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江昌义的婚礼不久之后又搬回了岛上, 周牧野也走了,听江昌义说去了另一个城市。

    很快迎来了江昌东的婚礼,单位分了房子, 结婚之后江昌东也搬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方言。

    方言结婚的前一晚喊了江糯一起住。

    两人在一个被窝里聊天,方言什么都告诉她, 比如要了300的彩礼, 又比如方言妈妈只给她陪嫁了一床被子,嫂子一直想把她的彩礼分走种种。

    江糯听着, 又问道:“方言,你结婚是因为爱情吗?”

    方言瘪嘴, “反正我是跟那谁看对眼了, 俩人的工资够养活自己, 就结婚过日子, 没什么爱情。”

    “那你们在一起会心跳加快吗?就像当初你喜欢我大哥那样。”

    “我老公丑的很,我心跳不起来。”

    江糯趴在枕头上,“我遇到了一个人, 也说不上什么感觉,他很优秀也很厉害, 我跟他在一起很心安。但是他跟别人纠缠不清, 我斩断了这段关系,但还是没走出来。”

    方言问道:“你们认识多久了?”

    江糯算了算, “好多年了吧, 不过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多。”

    “他是做什么的, 家里都有谁, 读过书吗?有没有带你去见过他的朋友?跟别人哪种纠缠, 脚踏两只船。”

    江糯只知道他之前是做什么的, 至于现在, 完全不清楚。家里有父母,别的不知道,读书的话应该读过吧,不然他也不能那么博学,至于什么学历江糯就不清楚了。关于他的朋友,江糯也没见过。至于有没有脚踏两只船,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这么想来,自己对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

    方言瞧着她一问三不知的模样,便道:“先不说你们有没有感情,最起码你们根本不了解彼此。”

    “你跟你老公呢,这么几天了解能彼此吗?”

    方言点点头,“当然,要不然相亲做什么,我们两人面对面一坐,直接说工资多少,家里几口人,连以后生几个孩子都说。”

    江糯想了想,好像自己跟周牧野在一起除了补课,接吻,好像也没认真谈过心,更不说了解对方,大概他是了解自己的。

    方言瞧着她犹犹豫豫的模样,摸着她的手道:“这些基本信息肯定是要了解,不然以后天天吵架。”

    “哦。”江糯翻身躺平。

    方言却八卦起来,“你们是不是吵架分手,然后你又发现自己对他余情未了?”

    “就你知道,快睡觉吧新娘子。”

    方言的笑容咧到了脖子后,“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我们去拍照吧,还没一起拍过照。”

    江糯道:“你都结婚了,要省着钱花,好好过日子。”

    方言哼了一声,“反正他的工资也归我,以后我想怎么花都行,糯糯,结婚可真幸福,你也快点结婚吧。 ”

    ——

    周围人都结婚之后,很快迎来的鸡零狗碎,尤其是方言,在婚后一个月便开始吵架,她找江糯诉苦,江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听着。

    慢慢的,方言的抱怨成了叹息,说自己命苦,江糯心有余而力不足。

    秋风颤颤巍巍的离开后,干燥的北方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雪。

    初雪总是让人格外兴奋,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江糯放学后玩尽兴了才回家。

    房子里热气扑面而来,江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林诗雨瞧着她冻红的双手,问道:“玩雪了?”说着又拿手给她暖。

    江糯笑着点头道:“妈,我堆了一个小雪人放在门口。”

    林诗雨嗔道:“这么点的雪能堆雪人?”

    “就手这么大。”

    “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记上次痛经了?少玩儿雪。”

    “知道了。”江糯眼睛瞟到茶几上一个紫色的盒子,问道:“那是什么?”

    “你周阿姨送的羊绒围巾,还有手套。”

    “周阿姨?”江糯愣了一下,自从跟周牧野闹掰之后,周家的叔叔阿姨也会问候自己,不过没那么勤快了,偶尔打个电话,说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废话,当然他们后来也没怎么给自己寄过东西。

    潜意识里,江糯觉得这段关系像断藕的丝,越拉越细,在大家心照不宣里彻底断掉。

    林诗雨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想什么呢?”

    江糯眨巴着眼睛,“周阿姨怎么会送围巾帽子给我?”

    “他们过来办事顺道给你带的。”林诗雨看出她的想法似的,又道:“认识不认识都送了,咱们周围的孩子都有,你别有心理负担。”

    果然,林诗雨说完这句话江糯心里轻松了不少,她道:“我去打开看看。”

    ——

    围巾是紫色的,手套也是紫色的,上面还缀着两只小兔子,一条绳子把两只手套串在一起。

    江糯围了围巾,又挂上手套,她照着镜子瞧了瞧,“真暖和,还漂亮。”

    “我女儿美人胚子,戴什么都好看。”

    “我明天上学可以戴,再穿我那件紫色的棉袄。”

    “臭美完了吗?臭美完快去写作业。”

    江糯一把抱住了林诗雨,“妈妈,明天周五,放学我能不能去方言家里住一晚?”

    林诗雨道:“怎么又去,她已经结婚了,你老去合适吗?”

    “方言喊我去的,她怀孕了,心情不好。”

    “最好别去,你什么都不懂,夜里她要是不舒服了怎么办?等她生完孩子,你们想聊天,让她来我们家就是,咱们家地方也大。”

    江糯想了想道:“好吧,那我写作业去了。”

    林诗雨又冲她摆了摆手,“哎,你大哥给你打了电话。”

    “等我写完作业再给他回过去。”

    ——

    江昌义打电话找江糯也没什么事儿,无非就是问问她最近成绩怎么样,跟同学相处的如何如何,过年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江糯道:“放心吧哥,我现在好的很,至于礼物,等你回来,你带着我去商场挑。”

    江昌义道:“你嫂子怀孕了,孕吐的厉害,回去不方便,我过年可能回不去。”

    “啊?那我寒假去岛上看你们。”

    “别折腾了,冷的很,等明年暖和了我回去看你。”

    “好吧,那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买什么。”江糯有些失望。

    “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小哥哥明年调回去。”

    江糯瞬间来了精神,“真的?”

    “不出意外的话。”

    “千万别出意外,让他回来吧,你们都结婚成家了,二哥也不怎么回来,我一个人在家无聊的很。”

    一会儿换了章小诺接电话,女孩子全是一些八卦闲话,哪个同学怎么了又或者谁谁谁怎么了,过了一会儿章小诺道:“那个关玲坐牢了。”

    坐牢?江糯十分惊讶。

    对话那头,章小诺似乎在求证江昌义,“是不是啊?”

    江昌义道:“是是是。”

    章小诺继续对着电话讲,“哼,以前仗着姓周的再,她一天天打扮的跟妖精似的,没靠山了,还耀武扬威,谁还给她面子。”

    江糯道:“为什么坐牢?”

    “她穿旗袍。”

    江糯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关玲,她就是一身旗袍打扮,袅娜多姿,在一群灰白打扮的女人中熠熠生辉。

    “没人管她吗?”周牧野应该舍不得让她坐牢吧。

    “谁管啊,犯不着。”顿了一下,章小诺又想起什么似的,“你说姓周的?”她瞧不上周牧野,自然对他的消息不感兴趣,又求证江昌义,“哎,那个姓周的以前不挺护着她,怎么不出来主持公道。”

    江昌义懒懒的回了句,“又不是咱家的事儿,我不了解。”

    这通电话在互道晚安后终于结束。

    江糯也很快把这事儿给抛在了脑后,她周末本来想同方言一起玩,只是方言没心情。外面下的鹅毛大雪,出不去,江糯只能在家写作业,写完作业又打扫了一下房间,瞧了会儿电视。

    又戴了围巾手套在院子里同李阿姨扫雪。

    晚上,李阿姨烫了铜锅,清水里只放了葱姜红枣,等水烧开了,厚厚的羊肉片烫进去,不过几秒就熟了,捞出来粘上醇厚的芝麻酱,那叫一个香。

    这么冷的天气,吃上几口肉浑身舒畅起来。

    江郑钧吃舒服了,又倒了杯酒,他自己抿了一口,啧了声,“一个人喝真没意思。”又冲江糯道:“糯糯,要不要陪爸爸喝点。”

    林诗雨哼道:“你想喝改天把昌东叫回来就是,糯糯不能喝。”

    江郑钧道:“女孩子喝点酒也不是什么坏事,可以稍微喝一点。”

    林诗雨道:“人家女孩子社交都喝的红酒,谁喝白的,大老粗。”

    江郑钧笑道:“改天爸爸给你弄点红姐,咱们喝喝。”

    林诗雨嗔道:“越说越没谱了。”

    听他们聊着,江糯只管吃饭,她可不喜欢喝酒,那股味道难闻的要死。

    ——

    以前,方言过一周就会找自己一次,这两周江糯都没见到人影,她以为下了大雪,路滑,方言不便走动。

    直到这周三中午下午,江糯看到了找自己的方言。

    她眼睛红红的,脸也肿了,瞧着就是哭过了。

    江糯赶紧询问道:“你怎么了?”

    方言红着眼道:“糯糯,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 第四十二章

    江糯不知道的是, 方言这些天没找自己不是因为路滑,是她老公出事了。

    方言老公在车间操作的时候打盹儿,不小心被切断了指头, 领导认定他上班开小差,不仅不赔偿, 还以他工作不认真为由想把他开除掉。

    方言这些天到处在跑关系, 卖人情。

    可他们就是底层的工人,实在是找不到人帮忙。

    方言迫不得已才找到江糯。

    但是那些工厂的事儿江糯也不懂, 只道:“你别着急,晚上回去我帮你问问我爸, 但是我不晓得我爸说话有没有用。”

    方言道:“我昨天听说我们厂长跟一个男的关系很好, 昨天还特意请他吃饭, 那个男的你认识, 你哥那个战友。”她有些着急,一时间想不起对方叫什么,又道:“就是那个男的, 挺高的,好久之前我们给他搬过家。”

    周牧野?

    方言急的掉眼泪, 激动的握住江糯的手, “能想起来吗?”

    当然记得,江糯点了点头。

    方言道:“我现在真的没办法了,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先不说自己去找他, 他会不会见自己, 周牧野有没有用还得另一说, 江糯道:“你先别着急, 我跟他也不熟, 放学回家我跟我哥打电话问问。”

    “好, 你一定记得啊。”

    江糯点头,上课铃响了,她又跑回了教室。

    ——

    江糯晚上给江昌义打了个电话,询问起周牧野。

    江昌义挺惊讶的,回道:“打听他干嘛?”

    江糯把方言的事儿同江昌义说了,对方道:“他胳膊哪有那么长,能管得了这个?”

    江糯道:“那怎么办?”

    江昌义道:“我给写封信问问。”

    “等你写完信黄花菜都凉了,我去问爸爸。”

    江郑钧却道:“后天我正好要去开会,说不定能碰到你周叔叔,能不能帮上忙就不知道了。”

    “周叔叔还在?”江糯记得他们送围巾都是上周的事儿了。

    “可能在吧。”

    江糯把这个不痛不痒的答案告诉了方言,方言哭的厉害,“糯糯,我这可怎么办啊。”

    江糯瞧着她哭,自己又急又无力。

    孕妇本来就容易情绪激动,再加上碰到了事儿,方言差点哭晕了过去。

    江糯没辙,抓着她的手道:“要不我陪你去找你们厂长?”

    “找过了,人都没见到。”

    江糯咬着唇想了想又道:“你先别哭,我们再想想办法。”

    周牧野不好求,周叔叔应该能帮上忙,江糯回家又旁敲侧击的询问了周家叔叔,林诗雨告诉她,他们要是还在就住招待所,招待所没人就是走了,又问她什么事儿,江糯只说没什么。

    回头,江糯拽了方言就去了招待所,去之前两人还买了不少东西。

    走到招待所门口,穿着军装的保安直挺挺的放哨,方言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又有些怂,小声问江糯,“你说的那个周叔叔管用吗?”

    “我爸说周叔叔挺厉害的,但是我不知道周叔叔在不在,我们问问,要是人走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方言点头。

    两个女孩儿手拉手往大厅走,进门的时候被拦住问做什么的。

    江糯说了来意,对方目光在她俩人身上来回扫,狐疑道:“你是周老首长家谁?”

    看来人还在,但是这怎么说?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江糯正在犹豫的时候,隔着玻璃门,倒是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着到膝盖的灰色大衣,皮鞋亮的发光,意气风发的走在面前,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

    真是瞌睡碰到枕头了。

    江糯连忙招手,准备张口时却不知道喊对方什么。

    周牧野没注意到她,转身往楼梯上走。

    江糯着急,拉着方言就大厅里冲。

    保安拦住了两个人,“有介绍信吗?”

    江糯急道:“哥哥,我认识刚刚那个人,你让我进去吧,我说句话就出来。”

    保安满脸狐疑。

    江糯又道:“我没骗你,真的,我还知道他叫周牧野,我有急事找他,你要是不让我进,惹出乱子来,他找你麻烦!”

    对方被唬到了,犹豫了片刻道:“你是他谁?”

    是谁?好像说谁都不太合适,江糯又道:“我是他妹。”

    那人半信半疑,顿了两秒道:“你俩等着,我去问问。”

    ——

    工厂并不如当兵轻松,周牧野这段时间忙忙碌碌,这会儿又被外派来做技术交流。

    又来到这个熟悉的城市,周牧野多少有些怅然,有时候晚上喝多了,会让司机开车开到学校附近,不过也没看到江糯。他回过神,天已经黑了,早放学了。

    寄的礼物也不要了,也不联系了。

    父母开始重提结婚的事儿,他确实老大不小了,而那段不够成熟的关系,就像还没发芽的种子,马上就要冻死在寒冷的冬天。

    当然比起这个还有让他更烦心的。

    他刚进办公室翻开资料,秘书小陶就礼貌的拿过去一支钢笔,没等周牧野接过钢笔,小陶手一抖,那钢笔吧嗒一声,笔尖朝下,重重的扎在了文件上,黑色的墨汁喷涌而出,文件上瞬间黑了一大坨。

    “啊!”小陶尖叫了一声,着急忙慌的到处找东西,最后抓了桌上的抹布就擦。

    本来一小团墨迹,很快成了一大坨,文件上图纸的细节完全看不清了。

    小陶惊恐的看着周牧野的表情越来越阴沉,仿佛下一秒就要电闪雷鸣劈死自己,她赶紧道歉:“副厂长,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周牧野压着怒气,指着门口,“出去。”

    “周”,小陶吓的都快不敢呼吸了。

    “出去!”

