我有了新老师就不找你学习。”
“没有，你不在我清净了不少。”
江糯摊手：“以后你远走高飞，更清净，不烦你了。”
真讨厌，江糯拔腿就跑。
周牧野站在原地，瞧见那身影消失了才回家。
才进门，周母就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们晚上吃的什么？”
周牧野道：“我把人送楼下就回来了，不知道。”
周母抬手拍了下他肩膀，“一个大男人，莫名其妙，闹的哪门子脾气，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怎么想的，我那镯子都送出去了，你自己看着办。”
周父附和道：“就是，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这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
周牧野的心思被看穿，脸颊微微发红，他沉声道：“合适吗？朋友的妹妹，还那么小。”而且人家也没那么心思。
周母道：“有什么不合适，这叫门当户对。”
——
林诗雨一眼就注意到了江糯手上的绿镯子，小姑娘手腕本来就细，夏天还穿着短袖，而且那镯子怎么瞧着都眼熟。
她道：“糯糯你这镯子哪儿来的？”
江糯摸着镯子道：“周阿姨送的。”
“周阿姨给的？”
江糯道：“我不要，周阿姨非得给我，我摘了给牧野哥，他说不值钱。”
林诗雨瞧了眼江郑钧，两人瞬间会意，也没在说什么，只摆手道：“快来吃饭吧。”
隔天，林诗雨以江糯戴首饰不方便为由收了她的镯子，江糯也没说什么。
她还在惆怅，为什么周牧野好好的开始讨厌自己，她拿出这一问题来同方言讨论，方言却道：“不就是哥哥的战友，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人家的感受。”
江糯道：“他之前给我补课还给我做笔记，不是普通人。”
“傅老师也给你补课了。”
“我妈给了傅老师钱，没给牧野哥钱。”
方言道：“那你给他钱不就好了，双方扯平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大小姐，你没钱吗？”
江糯一时间哑口无言，她有钱，自从到了江家，奶奶总是隔三差五的给她塞些零花钱，还有些布票啊什么，江糯从来不花，都攒起来了，这大半年也攒了不少。
方言一脸精明的看着她，“哑巴了，怎么不说话？”
江糯道：“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以前人家追你，你死不承认，现在人家不理你了，你又抓心挠肺。”
“哎呀，你别瞎说，我回家写作业了。”
方言追上去道：“你紧张的时候就会借口写作业。”
江糯赶紧辩驳：“我真的回家写作业。”
方言道：“开个玩笑，你别生气嘛，跟我一起去逛逛吧，听说新出了好多漂亮衣服。”
——
周母晚上送了镯子，第二天等了一上午都没音儿，下午等不住便提了块蛋糕到了江家。
林诗雨就知道她会来，一直在家等着。
两人依旧你好我好的客套了两句，半天，周母才直入主题：“江糯呢，怎么没见小姑娘？”
林诗雨道：“不在家，跟同学出去玩了……”
周母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来呢，想跟你说说孩子们的事儿，昨天我把我那镯子送了江糯。”
林诗雨道：“我瞧见了，还怕她弄坏收起来了呢，本来说要给您送过去的，这一忙就忘了，我家糯糯招人喜欢，都爱送她东西，您这礼太贵重了，我们收不得。”
周母道：“怎么收不得，我还觉得不够好呢。妹子，你也是聪明人，我也不拐外抹角了，不瞒你说我跟我家那口子要孩子晚，就希望我儿子早早结婚，我家老两口呢相中你家小姑娘了，想她做我家儿媳妇儿，我儿子也愿意。”
林诗雨哪里不明白，一瞧那镯子就明白了，她以前也生在富贵人家，是个识货的，那可是上好的老坑翡翠，水头足，价值连城呢。况且，现在这种大环境下还能戴这镯子，也能瞧出来周家那家底儿多厚，各方面是很好，可惜林诗雨就是有些不满意。
她尴尬的笑道：“牧野这孩子呢我一直知道，人很不错也优秀，他刚来的时候我还介绍了他给我侄女儿，没成。”
周母一脸骄傲道：“不是我自夸，我儿子确实很优秀。”
“但是我们家的情况有些特殊，糯糯这孩子小时候抱错了，今年春天的时候才找回来，这才回来不到半年。”
周母赞同的点点头，“可在外面受罪了。”
“以前她那娃娃亲也来找过，平时也有人隔三差五的过来，我们都拒绝了，想把孩子留在身边好好宠几年。”
周母道：“这个你放心，我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现在结婚也不合适，可以先定个亲，糯糯你想养到几岁就几岁，等她想结婚了再结婚，我们老两口绝对没有异议，以后她吃喝上学的开销我们都我们来。”
林诗雨又尴尬的笑笑道：“我们不想把孩子嫁太远。”
周母道：“你是觉得我们是南方人啊，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我俩也退休了，儿子在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最近住着北方也觉得不错，起码还没。”
林诗雨都不晓得怎么拒绝了，又道：“现在是自由恋爱的社会，还得问问孩子们的主意。”
周母道：“我儿子那边你放心，糯糯要是愿意，我把她当亲女儿待。”
林诗雨没再说什么，倒是起身拿了镯子道：“这先还您吧，这么贵重的东西。”
周母赶紧推辞：“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都说了，咱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这事儿啊，我是同你说，肯定要看看糯糯的意思，愿意了，我们亲上加亲，若是不愿意，就当我送她的礼物。”说完她匆匆离开。
林诗雨瞧着这镯子莫名来气，索性放在了茶几上。
等江郑钧回来，就瞧着她坐在沙发上黑脸。
江郑钧问道：“怎么了这是？”
“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说了嘛，今天人就来了。”
江郑钧挂衣服，“你怎么说的？”
林诗雨道：“这事儿还拒绝不了了，人家这镯子死活不拿走。”
江郑钧叹了口气，坐下道：“其实也不不是件坏事儿，你不是一直觉得牧野不错嘛。”
“是不错，但是娶我女儿就不行。”
江郑钧摆摆手：“你冷静冷静，别这么大气。”
“我不止生气，还要气死了，这才没见几面，女儿也才回来小半年。”说着林诗雨眼泪就滴滴答答的掉了下来。
江郑钧忙安慰她：“好了好了，别哭了，不愿意就冷处理呗，熬过劲儿去了他们就不来了。”
——
江糯跟方言去了商场，果真出了新款的衣服，今年流行粉色，还出了一些草帽。
两人到处瞧的眼花缭乱，方言一个劲儿的感叹，又指着一件红色的衣服道：“我姐姐结婚的是就穿的这个，等我结婚的时候也要买。”
到了柜台，她瞧见新出的雪花膏，方言又道：“我还没用过，等我结婚的时候肯定也要买。”
江糯问她：“你要结婚了吗？”
方言扬着下巴道：“总会结的。”
两个女孩儿在商场里转来转去，没想碰到了张海燕，她正跟几个文工团的女孩儿一起。
瞧着江糯便走了过来，“跟你朋友玩儿吗？”
江糯点点头。
张海燕道：“买了什么。”
江糯道：“就随便看看，什么都没买。”
张海燕倒是提着个袋子，她瞧了眼江糯，又打开袋子，拿出一盒雪花膏，还有一件小背心，用袋子包好给了她：“这给你。”
江糯赶紧道：“海燕姐姐我不要。”
张海燕道：“给你就要，我去找朋友了。”
“再见。”
等张海燕走远了，方言才感叹道：“那谁啊？对你真好。”
“我二哥的对象。”
方言一脸羡慕道：“你嫂子可真好，我嫂子才不会给我买东西，我还没出嫁就开始惦记我彩礼。”
——
江糯回家便把张海燕送自己东西的事儿说了。
林诗雨道：“这孩子可真不错。”又瞧着那小背心，再看看江糯。
不过半年时间，小姑娘好像一下长大了似的，曾经干瘪的胸脯也渐渐丰满了起来，她才想起前段时间江糯问自己什么叫来事儿。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步入了青春期，而在自己眼里，她还只是个小孩子。
林诗雨洗了小背心，晾了起来。
隔天，林诗雨又帮江糯买了几件内衣，又同她讲如何穿。
江糯脸都红了，她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就比如总觉得胸部经常胀痛，而且变得越来越大。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林诗雨只道这是正常的生理想象，每个女孩子都会经历，江糯这才放下心来。
林诗雨又道：“糯糯，妈妈问你个事儿。”
江糯道：“妈妈，你说吧。”
“如果有人来提亲你愿意吗？”
江糯果断摇头：“不愿意，我还想读书。”
林诗雨摸了摸她的头道：“妈妈就这么一问，你别多想，睡吧。”
江糯心想肯定又是那个陆江河，真讨厌。
——
林诗雨得了女儿的话，便把镯子送回去了，虽然周母一直推辞，但是林诗雨还是那句话，“孩子不愿意，我们也没办法。”
