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易行水和李乙在岛上用的是舒长泽用高科技贮藏起来的信息素。

    在他杂乱的手札里, 记着信息素的来源。

    其中有一组信息素来源被他们拍了下来。

    Alpha信息素是陆薇提供的,Omega信息素是宋之远提供的。

    据舒长泽留下的材料,全国所有中心都从未公开过他们的检测过程和技术, 他们严格管控着中心工作人员,签署着极其苛刻的保密协议。

    而具体的流程和方法是舒长泽改头换面潜伏进了一家检测中心当保洁,卧底小半年,千方百计偷来的。

    按照官方固定的方法去检测AO的匹配度, 舒长泽的所有样本之间都只能做出55-65之间的数值。

    无论怎么搭配,都没有变化。

    这样没有区分度的匹配度数值, 在科学上几乎毫无意义。

    那时他怕被人发现,早就离开了中心, 绞尽脑汁回想当初观察到的情况。

    每个实验室都有一个环境参数调整。

    但并不是每个检测员都会调整那个数值, 调整数值往往与他们收到的客户登记信息有关。

    除此之外,舒长泽还回忆起, 中心后台会将他们收集到的信息素还会单独储存一份小样本。

    这一点不会在人们前来缴费登记时告知他们。

    写在长篇大论、鲜少有人会看的知情同意书里,却没有明说这些小样的用途。

    “总结就是, 匹配度是人为创造出来的概念。”

    舒辞一字一句地总结道。

    “而他们复现的实验说明, 匹配度的数值是可以人为操控的。只要改变检测时的环境状态, 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陆万青。

    他们被那1%折磨了那么久, 现在忽然告诉他, 那是假的,是人们编出来的?

    那最开始他们两人很明显感受到的排斥感算什么?

    这一点他准备反馈给易行水, 如果匹配度是假的, 排斥和刺痛感又来自于哪里?

    “最先提出提出匹配度概念的, 是王室。”陆万青顿了一下, “我听老师说的。”

    舒辞歪头看了一眼司蔓。

    “蔓姨肯定知道。”他语调里带着些撒娇的甜意, 信手拈来。

    陆万青动了动嘴唇, 没接话。

    他已经习惯了舒辞的千面百变,他脾气不好的时候很犟,可真想得到什么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

    司蔓眼泪还挂在眼角,被这声“蔓姨”叫得神魂颠倒。

    刚在门外还那么冰冷的人,这一声竟叫出了几分依赖。这可是姐姐的孩子啊!

    她几乎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是王室科学院向大众公布的,但实际上是多个家族的顶尖学者联合向王室上书提议的!那些家族现在还有一部分活跃着,比如……”

    司蔓掰着手指细数了几个有头有脸的家族,还明褒扬暗贬地踩了顾氏两脚。

    话音刚落,她怔了怔。

    “谢谢蔓姨。”舒辞赶紧给她杯子里添了杯茶。

    司蔓看着茶杯,五味杂陈。

    原本她还没明白这么机密的事情,为什么这俩人竟然都不避着她?

    现在顿时回过味来。

    敢情他们是想从她这里了解到贵族之后才可能知道的情报。

    就像她家掌控着生物信息检测的业务一样,那些匹配度测试中心背后站着哪些家族,他们的哪双触手伸到了这些领域,只凭他俩几乎很难挖到更精准的信息。

    “你啊……”她有些无奈地牵了一下嘴角。

    得亏司家是铁了心的退隐,除了找到陆薇的下落没有任何所求,不然迟早被这个小狐狸拉到自己的阵营里。

    不按套路出牌,胆大又聪慧。

    这种类型的omega无法在名门世家的规训中被培养出来,但又像极了她印象里的舒长泽。

    司蔓刚刚脑海里还在回想舒长泽这个人。

    舒家虽然不比他们世家显赫,她接触得并不多,但这个人的名声却在omega圈子里传得很远。

    他几乎是他们那代人里最反叛的一个,年纪轻轻就和家里断绝了关系,礼仪老师教育他们都要那舒长泽当反面教材。

    如果是姐姐暗中资助的舒长泽,合情合理。

    陆薇那样不拘一格的人,会欣赏和她一样挑战贵族门阀权威的那类人,司蔓并不奇怪。

    只是舒长泽这人到底什么情况?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被姐姐资助后,连孩子都愿意替她养?

    ……

    司蔓的思路越来越发散,直到陆万青和舒辞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变得大了起来,才将她堪堪拉回来。

    他们在讨论这些检测匹配度的中心建立的目的。

    舒长泽能够清晰的感知到自己会被灭口,说明他们的确在做一些拿不上台面,不为人知的事情。

    “我和你的匹配度,是舒长海私下做的,舒璀说他暗中拿了很多人的信息素和我匹配,中心自然通过不断调整数值来揣测出他想要什么。”

    要他一个不幸的婚姻。

    要他向舒家彻彻底底地低头臣服。

    “1%这个极端数据递到他面前的时候,才是正中下怀。”

    陆万青站在商人的角度表示不理解。

    “普通人也好,贵族世家也罢,他们揣测着他们的态度调整匹配度数据,无异于讨好别人。

    “对他们来说,我看不到利益在哪里。”

    两人争不出所以然,舒辞又嫌陆万青反驳他的时候态度不好,正经讨论忽然变了走向——

    “你凶我。”

    “我没有。”

    “你现在就在反驳我,还说没有。”

    “那你凶回来。”

    “我不凶你,我晚上咬你。”

    “……”

    司蔓看着两个年轻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老脸一红:“咳。”

    两人这才意识到长辈在旁边,噤声看她。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要听听我的想法吗?”

    陆万青和舒辞对视了一眼,纷纷卸去了身上最后那点戒备。

    司蔓大老远跑来得到了最痛苦的噩耗,还依旧愿意毫无保留地和他们分享见解,如果说这其中没有沾陆薇的光,他们是不信的。

    “我二十四岁那年,伯父给我订了一门婚事,并且告诉我我们的匹配度是98%。”

    这对于每一个家族中出生的omega来说,都是很早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的事情。

    他们只是为了家族利益联姻的工具人。

    “可笑的是什么呢?可笑的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吃饭,他看出我兴致缺缺,就企图生米煮成熟饭,用标记来威胁我妥协。”

    即使是今日才得知舒长泽的研究结果,但早在那时候,她就已经不再迷信匹配度了。

    区区一个数值,就能保障整个后半生的婚姻了吗?

    即便是98%的人渣,想要得到你的时候也会变得面目狰狞,犹如恶鬼。

    司蔓指尖摩挲着自己的后颈,细微的鱼尾纹里盛了些许笑意。

    “我不想结婚嫁人,又做不出像姐姐和舒先生那样张狂的事情,所以……我亲手毁了自己的腺体。”

    那是她做过最决绝的事情。

    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怀着葬送自己一辈子的心,用尽全部力气扎下去。

    那个清晨,司家人是在尖叫声中醒来的。

    满床都是血迹,她奄奄一息地在上面昏睡,疼到没有知觉。

    如今回想起来,那恐怕也是伯父想要消极避世的开始。姐姐不认这个家,妹妹自私不肯联姻,宁愿看着这个家就此衰退堕落。

    心灰意冷之前,往往是近乎病态的难以接受。

    伯父那段时间经常指着她的脸,口不择言地说很多胡话。

    “他说我那个联姻对象是他精心挑选的,信息素等级几乎碾压全部Alpha的人。”

    司蔓青色的眼瞳扫过两人,见他们没有反应,揉了揉眉心。

    “信息素等级制度被废除后,严禁以任何形式向人们提供等级核验,就连研究院相关议题,都需要层层审批,最终成果发表后连带着等级判定的应用都要公开。”

    陆万青眼眸闪烁:“您是怀疑,匹配度检测时留下的小样本被拿去做等级确认了?”

    司蔓努起嘴,下颌点了点舒辞:“交易市场和omega选拔的新闻我看过,你们真的觉得顾家是不看背景,只靠匹配度就确定对象的吗?”

    舒辞定定与司蔓对视,他从她的潜台词里忽然读出了她的猜测。

    “你的意思是,这些机构存在的意义并不是提供匹配度的结果,而是用这种形式掩盖着他们真正的目的?”

    比如,暗中进行信息素等级的核定。

    司蔓露出欣慰的笑容:“据我所知,所有检测中心背后就是那几个家族,他们都崇尚着等级、血脉和力量压制。”

    她目光和蔼地看向舒辞。

    就算不曾有过等级核定,她也知道姐姐是Alpha中的顶尖。宋之远就更不用说,从Alpha环伺的政坛杀出重围,岂能是等闲之辈?

    舒辞的Omega血脉只会更强。

    他若是被崇尚强强结合的顾家人发现了,不可能轻易地放过他。

    恐怕只有顾家那个大少爷会觉得他们是百分百的天作之合。

    陆万青紧皱眉头:“所以,所谓的匹配度,不过是这些家族为了在全国范围内挑选等级更高的配偶,创造更优质的后代,才捏造出来的假象。”

    司蔓眼中溢出几分悲戚。

    姐姐就是从这样的家族中诞生的人,她就是从怀着这样目的的家族里毁了自己腺体的人。

    没了王室,爵位变得形同虚设,他们便要用最实际的——能力,来稳固地位。

    为了确保自己后代永远是最强的,他们不择手段。

    他们希望自己的强大,能变成祖祖辈辈的永远强大。

    可是有多少相爱的人因为匹配度,而被迫分开?又有多少人嫁给了高匹配度的痛苦生活?

    “他们……把人当什么了?”

    第92章

    冷空气从七区蔓延至全境, 除了靠南的地域,其他地区几乎一夜入冬。

    通往北郊的路上结了一层薄冰。

    路况很不好,车流量缓慢, 偶尔还有车打滑剐蹭,打着应急灯往路边停靠。

    距离柏月预约的探视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车刚停稳,他拖起厚重的大衣就往监狱大门跑。

    “抱歉来迟了, 这是我的预约信息。”

    核验完证件和预约信息,柏月急躁地过了安检。

    在距离窗口还有五分钟关闭的时候, 他匆匆进了探视室。

    这是顾岚逐第一次应下他的探视请求。

    他在狱中应该看得到新闻,顾家完了, 陈家也完了, 单独关押了起来,被人揪着十几年、几十年前的事情一遍又一遍拷问。

    相比那几个老狐狸, 他这个少爷竟然是顾家相对最舒服的。

    柏月心里浮出几分优越感,到了这个境地, 还不是只有自己对他矢志不渝。

    他现在可是顾岚逐最后的稻草!

    老一辈的罪慢慢梳理, 迟早就会查到顾岚逐顶去的那些罪名, 届时他本人就不会还是无期徒刑。

    他们是两家的最年轻的一代, 他们还活着, 他和顾岚逐还能继续延续血脉。

    “你有什么事?”他没想到,顾岚逐坐下就是这样冷冷的发言, “有话快说。”

    他的眼神阴鸷, 让柏月无端害怕:“……难道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柏月小声嘟囔。

    可一对上视线, 就哆嗦着低下头。

    他想到自己偷摸拿去检测的匹配度报告单, 挺直了背脊。他要告诉他, 自己一点都不比舒辞差。

    “阿逐哥哥, 对不起,我私下测了咱们的匹配度。”

    顾岚逐压下眉眼,不悦地攥起拳。

    他竟然已经沦落到这种被人算计又无法反抗的地步了。他没有说话,等柏月的后文。

    柏月拿出报告贴在两人之间的玻璃上。

    “我不明白,明明我们也是100%的匹配度,为什么你对我,和对舒辞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顾岚逐猛地站起身,椅子哐一声砸在地下。

    他眸光一动不动地锁在那张报告上。

    不可能,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命运般的100%,他生命里遇见的独一无二,只可能是舒辞一个人!