    ——

    门口的保安刚上来就看到小陶在哭,他过去问了句:“陶秘书,周副厂长在吗?”

    陶秘书点点头,忍着哭腔道:“他又在发脾气,你最好别找他。”

    保安道:“有人找他,我通报一声。”

    “随你。”陶秘书扭着离开了。

    保安敲敲门。

    “进。”

    他推门道:“周副厂长,楼下有两个女孩儿找你。”

    周牧野正在气头上,拿着纸小心擦着墨汁补救,头都没抬,“我不认识什么小女孩儿。”

    “说是你妹妹。”

    “我也没妹妹。”

    江糯跟方言在楼下等的焦急,还好保安来的快,可惜对方并不买账,江糯的心漏了半拍,问道:“他怎么说的?”

    “说不认识你们。”保安摆摆手,“小妹妹,别胡闹,快回家去吧。”

    眼前的希望又碎了,方言的表情彻底垮了下来。

    江糯拉着她的手安慰,“还有周叔叔呢,我爸见到周叔叔肯定会说。”

    方言叹了口气,“算了糯糯,要是帮你还行,我跟人家非亲非故的,人家才不会多管闲事。”

    江糯道:“我们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儿周叔叔就出来了。”

    江糯瞧着方言的表情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天又阴了起来,零碎的雪花飘下来,江糯又道:“这里太冷了,你先回家去,等我好消息。”

    “我跟你一起等。”

    江糯摘下围巾给方言围上,“快回去,不要冻坏了,我自己等,等我好消息。”

    “我……”

    “你快回去,再晚就没公车了。”

    “你呢?”

    “我爸肯定会来接我的,放心,你快回去吧,小心路滑。”

    “谢谢。”方言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了江糯,“要是能见到就给人家,不然你留着吃。”

    送走方言,江糯一个人在门口等了会儿,雪越下越大,她的头顶一会儿就白了。

    保安看不下去了,回道:“小姑娘,会冻坏的,赶紧回家。”

    江糯挽着胳膊道:“等不到我不走。”

    保安无奈,拉来门道:“真犟,进去等吧,别乱跑啊。”

    “谢谢哥哥。”江糯笑眯眯的溜了进去。

    大厅里摆了两组沙发,正对着便是前台,扑面而来的热气,好暖和。

    江糯没坐,直接去前台打听,对方意兴阑珊,回了句不知道,她又问:“那您知道周牧野住哪儿吗?”

    对方直接没理她。

    求个人可真难啊。

    江糯在沙发上又坐了会儿,这段时间也没人上下楼,她抽空去了个厕所,路过安全通道时,听到有人在哭。

    江糯好奇的推开了门,定睛一看,这不是跟在周牧野后面那个女孩儿吗?!

    江糯推门进了安全通道。

    小陶听见声音,回头见是个小姑娘,又转头过来,压住了哭声。

    江糯走过去蹲在小陶身边,她掏出一方帕子,“姐姐,给你。”

    忽然被陌生人关心,小陶莫名温暖,拿了帕子道:“谢谢。”她擦了擦眼泪,又道:“小姑娘,你是我这一个月以来见到最好的人。”

    刚说完,小陶又呜呜呜的哭起来。

    江糯不知道她怎么了,赶紧安慰道:“姐姐你别哭了。”

    哇!小陶哭的更大声,“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这么多人,为什么要让我外派出来,还做他的秘书,我快疯了。”小陶扬起了脖子。

    原来她是周牧野的秘书啊,江糯想了想回道:“他可能是喜欢你。”

    小陶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瞧着江糯道:“我这么倒霉?!”

    江糯赶紧摆手,“我的意思是他可能是器重你,我们班主任说严师出高徒。”

    小陶抽了一鼻子,“器重什么啊,一天三顿骂,我看见他就头皮发麻,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为什么会有这种人,我本来每天可以按时按点下班,他非得搞什么考核,害我上个月扣了十块钱。”

    “现在又抓我来当秘书,想开除我就直接说。”

    “有背景了不起,等我哪天当上领导,看我怎么骂他,王八蛋。”

    江糯呆了多久,小陶就骂了周牧野多久。

    等小陶发泄够了,才想起来问:“小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糯尴尬的笑笑,“我想找你们领导办点事儿,姐姐,你能不能告诉你领导住哪间。”

    小陶起身,“那你找错人了,他就是厉鬼,阎王来了都害怕那种。”

    江糯拉着小陶的衣摆,“姐姐,真的很重要的事,求你告诉我吧。”

    小陶道:“在208,但是他在跟人对本子,他对本子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搅,你有的等了。”

    “大概要多久。”

    “他经常对到三更半夜,明天又有开大会,今天可能会通宵。”

    江糯:……

    先不说周牧野能不能帮上忙,这也太晚了,到时候妈妈肯定会找自己,不行,绝对不行。

    小陶瞧着她一个小姑娘可怜巴巴的,又道:“我一会儿要去给他们送茶水,你跟着我进去,不出意料你会被轰出来,到时候别哭鼻子哦。”

    江糯点点头,“谢谢姐姐。”

    小陶又一通叹气,又要挨骂了,她每天不是靠吃饭活着,是靠着被骂活着。

    ◉ 第四十三章

    江糯去大厅提了东西, 屁颠屁颠的跟着小陶去了周牧野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口,小陶抬了三次手都没敢敲门。

    江糯心想,周牧野私下到底是多吓人, 秘书见他,比自己上台演讲还紧张。

    小陶第五次抬起胳膊的时候, 还是没勇气敲响门, 她回头看江糯,“一会儿你一定不要哭知道吧。”

    江糯点了点头。

    小陶瞧着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 又道:“要是我哭的话你别笑话我。”

    江糯道:“姐姐,你快敲门吧, 茶都凉了。”

    小陶提了口气, 抬手, 又垂下了胳膊, 她真的没勇气敲下去。

    江糯趁着她出神的功夫,抬手敲了敲,咚咚咚三声。

    “进。”门内响起沉着有力的男声。

    小陶瞬间睁大了眼睛, 江糯弯着眼睛笑,“我们进去吧。”

    死到临头了, 小陶也只能推门进去, 周牧野正跟三个男的围在桌边对图纸,几个人全神贯注, 集中精力, 都没人抬头看小陶。

    小陶正要把茶壶放过去, 周牧野指了指旁边的桌子道:“放那儿。”

    小陶乖乖的把茶壶放下。

    周牧野道:“出门把门带上。”

    站在门口的江糯瞬间感觉气压都低下来了, 怪不得小陶这么崩溃, 周牧野这模样, 比十个班主任宣布考试成绩还惊心动魄。

    小陶瞧了眼江糯, 又道:“周,周副厂长,有”

    “你还有事儿?”小陶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

    这是发火的前兆,小陶赶紧摆手道:“没,我走了。”说完她冲门口的江糯使了个眼色,很明显,没戏。又赶紧拉住江糯的手,小声道:“快走吧。”

    来都来了,肯定不能走,江糯抽了手,正要说话,小陶立马捂住了她的嘴,小声警告,“快走,要骂人了。”

    “我就说一句话。”

    两人拉拉扯扯,弄出细碎的响声。

    周牧野深深提了口气,抬头瞧着门口道:“你又搞什么事?”

    “啊?”小陶回神,扭头假笑道:“有,有个小姑娘找您。”

    这个小陶,一天不闯几个祸,活不下去似的,又是什么小姑娘,周牧野叉腰瞧向她背后。

    办公室方方正正的,周牧野就坐在背靠窗户的地上,左边一整面的格栅里面摆着各种装饰物,右边是一整面的书,只有中间有一张桌子,正对面也是一堵墙,还有个小玄关,他的位置看不到玄关的地方。

    况且此时窗外不明不暗,即使开着灯,屋内也不够亮堂。

    他确实不认识什么小姑娘。

    所以江糯从玄关处走出来的时候,周牧野当即愣住了,那感觉仿佛烈火纷飞的战场上传来胜利的号角,耳边的炮声依旧没听,兴奋又不真实的感觉。

    其它几个男人也朝着门口看过去。

    有个中年男人眼睛一亮,问了句:“哪儿来的小姑娘?”

    江糯提着东西,学着小陶叫,“周副厂长,您有空吗?我想找您说点事儿。”

    说这话的时候江糯与周牧野对视,他的眸子依旧阴沉沉的,一副领导的架势,看不出什么情绪。好像以前那个温柔的周牧野死掉了,这会儿她心里打鼓,估摸着这次的忙可能要打水漂了。

    中年男人朝着江糯摆手,“过来说。”

    周牧野不发话,江糯不敢动,但是她又没打算放弃,于是又搬出了江昌义,“我哥喊我来找你的。”

    周牧野低头瞧了眼图纸,一时间忘记自己看到哪儿去了,他极力遏制自己的喜悦,眉头皱的特别严重,手指不断点着眉心。

    小陶心里却想着完蛋了,自己又闯祸了,这臭男人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没想,下一秒,周牧野格外平静道:“你去三楼的会议室等我,我现在没空。”

    竟然没生气?小陶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是一会儿又被提了起来。

    江糯又道:“要多久?”

    这小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问领导时间,她匆忙抓住江糯的手道:“我带她去三楼。”说完便把人拽出去了。

    那中年男人瞧着门口,不由叹了句:“哪儿的小姑娘啊,这么漂亮,好多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另一人道:“人家又不是找你的。”

    中年男人啧了一声,一把摁在周牧野的肩膀上道:“这谁啊?”

    周牧野道:“对图。”

    ——

    出了门,小陶就是一通抱怨,“你真是吓死我了,竟然那么跟领导说话,还好他没生气。”

    江糯道:“谢谢姐姐,给您添麻烦了。”

    小陶道:“我还有工作,你去三楼等吧。”

    江糯点点头。

    小陶又提醒了句,“他们这些领导最会开空头支票,实在等不到你就回去,知道吗?”

    “嗯。”

    江糯独自上了三楼,正对着楼梯口就写着会议室三个字,她推门进去。

    嚯,好大好气派的房间,中间摆着一张椭圆的桌子,足足能坐下五六十人,中间还摆放着两盆翠绿的植物,冬天里依旧油光发亮。地上还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会议室的尽头还有个小门,她推开看一眼,是个很小的更衣室,一点点大,就放了个衣架子。

    窗户上还挂着各种标语,一点自然光都透不进来,全靠灯光。

    就两个人说话,要这么大阵仗吗?

    算了,反正是他让来的,江糯找了个门口的位置坐,她等的把每一把椅子都坐了一遍人还没来,周牧野秘书说的不错,领导们就爱开空头支票。

    她走出去看了看,还去208敲了周牧野的办公室门,没人。

    领导架子可真足啊。

    江糯在心里抱怨了句,又乖乖回了三楼的会议室干等着。会议室里热气很足,江糯身上冒汗,便解开了棉袄的扣子,又过了一会儿周牧野还没来,她又把扣子扣上了。

    这么来来回回十几次,江糯等的着急上火,心想这人真是一点情面不讲,他俩虽然闹掰了,起码也得看在哥哥的面子不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大厅等着周叔叔。

    怪不得他的秘书一直骂他,真是活该。她这么抱怨了一通,还是等着。

    周牧野进来的时候,江糯正在嘀嘀咕咕骂他。

    他转身关上门,又将一份饭放在了桌上,道:“你怎么在这里,我好找。”

    江糯心里憋了一股气,态度不好,“不是你让我在三楼等的吗?”不想理我就算了,说那些客套话做什么。

    周牧野道:“我没想你挑了个最大的。”

    三楼是专门的会议楼层,一整排全是会议室,周牧野没见到小陶,只能自己一间一间挨着找,他怎么也没想到江糯挑了间最大的会议室。

    江糯没细究这话什么意思,又道:“我找你有事。”

    周牧野拉开椅子坐下,推了餐盒道:“我刚刚有事让你久等了,先吃点饭。”

    江糯坐在离他七八个椅子的位置,“我不饿。”说着她就把方言买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又把方言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牧野挽着胳膊,右腿搭在左腿上,半天才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江糯道:“我来找周叔叔,没找到,正好看见你了。”

    “我还以为你特意来找我的。”

    江糯扶着桌面,“那你有办法吗?”

    周牧野朝着盒饭扬了扬下巴,“先把饭吃了。”

    江糯道:“你给我个准话,我就走,我回家去吃。”

    “你吃了,我再告诉你。”

    江糯满眼警惕,“你没下毒吧。”

    周牧野笑笑,“糯糯,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江糯吐了口气,心想,他应该不会下毒,便走过去,端了饭盒又坐回离周牧野七个椅子远的位置,夹了一筷子土豆丝,酸酸辣辣的,还挺好吃,她又尝了一口麻婆豆腐,味道也不错,想不到他们这里伙食还挺好。

    江糯随便捡了两筷子,放下道:“我吃饱了,你说吧。”

    其实这不算什么大事儿,周牧野虽然不在这边厂里工作,但是跟锅炉厂的厂长还算认识,自己一句话,对方总会给个面子,真的是一句话的事儿,但是说完这么一句话她就要走了,周牧野存了点私心,他总想跟她对呆一会儿。

    他皱起了眉头。

    江糯察言观色,“没办法吗?”

    “也不是。”

    “那是什么?”

    “有点麻烦。”

    “哦。”

    江糯对这事儿一窍不通,周牧野沉思,她就双手托着脸盯着他,跟那数学老师盯着学生做题似的,做不出来坚决不让你走。

    偌大的办公室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半天,周牧野换了条腿搭,又道:“你怎么不说话?”

    江糯道:“我不知道说什么。”我要是知道怎么做还来找你吗?

    她垂下了脑袋,手指卷着衣角消磨时间,既然周牧野说了有点麻烦,那就是还有办法。

    周牧野瞧着她黑色的小脑袋,一不停的把玩着衣角,玩够了,又低头看鞋子,看看鞋子,又鼓着腮帮子叹气,跟那小猫咪似的,无奈又可爱。

    “这样吧。”他终于开口。

    江糯瞪大了眼睛,“怎么样?”

    “你先回家。”

    江糯道:“我回家你就能想到办法?”

    “不能。”

    江糯别开了脸,“那我不走。”

    周牧野瞧着她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倒是笑了,也没说话,他挺享受这样的相处,起码她是自然的,没排斥自己。

    江糯却十分煎熬,除了威胁,她想不出别的办法让周牧野帮自己。

    偌大的办公室又陷入了沉默。

    在这诡异的沉默中,江糯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如果周牧野肯帮自己,自己可以再给他送些礼,不过这话还没说出口,头顶上的灯忽然灭了。

    会议室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江糯被吓了一跳,不过也不至于尖叫,她平静道:“停电了。”

    天公不作美,他连干坐着的机会都没有,周牧野嗯了一声,又道:“我明天帮你问问,到时候电话联系。”

    他起身过去把江糯扶起来,“能走吗?”

