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天气一分比一分灼热起来,蝉声聒噪,再忙的农活也也止不住人群暗地的流言蜚语,林德已尽力不与饶姑娘面见,而用纸墨传书,交流修炼心得体会。
林德勉强修到炼气四层便止步不前,凤新镇的灵气还是太稀薄了,想修到下一层必须到更好的地方去。
饶隽巧朦胧的气感有所增强,她感觉到自身与天地灵气是有微弱交互的,但与真正的修炼差了十万八千里,始终没办法做到纳气为己。
在林德死马权当活马医的建议下,她尝试改修瞬发魔法,强行记住那些古怪的魔法符文,前后尝试了数天,最后哭着写下回复的信笺:“你说的四元素之力我能感应到,但它们根本不动,跟灵气一样。我真的一点修炼的天赋都没有,我早该知道的。”
信笺写完,她把自己练武用过的人桩、木剑木枪一股脑拆了折了,丢进厨房熊熊燃烧的灶火。饶大夫刚开始见到她收拾东西,不明所以,一看要丢进灶炉去,赶忙劈手夺过来,踩灭火焰,心痛万分:“你这是做什么!都是陪你练了十几年的东西,说烧就烧?”
饶隽巧哭着道:“我根本不喜欢练武!从来不喜欢!我喜欢……喜欢修……”她说不下去了,掩面痛哭。
饶大夫眼睛酸涩,心如刀绞,低声道:“我在你年幼时就请过人看过你的根骨,说练武尚可,修行没有希望。你那么喜欢修行,我不忍心告诉你真相,就逼着你去练武,至少练武练好了,比凡人还是要强一点的……”他嘴唇翕动,还想说点什么,最终化成了一声长叹,“是爹对不起你啊。”
饶隽巧痛哭失声,饶大夫心疼地拭去她的眼泪:“何必非要去走修行路呢……人前风光,人后受罪,那些呼风唤雨的修行者,背地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何必呢?”
饶隽巧抽噎着不说话,饶大夫又说了一通道理,说得口干舌燥,毫无用处,叹了一声,拍拍她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吧,别做傻事。”
他让妻子看住女儿,思虑重重,盘算良久,赫然下定决心,在医馆门口挂上“有事出门,暂时歇业”的牌子,一甩袍袖匆匆向布庄走去。
今天正好轮到林德讲故事,饶大夫默默听着等他讲到结局,老少爷们心满意足,三三两两散去要回去吃饭,他走到近处咳嗽一声:“林小弟。”
林德站起来,有些疑惑:“饶大夫?”
“我有事与你相商,你过来。”
林德当即预感不妙,忐忑不安地跟上他,尚未离去的的几人目睹二人离去的背影,低声交头接耳起来:“不会是真的吧?”
“我看啊,八成是真的,不过我看饶大夫这脸色,好像是想成全的意思啊!”
“可别乱说,还没个准信呢。”
关于饶隽巧和林德的风言风语一直都有,不过碍于饶大夫的身份,流言一直没扩大,也没哪个长舌妇敢公开跳出来指责饶隽巧不检点之类的,就暗地说说。再说了,年轻人情窦初开,喜欢上谁不是罕见之事,就是觉得林德一个异族人,若是真娶了饶大夫女儿有些门不当户不对罢了。
饶大夫将林德带到僻静处,确认无人偷听,沉下脸来:“我问你,你对巧儿有几分意思?”
林德来时就做好了思想准备,果断道:“没有!”
饶大夫也不意外,道:“我猜你现在修行有所小成,就算你对巧儿有意,巧儿也配不上你了,如果你不嫌麻烦,纳巧儿为妾可否?”
林德摇头,谎言编起来一套一套的:“实不相瞒,我在故乡早和一个女孩子订了婚,发誓一生一人绝无二心的。”
饶大夫冷哼:“扯淡,你以为我不知道西方流行的是找情人吗,和侍妾一回事。”
林德辩解:“可是我迟早有一天会回去的,我不能耽误饶姑娘。”
“那你把她也带去你故乡。”
林德哪会答应这么荒唐的事,百般推诿,就是不肯,饶大夫好说歹说,被他弄得气急起来,恨声道:“你为什么要教她修炼,你不告诉她,哪会生出那么多事!”
林德惭愧:“其实我是个半吊子,对修行懂不了多少。她说她家里有很多道门的书籍,要想看就得拿修炼的法门跟她换……”
“造孽啊,造孽啊!”饶大夫气得连连跺脚,来回走了好几圈,无可奈何:“你真的不愿纳巧儿为妾?”
“她对我没意思,我也不想耽误人家,大夫,强扭的瓜不甜,求您算了吧。”林德也被整得心态有些崩了,咋一上来就谈纳妾的事呢。
“说得轻巧!”饶大夫瞪着眼睛,“巧儿把她练武的家伙丢灶里烧了,还寻死觅活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岂是轻飘飘几句话就能了结的?”
林德硬着头皮问:“饶大夫,你想要如何赔偿,你说吧,我尽力办到。”
饶大夫此刻冷静了些,目中精光一闪:“你说的当真?”