    Z01的牢狱之苦很难熬过去,是墙壁上银白色嘴唇降下的幻听,让他疲惫地撑了一日又一日。

    那蛊惑的声音向他描述着他和舒辞将会拥有的未来。他听闻那样的未来里,舒辞会为了自己连腺体都毁掉,止不住得流眼泪。

    大嘴巴子口中的他让舒辞受了很多委屈,听得他撕心裂肺地难过,忏悔自己曾经对他的强迫。

    难过之余,他亦久久不能入睡。

    他愈发嫉妒陆万青,他多希望大嘴巴子说得是真的——他也想得到舒辞的爱。

    大嘴巴子说了,他们本该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完美契合。顾岚逐坚信不疑。

    从踏进酒店,嗅到舒辞气息那一刻就这么认为。

    可现在突然告诉他,柏月和他匹配度也是百分之百?!

    顾岚逐抿着唇,脸色铁青。

    “造假的东西也敢拿来给我看?”他一拳砸到桌上,“你为了进顾家这么煞费苦心吗?”

    柏月前前后后为这件事打点了不少,连检测中心都给他们塞了不少钱。

    他怎么能这样看他?!

    柏月愠怒道:“我还不至于这样自欺欺人!不肯承认现实的明明就是你!”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敢在顾岚逐面前大发脾气,但仿佛打开了闸门,那些深藏的执念和怨怼一并倾泻。

    他用最尖锐的言辞刺向顾岚逐的伤疤。

    “检测机构是不可能出错的。同样是百分百,你对我和对他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你根本不是匹配度至上,你就是想得到舒辞而已。

    “可你看舒辞理过你吗?

    “他拿你当洪水猛兽,才会第一天认识就给我发了你那些龌龊事情的证据。你还做梦想得到他?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柏月看着顾岚逐扭曲的脸庞,心里竟然感到一阵舒畅和快意。

    “你这辈子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吧!你想得到的人永远也得不到!”

    “闭嘴!”顾岚逐恼羞成怒,急火攻心。

    他话音刚落,柏月便觉得喉部一疼,顾岚逐站在对面,玻璃后的神色晦暗不明。

    窒息感从颈部传来,整个人竟直直往后倒去。

    摔在地下闭上眼的瞬间,仿佛看到一道深渊般的裂隙将自己和顾岚逐隔开-

    地面在震动。

    舒辞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坐了起来,惊慌道:“地震了?!”

    “隔壁在装修,就一上午,很快。”慵懒的声音回应了他。

    下一秒,一双手搭在肩上。

    陆万青轻轻一揽,将他带回怀里,舒辞撞进某人胸膛一片春光,别开眼。

    “你打算让蔓姨住到隔壁?”舒辞打了个哈欠。

    陆万青偏过头,看着舒辞朦胧睡意的脸,抓住他的手腕,轻轻咬他的指尖。

    牙尖带着几分不悦。

    他还好意思说。

    那天聊完,陆万青决定让易行水他们先把研究报告整理好,交由他反馈给元帅再进行定夺。

    毕竟事关全国各大中心,关乎那些盘根错节的家族利益,少不了要带上沈凛,好好研究一番。

    他正安排着事情,舒辞就在一边发挥他的本能,拉着司蔓唠家常。

    “原来蔓姨第一次来七区哇,那正好,可以多转转。我跟你说,这边有好多陆薇上将的旧址,连她经常去的老字号餐厅都有照片可以打卡!”

    舒辞的vlog没有白录,转眼就能给司蔓当向导,规划了完美的旅行路线。

    他还让司蔓挑了一瓶花店老板送的精油。

    “这精油是姐姐的创意?”司蔓眼睛有些湿润。

    她一直在让人寻找陆薇的痕迹,却从未亲自踏足过七区,这一趟竟让她生出极大的满足感,是前半生从未有过的幸福。

    “那我挑一瓶。”她挨个拿起舒辞拆了盒子后的产品,顺着香型和功效看去,在两瓶之间犹豫。

    “喜欢就都给您。”舒辞说。

    “那不行。我就要这个了。”司蔓眼睛一亮,淡笑道,“这瓶适合你们……年轻人。”

    她递回另一瓶。

    舒辞扫了一眼,上面的外语他看不懂。

    “您住哪里,要不要让司机来接?”

    司蔓有些为难:“我们没敢在七区购置房产。以前伯父想要在这里买个商铺,被姐姐发现了,直接在七区封禁了他联系的账户。”

    “那您原计划是……?”

    “如果你答应了,就带你一起走,顺便去见见伯父,如果你不答应帮我们找姐姐,我就自己走。”

    现在,都没有必要了。

    姐姐长眠在七区广袤的土地,这里有许许多多比他们司家更爱重她的人。

    “要不,在这儿住几天吧。”舒辞望着司蔓黯淡的神色,不禁开口,“把她走过的地方都走一遍,再回。”

    就是他这一句提议,让陆万青想和他更进一步的计划变得远了些。

    既然匹配度是伪概念,那么……他和舒辞走到那一步,是安全而水到渠成的事。

    易行水也回他,按照舒长泽的研究,无论怎样都不会因为因为匹配度而影响标记效果。

    然而,司蔓这位长辈住在这里几日,他没法和舒辞做那些亲密的事情。

    标记,在陆万青心里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人生大事。

    他要将自己,连同他所有的秘密都全盘交给舒辞,犹如虔诚的献祭。

    他看着身边昏昏沉沉的人,低头吻上了他坦荡暴露给自己的腺体。

    “别睡了,今天是遗体送别仪式。”

    陆万青抱着他做起来,脱下那件属于自己的、如今当成睡衣穿的衬衣,在舒辞半梦半醒间打扮着他。

    舒辞本身是一缕异世幽魂,只有那具和陆薇具有血缘关系。但他不一样。

    他在桔青路的睡梦里,错过了与她的道别,这是唯一、也是最后一次弥补的机会。

    两人用过早餐,并肩走出别墅,司蔓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她依旧穿着那身黑色长裙,外套换上了七区特色的黑色长衣,红发在脑后飞舞。

    陆万青的别墅依山而建,从这里望下去,可以俯瞰七区市中心的全景,

    大街小巷,是黑白相间的海洋。

    七区所有人都在三天前收到了陆薇上将尸骸收殓、即将举办送别仪式的通知。

    从那天起,笼罩在不少人心头,那与陆薇有关的尘封记忆被悄然打开。

    大大小小的店面都换上了黑白的布置,餐厅的桌上插着黑玫瑰,霓虹的灯光全部换成莹莹的烛光。

    他们顺着街道往市中心的广场走去。

    街巷路口,晶莹的霜雪之下,有人抱着手风琴弹奏着七区的民间哀歌,琴声悠扬。

    人群自动给陆万青和舒辞让出了一条路,他们并肩往里走,走到代表着陆薇的那方盒子面前,停下。

    这是两人第一次,同时正式地出现在电视直播面前。陆万青一身制服肃整,舒辞全身黑色的正装扮相亦无可挑剔。

    舒辞不希望他是陆薇孩子这件事再次成为舆论的焦点,他停在人群第一排,目送陆万青上台致辞。

    寒风中,陆万青抬手揽了一下舒辞的衣领。

    舒辞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耳尖薄红:“别磨蹭了,赶快上去!”

    陆万青轻笑,轻啄舒辞嘴角,而后翻身上台,走到话筒起前。

    旗帜盖在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上。

    “七区是陆薇上将用命护下的地方,也是无数金色护盾毕生守护的地方,这里的每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每一寸土地都不允许被践踏。”

    他在努力践行着这句话。

    “陆薇上将留下过一句简短的遗言,她说,不需记挂我,好好活过你的一生。”

    “仪式、名声对她来说都是身外之物,她希望她曾守护过的每一个人,都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再颠沛流离,幸福地度过余生。”

    他看向广场上的人群,看向每一双闪耀的眼睛,最后落在舒辞身上。

    “怀着爱意,恣意地活着,就是对她最大的慰藉。”

    作者有话要说:

    陆薇:(掀开棺材板)丫究竟是送别我呢还是给我儿子表白呢?

    第93章

    送别仪式整体按照军中的规格来办, 但考虑到陆薇的性格,取消了一些冗杂的流程,预留出很长的时间, 让人们为她送别。

    如今仍鲜活的面孔,正是陆薇牺牲的意义所在。

    来的人大多都上了年纪,携家带口。

    他们与陆薇上将曾一同度过七区最艰难的日子,如今享受着金色后盾为他们开辟的生存空间。

    有个小姑娘摇摇摆摆, 随着人流走到近前,牵着父母的手, 望向陆薇遗照里的英姿飒爽,口齿不清道:“我也想……像她一样!”

    她的声音过于清脆, 直接吸引了舒辞和陆万青的目光, 两人齐齐垂眸看了过来。

    父母脸上浮起一些歉意,拽了拽她:“可是宝贝你是……”

    Omega啊。

    陆万青走近, 微微俯身,将自己怀里的花束递给她:“拿一支放在她面前, 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小姑娘眼睛亮闪闪, 从中挑了一朵红玫瑰, 松开父母的手, 一步一步往前走, 放在前面的花丛里。

    舒辞蹲在她身边,怕她一不小心绊倒自己。

    陆万青看向那对父母, 神色温和:“以后Omega也同样可以从军, 您稍后看新闻, 已经公布了。”

    两人怔怔地拿出手机, 直到女儿扑进怀里, 也依旧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

    新闻, 是真的。

    在七区人民济济一堂前来参加陆薇上将的送别仪式的同一时刻,贺廉元帅在中心区颁布了新的政策。

    他在自己的主页展示了一份所有人可见的属于很多年前的提案。

    那是陆薇第一次提出希望组织考虑组建Omega的兵种,她的提案里提到,自己的提案得到过研究员的严密论证。

    ——Omega能力可以被锻炼到与Alpha同水平。

    那些被偷偷寄给舒辞的材料,在这个时间点被贺廉用陆薇的提案,带了出来。组建Omega军队,有理论依据,有训练方法,几乎是势在必行。

    细心的人认真读了那份提案,震撼地圈出了三个名字。

    周文,楚仁孝,司怀。

    三位已经逝去的军事科技奠基人级别的名字被单独拎出来,很多人才回过味来!