周母无奈，客客气气把人送走了，回来又叹气：“什么事儿啊这叫，我们小野那么受欢迎，现在也吃了闭门羹。”
周老首长道：“我就说你用力过猛，你还不信。”
周母道：“你这就是马后炮，现在说这些，早干嘛去了。”
“你送镯子的时候也没跟我说啊。”周老首长合上报纸，“这嫁女儿跟娶媳妇儿也不是一个心态，瞧老苏，女儿结婚的时候脸黑的跟锅底似的。人江家的女儿年纪小不说，才回家没多久，我觉得你就是白费劲儿。”
“婚姻这种事情跟多大年纪有什么关系，我们那时候十几岁结婚多的是。”
“现在不能跟我们那时候比。”
“事在人为，我得找个媒婆子再去问问。”
“那你还不如去别的地方找找呢。”
周牧野推门进来就瞧着父母斗嘴，他问了句：“聊什么呢？”
周老首长又拿起了报纸。
周母尴尬的笑了笑说什么。
周牧野还是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镯子，他约莫是明白，也没再多问。感情这种事情讲的是你来我往，又不是一厢情愿，况且他马上要走了，去的海岛条件艰苦，他承诺不了江糯什么。
——
周母相中了江糯，也没放弃，又找了媒人上门，同时也不忘催促周牧野自己做工作。
江昌义因为被调走的事儿跟家里闹矛盾，好几天都没回家了，周牧野倒是往家里跑的勤，几天都见不着人。
还是上课两人才见到。
江昌义道：“你最近怎么老回家？人都见不到。”
“快走了回家多陪陪父母。”
江昌义叹道：“你父母真开明，要是我爸妈也这样就好了。”
“还没同意？”
江昌义摇头：“没，我爸在跟上头周旋，说最好不把我调走。”
周牧野瞧着他道：“可能是因为你没结婚，要是结婚了你爸妈就放心让你走。”
江昌义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道：“兄弟，你瞎说什么呢？结什么婚，那海岛那么苦，咱们是去搞建设，又不是去享福，现在结婚不是祸害人嘛。”
周牧野皱起了眉头，又想了想道：“我也觉得是。”说完他收拾好课本起身，“我回家了。”
“不一起吃食堂。”
“不了。”
江昌义凑过去道：“你最近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周牧野没瞧他：“回家不，捎你。”
江昌义摆手：“算了，你自己回去吧。”
周牧野摆了摆手。
——
周母几乎一天三塘往江家跑。
江糯正值暑假，最近傅一波不在，她看书的空闲便出去玩，这么着也是老能碰到周母。
起初江糯只是温柔的打招呼，后来架不住好奇，便问道：“妈妈，周阿姨怎么老来？”
林诗雨在织毛衣，头也没抬：“坐坐聊天，没事。”
“那我出去了。”
“去哪儿？马上吃饭了。”
江糯道：“苏秀阿姨家养了只小猫咪，我去看一眼，看完立马回来。”
——
周牧野停下车就看到江糯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微风掀乱了她的头发给微笑。
周牧野的心也跟着乱了，他在心里感慨果然是青春懵懂无知的年纪，没有什么叫烦恼。忽而又笑笑，总觉得自己太过荒唐。
他发了会儿呆，又准备下车。
见江糯远远的跑了过来，在往家的方向跑，她停住了脚步，好像看到了自己，又朝着自己这边过来。
周牧野摇下车窗，问道：“怎么了？”
江糯脸颊晒的通红，微喘着气，额上一层亮晶晶的汗，“牧野哥好。”
“嗯。”
江糯往副驾驶上看，空落落的，“我哥没来吗？”
“他在食堂吃饭。”周牧野瞧着她，目光灼灼，“大中午乱跑什么，不怕中暑。”
说起这个，江糯眼睛亮晶晶的，“苏秀阿姨家养了只小花猫。”她抬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特别可爱。”
“喜欢猫？”
江糯点点头。
“你生日我送你一只。”
“不用了牧野哥，我老拿你家的东西。”她忽然想起那个镯子，又道：“你上次还骗我。”
周牧野瞧着她，胳膊搭在车窗上问道：“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那个镯子不值钱，明明很贵重。”
“所以你就还回去了？”
江糯点点头：“我妈还回去的。”末了她又加了句，“我也不能要。”
周牧野感觉胸腔好像通了气，自己又活过来了，他问了句：“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
“过完生日十六，明年十七，后年十八。”周牧野数着数着，长长的吐了口气，“好久啊。”
“怎么了牧野哥？”
“江糯。”周牧野忽然正色。
两人目光平视，江糯瞧着他黑色的眸子渐渐阴沉起来，带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锋芒，这突如其来的神情变化让江糯心里有些害怕。
更确切的说，周牧野对她来说，大过锐利，只要他脸色一变，江糯就有些怕他。
“怎，怎么了？”她自己好像没犯什么错吧。
“我。”周牧野眉头皱成了两个疙瘩，“我去你家提亲了。”
——
江糯中午吃了两口就回房间了。
她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回想起刚刚的场景，周牧野说完那句话，江糯只听到自己脑子里噼里啪啦的响，随后便是一片空白，她被钉在了原地，低头不敢跟周牧野对视。
周牧野柔声道：“你愿意吗？”
江糯摇了摇头。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头顶上一片轻轻的叹息，似一朵云彩，“你不愿意啊。”
江糯又摇了摇头。
“我可以给你补课。”
“他可以给我补课啊。”江糯躺在床上长长的吐了口气，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找借口，但是这种事情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来前几天妈妈问的提亲不是陆江河，是周牧野。
原来他是喜欢自己的。
江糯有些兴奋，她在床上滚了两圈，一会儿又觉得沮丧，她刚刚的回答说了等于没说，还跑了。末了，江糯把头埋在枕头里，憋着气，心里愤懑，怎么办，怎么办？她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 第二十八章
任凭林诗雨如何拒接, 但是耐不住周家软磨硬泡。
她起初听到提亲下意识的拒绝，连着脾气也大了几分，但是冷静下来想想, 除了年纪问题，自己家还算是高攀, 毕竟周家的位置放在哪儿。
关键是, 林诗雨是觉醒的，她知道未来社会的发展。
现在周牧野年纪轻轻升了团长, 有学识有样貌，以后就是再落魄江糯跟着也不至于吃苦, 现在看来这是一张保底牌。而且看现在的情况, 他未来前途无量。
她又同江郑钧讨论了这件事儿。
江郑钧觉得林诗雨说的很有道理, 末了又道：“话是这么说, 但是现在订婚是不是太早了。而且现在糯糯心智还没成熟，等她长大了肯定还有自己的想法，我们现在定下来, 以后她要是遇到更合适的怎么办？婚姻不是交易，这周牧野要去海岛还不知道去几年, 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情况。”
林诗雨点点头, 她赞同。
江郑钧长长吐了口气：“没想到，儿子们一个个还是光棍, 倒是先操心起女儿的婚事来了, 这当父母真是不容易。”
林诗雨依旧在发愁, 拧着眉头道：“不行, 我得找糯糯谈谈。”
江郑钧道：“你找她谈不出什么结果, 她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你这么说, 她压力更大。”
“那我找周牧野谈总可以吧。”
江郑钧想了想道：“还是我谈去找他吧，这种事情男人出面更合适。”
——
周牧野虽然跟江郑钧一个部队，两人却鲜少见面，第一是周牧野学习比较多，大多时间都在上课，还有就是跟江郑钧在不同的办公楼。
江郑钧会找自己，周牧野自然知道对方要说什么，礼貌的喊了声：“叔叔好。”
江郑钧合上办公室的门，又同他倒了杯水：“坐。”
周牧野坐下道：“谢谢。”
江郑钧坐在了他对面，两条胳膊摆在办公桌上，双手交叉，他笑笑，半低着头，这事儿虽然简单，但是不太好开头，顿了顿才道：“我找你来，不是说别的，你妈妈找了媒人来我家提亲。我呢，想了解一下你的想法。”
周牧野板正了身体道：“我愿意。”
江郑钧笑笑，“你的真心我没怀疑，但是呢，现实摆在这里，你马上就要去海岛了，这任务我知道，时间长条件艰苦，如果我们现在同意这门亲事，让你带她走，我跟你阿姨都不同意。她太小了，什么也不懂，做不好一个妻子。而且我们就这一个女儿，不想让她受苦，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体量一下。”
周牧野点头道：“叔叔我理解，这次去海岛我也意料之外，就是因为这个我才着急提。”
这次任务确实意料之外，按理说这些人要等学习毕业了才能分配任务，不过上头忽然下达了命令，名额少条件还多，部队里符合条件的也没几个。明面上没说，但是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这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江郑钧瞧着周牧野，确实是个有事业心还是可靠的男孩子。