“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一定办到。”林德不得已许诺。
“好,我要你答应,将来你若修行有成,无论如何都要让我的后代踏上修行路。”
林德松了口气,这个简单:“好,我答应你。”
“你对天道发誓!”
林德再对天道发誓,如此饶大夫终于放下心来,低声道:“这样,我亦可无憾了。”说不清是欣慰还是沮丧。
一场风波就此度过,林德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日子,饶有福和闲人好奇问起当日究竟与饶大夫商量了什么时,他笑着摇头,半点不肯透露。
即便他们再想传什么,也没什么材料可编造了,因为从那以后,饶隽巧和林德彻底断了交集,根本不像热恋的苦情男女的样子。
时间悄然流逝,临近秋分,饶老爷的特训班终于出师,张罗着准备去县城报名,至于领队人选,自是自家府上的管事等人。
林德没想到的是,饶老爷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他,派刘管事来请他陪着孩子们去县城,还拿出了三十两银交作为路上盘缠。
林德看着雪亮的白银,饶老爷若不知晓他的情况,绝不可能突然给这么大一笔钱,心中有了猜测:“是不是饶大夫举荐的?”
刘管事低声道:“饶大夫说小小凤新镇留不下您,不如卖您一个人情。这三十两银交是老爷给您的赠礼,一点心意,您有其他需求的话,我们一定尽力办到。”
林德抿着嘴:“我确实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十三爷还没找到人?或许还在路上?
“龙归大海,凤归苍穹。饶老爷说您要是以后还记得凤新,就是凤新天大的福气了。”
林德点头:“知道了,饶老爷收留的恩情在下不会忘的。”
刘管事躬身道:“孩子们后天出发,您早点休息准备。”
林德客气一阵,送走刘管事,回屋看着银交沉吟半晌,把银交藏好,再去了镇外的小树林。
当初他在这里落地,把金铃镯和玉牌埋在了树下,与十三爷约定好有变故就在树上的树眼上留下消息,
如今草木萋萋,林德再挖出金镯玉牌,尝试打开金铃,果不其然还是失败了,叹了口气收起来,回去再写张小纸条,告知十三爷他去县城了。
希望县城的灵脉好些。
在他忙碌之际,饶有福一直在暗中关注他,他亲眼看到刘管事登门拜访那天,腰间一袋银交,沉甸甸的,随后林德独自去了树林,不知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林德怀揣着什么秘密,并且,一定价值不菲。
他开始计划起谋夺之事,即便猜到林德可能是修行者,不过他自忖自己经验丰富,应该不会失手。
而且林德现在和他的关系还不错,还会叫他“有福哥”,信任也是可利用的。
他准备妥当,临行前天晚上,他以饯别名义请林德喝酒,拉着老张头和王生财一起胡吃海喝,谈天说地,几杯下肚,整个人轻飘飘起来。
喝到第三坛,他从桌下摸出药包来,捻开压在袖子里,拎起第四坛掰开酒封,豪迈地拍着酒罐:“不醉不归!”
林德头有些晕,意识还清楚着,压住他要倒酒的手:“不喝了不喝了,明天我一早还要赶路呢。”
饶有福笑道:“就算你醉了,管事们抬也会抬你去的,把心放肚子吧!”
“嘿,这话说得……”林德摇头,看着饶有福眼睛:“有福哥。你醉了。”
“胡说,老子哪醉了,老子清醒得很……”饶有福下意识地反驳,下一刻,他意识却模糊摇晃起来,仿佛真的醉得厉害,身子一歪,趴在桌上起不来了。
“看,说他醉了吧。”林德笑着说,“这么晚了,大家伙都回去睡吧,早点休息,小弟多谢各位数月来的照顾,此去一别,不知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呢。”
老张头举起酒杯,感慨:“见与不见,都是一样的,祝你前程似锦,万里无忧。”
老张头似乎话里有话,林德笑笑,回敬:“多谢。”
三人各自散去,至于饶有福,林德懒得多管,把他袖子里的药包纸撕碎扔出窗外,自己休息去了。
不想睡到半夜,他被一阵咣咣的敲门声惊醒,来者压低声音,焦急地喊:“林小弟,林德!你醒醒!”
“谁啊。”林德醉意未消,困得要死,一时没听出是谁。
“我是饶隽巧!”
林德打了个激灵,清醒了几分,打开门,真是饶姑娘,诧异:“饶姑娘,你半夜三更来敲我门做甚,要是被别人家听到了,有损你的清誉……”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饶隽巧气急,“我就问你,像我这种情况,真的一点修行的希望都没有吗!”
林德想了想:“如果你足够有钱,吃丹药啊,天材异宝啊,请大修士直接灌顶改善根基啊——都是要花钱,要花很多很多钱,没个几百万搞不定吧。而且这样强开的修行上限比较低,除非气运逆天,奇遇不断……”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奇遇。
饶隽巧低下头:“我知道了。”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林德手足无措:“唉,别哭啊……哎,我还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你要不要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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