    这份提案被压着,大佬们的研究材料也不见天日,而他们也在提案提交的时间里先后因病去世。

    脉络愈发清晰,是有人不希望Omega与Alpha站在同一个起点,不希望动摇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

    一切的清算,最终落在顾阎的头上。

    改革征兵标准、阔大范围的通知发布的同时,舒辞执导拍摄的纪录片也在各个中心媒体发布了。

    社交平台上都是满屏问号。

    【假的吧,导演是谁???】

    【这可是官方项目诶,他舒辞还没毕业呢!】

    【@官方@七区,关系户是这么用的吗?!上将老婆就能随随便便进这种项目了?】

    【利益相关人士,当时开学听说他都没有提交实习记录,怕不是这种象征性的实习不好公开啊?】

    舒辞连续两次公开发声积累了各式各样的吃瓜群众,其中不乏想要看到他破防,想将他从高处拉下来的人。

    每一条质疑都有人要@舒辞,然而视频发布两小时过去,没有得到一丝回应,反而是几个言辞过激的账号触发了平台机制,被限制了发言。

    沈缇在后台看得生气,偏偏沈凛禁止他插手为舒辞做任何私人性质的调整。

    他只能气鼓鼓地和团队研究引导策略。

    然而,这会议还没有开完,风向就变了。

    【骂的人张口就来?看了再说说话!】

    【卧槽我错了!这一看就不是官方那种生涩干瘪的拍摄手法,舒导有点东西的!】

    【不是水军!都给老子去看!!!】

    【我靠看哭了……】

    有人带着怀疑和批判的心态,终于点开了那条短片。

    ……

    一片漆黑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左右声道的声音各不相同,随着画面逐渐变亮,声音愈发清晰。

    这是第一视角。

    一双眼睛在不断挣扎中,在黑暗中睁开。

    它看向世界,然而,只能看见一条狭窄的蓝。

    一片被窥见的天。

    忽而蓝色也消失,黑暗又盖住了蓝色。

    破空的惨叫声划开了寂静。

    在逐渐暗下去的画面里,一道金色一闪而过。

    镜头一转,一个跛足的少年出现在画面里。

    他蹒跚地走着,身边的风景变了又变。

    周围是人们的议论声,他们说,这孩子一直在找把他的腿打残的凶手。

    也有人说,他是找照顾自己的人报恩。

    他跋山涉水地走,走遍山河大海,在某个太阳升起的瞬间,眼眸亮了起来。

    镜头从他的眼里进入,从一道短促金光,变成了金色的肩章。

    训练场上队伍严整的格斗拼杀,口号震彻云霄。少年眼睛里却看到了另一幅画面。

    “能听见我说话吗?”

    “发不出声不用勉强,我们要把你腿上的钢筋移开,可能会有点痛。”

    “咬着我的手臂,就没有那么疼了。”

    “别哭,只要活着,总有一天你能走着来见我。”

    “……看到金色就看到我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进基地,敲开办公室的门,略显局促地问:“我想……找一位下尉先生。”

    办公室的人抬起头。

    “这是他所有的东西了。”

    少年站在陵园里,从工作人员手上接过一套制服,和一条手链。

    手链是当初从震中被救后,他送的。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吗?”他问。

    身边人摇头,看向天空:“只要有金色徽章的地方,他永远都在。”

    话音刚落,警笛响起。

    画面陡然变糊,连镜头都变得紊乱起来。

    这一段正是之前在基地,陆万青临时接到三区救援任务,舒辞匆忙拍下来的画面。

    三十分钟的素材被浓缩在三十秒里。

    整装待发的车,步伐一致的人群,还有消失在夕阳里的直升机。

    接下来便是各军区的实拍和主镜头的来回切换。

    一边是各区的紧张的训练、艰辛的任务,一边是少年抱着制服,跛足前行。

    他走遍了每一个角落。

    一区的广阔原野,二区的湍急河流,三区的荧光海潮,四区的杏花疏影。

    五区波澜壮阔的大峡谷,六区连绵不绝的山脉森林,七区一望无边的冰原,八区的海下长沟。

    当他登上山巅,每一处都闪着金色的光芒。

    最后,金色光芒与那天出任务时的夕阳重叠,勾勒着画面里陆万青和余星星的背影。

    主角少年的身影,亦与那个身着制服的少年身影重叠。

    他在金光中敬礼。

    逆着人流没入向前奔跑的人群,昂扬,而充满生机。

    最后的最后,是黑底白字。

    ——金色意志,永不消失。

    ……

    舒辞还不知道,这则短片将影响多少少年的梦想,改变了多少omega的人生轨迹。

    他等在队尾,和司蔓在最后和陆薇道别。

    司蔓提起裙子,蹲下来,将花放在最上面,留恋地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不愿意见司家人,更不想听自己叫姐姐。

    这样匆匆一眼,就够了。

    “我送您回去?”舒辞知道陆万青还有收尾工作,便走到司蔓旁边。

    “不用,这些天逛够了,得回了。伯父病危,我该回去见他最后一面了。”

    司蔓递给他一张名片,匆匆往停车场走。

    “在中心区有什么紧急需要,可以直接连这里。无论如何,你都是司家的小少爷。”

    说话间,她停下脚步,折返。

    “我挑剩下那瓶精油,有保质期的,你尽快用。”

    “那是什么?”

    司蔓看了远处陆万青一眼,意味深长:“有助兴功效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你家长辈操碎了心(。

    ——

    回顾指路

    第43章前后纪录片的拍摄

    第67章,不重要的小细节,顾阎提到过周文、楚仁孝和司怀三位科学家的名字(这仨也是,番外长辈往事见)

    第94章

    在悠扬的风琴中, 送别陆薇的仪式正式结束。

    人们目送着陆万青将裹着七区战旗与国旗的骨灰盒捧上车,缓缓驶出。按照惯例,陆薇应当被葬在中央区陵园, 与那些具有同等高级军衔的将军们一道,供人祭拜与瞻仰。

    然而,陆薇生前独来独往,最讨厌被人打扰, 死后更不想听见叽叽喳喳的声音。

    思虑再三,陆万青替她拒绝了, 只在七区与中央区的陵园中留下了后人可以凭吊的衣冠冢,带着陆薇的骨灰盒进了冰原区。

    “听前辈说, 她年轻的时候经常一个人跑到这里发呆。”

    陆万青下车, 伸出手托住舒辞的手腕,感受到凉意, 他径直将他的手放进自己上衣的口袋,十指在口袋里紧扣。

    舒辞感受着掌心源源不断的暖意, 点头:“很美。”

    一望无边的雪白冰原尽头能看到边境外的海, 海面上远远有漂浮着的小冰山。陆万青指着远处冰棱状的小山洞, 对舒辞解释道:“那里进去有一个小洞, 底下与澄心海相连。”

    舒辞转头看他:“你要把她葬在海底?”

    “长眠海底图一份清静, 她定然乐意。”陆万青颔首,眸色深了几分:“而且你的父亲和姐姐他们也是在海里离开的, 我想……这样也算是一种团聚。”

    生时不得相见, 不得相认。

    这对夫妻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热, 甚至双双为自己的事业献出了全部生命, 自始至终从没有人了解过他们任何一点私生活。连是爱是恨都无从得知。

    就当给他们一次死后对话的机会, 将那些被突如其来的死亡而淹没的话语, 在另一个世界诉说了吧。

    “不论他们之间如何,我对他们都怀有最深的敬意和爱戴。”陆万青从车后备箱里拿出一辆折叠的雪地摩托,打开调整好参数,拍了拍坐垫后面,“没有他们,就没有舒辞这具躯壳,我就没有机会认识你。”

    舒辞眼眶一热,跨坐上去,手臂轻轻环住陆万青的腰。

    这些事情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而陆万青则从回七区,收回被顾氏抢占的矿场那时,就已经在思考陆薇的后事了。

    舒辞侧过脸,埋进陆万青的脖颈,亲昵地咬了咬他发烫的腺体:“下次你胡乱散发魅力、说这些话的时候,能不能认真选个地方?”

    那样无声无息、被压制着光芒的前半生,从来没有在陆万青的心底落下一片阴翳和灰暗。他在沉默中爱着许多人,爱着这个日出日落的世界。

    光是被陆万青惦念着的感觉,就仿佛拥有全世界。

    越是这样,就越吸引他,越让人想要用尽全力去爱他。这个世界不曾给过陆万青的,他全都想要给他。

    陆万青沉浸在研究雪地摩托的调试,太久没有回来,他都有点不记得要怎么开,只从舒辞的话里读出了表面的意思,顺嘴问道:“那我应该要在哪里说?”

    舒辞下巴抵在他脖颈上,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认真问还是在下套。

    他脱口而出:“床上?”

    坐在他前面的Alpha浑身顿了一瞬。

    而后是身下摩托发动机的轰鸣。

    陆万青成功发动了新载具,长臂一伸,将舒辞从后面抱到他面前。一手托着他的腰,另一手扶着脑袋,深深吻了下去。

    长驱直入。

    寒风混着舌尖的热气入侵,舒辞瞪大了眼睛,感受着灼热的触碰与缠绕。穿着厚厚的衣服依旧能够感受到两人相拥时剧烈跳动的心脏。

    发动机的细微震动似乎与交换的呼吸声达成了相同的频率。

    “……停一下,我妈还在呢!”

    在陆万青撤出的空隙,他连脸都不要了,慌不择言地认下了陆薇这个根本不属于他的“亲妈”。他那个后撤实在是太过标志性,每当这时,下一波迎接他的就将是神魂颠倒。

    那是陆万青发起进攻的号角。

    他不能在冰天雪地里就这样互相啃个没完没了。

    陆万青嘴角溢出一声诱人的轻笑,让人忍不住用吻含住那段笑声。他俯身啄了啄舒辞的嘴角,舒辞从他眼中看见了自己如水的双眸,冶艳明丽。

    这次的深吻太过激烈,舒辞有一瞬间怀疑,陆万青快要把这里当成了他提议的那个地点。

    外面……外面还是算了。

    红着脸短暂喘息,他额头顶着陆万青的肩膀。陆万青将他外套的帽子戴了起来,低声问:“坐稳了吗?抱紧。”

    舒辞还没回神,下意识环出他。

    摩托一下向前飞了出去,轮带驶过之处,两侧摩擦起如翼翅般的雪雾。

    “哇——”

    舒辞高声叫了起来,从雪雾里看着若隐若现的海。

    冰原不像山谷,他高声喊没有一点回声,仿佛吞噬了他喊出口的所有声音,无比爽快。

    “傻——哔——剧——情——”

    “老子——就睡陆万青——”

    “你——木——唔!!!”

    “……”陆万青腾出一只手,把他的嘴捂上。

    这人嘴里指不定能蹦出什么词儿。边境区驻扎的兄弟们不少,他丢不太起这人。

    舒辞也不恼,不让他喊他就看风景。

    欣赏了一会儿,他又在陆万青怀里转了个方向,背靠在他怀里,看着驾驶的前方,陆万青炫技般漂移,在山洞前停下来。

    舒辞跳下车,上下看了他两眼:“你知道吗?我以前最讨厌编剧在剧本里写那种飙车漂移装逼的男人。”

    陆万青:“?”

    舒辞勾起嘴角,轻吻上他鼻尖落的一片雪花:“但我忽然发现,如果是我的好老公来演,我可能会原地升天。”

    陆万青心尖颤了一下。

    这些天他再怎么帮他纾解,从来没有听见舒辞喊那个称呼,猝不及防听见,整个人怔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舒辞升没升天不清楚,他快升天了。

    靴子踩在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两人没有再多说话,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牵着往山洞里走,空气里白色雾气幽幽上飘。

    说是山洞,最外面其实是斜倒的粗树干形成的纯天然拱形,尖利的冰锥下垂。陆万青抬手护着舒辞头顶,侧过脸,却看见他逐渐凝重的表情。

    “怎么了?”陆万青捏了捏他的手。

    舒辞停了脚步,指尖点了点山石的侧壁:“这里……是什么旅游胜地吗?”