但是……
江郑钧道：“你还年轻，很多事情没有经历不会明白，时间这个东西，是比大炮还可怕东西。”
“您是怕我过几年移情别恋。”
江郑钧尴尬的咳了一声缓解尴尬，“叔叔并不是这个意思，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他松开了手，“总得来说呢，我们并不同意。”
周牧野道：“这事儿是我提的太突然，唐突了，叔叔，您有这些顾虑我明白，您不同意我也不意外。”
江郑钧眼睛跳了跳，这两句话就吓跑了，没胆量，他准备站起来送客。
“叔叔放心，我不会一直呆在岛上，更不会让她跟着我受罪，我也愿意等她长大。”
抬起的脚又踩在了地上，江郑钧特意强调道：“你们可是差八岁呢，等她成熟还要好多年。”
“嗯，我愿意等。”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从失望到希望又到无奈，江郑钧没想到对方这么肯定，又笑笑道：“叔叔就跟你说这些，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
周牧野起身，戴上帽子，抬手，敬了个礼，“叔叔，再见。”
江郑钧摆摆手：“出去把门带上。”
周牧野走到门口的时候，江郑钧又叫住了他，欲言又止，“小周啊，叔叔过来人给你些建议，其实找个年龄工作都差不多女孩子最好，有共同语言，生活工作上也能相互扶持。”
周牧野道：“叔叔，我心意已定 。”
江郑钧摆手：“走吧。”
——
江郑钧回去把两人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诗雨，林诗雨皱着的眉头松了下来，“看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那你说怎么办？要不要定亲。”
江郑钧嗤了一声道：“自古多情女子薄情郎，这亲不能定。”
“之前你还劝我别生气，我想通了，你怎么又气上了。”
江郑钧道：“我认真想了想，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没结婚之前百般讨好，海誓山盟，到手了哪里还有耐心，咱们一心软，真的定下来，到时候他花言巧语的把女儿带那小岛上，多受罪，后悔也来不及。”
林诗雨道：“你说的也对，那既然他愿意等，就等着，到时候糯糯愿意，我们拦都拦不住，要是他这段时间跟别人结婚了，算他是个没良心的。”她又想起了什么，双手一拍还是道：“我跟女儿去聊两句。”
——
江糯正在房间看书。
林诗雨敲敲门进来，言简意赅的同江糯说了这事儿，并且告诉她上大学之前感情的事情不能考虑。
江糯听从林诗雨的教诲，还同她说放心。
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江糯瞧着蓝蓝的天空，心中说不出的惆怅，开心失望兴奋难过，各种情绪混成了一锅，已经尝不出到底什么味道。
之后的几天，江糯都没再听家里人提起提亲的事儿，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傅一波结婚回来了意气奋发，还带了喜糖给她。
江糯拖着下巴看他，声音也低低的，“傅老师，结婚幸福吗？”
“当然，我跟你师母从小就认识，相爱十几年修成正果，当然幸福。”
傅一波的事儿，江糯隐约听说过，感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顺风顺水，据说他的爱人是老宅子的小姐，傅一波家里也差不多情况，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傅一波出国留洋，两人多年未联系。
后来，傅一波回国，又遇到特殊时期，被下放到农村。他的爱人本身因为家庭也受了不少罪，现在能走的一起，实属不易。
“老师，你们那时候分开很多年，没有忘记对方吗？”
傅一波道：“少年时期遇到自己余生的伴侣已经够幸运了，经历些坎坷再正常不过。”
是这样吗？她看着傅一波，自己不过在江家呆了半年多时间，已经快把宋家的一切忘得差不多，没人主动提，她也不会主动想。
“还有别的问题吗？”
江糯坐正，“没了。”
“那我们上课。”
——
江糯最后一次见到周牧野是在自己家楼下，盛夏的天热的一层一层冒汗。
她从苏秀阿姨家看了会儿小猫咪便回家。
不同的时间，一样的地方，她看到了那辆绿色的吉普，车灯闪了一下，车门打开，周牧野走了下来，高高瘦瘦，身体直的像电线杆。
江糯看了他一眼，脚步没动。
周牧野走了过去，问道：“去哪儿玩了，现在才回家。”
江糯回的词不达意，“你怎么在这儿？”
周牧野道：“我早来了，刚停好车就见你出去了，天黑才回来。”
等了这么久啊。江糯回道：“去苏阿姨家看小猫。”
“过来一下。”周牧野指了指车，转身走过去。
江糯也跟着走了过去。
他打开后车门，探身进去，抱出一个大盒子，又道：“给你的生日礼物。”
江糯一眼看到了上面的电子琴三个字，她自然是高兴的，毕竟是新鲜的东西。
周牧野道：“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看到了就买了给你。”
江糯抱住，有点重，笑眯眯道：“谢谢牧野哥。”
“你还想要什么？”
江糯赶紧摇头：“没有了。”
有风吹过，树叶刷刷作响，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江糯抱着琴有点重，她颠了颠，试图打破尴尬，“牧野哥，我爸妈不同意。”
周牧野的表情格外平静：“你呢？”
这个问题就像个皮球似的又踢给了江糯，她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我不知道。”
“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什么约定？”
“等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再回答我你愿不愿意，现在你专心读书，上大学。”
她这么一说，江糯的心倒是轻松了下来，她惊喜道：“那你不生我气了？”
“瞎想什么，我没生你气。”
江糯伸出小拇指：“那好，等下次见面，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周牧野温柔道。
微风吹的她的头发到了嘴角，他伸手想要把那一缕碎发归位。
“糯糯，在外面干嘛呢？还不回家。”林诗雨早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了，瞧着两人不对劲才喊了声。
“马上。”江糯回头喊了声。
她着急回去，主动勾了周牧野的手指，急匆匆道：“拉钩上吊以半年不许变。”又收手抱住电子琴。“我妈喊我了，我要回去了。”
周牧野的手依旧在半空，“回去吧。”
“再见。”
江糯抱着琴一步步回了家。
周牧野瞧着她的背影，笨拙的像一只小鸭子，她走到家门口，不知道说了什么，又回了家。他的手指缓缓收回了手心，刚刚那股温暖仿佛存留。
——
门口林诗雨瞧了一眼周牧野的背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把门关上了。
晚上，林诗雨还特意问了江糯跟周牧野说了什么。
江糯摇头道：“就送了我生日礼物，没说别的。”
林诗雨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她很快就彻底放松了。
周牧野一周后就被调走了，江糯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人都快到岛了。
这事儿最郁闷的是江昌义，他一心想去，但家里就是不同意，不过还是在一个月后走了，走之前家里还拍了张全家福，林诗雨交待他拿好，如果遇到合适的女孩子要主动些。
江昌义却在江糯耳边小声道：“你跟那个谁的事儿我知道了，做的好！”
江糯：……
这个夏天，大家各奔东西，比春天的分别还要匆忙。
周母依旧殷勤的来看江糯，还教会了她电子琴，新的学期，江糯也顺利的进了初中，终于熬到了新年，江糯本以为江昌义回回来，但是海岛那边似乎出了事儿，江昌义没回家。
新年只有江糯跟江昌东两个孩子一起。
这年，江糯终于十六了，身边有爸爸妈妈还有个把她当媳妇儿的叔叔阿姨照顾。
只可惜，初中的知识并不如小学那样简单，她学习起来有些吃力，只能跟着初中往上走。
十六岁的秋天，周老首长一家搬走了，去哪儿了江糯只从父母那里听到了只字片语，似乎去了其它城市，至于做什么，江糯就不得而知了。
临行前周母还是把那翡翠镯子给了江糯，说是定亲的礼物。
随着周母的离开的，江糯跟周牧野那个承诺好像一缕青烟似的吹散在了风中。
十八岁这年，江糯终于初中毕业，但是她的好朋友方言却高中毕业了。方言想嫁给江昌义的梦想没有实现，而是去锅炉厂过女工去了。陆江河倒是经家人介绍去了工农兵大学，并且热情的同江糯分享经验。