    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她模糊能看到些影子,“嗯。”

    两个人往门口走去。

    江糯拽着他的胳膊道:“你一会儿有没有空?”

    “怎么?”

    “送我回家,现在肯定没公车了,我来的时候也没跟我爸说。”

    周牧野握住门把手玩笑,“不送。”

    江糯噎了一口道:“早知道不跟你在一起了,分手多了个敌人。”

    他拉了拉门,门竟然不动。

    江糯又道:“你怎么不开门,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门拉不动。”

    江糯才不信他的鬼话,她自己摸索着,拿开周牧野的手,拉了两下,毫无反应,她给自己找台阶道:“这门是外开的,肯定拉不动。”

    江糯说着又推了两下,还是没反应。

    周牧野道:“推得动吗?”

    江糯道:“完了,我们被锁里面了。”

    “不可能。”他在这招待所住了十几天,也在这会议室开了几次会,每天人来人往的,况且这门锁坏了,谁闲的会把这门锁上。

    周牧野不信邪,又道:“我来。”

    江糯往旁边站了站。

    周牧野拉着门晃了两下,岿然不动,真的被锁住了。

    两人折腾了五分钟后,江糯接受了门被锁的事实,瞬间又陷入了下一场绝望,“怎么办,我晚上回不去,我妈肯定急死了。”

    周牧野松了口气道:“再等等,我一会儿还要开个会,他们见不到我,肯定会到处找。”

    “你还有事?那谁送我回去。”

    “司机。”

    “哦。”江糯想了想,又道:“方言的事情你会帮忙吗?”

    周牧野靠着门道:“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别人,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你怕黑吗?”

    “嗯。”

    江糯道:“那怎么办,我陪你说说话吧,我不怕黑。”

    周牧野道:“我害怕的说不出话来,你说吧。”

    江糯道:“我们说说方言的事儿吧。”

    周牧野无奈,从见面到现在都在说别人,她似乎对自己一点也不关心,连基本的客套也没有,便道:“方言的事情我帮你解决,你说点别的。”

    “真的?!”江糯激动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嗯。”周牧野声音懒懒的,又问:“你怎么不怕黑?”

    他一直以为江糯胆小又怯弱,这么黑乎乎肯定被吓哭了,没想她胆子还挺大。

    江糯道:“我小时候住在村里,房子又小又黑,点不起蜡,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那么坐着呗,习惯了。你呢?”

    周牧野道:“我小时候住大院,什么都有,还见过不少洋玩意儿,过的比现在还好。”

    “你真是含着金汤勺出生啊。”江糯拉着椅子坐下,“跟你比起来我简直就是地里的小白菜。”

    周牧野知道她从小被抱错在向村里过了十多年,但是从没听她提过,也没见她抱怨过,依旧积极向上努力学习,虽然有些胆怯,却跟个小太阳似的,发光发热,他更觉得自己从前待她不够温柔,便道:“你受苦了。”

    江糯想了想又道:“其实还行,那时候有我弟弟陪着我,我弟弟对我可好了。”

    “你还有弟弟?”

    “养父母家的,不是亲的,但是我弟弟是天下最好的弟弟。”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提起宋怀民,江糯还是跟数宝似的,一件件一桩桩记的清清楚楚,聊起来也眉飞色舞,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她有一个特别好的弟弟。

    周牧野从来没见过江糯这么兴奋的聊一个人,哪怕是她那几个亲哥,每每她都表现的腼腆又害羞。

    这十几年的错换早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一个人,虽然江昌义他们跟江糯是血亲,但是周牧野在江糯跟她弟弟身上才感受到了亲情,那种盘根错节无法分开的羁绊,那种令人嫉妒的信赖。

    他好像没有真正了解过她似的。

    江糯越说越开心,还给周牧野拽了一把椅子,“你别光站着,坐下。”

    周牧野听她的话坐下。

    江糯继续道:“我现在最大的遗憾就是走的时候没见我弟弟一眼,但是我存了钱,等我攒够了,我就自己买票去见见我弟弟。”

    周牧野问道:“你存了多少?”

    “不告诉你,但是你不准跟我哥打小报告啊,我爸妈不希望我跟他们联系。”

    周牧野答应道:“好,我绝对不说。”

    江糯拖着下巴叹道:“哎,三年没见了,也不知道我弟弟长高了没,肯定变的更帅了,我弟弟是我们那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周牧野附和道:“有你这么漂亮的姐姐影响他肯定很帅。”

    江糯赞同的点头,“我也这么想。”

    聊了这么半天,周牧野又道:“等你去看你弟弟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去给他买一些玩具。”

    “不用了。”

    听到江糯的拒绝,周牧野心里咯噔了一声,聊了大半天真是白聊了,她还是那么排斥自己。

    江糯哼道:“我弟又不是小孩子,玩儿什么玩具,幼稚。”

    “你弟多大了?”

    “跟我一样大啊,我刚刚不是跟你说我们龙凤胎,你到底有没有仔细听。”

    周牧野控制不住的皱起了眉头,他自动代入江糯说的弟弟是几岁的小屁孩儿,没想到是跟她年纪一样大,还没有血缘关系,他忽然开始焦虑起来。

    “你是太害怕了没听清吗?”

    周牧野敷衍的嗯了一声。

    江糯又道:“我跟你说,我弟弟的名字也很好听,叫宋怀民,我在诗里见过,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好听吧。”

    好听不好听周牧野不知道,他现在只觉得宋怀民三个字格外刺耳。

    见周牧野爱理不理的,江糯以为他不想听自己说话,算了,这种感情说了他这种独生子也不会懂。江糯便停止了这个话题,东瞧瞧西瞧瞧,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她又道:“你不是说有人来找你吗?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人。”

    ◉ 第四十四章

    刚刚那几个人不过跟周牧野吃个饭的功夫, 他说他有点事儿,彼此心照不宣,便约了一小时后继续对图。

    但是时间马上到了也没找到人, 那中年男人找到小陶,问道:“陶秘书, 你们周副厂长呢?”

    小陶心想, 见不到他我不知道多开心呢,你问我我哪儿知道, 她敷衍道:“我去找找。” 她说完就去找人,整个招待所都转遍了都没找到周牧野。

    小陶如实说了, 那中年男人啧了一声:“哎, 人去哪儿了?”顿了一下, 又问道:“刚刚那小姑娘呢?”

    小陶更不知道了。

    “哎, 小陶,他们什么关系?”

    “不知道。”

    中年男人啧嘴道:“你这秘书怎么当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陶心想, 你也知道我是秘书,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哦, 但对方是大领导, 小陶不敢摆脸色,她又道:“我再去找找。”

    中年男人呵道:“找什么找, 别去碍眼。”

    小陶:????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怎么做什么都不对。

    “你结婚了吗?”

    小陶嗯了一声。

    中年男人摇摇头, “结婚了还这么笨。”

    死肥猪, 关你屁事!我才不笨。

    小陶心里骂街, 脸上不动声色道:“那我走了。”

    反正做什么也是被骂, 还不如清净一晚上, 到时候周牧野怨起来甩锅给这个中年老男人得了。

    ——

    周牧野到窗户边看了眼时间, 九点了,已经过了约定对本子的时间,还没人来找他。

    这个小陶。

    江糯也等的有些焦急,实在是太晚了,她该回家了,催了好几遍,“真的有人来找你吗?”

    周牧野道:“你等一下。”他站在门口吼了几声,“有人吗?”

    不止没有人,连回应他的也是浅浅的回音。

    这房子是苏联人做的设计,墙体厚,隔音好,平时开会房间内多大的声音外面都听不见,现在倒把两人困住了。

    这个办法不行,周牧野又去窗户边儿上,窗户分两排,下面一排是竖条窗,因为挂了标语已经封死了,上面一排是横条外推式的,周牧野搬了凳子踩上去,推了推,可以推动,缝儿不大,冷风呼呼的吹。

    他朝着窗外吼了声:“有没有人?”

    会议室背后是条空荡荡的街道,别说人了,这大雪天的,鬼影儿都没有。

    江糯站在周牧野身边,仰着下巴急切道:“有人吗?有没有人。”

    “没。”

    “那我们出不去了?”

    周牧野关上窗户,从凳子上下来道:“再等等。”

    “还等。”江糯急的都要哭了,“再这么下去,我妈肯定急死了,我从来没在外面呆这么晚,怎么办怎么办?”她在地上来回踱步。

    周牧野把她摁到椅子上,“你着急也没用,坐会儿,一会儿肯定会有人来找我,到时候我送你回家,跟阿姨解释。”

    江糯悻悻然道:“早知道这样不来找你了,事情也解决不了,还被锁了,你们不是招待所吗,怎么还停电。”

    这周牧野就不知道了,他晚上也没来过会议室,而且每天都不停电偏偏今天晚上停电。

    江糯叹了口气,“认识你真倒霉。”

    这女孩子的心思也太跳跃了,周牧野道:“怎么就倒霉了?”

    江糯愤愤的看着他,“不倒霉吗?不是丢书就是来事儿,现在又被锁,见到你就没好事。”

    周牧野伸手道:“都怪我,让你这么倒霉,打我你撒撒气。”

    “懒得打你。”江糯哼了一声,一会儿坐一会儿站一会儿又去门口喊两声,嘴里不断抱怨道:“哎,怎么还没人来。”

    周牧野扶着额头道:“你别晃了,晃的我头晕。”

    江糯回头:“你还有空头晕?快想办法啊。”

    “办法是有,但是需要代价。”

    “什么?”

    周牧野道:“窗户打破跳出去。”

    江糯想了想,虽然是个办法,到时候肯定会受伤,打碎招待所的玻璃还得赔偿,她无奈道:“那再等等吧。”

    他指了指椅子道:“你坐下,我们聊聊天。”

    “我现在不想说话。”

    “那我们聊聊方言的事儿吧。”

    江糯走到了周牧野面前道:“好吧,我也站累了,坐一会儿。”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不是要说吗,快说吧。”

    “我认识锅炉厂厂长,明天帮着问问。不过就算她老公得到了补偿,少了一根手指头,以后做工人挺难的,可能在锅炉厂呆不下去了。”

    江糯道:“哎,方言好不容易结婚,以为能摆脱那个吸血鬼家庭,没想又掉进了火坑,不过现在能得到补偿就不错了。”

    周牧野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讲义气,为朋友□□两刀。”

    江糯道:“我什么时候□□两刀了,又不是白求你,喏,还给你带了东西,很贵的。”顿了一下,她又道:“你要帮忙成功了,我再给你送点礼。”

    “我什么都不缺。”

    “那我就不送了,反正我也没什么钱。”

    “你跟方言关系还挺好。”

    “当然,我来了这里没认识什么朋友,就跟她关系最好。”

    周牧野瞧着她,“你以前很多朋友?”

    江糯憋着嘴道:“村里的小孩儿经常一起玩,还有我弟弟陪着我。”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为什么要提弟弟,周牧野现在不想提弟弟,他又道:“你最近学习怎么样,英语有进步吗?”

    “学习还行,就是英语退步了。”

    “每天上下学冷不冷?”

    “不冷。”江糯举起手来,“看周叔叔给我寄的手套,好看吗?”

    “我挑的能不好看吗?”

    “你挑的?”江糯惊讶的愣了一下,转念一想,又道:“你给大院所有孩子都挑了,不用特意强调给我挑。”

    周牧野道:“那你没跟其它孩子比一比?别人都是毛线的,你的是羊绒的。”

    这个江糯还真的没比,反正她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至于毛线还是羊绒,江糯道:“都是毛的,也差不多。”

    周牧野不再说话,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江糯却心虚的不敢抬头,只觉得这手套格外热,房子里的气也格外热,她穿着棉袄,直冒汗,又不好意思脱。

    过了一会儿,江糯叹道:“我妈见不到我肯定会着急,她肯定会找方言,然后就能找到这里,找到这里就能找到会议室,就能找到我吧。”

    周牧野嗯了一声,“应该能。”

    “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

    江糯长长的吐了口气,她耷拉着脑袋,双腿岔开,脚后跟贴在地上,晃着脚道:“我妈应该在找我的路上了,你说多久能到。”

    “从你家到这里二十分钟。”

    半小时后又是半小时,门口一丁点响声都没。

    江糯打了个哈欠,她现在已经等的没有希望了,“我妈不会把我忘了吧,牧野哥,你说她是不是已经睡了,也没发现我不在家。”

    “胡说,你妈肯定急死了。”

    “那她怎么还没找到我。”

    周牧野安慰她道:“下了大雪,路还滑,而且找人没你想的那么容易,阿姨见你不在,肯定无头苍蝇似的乱找,没那么快。”

    江糯长长的叹了口气,“是吗?”语气里没有多大希望又没多大的失望。

    周牧野现在才发现,其实她瞧起来没平时那么开心,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她的根已经长在了那个小乡村,虽然回到了城市找到了亲身父母,时间不是橡皮擦,擦不干净十几年的回忆。

    哪怕她说起来,依旧对过去的时光充满的怀念。

    起初他只是觉得江糯见到关玲是因为女孩子的嫉妒,后来她越闹越厉害,一定要分手,自己如何解释她也不听,他想大概她是不喜欢自己。现在看来,可能有众多因素,最多的还是没安全感。

    是自己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所以自己不值得被她信赖。

    “是啊。”周牧野道:“你这么优秀,这么漂亮,你妈妈肯定很舍不得你,他们现在肯定着急死了。一定会找到你的。”顿了一下,周牧野又道:“找不到也没关系,我还在这里陪着你,天塌了我顶着。”

    江糯想了想,也是,折腾也没用,只能干等着。

    周牧野拍了拍肩膀,“你要是困了就靠着我睡会儿。”

    江糯道:“我趴在桌子上睡会儿。”

    周牧野脱了衣服给她盖,江糯道:“不用了,我现在很热。”

    “不是讨厌我?”

    “真的热。”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想给他看,但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只能解释道:“你不热吗?”

    “热。”

    江糯道:“我趴着睡会儿,要是我妈来了,你喊醒我。”

    “嗯,睡吧。”

    江糯歪着脑袋又道:“我没讨厌你,已经不讨厌你了。”

    “是吗?谢谢。”

    “我听我哥说关玲她住监狱了,你知道吗?”