    “不是。”陆万青果断地说,“这里整片都是禁区,拍照全部禁止。”

    舒辞皱眉环顾,越往里走,他越觉得这样结着冰的山洞格外眼熟,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见过。如果不是在电视新闻或者网上见过,还会是哪里呢?

    他一沉思起来,就容易陷进去,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陆万青半搂着他带路,目光落在舒辞纤长的睫羽上。

    “就没有当过七区地标在媒体上宣传过吗?”他还是不信邪。”没有。不过……如果是十几二十年前,那时候可能会有影像资料,但不会流传出来。”陆万青想了想,如实和他说,“余星星和你讲过当年叛乱的事情对吧,这里是当年最奸诈的一个内鬼的据点。”

    山洞中有着与澄心海相连接的通道,只要足够隐蔽,设备足够精良,海那边的邻国就能悄无声息地在这里登陆。

    被顾氏一族挑起的内乱是他们那一代七区战士的心理阴影。

    内忧外患,民不聊生,还要因为阵营立场与手足相残,互相猜忌。

    “如果你……”

    “啊!”

    陆万青话没说完,被舒辞一声尖叫打断。两人此时已经走到山洞穹顶最高的中央,只见舒辞眼睛一亮,朝着那边的冰岩抬步跑去。

    舒辞用袖子拂去冰岩上的雪花,指尖敲了敲晶莹的冰床。

    “我想起来了。”他翻身,盘腿坐在冰岩上,仰头看向陆万青,“我的思维定式快变成你们世界土著了……这个冰天雪地的场景,我拍过电影!!!”

    陆万青看着冰岩上的舒辞,眼瞳颤了一下。

    他快步走上前,伸手把舒辞从冰岩上抱了下来。

    “哎呀,我不怕着凉。”舒辞撇撇嘴,又眷恋地环顾了一眼。

    他当时想要在这样的环境里设计一个惊险营救,辗转各地找了好多个山洞,最终配合后期合成与特效,才创造出了和眼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

    这里是纯天然的!

    等等……舒辞呼吸微滞。

    所以,他在自己真实存在的世界里,模拟出了这个书中世界同样的场景?

    那么到底,哪里才是真实的世界?

    ……

    陆薇的骨灰安安静静地从洞口飘落,无声地与海水相融。两人额头相抵,裹着身上仅存的暖意离开。

    返程的路上,暖风开得很大,熏得舒辞昏沉如睡。

    陆万青看着他的睡颜,攥紧了方向盘。他抿着嘴没有说话,耳朵里却抑制不住地涌进风雪的幻听。

    内鬼事件,是他第一次在生与死的边界上徘徊。

    那天,他从内鬼手下救下余星星之后,踩着一路的尸体往外走。在冰天雪地里,没有足够厚的战斗服,没有代步雪地摩托,穿着勤务组单薄的衣服,在风雪里挨着冻,跋涉着寻找内鬼的踪迹,阻止他们打开澄心海的那道防线。

    他隐约听到了一道惊叫,循着声音朝那里跑去。

    跑进刚刚那个山洞,他看见了整装待发的内鬼与入侵者,一对多的殊死搏杀,他做好了抽干自己全部信息素的准备。

    最终,分不清身上是谁的血,他一个没留。

    而后,他体力不支地倒在冰岩上,风吹过好像能划开皮肤般的痛始终持续着,如果没有人来救他,他可能会活活冻死在山洞里。

    他曾以为,那里会是他埋骨之地。

    失去意识前,引他过去的那道声音依然在耳畔缠绕。军医花了整整半年时间来给他复查,可陆万青一直都没有想明白,那到底是不是他的幻觉。

    而现在,好像有什么逐渐露出了端倪。

    就像在基地时的那个梦,就像他在三区的船上听见舒辞的提醒,他总觉得声音来自于副驾这个从异世界来的灵魂。

    “啊!”

    舒辞腿一蹬,身体猛地向前倾了一下,被安全带拦着人到底没栽过去。

    他瞳孔震颤着,一些久远的记忆在脑海里回荡。

    他忽然想起来,当年那个惊险营救的剧本创意来自于自己的梦。他梦到自己被困在山洞的冰岩里,无措地惊叫。

    可梦是鬼压床一般的梦,他醒也醒不来,无论怎么叫也没人回应,双腿被禁锢着,根本动不了。

    在醒来的最后一秒,看见有一道身影跌撞地出现在冰岩前。

    梦醒时分他第一时间记下来了那种孤立无援的灵感,可是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遗漏了。后来致力于复刻梦中的场景,下了一番功夫,那些细节更是无从追寻。

    比如,睁开眼前。

    那张令他心脏骤停的……从天而降的梦中情脸。

    作者有话要说:

    陆·忆苦思甜·万青:当年我好可怜,万一冻死就没有老婆了

    舒·胆子很大·辞:他总不能在这里就那啥吧,我暴粗口骂骂剧情不过分吧?我咬咬腺体不过分吧?

    隔壁人设夫夫:同样的亲妈,为什么他们就有雪地摩托,我们就只有拉雪橇的狗子= =

    ——

    本卷进入我最爱的收尾卷,快乐收伏笔开始了=w=

    内鬼事件回顾:37、41章

    第95章

    驱车行至山腰别墅的路弯道很多, 舒辞捏着眉心,压着满腹疑问,闭眼等陆万青行过这段不好开的路。脑海里全是不断闪回的片段, 梦中一闪而过的脸庞越来越清晰,最终勾勒出身边人的模样。

    车停稳熄火,陆万青瞬间摘了安全带,俯身探向舒辞。

    刚刚他一路都没有和他搭话, 脸色很不好看,陆万青提心吊胆, 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也没有回应,现在凑近一看, 舒辞额角的汗一直往下流。

    “怎么了?做噩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他声音里是难以掩盖的不安。

    在冰天雪地的生死面前, 陆万青都从没有过一丝一毫的不安,他做好了长辞于世的准备, 在腺体几乎干涸的时候依旧从容不迫。

    被命运塑造成这样宠辱不惊的陆上将,如今因为自己对象原因不明的汗水而紧张万分。

    舒辞深吸一口气, 尽力将那些碎片暂时从脑海里移开。他努力睁开眼睛, 看向陆万青, 只见他不知所措地捧着自己的脸颊, 浓郁的蓝色眸子里映着他的倒映。

    “那时候在基地, 你问过我有没有来过远域。”

    “嗯。”陆万青拇指拂去他额角的汗,既然提到这里, 他也就不再隐瞒, “内鬼事件的那天, 我追着一道声音到了山洞那边。”

    舒辞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陆万青顿了顿, 将那天的来龙去脉说给了他。

    只是他没有余星星那么绘声绘色的本事, 就连凶险的绝境也是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舒辞却还是因为他的话皱起了眉。

    “那天问你,是因为我记忆里的呼喊声在梦里变得清晰起来了,和你的尾音很像。”

    军医诊断说他有轻微的创伤后遗症,很快他也没再听见那种幻觉般的声音,朦胧的声音被淹没在时间里。

    “我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深深看了舒辞一眼,“那段时间你每天都在基地,我朝思暮想,你的声音入了梦也有可能。”

    舒辞蹭了蹭他的掌心:“但三区那次,又让你怀疑过自己,对吗?”

    陆万青点头,他总是不需要自己多说,就能在瞬间跟上思路。

    当银白色变异生物破空而来,他分明在虚空中听见了舒辞的声音。他没有办法再用创伤后遗症或是什么别的理由来搪塞过去。

    他和舒辞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基于梦境与现实之间的关系。

    “你或许没有猜错。”舒辞垂下眼眸,“我拍的那部电影,灵感是梦到的。梦里我被绑在冰岩上,一个人很害怕,只能大喊救命。”

    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那时,他在自己的世界,在梦醒前一秒,喊出了救命恩人。

    而在陆万青的世界中,他的这几嗓子惊叫直接把他喊进了内鬼们的终极老巢,把陆万青喊到了阎王殿门口。

    “……如果不是我,你当时可能不会那么痛苦。”他歉疚地看了一眼陆万青。

    陆万青摇头:“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找到那个地方,不会守住七区和澄心海的最后一道防线,更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荣获一等功,从勤务组调走。”

    现在看,舒辞异世界的蝴蝶翅膀,从许多年前就已经扇动了。

    他的轻轻振翅,才有了现在的陆万青。

    “谢谢你梦到我。”

    陆万青抬起舒辞的下颌,对着他的唇峰吻了上去。

    舒辞不由自主地回应着他的温柔,心里却在想,他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时,梦里只见到了陆万青,他口中的内鬼,从未出现。而来到这里后,他在梦里却梦见了整个七区行伍与不明生物作战的场面。

    那么他的到来,究竟是意外,是巧合?

    还是某种无法揣测的外力使然?

    习惯性大开脑洞进行头脑风暴的舒导第一回在亲吻中陷入了自己思考中的小世界,他越来越敷衍,吻的越来越不专心,最后更是潦草地蹭两下,贴着陆万青,只是承受着他舌尖的描摹。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陆万青很快注意到他的走神,他不舍得用力咬,只能掐掐他的腰,提醒道。

    舒辞吃痛地吸了一口气。

    一回神,整个人被陆万青打横抱起,从车上快步走进别墅。

    人悬在空中,但因为是陆万青抱着的,舒辞心里异常踏实,直到……他进屋就把自己放在了床上。

    “等等等等,现在?”

    “我在想,是不是标记你了,你才不会走神?”

    舒辞仰躺着,目光落在陆万青覆上来的眉眼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只是在接吻的时候发了个呆,陆万青就不高兴到想要靠标记他来引起他的注意了。

    “就,我只是在思考一些哲学问题。”令人窒息的绝色容颜近在咫尺,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了。

    陆万青的信息素渐渐释放出来,从他的指尖一点点探入:“说出来,我和你一起讨论?嗯?”

    微扬的尾音让舒辞呼吸一颤,整个人变得有些意乱情迷起来。

    他想起司蔓留下的那瓶……助兴的……精油。

    不用白不用,是吧。

    舒辞伸直手臂,抵住陆万青越来越低的肩膀:“如果你要和我讨论人类繁衍这种哲学问题,能不能容我先去洗个澡?”

    陆万青:“……”

    他不确定舒辞这是婉拒还是真的想洗澡,微微侧了半个身位,任由他如泥鳅一般钻进了浴室。

    陆万青望着紧闭的浴室门,叹气。

    他走到窗边,穿过远山和云雾,看向七区尽头的澄心海。

    他给易行水发消息:【我标记他真的没问题?】

    易行水发来一串省略号。

    易行水:【学长,我以为我发完邮件的当晚,你们就该滚床单了。】

    这两个人看向对方的情愫都要溢出来了,怎么还能忍到现在都不标记的?