江糯有些烦他，不就是家里人走关系上的大学，有什么好分享的，她避而不见，对方越是往前凑。
至于周牧野，家里说起江昌义的时候江糯才会想起，曾经有个哥哥给自己补过课。长得很好看，也很吓人。可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初三结束的暑假，江家买来了电视，江糯又找到了生活的乐趣。
啃着西瓜天天守着电视，吃饭都顾不上。
林诗雨斥责：“作业写完了吗？”
江糯目不转睛的瞧着电视，“写完了。”
“不瞧高中的书了？”
“傅老师说休息两天。”她擦擦嘴，“妈，傅老师家又生了个儿子，肉嘟嘟的。”
林诗雨却道：“你啊，少吃点西瓜。”
江糯回头，嘴上还蘸着红红的西瓜汁水，两条辫子搭在肩上，一双大眼睛乌黑发亮，“为什么？”
林诗雨瞧着她犯愁，这几年个儿也长了，那胸脯也鼓鼓囊囊的，怎么就是例假还不来，为此她一度担心江糯的生育问题，还特意去咨询过医生，医生虽然说没什么，林诗雨还是担心。
她又道：“叫你少吃就少吃，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还剩一块，不吃浪费。”
“那你吃，吃完下午不准看电视。”
“傅老师说要劳逸结合。”
林诗雨坐在她旁边道：“你爸爸后天要去海岛巡视，正好能看看你小哥哥跟你大哥，你去不去。”
“不去。”她明天还要看电视呢。
“你个小没良心，以前一天三问啥时候能见你哥，现在有电视了也不想爹也不想妈，以后让电视养活你算了。”
“嘻嘻。”江糯捧着西瓜咧嘴笑。
“我已经同你爸说好了，你也去，看看大海，散散心。”
“可是妈妈，我都快忘了我哥长啥样了，见面了他要是不认识我怎么办？”
林诗雨道：“不是还有你爸吗？”
“哦。”
——
隔天，江糯就提着大箱子恋恋不舍的出发了。
江郑钧巡查的时间不长，也就一周七天，他要去两个地方，正好是江昌义跟江昌民呆的两个岛，一路汽车火车的，两人终于到了码头。
江糯除了开心就是吐。
终于到了码头，可惜下了大雨，船靠不了岸，雨连着下了两天，江糯跟江郑钧就在招待所呆了两天。
终于等到第三天，雨终于小了，船只上岸。只可惜江糯瞧着蔫蔫的，没什么精神，江郑钧担心她便道：“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再住两天再上岛。”
江糯道：“不要，爸爸，我跟着你。”
江郑钧道：“这船上大都是探访亲属的，他们都等着天晴才走，爸爸任务在身，着急才冒雨坐船，瞧你这脸白的，再休息休息。”
江郑钧同她商议好，又嘱咐招待所的小兵对她多些关照，便走了。
照顾自然不必说，同行的不少女人，大家跟江糯去的是一个地方，瞧着小姑娘是一个人，大家对她也关怀备至。
江郑钧走的上午还是小雨连绵，下午又下起了瓢泼大雨，江糯坐在窗前一阵揪心，听到船安全到达才放下心来。
码头上的士兵告诉她现在是雨季，很正常。
江糯瞧着乌黑的天空，好几天都没见过太阳了，她又在招待所呆了三天，第四天下午天才终于放晴。
七天时间直接砍半。
江糯同大家一起上了船，暖阳阵阵，海风习习，没见过海的大大小小都在甲板上欢呼，也有人站在船头眺望无边的尽头。
江糯坐在窗户边一个劲儿的吐，心里一个劲儿的想，又晕车又晕船，她这辈子是没法儿出门了。
同行的奶奶瞧着担心，一个劲儿的拍着她的背道：“小姑娘哦，可遭罪了。”
江糯难受的呼吸苦难，眼睛都睁不开，只能敷衍的点头。
终于在呜呜声中，船只靠岸。
大家都雀跃的跳下船只。
江糯靠着椅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送她过来的新兵小赵道：“你还好吧。”
江糯摇头：“我晕的厉害，缓一下。”
小赵递了杯水道：“不着急，你喝两口缓缓，我先去扶老奶奶下船。”
江糯嗯了声。
船上的人下的差不多了，江糯才缓过来，小赵帮着她提着行李箱，江糯起身跟在他身后。
忽然，她觉得自己身下好像有点不对劲。
小赵回头道：“船有点晃，你小心点。”
江糯嗯了声，走了两步，明显感觉下身的湿意，她伸手摸了下屁股，手上一大片红，江糯吓的脸都白了。
不过此时码头上人潮涌动，都记着见亲人，根本没注意到江糯的反应。
小赵把行李给江糯放好，同她道：“来之前就通知过你哥了，你在这儿等会，他马上来接你。”
江糯有气无力的，“谢谢。”
小赵只当她认生，又道“这里谁不认识你哥，来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别害怕。”
江糯并着腿不敢动，木然的点头。
“船要开了，再见。”
——
海风习习，吹乱了头发，江糯站在角落里死死抓着衣角，下身一股一股的，她感觉自己就浸泡在血水里，自己肯定要死了。
别人家一个个都被接走了。
江昌义还没来，江糯越想越委屈，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死在这里。
周牧野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站在岸边边上，她长高了变成了大姑娘，两条辫子被风吹的凌乱，脸色煞白又委屈，仿佛风一吹就能把人吹海里似的。
他记得江糯晕车，大概也晕船，大老远的受累了。
周牧野小跑着过去，两步远的距离他站定，瞧着江糯开心又心疼。
江糯也看见了周牧野，这么一群人中，江糯就认识他，虽然隔了好几年没见，别人提起江糯也想不起他的具体模样，但是那股熟悉感唤醒了江糯的记忆，这会儿她沉浸在悲伤中。
还没等周牧野开口，她倒是带着哭腔问道：“我哥呢？他怎么没来。”
周牧野以为她把自己认成了接人的兵，有些诧异道：“你不记得我了？”
江糯心里的悲伤跟肥皂泡似的，随便一个人点一下啪的就破了，她没忍住眼泪掉了出来，鼻涕也流，张嘴，“记得。”她吸了一鼻子，更委屈，“我哥他什么时候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鼻腔已经堵住了，嗓音都变了，随着呼吸，吹了个鼻涕泡，又啪的一声破了。
周牧野拿了手绢给她脸上鼻涕眼泪一把擦，道：“你哥出任务去了，让我来接你，晚了点，对不起。”
刚擦干净，江糯又哭了起来，眼睛都红了，“那我哥什么时候来，我等他。”
“后天。”
◉ 第二十九章
后天？那自己都死透了。
江糯没忍住, 眼泪泉眼似的，哗啦啦啦的往下流。
周牧野心疼的不行，赶紧道：“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等, 别哭了, 我们回去。”
江糯垂下脑袋，眼泪打湿了地面, “我等我哥。”
“我不是你哥？嗯？”
江糯没说话。
“要不我背你回去？”
她满肚子绝望，喉咙堵的说不上话来, 吸了一鼻子, 只是摇头。
周牧野没辙, 抬手轻轻抱了她一下, 江糯没躲，他又大胆的拍了拍她的背，放低了声音：“你哥也不是从这里回来, 我们换个地方等行不行？”
此时岸边大多人已经跟亲人团聚回去了，只有寥寥数人, 这岛不大, 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都认识周牧野。而且他旁边还跟着几个兵, 大家面面相觑, 一脸新鲜跟八卦。
江糯不回答, 他只好蹲下来, 仰着头瞧江糯, 耐心十足：“那你说怎么办, 都听你的。”
她吸了一鼻子：“我不知道。”
周牧野无奈道：“站着太累了, 坐着等可以吗？”
江糯摇头，“我，我想我爸。”
“叔叔在另一个岛上，你刚刚要没下船，就能过去，现在来不及了，船一天只有一趟。”周牧野起身，用手掌给她擦了眼泪，又捏着她的鼻子道：“擤擤鼻涕再哭，不然全咽肚子里。”
旁边的几个兵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这还是他们那个凶巴巴的团长吗？
江糯没动，抬起眼睛看他。
周牧野道：“还哭吗？”
江糯点了点头。
周牧野被她逗笑了，又问：“记得我是谁吗？”
江糯又点点头。
“那能回去吗？”
江糯狠狠提了口气，不是她不想回去，一动身体就开始流血，她现在根本不敢动，又摇了摇头。
有个小兵觉得这姑娘脾气闹的过了，想要说句话，又被旁边的人拉了一下才住嘴。
几年不见，她不止长高了，还对自己陌生了，时间真是一把刀，是周牧野无法掌控的。他无奈的退后了两步，坐在岸边的柱子上，双腿交叠，愣愣的盯着她，也不再说话。
海风一直在吹，越吹越大。
周牧野挽着胳膊，现在才认真看她，长开了，有个大姑娘的模样，眼睛还是那么亮，脸上还带着婴儿肥，脾气却更大了。
他回忆着过去，那时候她那么小，见到自己都害怕，拼命的找自己补课，每次看着自己都是一脸懵懂，自己说什么都听，一天到晚都笑眯眯的。
那时候自己同她提亲，她被吓的不知道说什么，两人还约定下次见面。
单纯的像一张白纸。
然而一切都到了原地，他们变成了算是认识的陌生人。
周牧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自觉自嘲的笑了笑，他眯眼看向江糯。忽然沉了脸，整个人噌的一下起来，大步迈到了江糯身边，蹙眉道：“你怎么了？”
他这副架势把旁边那几个兵都吓了的一跳。
周牧野低头看着江糯的脚踝，白色的袜子被染成了红字。
江糯哽咽道：“快死了。”
“胡说八道!”