    “嗯。”

    “那你怎么不管管她。”

    “你想我管她?”

    江糯道:“这些天我一直跟方言在一起,才知道一个人带孩子有多不容易,不说其他私情,你能帮她说明是个乐于助人的活雷锋,是个好人。”

    “我跟她没私情。”

    “好好好,你们没私情,我就是感叹她坐牢了她儿子就没人管了,那个孩子肯定很可怜。”

    周牧野道:“她虽然是烈士遗孀,但犯的是原则上错误,我脱了军籍也说不上话,没办法,她儿子跟爷爷奶奶去了,也不算没人管。”

    江糯叹道:“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你今天怎么低落,是不是快来事儿了。”

    江糯惊讶,“你怎么知道?”

    周牧野大手拍着她的背道:“你第一次是6号,今天3号了。”

    江糯脸颊瞬间烧红,捂住耳朵道:“别说了!!!我要睡觉。”

    ——

    江糯前半夜热后半夜冷,再睁开眼,雪已经停了,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映衬着洁白的大地,会议室里也有了些光亮。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瞧着周牧野后仰着坐在椅子上。

    他没合眼,瞧着江糯道:“醒了?”

    江糯揉了揉眼睛道:“你怎么没睡?”

    “我看着你睡。”

    “几点了?”

    “四点。”

    都四点了,还没人来,看来妈妈没找到自己。

    “还早,你再睡会儿。”

    江糯缩了缩身子道:“太冷了,我睡不着。”说着她抖了抖,“怎么这么冷?”

    周牧野道:“这里烧的锅炉,半夜就停了会冷。”他撑开胳膊,“过来,我抱着你睡。”

    江糯困意还没散去,脑子蒙蒙的,身体又冷又乏,她迷蒙的瞧着周牧野愣了两秒。

    周牧野看出了她的犹豫,坐起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这种时候就别讲究了,睡吧。”

    江糯挣扎着推他,力气很小。

    “这么讨厌我?”

    “不舒服。”她扭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个合适的位置,终于安静下来。

    周牧野把外套盖在她身上,一手搂着一手摸着她的脑袋。

    江糯用脸蹭了蹭他的领口,“你身上可真暖和啊。”

    “还冷吗?”

    江糯抬起胳膊,“手冷。”

    周牧野握着她的手,冷的刺骨,“来,我抱着睡。”

    周牧野把她抱在腿上,让江糯的两只手都放在自己胸口处,又给她盖好外套,“还冷吗?”

    江糯摇头,嘀咕道:“我妈怎么还不来。”

    周牧野安慰她,“在路上,快了。”

    “可是上次她找了我好久,十几年才找到。”

    “不会了。”

    ——

    小陶昨天晚上睡了最近两个月来最好的一觉,不用半夜起来给周牧野他们端茶倒水,也不用被骂。

    她洗漱完又吃了个早饭,正好碰到司机小赵。

    对方问了句:“哎,你怎么现在才起来?”

    小陶道:“怎么了?”

    小赵道:“我昨天都没合眼,咱们领导不见了。”

    周牧野不见了?

    “啊?什么时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小赵道:“你睡的跟死猪一样肯定不知道,我也是后半夜被叫起来,周老首长帮着别人找女儿,找着找着发现自己儿子也不见了,说他俩都不见了,我们这楼上楼下跑了十几趟,就是没找到。”

    小陶放下筷子,“现在呢?”

    “还没找到。”

    小陶心里咯噔一声,那周牧野不会当畜生把小姑娘拐到犄角旮旯里给祸害了吧,实话说,那小姑娘确实漂亮,能让男人迷了心智的漂亮。怎么办,怎么办,自己又好心干了坏事儿,那小姑娘那么善良。

    小赵抬手在小陶面前晃,“你怎么了?”

    “啊,没怎么办。”小陶面上冷静,但是心里已经乱了,思考着要不要揭发周牧野的禽兽行为。

    “你怎么还有心思吃早饭啊,一会儿都要开大会了,你还不去找人?”

    小陶喝了口牛奶,心虚道:“可能到点就回来了吧。”

    到点周牧野也没出现,周老首长非常生气,不止是因为找不到儿子,还有他最讨厌不守时的人。好巧不巧的,他走到会议室门口,门又打不开。

    工作人员才说这门锁坏了,一直开着,不知道昨天谁手欠给锁上了。

    站在一旁的小陶心里咯噔了一声,这门是自己锁的,她就是从四楼下来的时候瞧着会议室的灯亮着,也没听见声音,想着也没人,晚上也没人开会,太浪费电了,她就把电闸关了,顺手还锁了门。

    这会儿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这么手欠呢。

    趁着大家不注意,小陶又偷偷把电闸打开了。

    一会儿来了个工人,拿着钳子,照着门就是一顿扭。

    周老首长沉着脸问小陶,“周牧野人呢?”

    小陶官方道:“还没找到。”

    “王八蛋,开会都迟到。”

    小陶心想,这一家人顿顿吃的枪药吧,怎么一个比一个凶,老子一点都不给儿子留面子。

    反正锁也坏了,工人便暴力拆卸,用钳子一拧,咔嚓一声就把门拧开了。他抬手一推,“首长,您进。”

    “嗯。”周老首长双手背在身后,又斥责小陶,“你这秘书怎么当的,连领导行踪都不知道,这个王八蛋,等我见着非得”

    周老首长说着,小陶点头哈腰的听着,在周老首长戛然而止的声音中,小陶也不点头了也不哈腰了。

    他那王八蛋儿子跟她那禽兽的领导,这会儿就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不止坐着,还刚刚睁开眼睛,不止刚刚睁开眼睛,怀里还抱着个姑娘,那姑娘也睡的恬静,还是个熟悉的姑娘。

    昨晚江糯睡的不舒服,一直哼哼唧唧的,周牧野照顾她,一直熬到六点多才睡着。

    大概是最近熬的太累了,他这一觉睡的死沉死沉,直到一声巨响惊醒了他,他迷糊的睁开眼,就看到了他爸,不止看到他爸,还看到开会的人陆陆续续堵在了门口。

    周牧野瞬间清醒过来,随即而来的是巨大的尴尬,他把衣服拉了拉挡住了江糯的脸,不自在的扫了周围一眼,最终把人抱起来,大义凛然的走到了门口。

    所有人跟被毒哑了似的,一个字都没说,那表情却脸谱似的五花八门。

    他走到门口,那群人自动给让开了一条路。

    周牧野在心里深深提了口气,无事发生似的走下了楼梯,走了一半之后,他加快了下楼的步伐,直冲到一楼。

    衣服往下拉,露出一双惺忪的眼睛,“放我下来。”

    “醒了?”

    江糯抓着衣服道:“你给我拉衣服的时候我就醒了,太丢人了,我装睡了一会儿。”

    周牧野把江糯放在地上,又道:“我送你回家。”

    江糯把衣服还给他,她现在尴尬的头都不敢抬,小声道:“不了,我坐公车回去。”她走了两步又停住了,回头看了眼周牧野,“我好像看到我爸了。”

    周牧野点点头,“你没看错,你妈妈也在。”

    ◉ 第四十五章

    经过早上那一回, 周牧野身边的人全成了香饽饽,各个都被围着八卦,但是他们也不清楚啊。

    尤其是司机小赵, 天天载着周牧野,也没见他认识谁, 这事儿就传的更神了。

    当然小赵也好奇, 他只能跟陶秘书打听,平时听见八卦就蹦跶的小陶这会儿却不见人, 等小赵找到的时候,小陶正坐在后院子的花园里擦眼泪。

    他过去道:“你有什么想不开, 大冷天的在这里哭。”

    小陶红着眼眶道:“赵哥, 我闯祸了。”

    小赵心想, 你闯祸那不是常事吗?有什么可稀奇, 他随意安慰了几句又道:“哎,你知道早上副厂长那事儿不,啧啧, 真看不出来,好风流啊。”

    小陶点点头。

    “你知道?快说说。”小赵一脸兴奋, 还点了支烟。

    小陶哭丧着脸道:“就是我把他们俩锁会议室的。”

    小赵吸了半口烟差点呛住, “你?”

    小陶点点头,“昨天那小姑娘之找副厂长有事, 副厂长让她去三楼会议室等着, 我不是忙嘛, 就不管了, 我昨天从一楼到五楼, 又五楼到二楼, 又从二楼跑到四楼”

    小赵点着她胳膊, “行行行,我知道你跑上跑下很辛苦,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这小姑娘给忘了等我忙正好经过三楼,看到大会议室亮着灯,我怕浪费,就把灯关了,还上了锁。”

    “那你关灯之前没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小陶委屈巴巴的,“我开了个门缝,没听见声音以为没人,我不止把灯关了,我还拉了电闸。”

    小赵惊讶的忘了吸烟,“你真是专干些一般人想不出来的事儿。”

    “我老公在家就这样,我顺手嘛。”

    “那你干嘛锁门,那门都坏了。”

    小陶一脸茫然,“啊?我不知道门坏了。”

    “白纸黑字写着贴墙上呢,你没看见?”

    “没有。”小陶反应了半秒,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我这次真的要完了,副厂长他肯定会把我开除,我怎么这么蠢,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呜呜呜。”

    “哎,陶秘书,一孕傻三年,你还连着生了俩,这辈子是没救了。”

    小陶哭道:“我怎么知道嘛,他们就两个人为什么要去那么大的会议室,你们昨天晚上不是也找了,怎么没找到他们。”

    小赵摊手,“就是说啊,他俩到底商议什么要事,非得去那么大的会议室,我们也是犄角旮旯找遍了就是没去会议室瞧瞧啊,关键谁也想不到啊。”他一巴掌拍在膝盖上,“你也别太难过,我瞧着老首长脸色不好,能干出这么丢人的事儿,副厂长少了一顿修理,他现在自己屁股都擦不干净肯定没空找你麻烦。”

    “这么丢人的事儿,大家肯定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糊弄糊弄应该能过去。”

    小陶抬起脸,“真的吗?”

    小赵道:“他们这些人最好面子,我是这么觉得。”

    ——

    小米南瓜粥、两个包子、一个鸡蛋还有一碟子咸菜。

    李阿姨给江糯放在桌上,又道:“快点把早饭吃了,吃完再泡个热水澡。”

    江糯哪有心情吃饭,刚刚被父母抓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周牧野跟他爸妈,一路上大家谁也没说话,气氛堪比凌晨三点的荒郊野外般吓人,她回房休息了,其它五个人在客厅。

    她抓着李阿姨的胳膊道:“阿姨,他们在说什么?”

    李阿姨道:“他们在骂小周同志。”

    “那我呢?”

    “倒是没说你。”

    “骂了什么?”

    李阿姨想了想道:“骂了很多,我没听清,不过说是要让你们结婚。”

    “结婚?!”

    李阿姨道:“我在厨房也没听太清楚,你先吃饭,我再听听回来告诉你。”她说完便走了。

    江糯偷偷猫在了楼梯口处,客厅安静的吓人,她偷看了一眼,大家面色都不太好,但是也没说话。听不到什么有效信息,江糯着急的很,但是转念一想,算了,昨天晚上真的是意外,而且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自己行的正坐的端。就是方言的事儿,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

    不过江糯昨天晚上也没睡好,现在口腔里干的很,眼睛也酸,脖子还有些落枕的意思。

    她揉了揉脖子回到房间,吃了点早饭,又躺到了床上,今天本来要去上学的,也请假了,她现在想补个觉,但是又睡不着,明明大义凛然,心里又七上八下的。

    等了半天,李阿姨也没上来通风报信。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饼。

    那几个人在楼下都两小时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不知道说什么能说两小时。

    江糯快安耐不住的时候,门推开了,是周牧野。

    她从床上跳起来,“他们骂你了?”

    周牧野关上门,打了个哈欠道:“对,一直骂到现在。”

    “啊?”好惨。

    他走过来坐在江糯的床上,江糯跪在旁边道:“骂完呢,还说了什么?”

    “让我们结婚。”周牧野懒懒的叹了句,仰头,半个人躺在了床上,一条腿还撑在地上,他合上眼睛道:“困死了,我睡会儿。”

    江糯听到结婚两个字差点没飞起来,她拽着周牧野的胳膊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睡觉,别睡觉,你快起来。”

    周牧野半睁着眼,“结婚不好吗?”

    “好什么啊,我不要结婚。”

    “你说怎么办?”

    “跟他们说清楚,我们什么都没有。”

    “但是他们都看到了,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解释就是画蛇添足。”

    江糯拽着他的胳膊道:“所以你要好好跟他们解释啊,我是小孩子说话他们不听,但你什么副厂长说话肯定有用。”

    周牧野道:“在他们面前我也是个孩子。”

    江糯一把甩开他的胳膊道:“哪有一米八的大孩子。”

    周牧野瞧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又道:“现在他们在气头上,顺着他们就是,你越是反抗他们越来劲,等过几天冷静了,再谈。”

    “真的吗?”

    “真的。”周牧野脱了鞋,整个身体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江糯拍他,“那你也不能睡我这里,快起来。”

    “我去过你哥房间看过了,太冷,也没被子。”

    江糯拉他,“你回招待所睡觉去。”

    周牧野睁开眼道:“你有没有良心,昨天我抱了你一晚上,现在胳膊还疼。”

    “胡说,我这么轻,你怎么会胳膊疼。”

    “你以为你会关心我的胳膊。”

    江糯恼道:“反正你快起来,被看到又说不清了。”

    “已经说不清了,不差这一回。”周牧野得寸进尺的翻了个身。

    昨天晚上确实多亏他,要不然自己要冻死了,江糯也不是没良心,瞧着他一脸惺忪下巴上还长出了青色的胡茬,怎么说他都顶了自己那一顿骂,她莫名心软,拉了被子给他盖上,“你睡吧,我出去。”

    周牧野拽住了她的手,江糯愣了一下,没抽走,“又干嘛。”

    “你下去不是往枪口上撞?”

    江糯想想也是,他们不知道楼下说什么呢,自己下去明显没事找事。

    她抽了手,呆呆的坐在床上,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要是真的有太上老君的仙丹就好了,一人给他们吃一颗,全忘了,也没事了。”

    周牧野被她天真的想法逗笑,回道:“木已成舟,顺其自然。”

    江糯叹道:“要是他们非得让我们结婚怎么办?”