    【李乙让岛上做紫柚石研究的那两位老师帮忙联系了愿意参与实验、并且身份值得信任的被试,有一对官方给出的匹配度是10%——当然,现在你也知道这都是瞎扯,其中还有一位有紊乱症——人家已经完成标记了,并且在标记后的观察时间内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这案例够不够你放心?】

    陆万青看着易行水的话,沉默了下来。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担心并不是标记过程会出问题。

    而是……那具躯壳内的舒辞,终究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舒辞。他会始终站在第三视角,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待这个世界的运转,去思考与他、与两个世界之间关联的哲学问题。

    倘若有一天,他开始思考如何回到他原本的世界了呢?

    陆万青一直在回避的问题,在这一刻悉数浮现。

    ——扮演着Omega的身份的舒辞,也许不会想一直留在这里。

    ——那个世界没有孕育功能的他,也许并不能接受被他标记。

    这样的假设一旦开始,就让人彷徨无所依。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与他讨论这些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将他挽留。

    他们爱彼此。也正是因为爱,才更不能确定哪些是真心实意,哪些是为了对方,为了“爱”而做出的牺牲和妥协。

    他不希望舒辞那样的人有任何委屈和妥协。

    见陆万青迟迟没有回复,易行水发来几个问号:【???你俩吵架了?】

    【怎么你老婆也跑来问我关于你的事情?】

    陆万青蹙眉:【他问什么了?】

    易行水截图给他:【问你上学的时间。】

    【等等,学长,你上学这段时间是不是和你在七区的履历重合了呀?真没写错吗?】

    陆万青眉心一跳。

    他不知道舒辞在浴室是不是真的在洗澡,但他大概意识到舒辞想要做什么。

    完全的标记意味着完全的坦诚,意味着两人互相没有秘密,意味着他们将共享彼此全部的软肋。在这个世界里,如果Alpha愿意,他甚至能用自己的信息素支配Omega的情绪——最后这一点对于受过信息素训练的舒辞来说,并不是那么适用。

    舒辞的占有欲并不比自己少。

    在彻底的标记之前,舒辞不会容忍他守着那些秘密,更不希望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没什么。】陆万青应付地回了易行水,没准备与他解释。

    他快步走到浴室里,敲了敲门。

    “急死你算了。”

    舒辞慵懒地拖着声音,裹着浴袍慢慢走出来,陆万青嗅到他脖颈处混杂的香气。

    空气里却没有他信息素的波动。

    “啊,我滴了两滴蔓姨送的精油。”舒辞伸长脖颈,将漂亮腺体凑到陆万青眼前,“闻闻?”

    无异于挑逗的姿势,让陆万青肾上腺激素飙升。

    他指尖轻轻碰上那块软肉,看见舒辞条件反射地颤了一下。

    领口处的春光微敞。

    陆万青牙尖轻轻摩挲了两下,将他抱起,往屋里走。他郑重地把舒辞放在床边,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相机,递给舒辞。

    舒辞茫然地接过,“怎么着?你是想记录下来我们人生第一次滚床单?”

    他好这口?镜头前play?

    “……”陆万青哑然。

    在这方面,他有些跟不上舒辞的脑回路。

    “即拍即洗,你可以拍一下我。”

    “然后呢?”舒辞按下快门键,很快,胶片从相机里缓缓滚出来。

    方寸里的陆万青,好看得犹如神明降世。

    陆万青闭上眼睛:“你在照片里指我身上的位置,我来猜。”

    “咳,那什么,我没见过这么玩前戏的,所以你喜欢这样的?”舒辞狐疑地看着陆万青紧闭的眼睛,指尖落在某一处,“早知道我就不拍全身照了。”

    “……”陆万青耳尖红了一下。

    他心脏处的整片肌肤都感受到了舒辞的触碰。

    “稍微往左移一点,别在那个位置。”陆万青说。

    “嗯好好好。”舒辞有些诧异,不知道他是真的猜出来,还是故意这么说,笑着移动手指。

    “舒辞。”陆万青连名带姓念他,“喉结也不许摸。”

    舒辞猛地抬眼,看见陆万青已经是闭着眼睛的。

    他瞪大眼睛,向下:“这里呢?”

    陆万青:“等会给你看真腹肌。”

    “卧槽!”舒辞瞪大了眼睛,捏着胶片的指尖不小心颤抖着划过相片,很快,他看见陆万青的脖颈上浮现出一道淡淡的红色。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万青睁开眼,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道。

    “这是我的第一个秘密。”

    现在,它也是你的了。

    第96章

    “第一个秘密。”

    舒辞在舌尖咀嚼着陆万青的话, 恍然:他知道自己去找易行水了。

    不仅如此,他还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陆万青,我们认识多久了?”舒辞望着那一双幽泓般的眼睛。

    从盛夏的末尾到入冬, 或许都不足百天。可陆万青一下就知道他为什么要找易行水,甚至他还没有开口,他就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

    他竟然能透过相片在陆万青身上留下触感,只是一道划痕, 就能在他脖上留下如此清晰的痕迹。倘若……倘若他用剪刀或是什么去裁剪他呢?

    这样的软肋,他毫无保留。

    沉浸于剧本创作的他热衷于每一种命运的相遇, 追求不同形态的共鸣与爱憎,感性的同时又无比理性, 理智地认为有些浪漫与同调是虚构世界的限定, 人始终无法在现实世界里追求极致的浪漫。

    而现在,陆万青就是他的不理智。

    是他的惊世骇俗。

    是他的心有灵犀。

    舒辞抬手, 指尖覆上相片上那一道刮痕,目光不错地看着陆万青抬手扶着自己的脖颈, 无法抗拒透过相片传来的那片酥麻触感。

    一切往事都变得有迹可循。

    比如, 不让他随便拿出结婚照;比如在基地, 他亲吻他的画像, 唇瓣刚贴上就听见了他的声音。

    “游轮上并不是初吻, 对吗?”舒辞眨了眨眼睛,“在基地那次, 我的的确确碰到你的嘴唇了。”

    陆万青垂首, 深深地看他:“太短暂, 什么都没感觉到。”

    那时, 他只记得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那现在呢?”舒辞捏着相片, 盖在鼻尖上, 唇瓣缓缓贴上去。

    舒辞余光始终打量着陆万青,他喉咙滚动,眼中情绪翻涌,几乎快要将舒辞吞没。

    两股没有抑制的能量已经缠绕起,在空气中震动。只是他们默契地没有动作,相隔一两米的距离,彼此望着,感受着力透纸背的亲密动作。

    “是,要我分享感受吗?”陆万青声音沙哑。

    “等会儿,我先说。”

    舒辞指尖推了推相片,他的吻一路向下,从脖颈,落到锁骨。半晌,他停下动作:“我的感受是……远远不够。”

    陆万青穿得过于严整,他想要亲吻的地方都在衣物之下。

    而且,这样的感知似乎是单向的。只有陆万青能感受到他的动作和触感,他却不能从相片上感受到任何旖旎的乐趣。

    “你呢?”

    陆万青安静地看了他两秒。

    “想要你。”

    话音刚落,四目相对,视线在空中擦出了连串的火星。

    Alpha不再垂手站在两米前的地方,他几乎以最快的速度移动到了舒辞的唇边。刚刚那饮鸩止渴怎么够?舌尖撬开他漂亮的唇瓣,暧昧的空气从相贴的缝隙中流淌而过。

    舒辞仰着头回应他。

    在一个喘息间,蓦然想起:“第一个秘密说了,其他的呢?”

    话音刚落,他看着被自己解的七零八落的扣子,看着陆万青直起身,胸肌腹肌明晃晃地在自己面前,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贺廉给他那份Omega训练资料里的一条。

    ——拷问Alpha专用。

    在失去防备时,包裹住Alpha那要紧的地方,挑起他最浓烈的欲望,唤醒他最深处的野性。

    而后,让对方动弹不得,欲罢不能。

    直到说出他想听到的话。

    坏心眼忽然冒了出来,舒辞不动声色地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从脚尖一点点往上攀,空气的震动仿佛是情难自禁的模样,实则是在编织细密的网,将彻底暴露在自己面前的Alpha紧紧缠住。

    舒辞紧紧贴着陆万青,每说一个字,都擦过他的唇峰。

    “把话说完再继续,你还有多少个小秘密?”

    陆万青再不清醒,也知道舒辞正在做什么。基地有模拟器,模拟Omega用信息素诱惑拷问的情况,他从未在那人造机器面前败北。

    可这不是战场,舒辞也不是敌方。

    他渴求地含住眼前柔软的唇瓣,而后如他所愿,将自己的全部剖开在舒辞面前。

    “没有很多,就是那些被你发现的许多身份,是我的第二个秘密。”

    也是最后一个秘密。

    “……”

    舒辞想过无数回,他什么时候会和自己坦白那些令人迷乱的马甲,却从没想过这个时刻的到来,是在这里。

    远域七区山腰别墅,的床上。

    他,被某个人解开了浴巾,如此坦诚地听他讲自己的秘密。

    “让我猜猜。”他扶着陆万青的肋骨,一条一条往下,“你是有空间穿梭能力?还是吹一根头发就能变出一个你自己?”

    陆万青任由他在自己腰间摸索,俯身咬他耳垂。

    “都不是。”他贴在他耳边,深呼吸,缓缓道,“我其实……活了不止一次,不只一辈子。”

    舒辞的手停了下来。

    “无限重生?”他眯起眼睛,轻声问。

    “或许吧。”陆万青沉默了一下。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定义,也从来没有试图去解释他的经历。舒辞这个词,有那么些恰如其分。

    “在你来之前,在你告诉我这里的一切是书中的世界之前,我一直认为那是命运。”

    第一回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是他听从了舒长海的安排,老板帮自己摆平工地斗殴,而相应的,他要和那个“舒辞”领证。

    娶老板的亲戚,而他们的匹配度还那样低的离谱。他不知道舒长海是怎么想的,但既然已经领了证,那就应该把话说开,好好过日子。

    项目竣工那天,他买了很多菜,想烧一桌好菜。

    可等待他的是桔青路空空如也的家。

    “舒辞”带走了所有的东西,搬回了他自己的公寓。

    后来他知道,顾氏的太子爷在纠缠他。

    他想要找他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自己有什么能帮到他,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能站在原地,永远靠近不了他们,他们之间的氛围仿佛自成一体。

    即便是走近了,顾岚逐也好,“舒辞”也罢,他们并不在意他说什么。

    “因为从小就习惯了被人无视,那时我以为,他们也一样。”

    即使新婚的对象眼里也不会有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会叫出来。

    舒辞眼底一热,双臂紧紧揽住陆万青。

    那是原书里再正常不过的一闪而过的工具人状态,他被强制在剧情框架里,自主意识却在游离在剧情之外。

    “是不是很难过?”舒辞声音中带了几分心疼。

    “还好。”陆万青回抱住他,“那对我来说,依旧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那是他的第一次人生,在迷惑不解与浑浑噩噩中度过,无能为力地离婚,看着“舒辞”和顾岚逐结婚生子,在孩子满月的第二天,一觉醒来,一切回到了原点。