周牧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他没辙的瞥了眼旁边，又把衣服脱下来给她系在腰上，蹲下，拦腰把人抱起来，“别瞎想，我带你回去。”又吼了个兵道：“提行李！”
其中一个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两人跟上，嘴里叽叽咕咕。
“大庭广众下，这样是不是不好？”
“我也知道，那我咋敢提醒，要说你说。”
“我也不敢，还好现在没人。”
“就是就是，上车就没人看到了，你提着行李，我先去开车门。”
“嗯。”
小兵加快了步伐跑到周牧野前面，打开了后车门道：“团长上车。”
周牧野道：“你把车开到，找个女兵来我家。”
“您不坐啊。”
“不坐。”
“啊……啊……？啊！”
另一个听到周牧野不坐车，连行李都觉得轻了，小跑着道：“团长，你得坐车啊。”
“你……”
周牧野头都没回。
——
女兵道：“别担心，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肚子还疼吗？”
江糯道：“还有一点。”
她没生病，也没要死，只是正常的生理期，江糯之前也听同学说过，但是她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周牧野找来的女兵叫李双双，给她带了卫生带，江糯又把脏裤子换掉，情绪这才稳定。
对方端了一碗红糖水给她：“趁热喝，喝了就会舒服。”
江糯吹着碗边儿，喝了口热腾腾的红糖水，里面还放了红枣，甜甜的，喝进肚子里暖乎乎的，连小肚子都舒服了。
李双双道：“你以后注意些，生理期不要沾冷水，也别吹冷风，注意保暖。”
江糯道：“谢谢姐姐。”
李双双道：“好好休息，没事我先走了。”
江糯拉住了对方的袖子，扑闪着眼睛道：“姐姐，晚上我住哪里？”不会要住周牧野家吧，江糯想着就好丢人，根本不敢见他。按理说江昌义不在，她应该去招待所。
李双双笑眯眯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我可以住招待所。”
李双双只是个接线员，接待这种事儿她不熟悉流程，起身道：“我去问问团长。”她起身离开，又关上了门。
江糯放下红糖水，扎着耳朵听声响。
——
“她怎么样了？”周牧野等在门口。
“有点受凉，没大碍。”
周牧野从鼻息里嗯了一声，又道：“你可以回去了。”
李双双平时跟周牧野接触不多，偶尔碰到了也跟其它小姑娘一起远远看着，部队里喜欢他的不在少数，连岛上也有不少姑娘对他青睐有加，今天有机会跟他说话，李双双想多说两句。
她又道：“小姑娘刚刚问她晚上住哪儿？”
周牧野皱起了眉头。
李双双不知道自己哪个字能让周牧野皱起眉头，又赶紧添了句：“她说她想去找招待所。”
“知道了，你回去吧。”
李双双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心想：跟他说话压力可真大啊！也不知道那句话不对就皱眉，比考试还紧张。不过他倒是对女孩子还挺细心。
——
门外的说话声很小，江糯贴着墙也没听清。
但是她有自知之明，丢了这么大的人，晚上肯定不能住这里。她提了口气，走到床前，准备把被子叠了，总得收拾整齐再走。
只是她刚掀开被子，就看到绿色床单上有一小块深色。江糯慌了神，又把人床单弄脏了，好烦。
砰砰砰，有人敲门。
江糯提着被子又羞又恼，索性把被子铺平掩盖痕迹。
“睡了？”
“没有。”
“我进去了。”
江糯刚想说不，门推开了，周牧野只站在门口也没进来，问道：“来吃点东西。”
江糯不好意思看他，回道：“我不饿。”
“那也吃点。”
“我想去找我哥。”
“过两天，他任务结束就回来了。”周牧野瞧着那铺的平整的被子，这是要打包走人？
江糯有些难为情，目光到处乱瞟，支支吾吾道：“牧野哥，你有没有我哥家钥匙，我想住我哥家。”
“没有。”
“啊？”江糯急了，“他知道我要来，不接我就算了，连住哪儿都不管我吗？”
周牧野瞧她那样子，便道：“住我这里也一样，晚上我去办公室睡。”
“你房子太大，我一个人害怕。”江糯刚刚就看过了，这里分的房子都是那种套间的平房，还带个很大的院子。地势也高，从院子里便能看到海，甚至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那我陪你。”
“不行！”
周牧野摆手：“先吃饭，吃完饭我找两个女孩子来陪你，我去办公室，行不行，嗯？”
“真的？”那晚上他不在，自己岂不是能收拾烂摊子。
“拉钩？”
江糯没抬手，鼓了鼓嘴：“好吧，我信你。”
——
江糯瞧着一大桌子菜，再看看桌上只有自己跟周牧野两个人。她愣了愣，也没敢动筷子。
对方道：“吃吧。”
“没有别人吗？”
周牧野扬扬下巴：“给你接风，没有别人，快尝尝。”
江糯拿起筷子，就近夹了一小块肉放在嘴里。
周牧野瞧着她道：“好吃吗？”
江糯点点头，又道：“你也吃。”被人盯着吃饭，好奇怪。
周牧野拿起筷子吃饭，两人没说话，只有餐具碰撞的细小声音。江糯胃口小，吃了一点就饱了，她放下筷子问道：“牧野哥，我哥知道我来，为什么不接我，他是不是把我忘了？”
“我不是来接你了吗？”
话是这样说，但是感觉不一样。
她这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周牧野一眼就看出来了，问道：“你呢，是不是也把我忘了？”
“没有 。”
“那我接你跟你哥有什么不一样。”
肯定不一样，问也问不出什么，还显得自己没礼貌，江糯便不再问了。
周牧野瞧着她委屈巴巴的，也没再绕弯子，便直接道：“他没忘记你，走之前特意交待我了，这一桌子都是他喊厨师做的。”
“真的？”江糯的脸瞬间晴朗起来。
周牧野抬手，太空中虚划了一刀，“一半是他的心意，一半是我的。”
江糯拿起筷子，“那我再吃点，不能浪费我哥的心意。”
——
周牧野说到做到，晚上找了两个女兵来陪江糯，自己去了部队办公室。
那两个女孩儿第一次被团长邀请，还住团长家里，抱着被子喜滋滋的就来了，见着江糯也是一顿夸。
末了又道：“我们知道你，江昌义妹妹吧。”
“嗯。”
“你哥老提起你。”女孩儿一脸兴奋，“你哥跟周团长平时关系就挺好，没想到对你也这么好，还让你住他家。”
江糯道：“我小时候就认识他了。”十五岁也算小时候了。
“啊？原来你们还是一个大院长大呢，怪不得。”
“小妹妹，你知道周团长有什么红颜知己吗？他这么多年也不结婚，真奇怪。”
江糯道：“不知道。”
周牧野腾出了最大的房间给她们住，这房间没什么家具却干干净净，放了两张木床，墙角还有个桌子。一个女兵陪着江糯说话，另一个就铺床。
三个人刷牙洗漱，收拾好了。
江糯一人睡一张床，那俩人睡一起。
有个女兵兴奋的睡不着，又问道：“小妹妹，听说周团长订过婚，你知道吗？”
江糯侧躺着看着她们，“不知道。”
另一人一脸八卦，“好像没定成，估计受了情伤，都不提结婚了。”
“牧野哥很受欢迎吗？”
“可不是，很多人追他。”
江糯道：“那我哥呢？”
“你哥也是。”
“小诺不是一直在追他吗？。”
我怎么不知道，江糯瞬间来了精神，加入了她们的讨论，“小诺？”
“好像叫小诺。 ”
“小诺？她不是跟那谁有娃娃亲吗？还勾三搭四。”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小诺老跟江副团吵架呢。”
那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江糯听了个寂寞，总之就是江昌义的感情有些苗头，但又只是传说。