    “其实结婚也不错。”

    江糯摇头,“我还小,不想结婚。”

    周牧野收了手,纠正道:“人讲究的是缘分,感觉到了就什么都想,以前我也不想结婚,觉得烦,现在想结了,又……”他欲言又止,继续道:“我希望你幸福,别不开心,晚一点我同他们说清楚。”

    他虽然没挑明,江糯也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低低的回了声:“你睡吧,我不说话了。”

    房间安静下来,随即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江糯靠在床背上发了会儿呆,其实她也不是不想嫁给周牧野,只是她才来这个家三年,她没办法做到立马结婚再去适应新的家庭。

    ——

    中午大家一起吃的饭,餐桌上虽然没人说话,但是江糯总觉得气氛诡异。

    周牧野给她夹了两筷子菜,江糯又不动声色的拨到了一边。

    吃过饭,江糯计划下午上学去,林诗雨却道:“我给你请了一天假。”

    江糯道:“妈妈,我已经休息好了。”

    林诗雨道:“上学不急,我们有事跟你说。”

    妈妈明明是温柔的表情,江糯的心脏却莫名紧张,一股不祥的预感喷薄而出,不知为何,结婚两个字在她脑袋里转啊转的,哪怕她内心祈祷不结婚不结婚,可就有一个声音告诉她结婚!结婚!

    果然,在低气压的氛围中,周老首长沉声道:“事情已经这样了,牧野也该负起责任,也不能让糯糯丢了名声,我们几个家长商议了一下,下个月初六,你们结婚。”

    江糯:???

    诡异的气氛里,一点也没有结婚的喜悦。

    江郑钧皱着眉头没说话,周牧野也不说话。

    周老首长双手拍在膝盖上,“如果大家没有意见的话,就这么定了,下个月初六,黄道吉日,宜出嫁。”

    要不是江糯是当事人,她真觉得这周叔叔是在给人宣读文件,就差说个散会了,可是她不同意,没人说话,她总要说话,只是江糯还没张口,林诗雨倒是抢先了。

    林诗雨面上挂了笑道:“按理说,别人结婚都光明正大开开心心,他们虽然闹了些乌龙,但是我们女儿清清白白漂漂亮亮,彩礼啊什么的一样不能少。”

    周母道:“这肯定的。”

    林诗雨又道:“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虽然我们家条件比不上你们,但也是家里的金豆子,她年纪小,很多地方不懂,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服,会耍点小脾气,还会睡懒觉,你们可要多担待。”

    周母道:“不会洗衣服做饭什么的找个阿姨就是了,他们结婚了单独出去住,是早上不起还是晚上不睡怎么开心怎么来。”说着周母用胳膊肘子戳了戳周牧野。

    周牧野道:“阿姨,这您放心,我会顺着她,待她好的。”

    江糯没好气的瞥了周牧野一眼,什么跟什么,刚刚明明说不结婚的,怎么又开始承诺了,她提了口气,“我……”

    江郑钧及时打断了她,“那你们结婚后定居在哪儿?”

    江糯:……

    上午的事情吵闹好像没发生过什么,他们几个人开了个口子,竟然愉快的聊起了结婚的细节,江糯连说句我不愿意都插不上嘴,她听不下去,转身出了家门以示反抗。

    周牧野也跟了出去。

    今天没下雪,天气晴朗,冰冷的阳光照在脸上,刀子似的。

    江糯没好气,在地上团了个雪球照着周牧野狠狠砸了过去。

    雪球落在他脖子里,冰凉的很,周牧野把雪球捞出来,擦了擦手道:“怎么了?”

    “你明明说解释清楚,你刚刚怎么不说,还跟我妈承诺。”

    “说什么?”

    “说不结婚!”

    他走到江糯面前,双手搭在她肩膀上道:“你要我怎么说,阿姨,我不想娶你女儿?那我把你父母的脸放在哪里,又把你放在哪里?”

    “你可以解释清楚啊。”

    “我早解释过了,如果我们不结婚,流言蜚语伤的最后是你。”

    江糯的脸耷拉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定要结婚吗?”

    “只能先这样。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们就做有名无实的假夫妻,以后你遇到喜欢的人,我们离婚。”

    江糯憋着嘴,拂开他的手,转身往前走。

    周牧野没说话,只跟在她身后。

    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一直走到公园的湖边,湖面已经结了冰,上面有不少人在溜冰,江糯瞧着湖面发了会儿呆,又蹲下来叹了口气。

    周牧野也蹲下来,蹙眉道:“你要轻生?”

    江糯哼了声,“我惜命的很,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轻生,就是想找个地方冷静冷静,没想到这里更吵。”

    周牧野瞧着她通红的小脸,问了声:“冷不冷?”

    江糯道:“有点。”

    “你在这儿别动,我去给你买个烤红薯。”周牧野说完便跑走了。

    江糯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高高大大的个子,她记得他以前英俊又凌冽,像天上的苍鹰,现在瞧着倒是笨拙的很,好像变得了个人似的。

    周牧野一会儿就回来了,他把烤红薯放在江糯手里道:“趁热吃。”

    扑面而来烤红薯的香气,江糯起身,她瞧着手里的烤红薯又看看周牧野,又看看湖面上那些欢聚的家人,她浅浅的问道:“结婚就是这样吗?两个人生活,说话,就比平时身边多了个人。”

    周牧野道:“差不多吧。”

    江糯啃了一小口烤红薯道:“牧野哥,你知道他们怎么生的孩子吗?”

    ◉ 第四十六章

    吃过了红薯, 两人又在湖边转了会儿。实在太冷了,两人便往回走。

    家里的氛围已经缓和了很多,他们甚至愉快的喝起了小酒, 到了晚上,他们已经开始在餐桌上商议以后去哪儿养老, 以及那儿哪儿的瓜果好吃, 哪儿哪儿的空气新鲜。又或者南方虽然潮湿,但是冬天阴冷的很, 很难熬,北方冬天冷但是有暖气, 却又干燥的厉害种种。

    仿佛这场亲事跟是两个家庭的联谊, 跟江糯本身并没什么关系。

    吃过饭, 周牧野他们便回去了。

    江糯才拽了林诗雨道:“妈妈, 不结婚行吗?”

    林诗雨道:“之前你们俩吵也好闹也好,是你们的事儿,那是光明正大的。现在可好, 闹的人尽皆知,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们全家人都在找你, 老师同学全都问遍了。而且早上你们出来, 大家都看到了,这都认识。你不结婚也行, 以后风言风语总跟着你, 这流言比刀子还伤人, 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江糯道:“但是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结婚结婚, 都是稀里糊涂的, 清醒了日子才过不好, 都是这样。”

    “那我要是结婚是不是要跟着他们走啊。”

    林诗雨道:“舍不得?”

    江糯点点头。

    “妈妈也舍不得你, 那你结婚的时候我陪你过去,给你办好入学手续,等你适应了我再回来,行吗?”

    江糯又道:“那我寒暑假能回家吗?”

    “这里是你家,怎么不能回来。”林诗雨抱着她,“但是妈妈跟你说,结婚毕竟是结婚,跟平时小打小闹可不一样,结婚以后就是大人了,你要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他都工作了,肯定有存折什么的,都得交给你。”

    江糯哼道:“他这些年都用来做雷锋了,哪儿还有钱。”

    “一毛钱也得握在你手里。”

    江糯半知半解,这晚上林诗雨同她讲了许多有关夫妻婚姻的事儿,林林总总,结婚可真是麻烦啊,比数学课的知识点还多。

    隔天林诗便带着江糯去学校把学退了,老师们心知肚明也没多问。

    这一切仿佛是晴天霹雳来的雷雨,让人措手不及又无可奈何。

    婚期比想象中还要着急,江糯连出去玩儿的时间都没有,奶奶给她缝了被子,又给她打了耳洞,用茶叶梗塞上。妈妈在给她准备嫁妆,还给她量尺寸做衣服。

    这期间江糯见过一次方言,她老公的赔偿解决了,周牧野还帮着找了个小领导的工作,不用下车间,少了根手指头也没什么影响。

    方言感激连连,又觉得对不起江糯,因为自己,把婚姻都搭进去了,只说以后有什么需要以后尽管找自己。

    过了这么几天,江糯也渐渐适应了,爸爸妈妈都陪着,哥哥们也都回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结婚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方言又道:“那你以后读书怎么办?”

    江糯道:“嫁过去后再找学校。”

    “那你到时候又读书又怀孕?”

    江糯摇头,“我才不要生孩子。”

    方言道:“别天真了,你结婚了两个人睡一个床上怎么可能不生孩子。”

    “还要睡一个床?”

    方言瞧着她,“你真是读书读傻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给人家当媳妇儿。”

    江糯道:“结婚不就是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吃饭睡觉聊聊天嘛。”

    “那要吃饭睡觉聊聊天怎么来的你哥哥,怎么来的你。”方言用肩膀碰碰她,“他亲过你没有,抱过你没。”

    江糯点了点头,但也是好久之前了,久到她快忘记那种感觉了。

    “别的呢?”

    “没了。”

    方言努嘴想了想道:“那你是第一次,到时候会有点疼,还会流血,你忍着点。”

    江糯一脸害怕,“我最怕疼了。”

    方言握着她的手道:“所以我跟你说要忍着点,别哇哇乱叫让你老公看笑话,你这样男人都不敢碰你,忍过去就好了。”

    “这么疼,你们为什么还要。”

    “之后就很舒服啊。”方言脸上挂着喜色,“我看你老公身强体壮的,还当过兵,肯定很厉害,也不知道你这小身板能不能遭住。”

    江糯的脸红的跟番茄似的,“你真是不害臊。”

    方言摸着肚子道:“这有什么,我们厂里那些女人闲了经常聊这些,还分享经验呢,等你结婚了,说不定还得跟我讨教,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就行。”

    江糯不信邪,低头把玩着桌上的茶杯,“这能有什么好讨教的。”

    “那你知道怎么弄?”

    她肯定不知道啊,但是江糯羞的不知道说什么,直接换了话题,“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方言拉着她的手道:“我可真舍不得你,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

    江糯道:“当然,放寒假暑假我就回来,到时候你孩子都出生了,我还要当姨姨。”

    “哎,你等等。”方言回了卧室,鼓捣了好一会儿,提了个大袋子出来,她翻腾出几双鞋垫道:“没什么好送的,这个给你,还有这两双鞋子,肚兜,虎头帽子,还有几个小围嘴,还有这个平安锁。”

    江糯瞧着还没巴掌大的东西,诧异的笑出来,“你给我这些干嘛?”

    方言道:“这都是我给小孩儿做的,分你一些。”

    “我还没结婚呢。”

    “早晚会有。现在才十一月,说不定过年你就怀孕了,寒假都回不来,我提前给你,以防万一。”

    江糯的脸一路红到了脖子根,以前也没见方言同她说这些,怎么现在跟老妈子似的。

    “害什么羞啊。”方言把那些小物件打包好塞到了江糯手里,“不早了,外面下了雪,我让我家那口子送你回去。”

    江糯捏着袋子道:“那谁在下面等我。”

    “挺贴心嘛。”

    江糯摆手:“我先走了。”

    ——

    江糯刚下来,周牧野就瞧见她手里拿的红色袋子,在一片灰白的建筑里格外亮眼。

    他打开车门,问了声:“拿的什么?”

    江糯脸烧的热,愤愤道:“女孩子的东西,你别问。”

    周牧野道:“快上车,别感冒了。”关上车门,他绕上了驾驶位。

    江糯已经把安全带系好了,大义凛然的直视着前方。从前她在周牧野面前撒娇生气闹脾气,都十分自然,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提了结婚她总觉得各种不自在,说不上来的感觉。

    周牧野拉上安全带,发动了车子道:“你大哥回来了。”

    江糯道:“我知道,前天通过电话了。”

    周牧野又道:“我后天得走,回去准备一下,你下周一跟叔叔阿姨一起过去,坐火车会累,这几天你在家好好休息,到时候我去接你们。”

    他发动车子,车轮压过白茫茫的雪地,划出两条长长的印子。

    江糯哧了句:“结婚可真麻烦。”

    “辛苦你了。”

    江糯低下头,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布包,也没说话。

    周牧野又道:“别那么紧张,你就当搬家了。”

    说是这么说,但她又不能真的当搬家,沉默了一会儿,江糯又道:“牧野哥。”

    “嗯?”

    “结婚了要睡一张床上吗?”

    “嗯。”周牧野瞧着她怯生生的模样,大概还没卸下心里的防线,年纪这么小又是远嫁,还没安全感,周牧野只能顺着她,刚想说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可以分房。

    江糯又呆呆的问了句:“结婚了睡觉不能穿衣服吗?”

    他方向盘没握稳,车子差点在路上滑出去,周牧野沉默了两秒,又道:“方言跟你说的?”

    方言没说,是她自己想的,应该是这样,不然怎么生孩子,但是至于具体怎么江糯就不清楚了,她只知道方言说很疼。江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胡思乱想,周牧野的话根本没进耳朵。

    过了一会儿,周牧野又道:“你要是不想穿也行。”

    江糯瞧着窗外的大雪叹道:“还是穿吧,不然我会腿抽筋。”

    周牧野又道:“你喜欢睡纯棉的床单还是真丝的床单,软一点的褥子还是硬一点的。”

    说起这个,江糯又看向周牧野:“床单褥子这些也要弄新的吗?”她怎么记得哥哥方言他们都没折腾这些。

    “嗯,我本来就有一套空房子,回去收拾出来,家具窗帘什么都用新的,你想要什么颜色是梳妆台,对家里摆设有什么要求,都告诉我。”

    这么好啊,江糯脸上挂了笑,“我能要个书房吗?”

    “可以,不过只能腾出一间来做书房,到时候你得跟我一起用。”

    “那我想在床头放两个洋娃娃,还想要一台电视。”

    周牧野道:“行,我记下了。那边还有个小院子,你是想种花还是搭个凉亭,不过现在是冬天,只有雪。”

    江糯想了想道:“我想放一把摇椅,天气暖和的时候我就能躺着看书,看累了还能睡会儿。”

    周牧野道:“可以搭个秋千,一样的。你要是觉得无聊,我给你抱只猫来养,狗也行。”

    “秋千也行,猫也行,狗就算了,我怕狗。”江糯想了一会儿,又道:“我有点怕冷,喜欢毛茸茸的的床单,还喜欢睡软一点的床,我还想要粉色的窗帘。”

    周牧野道:“那就用珊瑚绒的床单,很暖和,给你做两件纯棉的睡衣再做两件丝质的睡衣,你自己挑。”

    “我还想要一大罐子糖,还有巧克力。”

    周牧野难得没叮嘱她为了牙少吃糖,应和道:“好。”

    江糯侧脸,“奶奶给打了耳洞,我还想要两副新耳环,五个小发卡,还有发绳,五颜六色的那种。”

    “可以。”

    “我还想烫头发,我看到好多老师都烫头发,特别漂亮。妈妈说小孩子不能烫头发,我结婚了就是大人了,能不能烫一下。”

    “我有个朋友开了理发店,你去了那边随便烫。”

    “那你过年给我发压岁钱吗?”