    他站在过去人生的某一刻,迎来新的人生,新的起点。

    旧的经验成了他的金手指,他尽力去规避某些事情,想走出一条不同的路,却还是没有逃过舒氏集团,没有逃过那场被陷害的斗殴。

    没有权力拒绝舒长海那与舒辞结婚的提议。

    而第二次,他惊人地意识到,所有与“舒辞”和顾岚逐有关的一切,他们相遇的时间地点,他们与他说过的话,都是完全一样的复刻。

    “命运”一词如一根绳索,拴在他的头上。

    他躲不开,逃不掉。

    “哪怕我不知道这是你口中的那本书,我也能完全摸索出与‘舒辞’有关的所有事情。”

    舒辞眨眼:“你拿到了剧本。”

    “可是没有用,我做过许多尝试,没有办法靠近他们,也没有办法扭转事态的发展……你所谓的剧情故事线。”

    众人皆醉我独醒。

    醒的人宛如透明人在偌大的世界里穿梭。每一次“舒辞”和顾岚逐的某个孩子满月,他都会重新回到过去人生的某个节点。

    “我知道了。”舒辞窝在陆万青怀里,指尖挑起他的发梢打转,“满月宴是最后一个番外,那是故事的结局。故事世界的时间线只有那么长,如果你活在书中世界,你的人生在故事结束的那一刻,就戛然而止。”

    文艺理论界有很多观点,有人认为故事与电影的结束,就意味着结束在某处,没有后续;也有人认为故事结束,但故事的世界依旧在延续。

    陆万青的经历,显然是前者。

    他的未来,是有限的。

    “唯一的好处就是,经验是不断积累的。”陆万青回忆道,“次数多了,我发现我只是改变不了大环境,以及与舒辞和顾岚逐有关的事情。而与他们无关的社会新闻,总是会有细微的变化。”

    于是在剧情之外,在他们相遇前,陆万青试着努力远离舒辞与顾岚逐,在没有他们的地方,他能够自主地做很多选择,进行许多尝试。

    “有一次斗殴,我没有和舒长海妥协,没有做交易,所以直接进了铁筷子。”

    “所以……你成了阎王。”

    “选择读金融的那次,我出国深造,在那里开辟了自己的市场。”

    “所以有了N.O.?”

    “还有一次故事结束,我回到了桔青路,回到了那个……被人唾弃的少年时代。”

    “所以,你遇见了陆薇,后来又去了七区。”

    每一次剧情走到终点,他都会回来,可不论怎么样,舒辞与顾岚逐的圆满结局都没有变化,他总是在某个瞬间就被传送到某个地方,成为那个剧情里的工具人。

    “但是上一次结束,我没有回到很久以前的过去,而是回到了被迫领证的瞬间。”

    这一次,他过往所有的身份经历,都随他一起回来了!

    他所有的人脉都躺在同一个手机列表里。

    那天晚上,他鬼使神差地把车停在那里,没有想到他会看到舒逃出来。

    而舒辞向他求救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他重复了那么多遍剧情的那个空洞的人偶甜O。

    爱,是当某一刻,提线木偶有了灵魂。

    并望向他,呼唤他。

    第97章

    舒辞望进陆万青那双幽深的眼眸, 相遇的那一幕如电影放映般出现在脑海。

    他在露水深重的夜里等待着不知道第几次剧情的开始,他本应该在无数次的重来里变得麻木冷漠,可最后还是向他张开了充满寒意的怀抱。

    怀里拥着的人是滚烫的, 眼眸是炽热的,但灵魂是极为沉重的。

    独自困在这个世界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有限的生命,在看不到尽头的路上挣扎, 该有多么孤独?

    “你……”

    舒辞双唇颤了颤,话还没有说完, 陆万青欺身覆了上来,席卷般吞没他的话语。他缓缓握住舒辞的手, 往上带, 落在他的心口。

    舒辞睫羽轻颤,迷离了一瞬后, 顿时清明。

    瞳孔里映出一道蜿蜒的疤痕,一道顶级Alpha身上几乎不可能留下的不高明也不狠厉的疤痕。

    舒辞无措地回应着他的吻, 眼中浮起紧张与慌乱。

    “是我自己动的手。”吻到舒辞几乎无法呼吸, 陆万青才缓缓停下来, 哑声道, “我有想过结束一切, 不想再继续下去,但是……没有用。”

    嘲弄的声音从陆万青嘴角溢出, 他双臂撑在舒辞两侧, 从他嘴角亲吻一点点落下, 每一处都滚过炽热, 仿佛沙漠绝境里的人匍匐在水潭前, 一滴也不肯错过。

    那是他状态最差、最痛苦的一次。

    反复重来会将人逼到一种迷茫的境地, 有过财务自由的富足,有过阎王般的审判权力,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被人铭记,重新来过仍是不落入任何人眼中的一缕青烟。

    陆万青清楚地知道自己走在了崩溃的边缘,每一寸深入都充满着绝望。

    但他没能如愿以偿地结束。

    再睁眼,他不再站在故事的起点,而是回到了少年。伤疤也被带了过来,伤口是愈合的,疤痕还在,钻心的疼却持续性攻击着他。

    满是泥泞的桔青路,欺负他的那群人落在他身上的疼痛,根本比不过心口的隐痛,陆薇在他快疼昏过去的时候,向他伸出了手。

    陆万青知道,他一直都希望被看见被需要,在虚无的天地间寻找一种“存在感”。

    更准确的说,濒临极限的他只是需要一个能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

    陆薇训练了他的信息素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直到在电视新闻上看见她出现在第七区的镜头里,陆万青眼前的迷雾才仿佛被拨开了些。

    如果他注定无法改变一切,注定无法被人看见,那不如主动去做一个被他人需要、却不用被记住的人。陆薇死后,他几乎抹杀了属于个人的全部色彩,将自己完全融入了“金色后盾”。

    “我知道你不是他,你是第一个那样看我的人。”

    陆万青闭着眼睛,掩去眸中的晶莹,齿尖轻轻碰了碰他发烫的腺体。

    他第一眼就知道,这不是那个双眼空洞被命运操纵的人,早已麻木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重新流淌,在血管里滚滚燃烧。

    近乎绝望的、老去的,被他埋葬在时间里的心脏开始跳动,他无法自拔地尝到了爱恋的酸涩与甜蜜。

    但命运依旧在惩罚着他。

    信息素匹配度是架在他头上的一把刀,让他克制压抑着一切情绪。

    压抑着,想完全拥有他的心。

    “陆万青……”

    舒辞自己腺体发烫,而陆万青的双眸似乎变得更烫,更炽热地望着他。

    他隐约察觉得到,陆万青很喜欢自己这样连名带字唤他,可是在今天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这对陆万青到底意味着什么。

    陆万青的全部意义,经由他的一声声呼唤,被反复确认。就像他在海中抱紧他,哑声说让他疼一样,都是他迄今为止依然努力活着的证明。

    空气中弥漫着精油的茉莉味,几乎要盖过他的桂香。

    陆万青的牙尖在后颈那处的边缘来回蹭,无师自通的逗弄在那瓶精油气味的作用下,让他的手臂不自觉收紧,腰身不自觉地寻找着Alpha的八块腹肌。

    他微微侧脸,将修长的侧颈转至陆万青面前,灼热柔软地贴上他的唇。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舒辞轻声说。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Alpha的利齿没入腺体,舒辞瞳孔颤了颤。

    令人望尘莫及的腹肌也同时回应了他的期待。

    空气中的茉莉气味仿佛汇聚成了滔天巨浪,将两人淹没在浓郁而清宁的花海中。

    ……

    在花海的气息中醒来,舒辞心惊肉跳地看着一地狼藉,心情复杂地闭上了眼,手背无力地搭在眼睛上,不愿再回想。

    一双手臂从他腰后揽过他,完全标记后的Alpha仍闭着眼,却本能地将他拉入怀里。

    他们此刻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紧密的联系,情绪与状态互相共享,握着彼此的全部软肋。

    陆万青感觉到舒辞此刻的复杂情绪。不是喜悦,也不是爱恋,难道他后悔被自己标记,后悔彻底拥有他了吗?

    他压着内心的慌乱,紧紧圈住舒辞。

    “别咬了。”

    舒辞疲倦地开口,嗓子实在哑得说不出来话,三个字仿佛花光了全部的力气。

    “你不开心。”陆万青唇瓣停在他后颈上,将吻未吻。

    他喉咙动了动,绛蓝色的眼眸里写满了紧张与不安。

    “没有。”舒辞移开手,撞进陆万青璀璨的双眼,想到昨晚这双眼睛将他每一处都看尽,浑身一颤,“我只是忽然想到以前被人骂的时候了。”

    陆万青吻了吻他:“谁骂你什么了?”

    舒辞沉默。

    那时他拍过一部尺度稍微有些大的文艺片,自认为一切光影氛围、配乐与镜头都将两位主人公的纠缠与情绪刻画到了极致,并为拍摄恶补了许多。

    最后有网友骂他——假装自己经验丰富的童贞导演。

    “……没什么。”他别开眼,现在想想,他们骂得还挺到位的哈。

    陆万青算是让他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他妈的,尺!度!

    他的情热期,直接被刺激得提前到来,一边抱着陆万青放声大哭,一边承受着他压抑已久的迫切。

    “吃个早餐再继续?”陆万青忽然支起身问他。

    “你是人吗?不能歇一会儿吗?”舒辞瞪他。

    陆万青目光下移,落在他不安分地搭过来的腿:“……”

    他不能跟特殊时期的Omega讲道理,想要的分明是他。

    当然,他也想。

    比起在船上只能用信息素打架,不用再关心匹配度的真夫夫能够玩的花样更多,比起之前那七天的煎熬,这七天过得格外舒畅。

    但是,是同样的漫长。

    直到舒辞有力气将陆万青推开,一个人钻进浴室锁上门,才终于结束了这段漫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用你的实体化信息素撬门。”

    舒辞躺在浴缸里,把玩着已经空到见底的精油瓶罐,对着门框边的信息素砸去。

    “……你已经进去一个小时了,我担心你昏过去。”陆万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但他能感受到浴室里自家先生隐约的不满情绪,从善如流地将信息素收回。

    而后靠着浴室门坐下。

    舒辞吹干头发,换好衣服,拉开门就看见自己的丈夫手肘搭膝,像门神一样坐在外面。听见他出来的声音,转身将他抱起来,鼻尖蹭了蹭他的锁骨,深深埋在他颈侧吸了一口气。

    “才一个小时,我才从你身边离开一个小时,陆上将,你是有分离焦虑吗?”舒辞没好气地说。

    “可能是吧。”陆万青步履稳健,“改天让学妹帮我检查一下。”

    就这样被抱进餐厅,坐在热气腾腾的鱼汤前,舒辞抿了两口,而后托腮看着他:“你没发现我的信息素又变了吗?”

    他大概已经摸准自己信息素紊乱的条件了。

    在他情绪波动起伏的某个峰值,腺体会发烫,而后他当下所能接触到的某种气味,就会变成他新信息素的味道。

    第一次是在自助医疗室。

    陆万青他将一朵金银花放在他掌心,对他说:“利用我吧。”

    第二次是在闻鸢的办公室。

    突然进入原著剧情激起了他的极度恐惧,闻鸢桌上的梅花味香氛笼罩在他周围。

    上一次是在龙棘岛上,他们在微醺的酒酿桂花圆子的气息里接吻,他彻底放下了所有的戒备与不安,接纳了他一腔的爱意。

    而这一回,是在被完全标记中的兴致高峰。

    “嗯,变茉莉了。”陆万青边回答,边将挑好鱼刺的肉放进他碗里,“是不喜欢吗?”