那俩女兵聊着聊着，自顾自八卦了起来。
“哎，你说周团长也不找对象，也不结婚，是不是身体不行？”
江糯插了句嘴：“他生病了？”
女兵噗嗤一声笑出来，又瞥着另一人道：“你还不害臊，当着小姑娘瞎说。”
江糯瘪瘪嘴，听不懂，就不插话了。
——
来岛上的第一晚，江糯没睡好，她装着心事，窗外的海风还乌拉乌拉的吵。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江糯就起床了，她蹑手蹑脚的出门又轻轻关上了门，那俩女兵还在睡觉。
江糯去接了盆水到了院子里，把昨天弄脏的裤子床单放进水里，才投了一遍，水就红了。她把裤子床单拧出来，又打了一盆水。
周牧野起的早，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瞧见见过坐在阳台下的小板凳上洗衣服。
他推开门，江糯也没注意到。周牧野径直走过去，在她旁边蹲下道：“洗什么呢？”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江糯吓了一大跳，她打了个冷颤，瞧着是周牧野，瞬间脸红了。
周牧野伸了手指在水里划了一下，“凉水？”
江糯道：“我不知道哪儿有热水。”
周牧野把她的手从水里捞出来，“以后别碰凉水，起来擦擦手，我帮你洗。”
“也不是很凉。”这里天气热，哪怕是凉水碰着也不冰。
“那也不能碰，还早，你再回去睡会儿。”周牧野说着已经卷起袖子，拿了江糯手里的衣服。
江糯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又道：“我睡醒了。”
“那你看着我洗。”
江糯瞧着水的颜色，更尴尬，多年未见，碰上这么尴尬的事儿也没谁了。江糯起来，把板凳让给了周牧野，起身回了房间。
周牧野瞧着她的背影，多少有些无奈。
一会儿江糯又出来了，手上抱着个团床单，一脸破罐子破摔，“这个也脏了。”
“放我脚边吧。”
江糯将床单放下，蹲在一旁套近乎道：“牧野哥，你很会洗衣服啊。”
他力气大，两只大手搓完，抓着两头一拧，哗啦啦的水流出来，就干了。她自己刚刚拧的老费劲了。
“我不止会洗衣服。”
江糯接过他拧干的衣服放在一个干盆里，又说：“我知道，你学习还特别好。”
见她愿意跟自己说话，周牧野接了话茬，“你是不是高中毕业了？”
江糯吐吐舌头，“没有，初中才毕业，暑假结束上高中。”
“还在补课？”
“嗯，还是傅老师。傅老师结婚了，还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哭起来就流鼻涕，她比划了一下，能流这么长。”
周牧野瞧着她笑，也没说话。
“还有海燕姐姐，她跟我二哥订婚了，年底就要结婚。”
“你呢？”
“我上学啊。”
鸡同鸭讲。
周牧野把衣服拧干了，单手端着水盆。江糯有眼色的接过，“我去倒。”
江糯端着水盆去下水道倒了水，又接了一盆干净的水放在周牧野跟前，继续刚刚的话题，“你走了一年以后，周叔叔周阿姨他们也搬走了，他们对我特别好，我还有点想他们。牧野哥，他们现在去哪儿了，你见过没有。”不等答案，江糯继续道：“哎，去年苏秀阿姨家的小猫咪吃了死耗子噎死了，还有，你记得方言吗？她去锅炉厂工作了。”
江糯自顾自的说了一大堆，回神才瞧见周牧野没继续衣服，只是瞧着自己。
是不是自己太啰嗦了，又看他脸色不太好。江糯想起昨天那俩女兵的对话，忙道：“牧野哥，我自己来。”
“方言去锅炉厂工作了，还有呢？”
啊？他这是啥意思，想听自己叨叨但是身体不舒服？江糯哦了一声，继续道：“然后我家买了电视，我天天在家看电视，我妈嫌我烦，就让我跟爸爸来岛上了。”
周牧野把床单摁进水里，“是不是挺失望，这岛上什么也没。”
“不失望，我还没见到我哥呢。牧野哥，你有没有见过我小哥哥。”
“见了，变了很多，你估计认不出来。”
“ 啊？”江糯捧着自己的脸道：“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变了不少，我大哥要是见到我认不出怎么办？”
“我怎么就能认出你？”
江糯看着周牧野愣了两秒道：“不知道。”
周牧野的脸色更差了。
江糯赶紧拽了他手里的床单道：“牧野哥，你身体不好还是我来洗吧。”
周牧野被她气笑了：“你还能看出我身体不好？”
“你脸色很差。”
“还有呢？”
江糯认真道：“昨晚那两个女兵姐姐说的，你身体不行。”
周牧野：……
江糯瞧着他脸色阴沉沉的，恨不得一道雷下来劈死她，她也不再火上浇油，站起来借口道：“我去梳头发。”她小跑回了房间。
一会儿又跑出来，巴着门框道：“牧野哥，你家有梳子吗？”
周牧野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气不起来，回道：“没有，等会儿我给你借一把。”
江糯没走，还巴着门框。
周牧野看着她，“一次性说完。”
“谢谢你帮我洗衣服。”
周牧野无可奈何，没一句是他想听的。
◉ 第三十章
真是好事不出门, 八卦传千里。
一个晚上的功夫，岛上都知道周牧野抱了个女孩子回家，传的风言风语, 有模有样。
江昌义做任务才回来就听说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他不由瘪嘴, 拍着周牧野的肩膀, “让你接一下我妹，你把她清白都毁了, 真不厚道。”
周牧野瞧他风尘仆仆，胡子拉碴的, “没回家？”
“别转移话题。”
“当时特殊情况。”
“那你也不能抱着她跑大半个岛, 男未婚女未嫁, 像什么样子。”
“她晕车。”
江昌义说不过他, 叉着腰，鼻腔里喷出一口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你不会还惦记她吧。”
“什么叫还，我这叫一心一意。”
江昌义有些不悦, 沉了脸道：“我不同意, 你跟我妹不合适。”说着他掏出一封信拍在了桌子上道：“这是关玲托我给你。”
周牧野没看信，反问道：“你为什么不同意？”
江昌义道：“我说不过你, 但是你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把我妹骗到你家住, 等我有空了再来找你算账。”他说完摔门就走。
周牧野多少有些无奈, 瞧着桌上的黄色信封, 上面写了周牧野收三个字, 右下角署名是关玲, 清秀的字迹，跟她那个人似的，周牧野没看，直接塞进了抽屉。
——
江糯知道江昌义回来，特地换了条薄荷绿的裙子，辫子上还扎了个蝴蝶结。
她等在门口，远远的看见一个身影便挥舞着手臂，待江昌义快走近了，江糯才小跑过去，喜滋滋道：“大哥，是我，江糯。”
江昌义没什么变化，比起之前还胖了一些，依旧英气逼人，只是胡子拉碴的，看着凌乱。
江糯眨眨眼睛：“还认识我吗？”
“ 认识啊，你长高了很多啊，也漂亮很多。”
江糯道：“我现在168了。”她又指了指门口的箱子道：“我来的时候还给你带了好多吃的。”
“我妹对我可真好。”
江昌义过去提了江糯的箱子道：“周牧野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
“那就行，走，我带你回家。”
“好。”
江糯跟在他身边，又把身边的林林总总讲了一遍，还说：“大哥，我就来几天，还得去见小哥哥，哎，时间过的好快。”
江昌义家离周牧野不远，两人一会儿就到了，他把箱子放下，“几天？不是说呆一个月吗？”
“一个月？妈妈说就七天。”
“妈妈怕你在家里看电视，骗你的。”
“你也知道我看电视啊？”
江昌义道：“电报上说了，还让我好好教育你。”