    “给你包个大红包。”

    “我还想要辆自行车,我们班的同学都会骑自行车,我还不会。”

    “我回去就给你买。”

    “那我梳妆台有一面大大的镜子,还有梳子,还要有抽屉放我的发箍。”

    “行。”

    江糯那点小愿望都被承诺了,她满心欢喜的靠在车背上,眼里闪闪发光,叹道:“结婚可真好啊,要是天天能结婚就好了。”

    ◉ 第四十七章

    江糯回家就看到客厅坐着几个陌生人, 正在跟她爸喝酒。

    她招呼了声,对方又寒暄了几句,无非是祝福她结婚, 再夸两句郎才女貌。这些话她都听厌了,尤其是这段时间, 自从双方定下来要结婚, 家里就没断过客人。

    江糯一直怀疑,他们根本不是来祝贺自己的, 纯纯来八卦的。

    招呼完,江糯去了厨房, 李阿姨正在做完饭, 她趁机吃了两口虾, 便上了楼, 敲了敲江昌义的房间。

    里面有人喊她进。

    江糯推开门,江昌义跟章小诺正坐着说话,瞧着是江糯, 江昌义起身过去道:“回来了?”

    江糯笑眯眯道:“嗯。”又瞧着章小诺,“嫂子你肚子怎么没变大。”

    章小诺摆手, “来, 坐我这里。”

    江糯过去瞧着她的肚子道:“你怎么样?”

    章小诺摸着肚子道:“才三个月,没显怀呢, 但是闹腾的很, 一直吐。”

    门口, 江昌义瞧着周牧野, 真是又恨又无奈, 他一拳头砸在周牧野胸口, 叹道:“你这个人啊, 我真是……”

    周牧野喊了声哥。

    江昌义血压差点爆表。

    章小诺瞧着门口那俩人提醒道:“江昌义,你把人堵在门口干嘛呢,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又不是以前还胡闹。”

    江昌义没让开,他瞧着周牧野拿表情,总觉得对方像只得意洋洋的大尾巴狼,恨不得给打一顿。

    正好江昌民也过来,才化解了这场尴尬。

    几个人有的没的聊天,江昌民比较关心江糯以后的去处,又询问以后的打算种种,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当兵还没几年妹妹就要远嫁了,多少有些舍不得,又道:“那你结婚的时候大哥跟嫂子去不了,我过去送你。”

    周牧野道:“你们想的话可以都过去,火车一天就能到,就是孕妇可能会累些。”

    章小诺兴奋道:“我肚子不大,也能去,我还没出过远门呢,你们那个城市好玩吗?”

    周牧野道:“我们那边是资源城市,工厂很多,发展还行,好玩的地方不多,倒是有不少大型商场,温泉也很多。”

    “那太好了,我正好买点婴儿用品。”章小诺一脸兴奋。

    江昌义呵道:“你都怀孕了凑什么热闹,来一趟你还没吐够,还要去泡温泉。”

    江昌民也道:“冬天泡温泉,再喝点酒,想想都舒服。”

    章小诺扬扬眉毛,“妹妹结婚,我能去就去嘛。”

    江糯在一旁听着,一脸兴奋,她也没去过别的城市,也是第一次听温泉,她没泡过温泉,只泡过脚,不由好奇问了句:“温泉怎么泡?”

    江昌义一脸不屑,抬手划拉了一下,“就是一大池子热水,所有人跟下饺子似的坐在里面,没什么意思。”

    江糯忍不住好奇:“那穿衣服吗?”

    章小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妹妹,你都要结婚了,不能再这么童言无忌了。”

    江昌义没好气的瞪了周牧野一眼,狠狠道:“你一天到晚都跟她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章小诺拉了拉江昌义的胳膊示意他注意点。

    江糯心想,不能问吗?总不能一群人光溜溜下去泡吧,那多尴尬,但要是穿着衣服泡跟穿袜子洗脚有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一直缠绕到她吃完饭,他们几个都比自己年纪大,自己就像那被蒙在鼓里的小孩似的,吃过饭,周牧野要走了,江糯难得去送他出门,主要是问泡温泉的时候穿不穿问题。

    周牧野瞧着江糯,他的小朋友,真是个好奇宝宝啊。

    “当然要穿,不过穿泳衣。”

    江糯意兴阑珊,“穿就穿呗,你们还舍不得告诉我。”

    周牧野煞有介事的瞧着她,“你最近怎么跟衣服杠上了,老问穿不穿衣服。”

    江糯的脸刷的红了,忙道:“你快走吧,我回去了。”

    周牧野拽住她的胳膊,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江糯撑着脖子道:“你又要干嘛。”

    他低头在她唇上轻轻点了一下,“我明天要开会,还得收拾东西,可能没时间看你,乖乖的,我回去给你准备东西,等你过去。”

    江糯垂着眸子道:“我想了想,还是要一个酱色的梳妆台,跟奶奶送我的首饰盒比较搭。”

    “行。”

    “一定不要忘了,我还要一罐子糖,还有巧克力。”

    “行。”

    风凉凉的,夹着洁白的雪花,昏黄的灯光下,江糯脸颊泛着浅浅的红色,瓷娃娃似的,樱桃似的唇。周牧野低头狠狠的捉住了她的唇,侵略性的撬开了她的贝齿。

    江糯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开,对方却纠缠着她的口腔不放,热气扑在脸上,整个身体都在沸腾。她本来不矮,但是对方太高了,江糯不得不踮起脚尖,她被迫仰着下巴,手还环着他的腰,多少有些累。

    亲了一会儿,江糯手有些冷,内心的热血沸腾也降了几度,也不知道他要亲到什么时候。

    周牧野察觉到了她的走神,咬了下她的舌头警告。

    江糯吃痛,她嘶了一声,报复性的咬住了他的下唇,周牧野扬起了唇角,大手扣住了她的脑袋,再次占据了主动权。两人的唇分开,周牧野贴着她的额头,浑厚的气息喷薄而出,他声音暗沉道:“去车上坐会儿?”

    “不去!”

    “五分钟。”

    江糯撒气似的,把冰冷的手塞进了他脖子里,“一秒钟也不行,我快冻死了。”

    周牧野笑笑,松开手道:“委屈你了,这几天乖一点,到时候我接你。”

    江糯瞧着他一脸坏笑,擦了擦嘴,羞愤道:“ 知道了。”她推开周牧野就往家跑。

    刚进门江糯就愣住了,他们全家人包括李阿姨都站在门口,江糯两只眼睛对着二四六八十好几只眼睛,脸疼的一下烧着了。她身体靠着门框,跟个犯错的小孩儿似的不敢正眼看大家,尴尬的往前走一步不是,后退一步更不是。

    好半天,还是章小诺打破了这诡异的尴尬,她拽了下江昌义的胳膊道:“我不太舒服,你扶我上楼休息。”

    江昌民也摸了下脑袋:“啊,我也上去。”

    大家陆陆续续找了借口离开。

    江糯红着脸杵在原地,等没人了才挪动脚步往房间走。

    坐在沙发上的江郑钧咳了一声,不自在道:“还是要注意点形象,被人看到了不好。”

    江糯低低道:“知道了爸爸。”

    ——

    不上学的日子过的飞快。

    转眼间,江糯便同母亲他们上了火车,爸爸跟小哥哥他们开车过去。

    一切好像是做梦一样,上一次这么大张旗鼓还是被亲生父母找到,那一次江糯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次大张旗鼓的动身去另一个城市,江糯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她只听到火车呜呜呜的声响,窗外是皑皑白雪,邻座大人小孩儿,叽叽喳喳热热闹闹。

    火车虽然有些晃,但是比晕车舒服多了,但是坐了一整天,下车的时候,江糯的腰都成硬的了。

    周牧野远远的等着,又安排大家上车。

    江糯累的很,只想闭眼睡会儿,他说话她也敷衍的厉害,周牧野塞了颗糖给江糯,她也没吃。

    这里真如周牧野所说,发展好一些,大路上已经安了路灯,皑皑白雪下,道路中间站了一排举着绿叶的树木,枝干粗壮,树叶巨大。

    章小诺新奇道:“这大冬天的怎么还有绿叶子?”

    周牧野道:“梧桐树,秋天的时候叶子就死了,但是这种树叶子掉的慢,所以现在还能看到。”

    章小诺啧嘴道:“同样是北方,差别还挺大的。”

    窗外的风景变幻莫测,车子一路驶向一条寂静的大路,两边全是房屋,弯弯绕绕进了个小区,终于,车子停在了两栋房子跟前。

    江郑钧开车快他们一步先到,这会儿已经在门口等了。

    周牧野家跟江糯想象的不一样,应该说超出了她的想象。

    以前的军区大院里,大多数人家集中住在一起,江郑钧分的房子好一些也不过是独门独户,房子内里跟别人家没什么差别。周牧野这里就不一样了,不仅是独门独户,上下两层楼,楼上还带个很大的平台,而且这房子还带了个院子,院子也不小,除了停车,剩下的空地也够江糯跑两圈了。

    房子里是古色古香的木质装修,各类家具一应俱全,还铺了木地板,连楼梯也是旋转的。

    这会儿江糯脑子里莫名蹦出了三个字:资本家。

    但是这么多人,她也不敢乱说话。

    周家父母招呼了大家吃饭,又说舟车劳顿让吃完早点休息,话是这样说,还是开了瓶红酒。

    章小诺冲江昌义使眼色,小声耳语道:“没看出来,周团长家这么有钱啊。”

    江昌义也有些惊讶,平时他们都一起吃一起喝的,周牧野也没什么讲究,还真没看出来。

    章小诺又道:“你妹妹命可真好,哎,她今天怎么不太高兴。”

    江昌义瞧了一眼,江糯确实不太高兴,甚至有些低落,明明火车上还好好的,他只当江糯是坐车累了。

    大家这顿饭吃的很快,周牧野同他们安排房间,章小诺身子不方便便住在了一楼,其他人都住在了二楼。

    等到房间分完了,都没轮到自己,大家也累了各自回房,江糯努力使眼色也没人注意到她。

    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没结婚呢,就没人管自己了。江糯闷闷不乐的靠在楼梯口,一个人扶着栏杆赌气,跟只小猫咪似的

    周牧野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怎么了?一晚上都不高兴。”

    江糯鼓着嘴道:“他们都有地方住,我呢?我住哪里。”

    “跟我住一起。”

    ◉ 第四十八章

    “住……啊, 我……”

    周牧野道:“走吧。”

    江糯死死的抓住栏杆,一脸惊恐道:“我不去。”

    周牧野笑道:“你不是说让我给你准备一罐子糖吗?还有酱色的梳妆台,走吧。”

    “那我晚上住哪儿?”

    “你的家。”

    “我不跟你睡。”

    周牧野摆摆手, “走吧。”

    江糯跟着周牧野出了院子,往旁边走了十几米又是一栋一模一样的房子, 不同的是黑色的铁门紧闭, 周牧野给了她一把钥匙,“开门。”

    江糯愣了一下, “这是哪儿?”

    “你家。”

    “刚刚那个地方呢?”

    “我父母的家。”

    江糯的眸子里瞬间有了些光彩,“这是我的房子了? ”

    “对。”

    江糯用钥匙开了门, 推开, 铁门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她走进去看, 院子跟她想的一样,院子里有棵大树,此时虽然树叶凋敝, 却遮了大半个院子,树上挂着个秋千。大树对面有个车库。

    她瞬间兴奋起来, 瞧了瞧秋千又看向周牧野, “我能坐一下吗?”

    周牧野道:“当然,但是现在有点冷。”

    “我还是想坐一下。”江糯小跑过去, 在秋千上晃了晃, 她拉着绳子兴奋道:“天气好了, 我可以坐这里。”她晃了两下跳起来, 拽着周牧野往房子里走, “你还给我准备了什么?”

    大门打开, 周牧野开了灯。

    整个房间都亮了, 这里的装修明显跟另一边不同,墙壁都是白色的,同样铺了木质的地板,家具米白色跟酱色搭配着来,不过米白色的家具上都装饰着各种花纹,沙发上是漂亮的花纹,上面还铺着两条花毯子。

    江糯诧异的看着他,“这些都是哪儿来的?好漂亮。”

    “有些是苏联来的东西,还有一些是从少数民族那里买的,我之前去过西北那边。”

    江糯新奇的到处看,又看到一个小桶,上面刻着花草的图案,“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江糯扣着桶盖子,半天也没打开,无奈道:“我打不开。”

    “小笨蛋。”周牧野过去,捏住桶盖子转了一下,哒的一声盖子开了,里面是满满的糖果,还有各种巧克力。

    “哇!”江糯眼睛亮晶晶的,她喜滋滋道:“我想吃一颗巧克力。”

    “都是你的。”

    她伸手过去拿,顿了一下又把巧克力放桶里了,“太晚了,我明天再吃。”

    江糯跟着周牧野继续转,她见到了很多自己没见过的东西,就比如煤气灶,转一下按钮,蓝色的火苗就会跳起来,还有打开门就冒冷气的冰箱。

    还有跟卧室连在一起的卫生间,里面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白色浴缸,她可以平躺在里面。还有一个很大的衣帽间,里面一排排衣柜,还有很多衣架。

    她跑到自己的梳妆台前,上面有一面很大的镜子,旁边还有几个小抽屉,抽屉里是她要的发卡还有头绳。

    江糯满眼新鲜,东看看西瞧瞧,一会儿又蹦到卧室里,床上真的铺了软软的珊瑚绒,床头柜上摆着花朵形状的台灯,柜子里还有好几身睡衣,纯棉的,丝绸的。

    “牧野哥,你家怎么跟我家不一样啊。”江糯撑着胳膊坐在床上。

    周牧野道:“这不是你的家?”

    “我的意思是你们这里有好多东西我没见过。”江糯仰头躺在床上,两条小腿在床边晃啊晃的。

    周牧野从床的另一侧趴着,俯身看着江糯道:“这边发展相对好一些,资源也会丰富。”

    江糯抬起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那这里的学校是不是也好。”

    “是好一点,我就近给你找了一所学校,以后我每天接你上下学。”

    “不行!”江糯拽着他的耳朵,“不能让同学知道我结婚,你也不能去接我。”

    “那别人看到了呢?”