    这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味道,那天夜里,就是这个味道闯进了他的生命。

    站在陆万青自己的角度,他很喜欢。但他不确定,这对于舒辞来说会不会让他回想起酒店逃亡的恐惧。

    舒辞摇头:“还好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控制起来比之前更游刃有余。我准备晚点和阿水聊聊,听说她最近和李乙分工,开始研究紊乱症那部分材料了。”

    两人聊着些没营养的话题,吃过饭后久违地出了一趟门。

    家里信息素的浓度已经快超了负荷,这又不能随随便便开窗通风,他们得开全屋空气净化仪器进行循环处理。

    再次看到阳光下银装素裹的第七区,舒辞感觉神清气爽。

    因为和陆万青连日的翻滚,他的Vlog已经断更好多天了,他兴致勃勃地各处拍,而陆万青五指紧紧与他相扣,真的像极了是有严重分离焦虑的宠物。

    这种焦虑没有持续多久,被一通电话强行打断。

    陆万青放下电话:“我要去一趟七区基地,元帅要召开紧急会议。你要回家还是再逛一会儿?”

    舒辞看着近在咫尺的冰雕景点,心动不已:“我再拍一会儿素材。”

    陆万青瞥了一眼他的镜头,低头入镜,亲吻着舒辞的眼睛,“临走前像晚上那样喊我一次,可以吗?”

    舒辞耳尖一红,伸手想关掉自己的摄像头。

    陆万青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关。

    舒辞闭上眼,试图想象自己和以前一样演戏。可是这一回,完全无法入戏,脑海里全是不能播出的黄色画面。

    半晌,他艰难地睁开眼:“……老公。”

    分明是没皮没脸喊过许多次的,现在格外得难。

    只一声就能将他拉回醉生梦死的夜晚。

    陆万青低声应下,俯身在他耳边轻咬:“结束后就来接你,不要太想我,我亲爱的先生。”

    “……”

    舒辞看着被摄像头记录下来的画面,默了默,心道:有分离焦虑的又不是我,你嚣张什么?

    等婚假结束,他要每天给陆万青发语音喊他,让他想吃肉都吃不到!

    他轻哼了一声,转身踏进冰雕公园。

    难得见趾高气昂的舒辞脸红,陆万青勾着嘴角一路驱车到基地。他脱了外套,一边换上制服,一边接通贺廉的会议室。

    “元帅。”他的语调高了些,一时间没有掩盖住声音里满溢的幸福感。

    “啧,你这个婚假放的,满足了?”贺廉瞬间领悟,嫌弃地咋舌。

    陆万青无视了上司的揶揄,急着下班回家找老婆:“您紧急会议是要说什么?”

    贺廉的声音顿时严肃:“北郊监狱刚刚发生了地震,周主任发出的报告看,疑似出现了变异生物。资料刚传给你。”

    陆万青接收到的瞬间,在屏幕上打开现场图片。

    监狱中间的环形地面上出现了三道深长的裂隙,将铁筷子的三幢楼分开,楼栋坍塌,废墟上爬满了某种银白色的物体,几乎看不到任何人生还的迹象。

    “还有,顾岚逐似乎越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了,这段时间家里老人在医院,实在是分走了我很多精力,也一直没有写作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本连载期都要经受一些难以承受的痛苦(命苦- -)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天我会面临到处找人输血的局面,也第一次知道老人在病中尿路感染的时候裤子会一条接着一条湿透,根本来不及换。有一个瞬间我甚至觉得我的天可能要塌了。

    收尾卷代入不了情绪的话,写出来的东西我自己不满意,所以拖了很长时间去调整。

    希望大家理解,也希望我们都能坚强地度过这个寒冬。

    第98章

    冷风吹着公园围栏上插的小旗帜, 五彩斑斓点缀着满目的银色。

    舒辞将镜头缓缓拉远,以旗帜为前景,带出后面壮阔的冰雕世界。

    除了公园运营方的主题冰雕外, 额外铺就了一条道路,供市民们自己发挥想象力进行创作。

    在花园最中央的开阔地带,开辟了冰雕投票的展台,每个人都可以将自己的作品摆在上面供其他人欣赏。这冰天雪地里, 蜿蜒的游玩路线两侧还安置了供暖设备齐全的各种摊位,以美食和手工艺品的售卖为主, 老板们手指和脸蛋通红,但脸上笑意满溢。

    舒辞找着角度记录着这样热闹又淳朴的第七区日常, 停下来的时候, 有认出他的人上前搭话。

    “舒先生,我是您的粉丝!”一位Omega少年拿出手机主页给他看, “从游轮事件那时候就关注您了,之前看了很多爆料说您是一无是处的花瓶, 气得我疯狂怼人!”

    “谢谢, 不过……不用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舒辞弯起眉眼, 将老板刚包好的冰糖葫芦, 递了一串给对她:“可千万别学我脾气不好这点。我们愤怒是宝贵的, 表达愤怒和不满的价值在于陈述事实后进行纠偏,让Alpha们知道他们自傲之下的逻辑漏洞, 不用在这种无意义的小事上浪费时间与口舌争执。”

    少年欣喜地接过糖葫芦, 抬眸看他, 眨了眨眼睛:“您这话说的, 很有我们上将的风格诶, 该说不愧是伴侣吗?”

    舒辞咬了一口山楂, 愣道:“怎么说?”

    “当年我们结束内乱,需要休养生息,但实际上七区接壤的那些地方总会时不时来骚扰和挑衅,大家的心情都很浮躁。”冰糖葫芦的摊主加入了谈话,“陆上将当时就在这个公园里,坐在喷泉旁的大理石阶上,和我们说了相似的话。”

    少年接道:“他说,至少我们还会愤怒,说明大家并没有在过往的痛苦中变得麻木;还说,他希望我们保持愤怒、质疑和不断反驳,但不要做随时随地都能轻易被人激怒的……大冤种。”

    舒辞忍俊不禁,嘴角上粘上的冰糖仿佛甜进了心里。

    与其说他和陆万青的风格像,不如说他在这点上越来越靠向陆万青。这个已经走进绝境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意外地变成了他的准绳。

    他想了想,指了指自己咬过的冰糖葫芦,对老板说:“您再给我包一串相同口味的吧。”

    等陆万青来接他的时候给他吃。

    “舒辞哥哥!”

    舒辞一手拎着食品袋,另一只手在大冷天不太方便调整参数,只能拍拍远景和空镜,忽然有一道开心的声音呼唤着他。

    镜头里是公园里的冰雕游乐场,有个小姑娘闯进了他的视线。他边喘边攀爬到最顶端,朝舒辞用力挥手。

    舒辞放大了镜头,看清了上面人的模样——是那天送别陆薇时,说希望自己能和陆薇一样的小Omega。

    Omega的父母缓缓朝舒辞走过来:“看了您拍的宣传片,我们才知道那天陆上将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听说自己有资格成为金色后盾,最近锻炼得可认真了。”

    舒辞顺着看过去,冰雕堆砌的攀岩设施上面,不仔细分辨,仅凭动作和体力几乎看不出来究竟是A或O,他们沐浴在一样的阳光下,享受着同样的快乐。

    舒辞拍下一小段视频,发给沈凛。

    那也是和陆万青一样苦苦支撑着活下去的人。陆万青至少还有他,而沈凛只有一个人。他如今身居高位,会变得更加孤寒。

    视频发送出去后,舒辞又补了一句话:【姐夫,工作别太累,休息的时候看看,一切都在朝着你希望的方向变得越来越好。】

    画面中,是十数年前的宋时羽不曾体会过的生活,也是沈凛想为她创造的世界。

    他刚打完字,Omega小姑娘便坐着冰雕滑梯从高处溜了下来,大步跑到父母身边,眼睛放光地看着这位上将家属。

    “我可以像陆薇和陆上将一样吗?”

    “当然。”舒辞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而看向父母,“其实无论AO,训练内容大差不差,只不过Omega为了克服自己先天的身体条件,要吃更多的苦。如果你们能给他足够的鼓励,这条路会更容易坚持下去。祝你梦想成真。”

    说完,舒辞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

    无论A或O,人只有突破极限才能变得更强的,这个道理是陆万青教会他的。他的成长与强大从桔青路开始。

    今天陆万青不在他身边,他却总是不自觉地就想起他来。不过,据说完全标记后的伴侣能够感受到彼此的状态,他便任由自己的想念疯狂蔓延。

    于是,逛了一圈公园,舒辞手里拎的东西越来越多。除了吃的,他还找雕刻师傅用冰块雕了一对象征着他和陆万青的人偶,和一对父子人偶。

    他把父子人偶的小冰雕拍下来发给沈缇:【这是我给宝宝送的七区特产,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平平安安度过孕期。】

    沈缇不像沈凛那样忙得没空回他,过了一分钟便发了消息过来。

    【谢谢阿辞!】

    【对了,如果只有两个人偶的话,你就别公开发了,崔尤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我怕他以为我还是决定离婚,刺激到他。】

    舒辞:【……还拖着没离呢?】

    沈缇发来一个无奈的表情:【他为了不和我离婚,几乎快和家里决裂了。沈凛哥哥上任后整顿军务的事情被他主动接了过来,他现在就是沈凛指哪打哪的一把枪,连他们崔家自己人都敢咬。】

    舒辞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评价。

    等崔尤凭本事在确定了像陆万青那样的地位,崔家就是他说了算。但这个方法也太孤注一掷了,这样一来就只能将自己和沈家这对兄弟绑定在一起。

    他有些不确定,崔尤是不是用这样的手段引得沈缇心疼他。

    他想了想,却也只说:【你自己想好,永远别委屈自己,】

    沈缇:【肯让我委屈自己的人还没出现呢,不然我也不会直接搬出来了。】

    【倒是你,在七区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的安全,我刚刚听新闻说北郊监狱塌了,那谁他全家不都被关在那里吗?万一死里逃生越狱了怎么办?】

    舒辞脸色变得严肃,陆万青去参加的紧急会议,恐怕和这则新闻脱不了干系。

    他警惕地站起来,朝公园外面走。

    顾岚逐作为原著钦定的Alpha男主,恐怕是不会那么轻易地走向灭亡,监狱坍塌难道是不死心的原著剧情给他开得金手指吗?-

    “场景复现?怎么又是这种说辞?”

    易行水结束了访谈通话,仰头靠在椅背上,脚下一蹬,轮子飘转到李乙面前。龙棘岛上温度还有点高,她看见李乙的白大褂上浸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渍。

    “我本来以为研究紊乱症是医学生物的领域,现在觉得这些患者都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李乙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面前的屏幕上,他抬起手,伸出手指把易行水快要抵上自己手臂的脑袋推开,柔软的短发从他指缝里滑落。

    他淡淡转过头,问:“具体一点?”