江糯摸摸脑袋，“我也没光看电视，也没落学习。”
“你说啥我都信。”
“嘻嘻，大哥真好。”
——
江昌义上午还胡子拉碴的，下午就收拾利索回部队，还提了一袋子牛轧糖见人就分，说是妹妹特意给带的。
最后他提着个空袋子走到周牧野面前，在里面捞了捞，故作惊讶道：“哎，我妹带的糖太受欢迎，周团长，对不起，没了。”
“幼稚。”
江昌义摊手：“没办法，亲妹妹就是亲妹妹，有些人又是洗衣服又是献殷勤，一块糖都没有，白搭。”
“滚。”
江昌义把空袋子放在周牧野桌上，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我发糖发累了，在你这儿喝口水，休息休息。”
周牧野：……
这会儿有人敲门。
周牧野看向门口：“进。”
门推开，是同部队的郝书记，不过是同周牧野交待了些训练的事儿，临行前瞧着桌上的糖袋子问道：“ 呦，都准备发喜糖了？”
江昌义道：“什么喜糖？”那是他妹妹拿的糖袋子！
郝书记道：“小江你才回来还不知道吧，周团长快要结婚了。”
“我肯定不知道，人家那后面一大排，是小黄小红还是小绿。”
“都不是，前几天来岛外看他的小姑娘。”
江昌义：……
郝书记点着周牧野道：“你小子能耐，还金屋藏娇呢。”
周牧野笑道：“书记您过奖了。”
“我先走了。”
门关上，办公室又剩下他们两个。
江昌义的表情跟吃了屎一样，指着周牧野道：“要不是我有素质，非得揍你一顿。等我爸过来，非得把你脑袋拧下来。”他起身就走。
周牧野笑笑道：“不再歇歇？”
“滚。”
周牧野摇摇头，瞧着桌上的糖袋子，白色的袋子上面画着一只大大的奶牛，他捏了袋子瞧了会儿，心想，这姑娘真是没良心，连块糖都舍不得给自己。末了又把袋子平平整整的叠好，拉开抽屉。
周牧野又瞧见了那封信，他拆开了，内容同从前没什么差别，通篇感谢的，以及母子平安，她儿子进步等言语，又交待自己注意身体等等。周牧野看完便扔进了垃圾桶，他瞧着那糖袋子，愈发觉得江糯没良心。
十五岁又不是五岁，咋这么健忘，三年时间而已，咋就忘的这么干净。
等周牧野晚上回去的时候，心又凉了几分，江糯把住的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连抽屉里都是干净的。还顺便给他锁了门，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嘿，这小没良心。
周牧野提了小盒蛋糕，便去找江昌义了。
——
这会儿江糯正坐在摇椅上纳凉，江昌义坐在小板凳上扇风。
兄妹俩晚上没做饭，邻居家东送西送的已经够吃了，这会儿桌上还剩了不少，两人决定先休息会儿，等肚子饿了继续吃。
多年没见，江糯有好多话要跟江昌义说，谁结婚了啊，学校谁打架了啊，方言的工作怎么怎么的。
江昌义给她拿了件外套道：“搭上，海边蚊子多。”
江糯抬起腿挠了挠，“已经咬了好几个了。”
“我去给你拿清凉油。”江昌义起身回了房间。
江糯半坐起来挠疙瘩，越挠越痒，索性卷起了裤腿，白嫩的小腿上已经红了一大片，破皮的地方渗出血珠。
“嘶。”太疼了，但是挠着好舒服。
周牧野进来就瞧着她在那儿挠腿，便问了句：“蚊子咬了？”
江糯瞧见是周牧野，赶紧把裤腿卷下来，站起来叫了声，“牧野哥。”
“你一个人？”
门帘掀开，江昌义走出来，阴阳怪气道：“想的美！”他又同江糯道：“清凉油找到了。”
江糯过去拿了，江昌义嘱咐她回家里涂，江糯应下。
江昌义再瞧周牧野：“你怎么又来了？”
周牧野不仅来了，还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你对我意见很大啊。”
可不是，当初江昌义因为上岛的事儿发愁，周牧野倒好，不帮自己排忧解难，还偷偷惦记自己的妹妹，幸亏这事儿没成。本来江昌义已经放下芥蒂，没想到江糯才上岛又搞这么一出，他肯定没好脸色。
“周牧野。”江昌义压着怒气道：“你觉得你这样做合适吗？有你这样追女孩子的吗？我妹一个黄花大闺女，你说你，还把她骗到自己家，简直就是流氓。”
周牧野道：“对不起，情况特殊，我没考虑周全。”
“呵，听你说句对不起真难，说了也没用，我不想听。”
周牧野：“那你总得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不用补了，我妹过几天就走，你少霍霍她。 ”
江糯涂好了清凉油出来，就瞧着那俩人坐在凳子上，不知道在说什么，脸对着脸，都快贴一块去了。她提着茶壶走过去道：“喝茶吗？”
那俩人对话停止，江昌义瞪了周牧野一眼，又道：“他马上就走。”
周牧野回道：“喝。”
江糯给一人倒了杯茶，周牧野在她也不好坐到摇椅上继续慌，便拿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
周牧野给了她小蛋糕，江糯拿着去切了三块，一人分了一块。
江糯本来就不饿，只吃了两小口就给了江昌义。
周牧野问道：“不喜欢吃？”
江昌义道：“她一直就不喜欢吃蛋糕，你现在才知道？”
江糯尴尬笑笑道：“我刚吃饱饭，不饿。”
江昌义张嘴打了个哈欠道：“哎呀，不早了，我困了，该睡觉了。”
周牧野道：“才刚七点半。”
“我早睡早起不行？”
“是不是早起给小诺”
一听到小诺两个字，江昌义就瞪大了眼睛，“你胡说八道什么？！”
江糯也来了精神：“什么小诺？”
这一晚上，江昌义打了这三年的哈欠，周牧野就是不走，一直到江糯坐不动了躺在摇椅上睡着。
江昌义才道：“满意了吧，人都被你聊睡着了，快回你家去。”
“我抱她回房间。”
江昌义本来哈欠连天的，听到周牧野这么一说，眼睛瞪的像铜铃，就差说出你当我不存在吗这句话。他没好气，“合适吗？”
周牧野道：“为什么不合适？你抱她才不合适，兄妹也要注意距离。”
江昌义不耐烦的往门外推他：“谁说我要抱她，我喊醒她回房睡觉不行？”
周牧野继续道：“我刚刚想过了，你说的对，我做的确实不妥，坏了你妹的名声，我跟她结婚，赔偿她。”
江昌义道：“真会给自己找台阶。”
“不行？”
江昌义道：“你是不是喝了假酒，老说胡话，快走吧，我明天真得早起。”
——
江昌义回到院子里，躺椅上没人了，房间灯亮着。
他推门进去，江糯端着洗脸盆在洗脸。
江昌义瞧着她道：“什么时候醒的？”
“早醒了，你们说话声音太大，把我吵醒了。”
“都听到了？”
江糯点点头。
江昌义也没再多问，兄妹俩各自洗漱完便回房睡觉了。
隔天江昌义回部队，他不放心江糯，便把她也带了过去，本来以为省心事儿，结果遭了一堆麻烦，是个人过来就要问小姑娘多大了，有没有定亲。
他拒绝的舌头都麻了，只能把江糯摁在办公室，让她哪儿也别去。
中午兄妹俩在食堂吃的饭，又围过来一群人，隔着远远的，江昌义就看到周牧野不悦的盯着他，这回倒是轮到他心虚了。
江昌义心想着再也不带江糯来部队了，但是她一个人在家又不会做饭。
哎，带孩子还真难。
下午周牧野拉练，便想着顺道把江糯捎回家，回去的路上还碰到了上次的李双双。
本来周牧野也不是那么顺路，这会儿李双双热情，他想着江糯认识女孩子也方便些，便同意江糯跟李双双一起回去。走之前还特意嘱咐江糯：“不要乱跑。”
江糯答应的好。
李双双瞧着那渐渐跑远背影，不由在心里感叹，这团长好贴心啊。
她又拍了拍江糯的手道：“小姑娘，我得先去医院抓点感冒药，才能送你回家。”
江糯道：“行，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儿。”
李双双就是岛上的人，家里的弟弟有些发烧，来了医院开了单子，又拿了药，没几分钟时间。