    “不能看到,也不能说。”江糯别扭的垂下眸子,“大家都没结婚,我不能一个人搞特殊,要是真的看到了,你就说你是我哥,听到没。”

    周牧野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又问:“别人要是问你跟你哥怎么不一个姓怎么办?”

    江糯拍了他一下,“别人没那么多问题。”

    她撑着胳膊要起来,又被周牧野摁住了肩膀,江糯挣扎道:“我困了,要去睡觉,我住哪一间。”

    “就这里,专门给你准备的房间。”周牧野松了手,扶着她起来,又带着她去了卫生间,告诉她哪个水龙头出冷水,哪个出热水,又给了她洗发精还有硫磺皂,最后道:“别泡太久,会头晕。”说完他便关上了门。

    江糯放了水,小心翼翼的泡进了浴缸,温柔的水浸润身体,神经都放松了下来。她依旧沉浸在兴奋里,但是这一天折腾的太累了。她泡了一会儿便换了睡衣出来。

    江糯没想到周牧野还在,他穿着一件灰色的睡衣盖在被子躺在床上,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她擦着头发的动作愣了一下,“你不是说……”

    周牧野看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说你晚上跟我住。”

    江糯拿着毛巾的手垂了下来,沉着小脸不说话了。

    “怎么了?”

    她支支吾吾道:“我不习惯。”

    周牧野道:“早点睡吧,我不碰你。”

    江糯站在原地两只手揉了会儿毛巾,才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又道:“别骗我。”

    “嗯。”他倾身过去拉着她坐下,接了她手里的毛巾盖在她脑袋上擦头发,“但是过了今天我就不敢保证了。”

    他的脸就在眼前,浓重的眉毛,深沉的眸子,宽厚的下巴,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木质香味,这感觉像是被太阳晒热的青葱树林,江糯忍不住多吸了两口。

    江糯的头发又长又多,一条毛巾擦不干,周牧野又去拿了一条毛巾给她擦。江糯就保持着一个姿势,仿佛一只被绑架的小猫咪。

    头发擦的差不多了,周牧野将毛巾放在一边,掀开被子道:“晾干头发再睡。”

    江糯瞧着两人盖的一条被子,又道:“我自己盖一条。”她说完便自己开柜子拿了一条被子,走到床边,把周牧野那条被子往里推了推。又自己把自己的被子卷成个卷铺好。

    这床很大,大到床上挤了这么多被子,两人中间还能空出一个人的距离。

    江糯掀开自己的被卷钻进去,又盖好,只露出个脑袋。

    周牧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等头发干了再睡?”

    江糯道:“睡着睡着就干了,我经常这样。”

    周牧野的目光挪回了书上,又道:“久了会生病的,干了头发再睡。”

    “真的吗?”江糯有些怀疑,还是伸出来一条胳膊。

    “会得脑膜炎。”

    江糯可不想生病,况且她身边躺着个大男人她也不敢睡,她便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双手交叠规矩的放在被子上。

    周牧野翻了一页书,也没理她。

    江糯偷偷瞥了他两眼,确认他不会做什么才放下心来。

    两人就这么干坐着,偶尔只有翻书的声音,江糯好奇的瞥了一眼他的书,泛黄的书页上小字密密麻麻的,还有一些数字。

    “你看的什么?”

    周牧野把封面给她看,“大学物理学。”

    江糯看他,“你要去读大学?”

    周牧野道:“以前学过,有需要,再看看。”

    江糯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又道:“工厂要用?”

    “嗯,核算一些图纸上的数值,看看公式。”

    “我还以为工厂就是坐在那里干活,人工操作就行了。”总之方言是这么说,每天坐在那里有活儿了就干,没了就嗑瓜子,聊天。

    周牧野道:“普通工人按照要求浇筑零件就行了,我得检查图纸,审核图纸盖章。”

    “难吗?”江糯又往他手边凑了凑,“我也学过物理,给我看看。”

    周牧野把书朝着她倾。

    江糯拿出上课的认真专心看了起来,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就看不懂了。但是她不信邪,巴着他的胳膊道:“太高了,我看不清。”

    周牧野索性把书放在腿上。

    江糯又看了看,好像又有点懂了,她指着上面的一个词道:“挠度是什么?”

    周牧野用胳膊圈住她,耐心的解释:“物体弯曲变形时横截面形心沿与轴线垂直方向的线位移。”

    “听不懂,等我上大学就懂了。”她又抬起头看他,“你每天都看这些书?”

    “嗯。”

    “不无聊吗?我们平时都看一些读物,上面各种小故事,特别有意思。”

    周牧野合上书,“说说。”

    江糯心想,自己看的那些小故事跟他的书比起来多少显得自己幼稚,她拿开他的胳膊道:“其实也没什么,睡吧。”她又钻进了被窝。

    周牧野也把书放在床头,关了台灯。

    唏唏嘘嘘的布料声音响起,他躺下了

    窗帘紧闭的卧室瞬间一片黑暗。

    江糯跟根棍子似的躺在被窝里,她捏着手指,绷着脚尖,睁大了眼睛看着头顶,刚刚明明困的不行这会儿倒是睡不着了。

    她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不是怕黑吗?”

    “睡不着?”

    她的脚趾来回搓,“我脚有点冷。”

    “来我被窝里睡。”

    “我就脚冷。”她倔着脾气。

    “那你把脚伸进来。”

    江糯把脚从被窝里伸出来,寻着厚厚的被子把脚伸进了周牧野被窝的边儿上,里面暖融融的。

    周牧野忽然拉着她的小腿放在自己腿上,又用另一条腿压住,江糯立马惊觉起来,“拉我干嘛。”

    “漏风。”

    “哦。”

    身上慢慢的暖和了过来,江糯脑子愈发清醒,耳边是均匀的呼吸声,她试探着喊了声:“牧野哥。”

    没人应。

    “睡着了?”江糯半爬起来,凑到他跟着,又低低的喊了声:“牧野哥。”

    周牧野还是没说话,果然睡着了。

    江糯又躺回了枕头上,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那口气又沉又重,仿佛老牛卸下担子一般的轻松。

    脚已经暖和了,江糯保持一个姿势有点累,她慢慢抽回了腿,周牧野没反省,她直接肆无忌惮的往回抽腿。

    脚一下被抓住,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捞进了温暖的被窝里,腰间是结实有力的胳膊,两人面对面紧紧的贴在一起。

    江糯倒吸了口气,“你没睡?我叫你干嘛不说话。”

    “你不睡干嘛?”他低低的训斥了一声。

    “我认床,睡不着。”

    ◉ 第四十九章

    “那抱一会儿。”周牧野翻身, 双臂紧紧抱着她,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

    江糯跟被绑在架子上的烤鸭似的,灼热的鼻息烫在脖子上, 她浑身燥热不自在,挣扎道:“抱太紧了。”

    “糯糯。”周牧野声音低沉, 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颈窝, 低头轻轻咬在她的脖子上。

    敏感的肌肤忽然沸腾起来起来,江糯浑身触电一般。

    江糯缩着脖子, 试图想要挣脱禁锢,“你, 先放开我。”

    “别怕。”

    “牧野哥, 你说, 今天……” 江糯被抱的喘不过气来。

    “怎么?”

    他步步紧逼, 她只能一点点求饶,由着他把自己的衣服褪去,由着他的吻一点点落在唇上, 脖子上,胸口处, 她柔软无力的攀在他的肩头, 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娇花。

    江糯轻轻咬着唇,哪怕是黑暗中她都不敢睁开眼睛。直到身体的痛把她从混沌中拉住来, 她手指紧紧扣在他的背上, 咬牙嘶了一声。

    江糯倒吸了口冷气, 痛苦的皱起了小脸, 隐忍着, “太疼了。”那种钻心的痛, 连气息都开始往下坠, 沿着食道再到胃里,再晚一会儿她就要死掉了,终于她忍不住尖叫出来,拍着他的背求饶。

    可是江糯疼极了,回神过来之后是淡淡的恐慌,她缩着身子一点点与周牧野拉开距离,用胳膊环着身体,“我……”她不知道说什么。

    他贴着她的额头安抚,“我没用力。”

    周牧野伸手要去开灯。

    江糯及时制止,“别,我没穿衣服。”

    周牧野在床上翻了翻,把睡衣给她,江糯抹黑套上了,他这才开灯。

    江糯跟只雪白的小羊羔似的窝在床头,泛红的眼眶里还闪着泪花。

    周牧野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还疼吗?”

    江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摇了摇头,余光处她看到对方宽厚的胸膛,细窄的腰,以及……她红着脸小声嗫嚅道:“你把衣服穿好。”

    周牧野没说话,起身去了卫生间,里面很快传来哗啦啦的声响。

    江糯松了口气,她偷偷瞥了眼卫生间的门,又懊恼的低下了头。

    ——

    托周牧野的福气,江糯感冒了,他倒是精神抖擞,早早起来吃了早饭,还给自己送了一份。

    江糯张口却发现嗓子哑了,她摸着喉咙,“我怎么了?”

    “昨天喊太大声,嗓子喊坏了。”

    江糯没好气一拳头砸在他胸口处。

    周牧野扶着她起来,“昨天晚上着凉了吧,快起来热点热粥,补个觉,我要去厂里,晚一点才能回来。下午他们要去博物馆,你不想去的话就在家休息。”

    江糯指着脏衣篓里那一堆东西,“我不出去,睡会儿起来把那些洗了。”

    昨晚真是糟糕透了,正经事没做成,倒是把床单睡衣枕头都弄脏了。

    周牧野道:“有阿姨,她会洗。”

    “那别人不都知道了。”

    周牧野握着她的肩膀道:“那就不洗,留着做纪念。”

    江糯推他:“你太讨厌了。”

    周牧野端起粥道:“乖点,先把早饭吃了。”

    江糯张嘴吃了两口就饱了,周牧野知道她犯懒,非得让她吃完一整碗,又扶着她躺好给她压好被子,交待她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

    ——

    江糯着凉了,不影响一大家子人忙活,她补觉的功夫,江郑钧已经把她的嫁妆什么的都搬了过来,有两口大的樟木箱子,还有一堆被褥。

    章小诺忙着给她剪喜字。

    不过房子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也不需要过多的装饰。林诗雨到处瞧着房子,处处满意了,这才放心的握着江糯的手道:“瞧着小周这么用心,我也敢放心把你交给他了。”

    江糯窝在被子里,翻身道:“妈,我要跟你说个事儿。”

    “你说。”

    江糯有些难为情,“就是昨天晚上,我们……那个,太疼。要死了一样,妈,我不想结婚了。”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第一次都这样。女孩子娇气一点是好事,但是这种事情上不需要。”

    江糯鼓着脸,“妈,您说什么呢?”

    林诗雨道:“听妈的,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疼你稍微忍一忍,慢慢磨合就好了。”

    真是越说越没谱了,江糯掀开被子道:“我睡饱了,起来走走。”

    “你下午去不去博物馆?”

    江糯吸了吸鼻子,还有点塞,“我有点不舒服,嫂子怀孕了别传染给她,你们去吧。”

    林诗雨道:“那你下午好好休息,晚上等小周回来还有事情要说。”

    “还要说什么?”

    “晚上你就知道了。”林诗雨又道:“等会儿我送你个东西。”

    江糯又躺回了床上,真的,这结婚也太麻烦了。

    ——

    江糯这一天终于睡饱了,鼻塞也好了不少,她下楼来看到客厅摆着两个大箱子,打开里面是奶奶他们准备的新被褥还有衣服什么的,这些她早看过了,江糯也不怎么好奇。

    又找到自己的箱子,把自己的衣服什么的整理出来,本来带的也不多,她整理的快,一会儿就挂好了。收拾好衣服,江糯又拿着书包去了书房。

    书房有个大大的窗户,窗户边放在一张很大的桌子,桌子旁是整整一墙的书,桌子对面是一排柜子。柜子旁还放了一组沙发。

    江糯双手撑着桌子,十分满意,这桌子够大,她把两把椅子放在一起,这样就能跟周牧野并排坐了,不过再想想,自己写作业用的地方大,他就看看书而已。她又重新划分了区域,自己多一点,周牧野少一点。

    搞完这些,江糯又把昨天晚上的床单扔进了洗衣机。

    晚上所有人都回来,坐在桌上,开始说彩礼跟陪嫁的东西。等他们说话,这些东西全都归江糯了。

    吃过饭,江糯喜滋滋的回到了房间,她一样一样的摆在床上,自己父母陪嫁了五百块,还有两个金镯子,一对金耳环,还有一块怀表,那两口箱子的被褥也算。周牧野这边也给了江糯一千块,还有两个翡翠镯子,一条项链,还有其它七零八碎的东西。

    周牧野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她拿着这些东西在床上打滚。

    “这么开心?”他顺手关上了门。

    江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还沉浸在喜悦中,问道:“你们不是下棋?”

    周牧野坐在床边,“不下了,你在干嘛。”

    “数钱。”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存折,还有些零钱,摁在床上,“这是我全部家当了,给你增加点负担。”

    江糯愣了一下,“都给我了?”又拿起存折看,足足五千多,她诧异的看向周牧野,“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我比较会赚钱。”

    可是她记得江昌义也没这么多钱,江糯对周牧野再次刮目相看,工厂这么赚钱的吗?她凑过去道:“牧野哥,你们工厂还收人吗?我怎么样?”

    周牧野捏着她的鼻子,“好好学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江糯拍开他的手,咕哝道:“不说就不说。”不过几秒,她又道:“现在我们结婚了,以后就是一家人,那你做什么事儿也得经过我同意,就比如接济战友什么的,要跟我商量。”

    周牧野枕着两只手掌躺下,“还记着呢?”

    江糯抬手捏他的鼻子,“还有你那些什么前女友啊,青梅竹马什么的也赶紧说出来,以后要是被我发现,你吃不了兜着走。”

    周牧野握着她的手道:“我就接济过关玲一个,还是看在老袁的面子上,老袁跟我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后来又跟我一起做任务的时候牺牲了,我于心不忍。”

    江糯疑惑道:“那他没有很多钱吗?”