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李双双倒是碰到了熟人，还打招呼道：“哎，小诺。”
江糯听着熟悉的名字，看向对方。
小诺一米六左右的个子，齐耳短发，皮肤有些黑，大眼睛小鼻子，生的漂亮。
她站在李双双面前道：“双双，怎么来医院了？”
李双双道：“我弟发烧抓了点药，没什么大事。”
章小诺又瞧见了江糯，眼睛一亮，“哪儿来的小姑娘，这么漂亮。”
李双双道：“你仔细瞧瞧，像谁？”
章小诺瞧了半天没瞧出来，又道：“谁的家属？”
“江副团长他妹妹啊，瞧这鼻子眼睛的，多像。”
章小诺本来雀跃的表情上添了几分嫌弃，“像吗？小姑娘好看多了。”
江糯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姐姐你好。”
“哎，你好。”
几人也没再多聊，章小诺还在上班，摆摆手便走了。
江糯瞧着那背影，同李双双道：“那个姐姐好像不太喜欢我哥。”
李双双不好意思的瘪瘪嘴，尴尬的嗯了一声。
江糯继续给八卦添油加醋：“肯定是我哥欺负人家了，他老干这事儿，以前在大院经常欺负女孩子。”
李双双诧异：“真的吗？”
江糯点头，“对啊，我妈因为这个经常骂他。双双姐，我哥是不是欺负小诺姐了。”
李双双的五官皱成了抹布，“也不算吧，就是你哥泼水不小心泼人身上了，正好人家那天来例假，然后他俩就怎么都不对付，见面就吵架。”
江糯：……
原来江昌义不那么受欢迎是有原因的。
——
李双双知道江糯回家只有一个人，便邀请她去家里吃了晚饭。
后来的几天，江糯就白天跟岛上的孩子们溜达，三餐也没麻烦，不少人喊江糯去吃。只是江昌义觉得到处吃饭不合适，便同李双双商议，让江糯去她家吃饭，给钱。
李双双道：“江糯才能吃多少，不要钱。”
江昌义不好意思，便买了肉跟菜提了过去，每天下部队回来先去李双双家里接江糯。
好巧不巧的，李双双家跟章小诺是对门，经常能碰到。
江糯还见过几次，双双姐说的不错，他俩确实不对付，两人招呼都不打，一条窄窄的巷子里，就那么迎面走过了。
江糯还同他道：“哥，你怎么不让着人家女孩子？”
江昌义眉毛一抬，道：“我为什么要让着她？”
江糯觉得她家哥哥再为人处世上多少有些问题。
——
江糯在岛上呆了差不多呆了一周便熟悉了，李双双后面一家有电视，岛上唯一一家有电视的自然吸引了不少人，每天到点一开电视都乌泱泱的一大孩子围在电视机旁边。
江糯也去。
不看电视的时候，几个女孩儿就围在一起打扮，江糯是他们几个中头发最长最好看的，大家都抢着给她编头发，恰逢岛上的凤仙花开了，大家一把一把的花儿手机起来，用明矾一起捣烂捂在指甲上，再用树叶子包上，都觉着手指头。
李双双来喊江糯吃饭的时候就看着她十个手指头，每个上面都挂个小粽子。
江糯举着手道：“双双姐，我晚上不吃了。”
李双双道：“少吃一点，不会弄坏你指甲的，吃了我带你去文工团，晚上有表演。”
“啊？”江糯有点不想去，她还想看电视。
李双双道：“你哥叫我带你过去的。”
江昌义的要求，江糯不得不去，吃了晚饭便同李双双去了文工团。
——
江糯到了文工团没见到江昌义，便跟这李双双去了后台，这会儿大家都在化妆换衣服，忙的跟陀螺似的。
李双双带着她找好友聊天。
没等一会儿，负责人大喊：“谁会弹琴啊。”
“谁会弹琴吗？”那人气喘吁吁的，回道：“弹琴的小刘刚刚摔了一跤，动不了了，谁会弹，来补一下。”
一时间后台乱糟糟的，大家你问我我问你，好像除了小刘，还真没人会弹琴。
那人急了：“哎，这可怎么办，今天来的人都还不少。”
有人提议道：“要不把这个节目砍了，我们换个别的。”
那人回道：“节目单早就报上去了，换不了。”
这可怎么办，大家议论纷纷。
旁边的江糯瞧着，她不知道弹什么琴，但是她会弹电子琴。便道：“要弹什么琴？”
李双双道：“钢琴，你会吗？”
江糯摇头：“不会，我只会电子琴。”
着急的负责人听到有人会，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就你了。”
江糯道：“我没碰过钢琴。”
对方道：“死马当活马医，小姑娘，救救急，来吧来吧。”
——
周牧野连着两天都没见到江糯，去江昌义那边也找不到人。
今天有机会来文工团看表演，瞧着江昌义便问了句：“她人去哪儿了？”
江昌义没好脸色：“找同龄人玩儿去吧。”
周牧野：“你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谁惹你了。”
“你。”
周牧野不再理他，大家纷纷落座，他瞧着江昌义旁边空着座位，估计是江糯的，但是节目开始了也没见到人。江昌义也有些慌，但是想着江糯跟着李双双应该没事。
台上，主持人出来说了一通开场白，表演便开始了。
周牧野问江昌义：“人呢？”
江昌义道：“跟李双双在一起，应该是来晚了。”
周牧野没再多问，等三个节目结束还是没见到人，江昌义有些担心，眼神四处瞟，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接下来请大家欣赏女生独唱《茉莉花》。”
下面是哗啦啦的掌声。
一个女孩儿穿着白色的长裙走了出来。
清脆的钢琴声响起，女孩儿拿着话筒缓缓张口，声音温柔。
江昌义在周牧野耳边低声道：“听说她喜欢你，我觉得你们很合适。”
周牧野道：“你这帮人说媒的老毛病还没改。”
“真心的，你们看起来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我觉得你们更合适。”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台上幕布缓缓拉起。聚光灯从头顶上打下来，穿着红裙的女孩儿头发挽在脑后，还别着红色的蝴蝶结，整个人都在发光。
下面的人倒吸的气格外清晰。
江糯一紧张，弹错了一个调，她缓缓提了口气，调整情绪，认真看着乐谱。虽然之前学过电子琴，但钢琴跟电子琴毕竟不一样，《茉莉花》江糯也弹过，可是她刚刚在后台练了两遍便上台了，负责人告诉她不要有心理压力，弹就对了。
那不紧张是假的，江糯额上的汗都冒出来。
一曲终于结束，不像其他节目结束后掌声，台上诡异的安静。
江糯的心扑通扑通跳，心想，又演砸了。此时幕布缓缓落下，她缓缓吐了口气，终于结束了，赶紧把自己挡住算了。
台下的江昌义嘴巴张成o型，从头到尾就没合上。
周牧野沉着脸，起身道：“这哥当的，可真有你的。”
——
江糯退场太早，没听到后来雷鸣般的掌声。
李双双在后台等着，见她回来，一个劲儿夸道：“妹妹，你可弹的太好了。”
江糯尴尬的笑笑，好什么啊，都弹错了。
“我去把衣服换一下。”江糯要去换衣间。
迎面走来个小男生，比江糯高了半个头，一身中山装，短发，手里还捧着一束花，他径直走向江糯，满脸羞涩，“你钢琴弹的真好，送你。”
其他人纷纷来凑热闹。
“这不是军长家儿子吗？”
“哇，送花，好浪漫。”
江糯觉得自己演的挺失败，没想到还有人送花，还是个男孩儿，她多少有些懵。男孩儿见她不收，双手捧着鲜花道：“送你的。”
李双双碰碰江糯的胳膊道：“怎么傻了，快收啊。”
江糯回过神，她看了眼男孩儿，迟疑的抬起了双手，男孩儿满眼希冀，满眼柔情。
江糯在手指碰到花的下一秒，手腕被一股力拉住，“她对花过敏。”
等江糯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周牧野拽出了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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