    “你这小脑瓜掉钱眼儿了,有口饭就不错了,又不是人人都能赚那么多。”

    江糯笑眯眯的,“那我现在是万元户,是不是能全国排名了。”

    周牧野道:“那还差的远,不过这些首饰什么的你在家戴一戴就行,不要拿出去。”

    江糯点头如捣蒜,“妈妈交待过了,我知道。”她从床上跳下来,拿来个小箱子,小箱子侧面开扇,拉开,里面有好几层,江糯把首饰什么的一层一层放了进去,又把钱还有存折这些放在最下面一层,关上开扇,锁了小锁。端着箱子咚咚咚跑了,一会儿又折了回来。

    周牧野扬眉,“藏起来了?”

    江糯点头,她今天把家里上上下下犄角旮旯寻摸了个遍,发现不少藏宝地。

    周牧野瞧着她高兴的小模样,“别藏到最后找不到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肯定不会丢。”

    周牧野摸着她的脸:“鼻子还难受吗?”

    “不了。”

    “睡觉吧。”

    江糯应激似的往后躲了躲,“又睡?”

    周牧野起身,指了指窗外,“天都黑透了。”他抬手,哧啦一声解开了黑色的皮带。

    “我去找我妈睡。”她翻身就要溜。

    周牧野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胳膊,“那你爸呢?”

    江糯犯错的似的愣住,目光到处瞥,过了会儿压着声音道:“我,我怕@xc”

    “大声点,听不清。”

    “太疼了,我不想跟你睡。”

    周牧野俯身把她抱上床,“那我不碰你。”

    又是这句话,江糯才不信,今天她学聪明了,不仅自己睡一个被窝,还盖了两条被子。不止如此,还在两个人中间摆了一排枕头。

    周牧野瞧着这架势,玩笑道:“你是防狼呢?”

    “嗯,防你这个大灰狼。”

    周牧野侧身,撑着脑袋道:“那你得警惕点,小心我半夜把你叼走。”

    ◉ 第五十章

    自此之后, 江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把自己挡的好好的,虽然早上醒来被子枕头乱飞,有时候自己还在周牧野被窝里, 但是只要目的达成,她就心满意足了。

    周牧野也没缠着她不放, 江糯晚上睡觉, 白天则陪着父母到处逛,领了结婚证又把婚礼办完之后, 结婚的热气也渐渐淡了下去,家里来的客人也少了, 生活也渐渐步入正轨。

    林诗雨瞧着女儿放心了, 于是决定打道回府。

    他们走的时候江糯一百个不愿意, 回来躺在床上闷闷不乐, 拿出自己的小金库数了两三遍也没开心起来。

    周牧野没去厂里,专门在家里陪着她。

    领导不往厂里跑,辛苦的就是陶秘书, 顶着大雪,一天能跑个四五趟。

    本来周牧野被锁办公室那事儿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过去了, 她秘书职位也保住了。

    不知道是结婚改变了周牧野的心性还是怎么的, 他最近发脾气的频率明显变少了,小陶觉得这秘书的工作还能再干一干。

    只是现如今, 她一天好几次往周家跑, 免不了跟江糯打照面, 小姑娘穿着白色的羊绒衫, 外面披着个红色的披巾, 一条松松散散的大辫子垂在肩上, 明眸皓齿, 活色生香,小陶一个女人都看了迷糊,只是小陶来了好几趟,瞧着小姑娘都不太高兴。

    有时候周牧野同她说话,她嘴上答应,小陶总觉得小姑娘语气里有几分厌恶。

    本来的侥幸心理瞬间变成了愧疚,小陶心虚的想,要不是自己做事没谱,也不会害这小姑娘嫁给周牧野。这种脾气古怪做事苛责的男人,谁跟他在一起谁窒息,况且这小姑娘这么小,大老远的嫁过来,谁不知道周家位高权重,本市的几个大工厂都是他们家负责,要是放在以前也算是富甲一方的豪门。

    豪门是非多,这小姑娘孤身一人肯定受了不少刁难吧。

    小陶越想越心酸,愈发责怪起自己,恨不得救小姑娘于水火。她越想越多,越多就越难过。

    所以周牧野喊了她三声小陶都没听见,直到对方在桌上狠狠的拍了三下,小陶才捏紧了笔,假模假样的做记录:“啊?您再说一遍,我记下。”

    “好看吗?”周牧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小陶尴尬的笑了笑,才后知后觉,自己盯着人家老婆太久了,“对不起副厂长,我孩子发烧,照顾了一晚上没睡觉,今天有点走神。”

    周牧野难得没刨根问底,只道:“把我下周一的时间空出来。”

    “您有事儿吗?”

    周牧野瞥了她一眼,小陶心想又多嘴了,赶紧道:“好。”

    俩人在这里聊工作,江糯就坐在沙发上看书,那一墙的书,够她看好久了,一会儿周牧野谈完了,喊了她一起出门。

    小陶先一步下楼了。

    江糯跟在周牧野身后,“你周一有重要的事吗?”顿了一下她又道:“其实你不用在家陪我,工作重要,我已经习惯不少。”

    周牧野牵着她的手道:“周一送你去学校,当然重要。”

    她抬眼看周牧野,“我跟婆婆说好了,她送我去学校办理手续。”

    “我不进去,送你到学校门口。”

    江糯瘪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这么怕被人发现?”

    “我只是不想搞特殊。”

    周牧野笑笑,拉着她下楼,又摘了件外套给她披上,“上学的事儿上学再说,先穿好衣服。”

    江糯撑着胳膊由他给自己套衣服,“去哪儿?”

    “你好几天没出门了,正好我要去别的工厂,那边有个大的国贸,让小陶陪着你转转,买点学习用品。”

    江糯觉得行,便应下了。

    一会儿两人上车,小陶继续汇报她的工作,全是一些专业名词,江糯听的一个脑袋两个大,自己靠在椅背上看着雾蒙蒙的玻璃,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一道,瞬间出现个清晰的印记,窗外的景色也明朗了起来。

    周牧野忽然把她作画的那只手抓了回来,擦干了指尖上的水迹,十指相扣,然后放在了腿上。

    江糯警觉的坐直了身体,用眼神示意,前面还有两个大活人呢!

    周牧野依旧没事儿人似的跟司机说话,还挠了挠她的手心,她整个人都麻酥酥的,反抗无效还被警告,算了算了,江糯乖乖的坐好,只能认真听他们说话。

    不多时便到了商场,周牧野把小陶跟江糯放下,又嘱咐他们两个小时后在这里碰面,重点是嘱咐小陶带好江糯。

    小陶应的好,等周牧野走了,终于松了口气,憋在心里的话也冲出了口,“小姑娘,你还好吧,他有没有为难你,周家人有没有欺负你?”

    江糯道:“他们对我挺好的。”

    小陶拍拍她的手,“姐姐天天在他们手下做事,理解你的难处,你要是有什么委屈说给我就是。”

    江糯心想,这陶秘书到底是对周牧野有多大怨气,不过对方好心,她也没多解释。同了小陶一起进了商场。

    这边的商场江糯第一次来,有三层楼高,商品琳琅满目,江糯第一次见,光瞧着就花了眼。

    小陶一一同她介绍,这边是卖衣服的,那边是卖玩具的,这里是卖鞋子的,那边是卖家具,还有些进口产品,只要她想要,应有尽有。

    江糯的什么也不缺,但是瞧着新鲜,便挨个逛逛。

    小陶应下,两人一路转着,挑挑拣拣,江糯买了条围巾,还有顶帽子,小陶也买了不少东西。

    两人逛累了,关系也熟络了,江糯发现陶秘书虽然叽叽喳喳,但是心直口快,是个能聊天的朋友,她什么都跟自己说,比如厂里谁谁谁倒追周牧野被拒绝了,还有厂里分房吵架周牧野怎么解决的,当然,这些话题的最终指向都是:江糯,你的婚姻我同情你,有什么告诉姐姐,姐姐帮你开导。

    江糯在椅子上坐下,吃着一杯酸奶道:“牧野哥他对我挺好的。”

    小陶见她语言真诚,愧疚感终于少了几分,“那我就放心了。”顿了一下她又道,“都结婚了,你怎么还叫他哥?”

    江糯羞道:“习惯了,不知道改口叫什么。”

    陶秘书道:“也是,我跟我家那口子,名字都不喊,就喂喂喂的叫。”

    江糯好奇道:“你说厂里有人追他,怎么追的?”

    陶秘书啧嘴,“就副厂长长副厂长短呗,又是做饭又是洗衣的,不过你别担心,那些人听说他结婚后转头就找人嫁了。”

    江糯哦了一声,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惊心动魄的八卦呢,不过是普通男女追逐的把戏。

    陶秘书用肩膀碰了碰她,压低了声音问道:“他晚上没欺负你吧。”末了又自己总结答案,“你这么漂亮,是个男的就发疯,反正我要是个男肯定好好疼你。”

    江糯心想,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壶,她敷衍的笑了笑。

    “啊?!他没碰你?”

    “碰了。”

    “多久?”

    江糯不想聊自己,但又有些好奇,反问道:“你们多久?”

    小陶说起这个也一脸红,“刚结婚那会儿疯了,整宿整宿的,生了孩子没精力了,一周一次都不错了。”

    整宿?一整晚?也太吓人了。江糯放在嘴里的酸奶忽然就不好吃了,还有点苦。

    小陶瞧着她一脸震惊,狐疑道:“副厂长人高马大的,不会是个花架子吧。”

    江糯赶紧站起来,打断这个话题。

    但是不管江糯怎么转移话题,小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并且对江糯的同情又多了几分,并且再三强调,这种事情对维护婚姻关系是重中之重,还说她年纪小不是很明白,等到三十如狼的年纪可能会红杏出墙,到时候家里鸡犬不宁。

    江糯指着个书包道:“小陶姐姐,这个好看吗?”

    小陶唉声叹气,“你现在是副厂长太太,喊我陶秘书就行。”

    “陶秘书,这个好看吗?”

    小陶看了眼时间道:“还有半小时,你陪我去趟中医院吧,就在这附近,我给我儿子抓两贴药。”也不管江糯答不答应,拽了人就走。

    ——

    周牧野到点来接江糯的时候见她没买什么东西,倒是提了一串药包。

    司机已经下班了,小陶也不做那电灯泡,自觉的打了招呼离开。

    江糯上了副驾驶,“我去了躺中医院,医生开的补药。”

    “你哪里不舒服?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

    江糯赶紧制止,“我看你天天加班很辛苦,让医生给你开的,说是促进睡眠的。”当然,这不是江糯开的,是小陶让医生开的,说什么熬夜加班对身体不好,让她关心一下周牧野的身体。

    周牧野第一次被妻子关心,心里莫名高兴,嘴角也控制不住上扬,瞧着她一直笑。

    江糯捂着脸道:“你别笑了,快开车。”

    周牧野伸手把她的脸捞过来啄了一口,低低道:“谢谢。”

    ——

    周家父母特意给江糯他们挑了个照顾的阿姨,现在下雪,没赶过来,江糯他们最近都在那边吃饭。

    两人刚进门,周牧野就交待把那个药给熬上。

    周母问起,江糯回忆着医生的话,回道:“止渴生津的。”

    周母也没再多问,叫他们快点吃饭。

    一会儿跑来个圆嘟嘟的小女孩儿抱住了江糯的腿,三四岁的模样,一笑,两只眼睛眯成了缝儿。

    周牧野朝着她屁股踢了一脚,“来我家干嘛?”

    小姑娘摸摸屁股,哼道:“就来。”

    江糯道:“这谁啊?”

    周牧野道:“二伯父家外孙女,小名叫嘟嘟,大名叫胡紫茜,我们结婚的时候她还来过。他家就住咱们后面”

    “外孙女?”江糯对小女孩儿没印象,倒是挺惊讶,外孙女都这么大了?按理说周牧野父亲肯定比二伯父大,人家孙女都这么大了,周牧野才结婚,差距好大啊。

    周牧野捏了捏嘟嘟的脸,“叫舅妈。”

    嘟嘟喊了声舅妈,又撑着胳膊道:“我要舅妈抱。”

    周牧野没松手,举着她转了一圈道:“再不听话把你扔了。”

    嘟嘟啊啊的直叫唤。

    周母已经落座,催了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一般见识,快来吃饭。”

    江糯走到餐桌前,周牧野也坐在旁边,嘟嘟嚷嚷着要坐在漂亮舅妈身边,江糯接过她,嘟嘟抱着江糯的脖子道:“舅妈真香啊。”

    周牧野笑出来,这小机灵鬼,边盛粥边同周母道:“她一个人跑来的?”

    周母道:“紫裎送来的。”

    江糯道:“紫裎是谁?”

    周母应道:“嘟嘟她哥,这个胡紫裎,让他看会儿孩子,跟屎壳郎推粪球一样,推到哪儿算哪儿,下午把嘟嘟推过来,天黑了都没来接。”

    人家不止有女儿,还有儿子了,这是多早就结婚了啊。江糯干笑了两声,“小男孩儿都贪玩。”

    周牧野道:“都十七了,什么小男孩儿。”

    十七?江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自己也就比人家大一岁多,这辈分差的。

    周母捏着筷子道:“就是说我跟你爸结婚晚,小野结婚也晚,这辈分一个比一个大。”

    说这话的时候,周母一直瞧着江糯,那意思明显,不过也没硬逼着她,江糯心里无奈,自己还要读高中,总不能挺着肚子上学吧。她笑笑道:“妈,吃饭吧。”

    吃过饭,周牧野要把嘟嘟送走,嘟嘟抱着江糯死活不肯走,江糯便把她留下了。

    周牧野意味深长的看她,江糯假装坦荡。周母打了电话给嘟嘟的父母,那边倒是十分放心。

    走之前,江糯还问了阿姨中药熬的如何,阿姨只道时间太短,得明天了。

    外面飘起了小雪,周母拿了把伞,喊他们快点回去不要着凉了,又或者晚上就住这边。

    周牧野瞧着江糯道:“我们还是回去住。”

    江糯心想你看我干嘛啊,中间睡个小孩儿跟枕头有什么区别,搞得我好像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

    他们要走,周母也不留。

    出了院子,周牧野问道:“你怎么要把她留下,半夜哭了怎么办?”

    嘟嘟大声辩驳,“我胆子大,不哭。”

    江糯哼了声,“嘟嘟多可爱啊,睡一晚怎么了?”

    周牧野无奈。

    回了家里,江糯先把衣服脱了抖抖雪,又把嘟嘟的衣服脱掉,从罐子里拿了颗巧克力道:“给你,小嘟嘟。”

    嘟嘟在她脸上亲了亲,“舅妈真好,比舅舅好多了。”

    周牧野收了伞,过去把嘟嘟举起来,“我哪里对你不好。”

    “你吓人。”

    周牧野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举着她颠了颠道:“你晚上不会尿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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