    “这些紊乱症的患者基本上都有提到,他们腺体不舒服或信息素释放有异常的时期,心理上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既视感。自己正在经历的事情像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经历过的事情。”

    “Deja vu?”[1]

    “是吧,听描述是这种似感觉。”易行水转了个身,趴在椅背上,下巴搭在手臂上,“意思是信息素紊乱还会影响到大脑皮层?脑科学可不是我擅长的领域啊。”

    “舒先生不也是紊乱症患者吗?你有和他约过访谈吗?”李乙问。

    “还没有,他们最近应该在享受开荤的幸福时光,我才不想主动凑过去吃狗粮。”易行水撇撇嘴,“不过我结合舒长泽先生的笔记,基本弄清楚他信息素会不断改变的原因了。”

    李乙打开网页,指着第七区冰雪盛宴的新闻报道:“三分钟前刚发的新闻,舒先生被拍到一个人,现在打应该不会打扰到他们。”

    易行水瞥向他另一台显示器上,她一眼看不明白的解剖图,表情严肃:“你是不是发现要和他汇报。”

    李乙颔首。

    “早说嘛。”易行水飞快地给舒辞致电,接通后先发制人,“我在新闻上看见你买的冰糖葫芦了!听说有七区特产水果的口味!请问我们龙棘岛能团购收快递吗?”

    舒辞:“我问问老板有没有这个业务,实在不行让运营公司派人来采购完给你们带过去。”

    易行水:“……”

    她就是口嗨,没想到舒辞居然一本正经给她答复。比师兄那个动不动就失联不回消息的人好太多了吧!

    “咳咳,是这样的,我和李乙有一些研究进展想汇报一下。”易行水插科打诨后回归正题,“紊乱症诱因目前尚不清楚,但李乙师兄最近在做解剖,对应舒长泽先生的资料,我们能够达成的共识就是,有紊乱症的人,他们腺体结构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舒辞问:“是不是结构不同,紊乱症表现也不一样?”

    “从目前解剖的情况看是这样没错。”易行水说,“舒先生这里保存过你小时候的身体检查资料,但没有来得及深入研究,就……我按着他的笔记往下研究,发现你的腺体中应该有某种类似于气味感受器的结构。”

    舒辞站在小吃摊前,听着易行水眉飞色舞地给他讲解,人为什么会闻得到气味。

    物质分子触发了鼻腔内的感受器,形成的兴奋经由神经系统形成动作电位传给大脑。[2]

    “也就是说,你的腺体可能似乎具备了类似的功能。它筛选了某种气味挥发后接触到腺体的分子,在腺体内通过某种方式,将捕捉的味道变成了你信息素的组成部分。”

    “原来是这样,难怪每次变味道,都是我当时接触过的。”舒辞瞥了一眼离他很近的烧烤摊,稳住情绪,往外挪了几步。

    他可不想变成烧烤味的omega。

    “虽然说腺体结构不同,但我最近做患者访谈时发现,每个紊乱症的患者都说自己在紊乱症期间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明明是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却好像某个节点经历过。”

    舒辞听到这里,不禁拧起眉。

    如果在之前,他或许认为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做梦。

    但当他得知陆万青一遍遍重复了原书剧情,现在他经历过的所有时间线伴随着他的人际关系都重叠在了一起,那么这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可能就另当别论了。

    那种既视感,有没有可能是那些人在陆万青的某个重复轮回中,经历过的既定“剧情”?

    “其实……目前能解剖到的紊乱症患者的腺体中,也有共性。”李乙靠近易行水的收音口,目光落在他的显示屏上,“每个腺体的内部结构都不一样,并且有一团极度不稳定的物质存在,非常小,隐藏在褶皱中,很难被观察到。”

    易行水望着李乙的屏幕,看到他将不同患者的每一个截断面都放至最大,逐一扫过去,忽然怔在原地。

    “这些不稳定物质的结构好像是一样的。”她声音有些颤抖,“喂喂,我怎么感觉……”

    “像是被植入进去的程序一样。”

    李乙冷静地接过了她的话。

    他早就和易行水一样颤抖过,白大褂上的汗渍,就是刚刚他在脑海里推理了一遍后冒出来的。

    “舒先生,如果舒长泽先生是因为这方面的研究被人害死的,那么很有可能,未必只有紊乱症的人腺体里存在着这种结构不稳定的物质。”

    易行水睨了他一眼,顺着思路分析:“也许紊乱症只是这些物质刺激到了腺体之后的表现,那些既视感……或许是被这种物质操控了他们行动之后所产生的感觉。”

    两人同时吸了一口气。

    如果真是这样,未免也太恐怖了!

    “但我完全无法想象这种东西是怎样的存在于人体内的。”李乙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困惑,“从我的角度看,这实在是违背科学的存在。”

    “你们已经在自己的领域将事情分析到极致了。”舒辞沉默半晌,开口道。

    易行水微微蹙眉,他的态度波澜不惊,令她震撼,同时大为不解:“你……接受得也太快了吧?”

    真的有人能这么快接受这种事情吗?

    舒辞不知道要怎么和他们解释,那违背科学的存在,或许只是一种无法违背的命运。从他的角度看,不稳定的结构就是“剧情设定”的化身。

    这个世界的人,早就被困在书中的设定里面,一遍又一遍地经历一切。

    陆万青,不过是觉醒了自我意识的那个人。

    “阿辞,你怎么不说话?”易行水有些担忧地问。

    电话另一头,舒辞沉默之际,从公园门口迎面走来了一个人,在他看清那人模样的瞬间,手里的袋子没有提稳,悉数滚落。

    “哐当”,给陆万青买的冰糖葫芦掉在雪地里。

    “阿水。”舒辞的声音冷了下来,死死看着不远处的人,那双红瞳燃着可怖的光。

    “你现在就通过研究所联系军方发通缉,顾岚逐……现在在第七区。”

    作者有话要说:

    93章的Omega小姑娘应该不用回顾指路了叭

    [1]dejavu:似曾相识的法语,指未曾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之感。

    与之相反的是“jamaisvu”(完形崩溃)——见到熟悉的事物或文字时却一时间什么都回忆不起来的感觉。弗洛伊德派和现在的心理研究对dejavu的产生都有不同的解释。

    [2]人感知气味的原理没有说得太详细→鼻子粘膜存在嗅觉感受器,气体中的气味分子通过鼻子上皮中的嗅觉感受器细胞捕捉并与之特异性结合,产生动作电位传递至嗅觉中枢,形成嗅觉,大脑反映出气味,从而被人类所感知到。

    【嗅神经-筛板-嗅球-嗅束-前穿质-外侧嗅纹(-海马旁回)和内侧嗅纹(-边缘系统)】

    当然,后面关于舒辞的信息素变味道全都编的。

    人设那本过来的读者应该已经习惯了我这种参考理论后完全不负责任的瞎比胡扯_(:з」∠)_

    第99章

    地上散落了一摊纸张, 李乙蹙眉,转头看见易行水破口大骂;“什么?这个渣男不应该一辈子蹲监狱吗?”

    话音未落,对面通话的声音就断了。

    “喂?”她警觉地起身, 对李乙说,“你去联系研究所,我找找陆师兄,顾岚逐似乎越狱到第七区了!”

    这么多年, 她可太熟悉顾岚逐的作风了。斩除最大的威胁是他对猎物势在必得的前提。倘若他已经找上了舒辞,那么势必已经断绝了他与陆万青接触的可能性。

    第七区冰雕公园。

    熟悉的红瞳里映着舒辞的模样, 嘴角噙着狂妄的笑意,下一秒, 一道看不见的白光破空闪过, 击碎了舒辞的手机。

    舒辞警觉地释放了一缕信息素,在周围环绕做成防备。

    他谨慎地控制它飘逸的范围和浓度, 避免影响到路人。

    “好久不见,我的小茉莉。”顾岚逐两手插兜, 慢吞吞地走来, “看来这回是真正的茉莉先生了。”

    舒辞脸色一沉。

    此时此刻, 他已经不再有对顾岚逐存有任何的恐惧与后怕, 信息素能力也早已不在他之下, 可击中他手机这一下,却还是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不是信息素拟态能做到的!

    空气里没有顾岚逐信息素的气味, 也没有任何能量的波动的变化。相反, 在那个击打的瞬间, 他从空气中嗅到了另一种危险的气息。

    “你是……怎么出来的?”舒辞默不作声地捏紧手上的自拍支架。

    录制一直没有关, 倘若有幸这个设备避免被顾岚逐损坏, 它会在结束录制或没电的那一刻, 将原有数据定时上传到云盘。

    眼下被顾岚逐拦住去路,无法和陆万青沟通。

    设备就是他最后的希望。

    “哦,这要感谢柏家的小少爷。”顾岚逐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不是他跑来探望,用我们匹配度百分百的谎言来激怒我,我还逃不出来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

    舒辞还没来得及思考,便发现周围的异样。脚下的雪地缓缓渗出水,鞋印周围绵软的雪高度正在下降,而远方的冰雕展,竟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着。

    气温正在大幅变化!

    “妈妈,我好热。”

    “怎么回事,今天天气预报的温度是不是不太准?”

    周围窸窸窣窣地声音传到舒辞耳朵,他立即看向已经走至他面前一米,压低帽檐、嘴角勾起的顾岚逐。

    “你做了什么?!”舒辞压低声音质问道。

    与此同时,他果断将信息素拟态出一把枪,对准顾岚逐的心脏。

    “不准再往前走一步,越狱犯人面前我做出什么都是正当防卫。”

    顾岚逐安静地站在原地,摊开手,毫无戒备地听了他的话停下脚步:“你不用恐吓我,你知道我的心会对你臣服的,不是吗?”

    “……”他造了什么孽要听原书霸总说这种话。

    他就是双标得不得了。要是陆万青对他说这样的情话,他可以和他床上大战三百回合。可顾岚逐说这种话,舒辞感觉自己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气候异常的情况已经很久了,不是吗?那些A市不多见的连日降雨,三区的海啸,包括七区现在正在攀升的温度……所有事情都在脱轨,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舒辞捏紧了枪:“难道不是你搞的鬼吗?”

    顾岚逐刚一现身,冰雕公园就开始融化了起来。

    “可以这么说,但不准确,”顾岚逐微微抬头,透过额前细碎的黑发看向舒辞,“这是信号,是求救,是这个世界想回到正轨的呐喊,你懂吗?”

    舒辞目光紧紧锁着顾岚逐,想看出些许端倪。

    然而,顾岚逐的表情告诉他,这番话是他怀着极大信念而说出口的。

    舒辞嘴角一扯:“你指的正轨,难道是说……”

    顾岚逐挺起胸膛,靠近舒辞信息素凝聚成的枪/口上,轻声道:“就是我们的命运啊,舒辞。一切该回到我们在一起的状态,那样才是对的,不是吗?”

    又是剧情,顾岚逐认为的正轨是剧情。这个世界的规律还是在被所谓剧情有意识地操控着,连那样牢固的监狱都能让他轻而易举地逃出来。

    舒辞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难道他们还是注定要被那悬在他们脖颈上该死的剧情永远束缚着吗?难道他就得在被顾岚逐的支配下走到结局吗?

    可是走到结局之后,又会是什么样子?

    像陆万青那样,一辈子被困在剧情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想到被标记那天,陆万青那跨越了无数时间的哀苦眼神,舒辞心中就愈发紧缩。他们早就已经完完全全站在了剧情的对立面,谁也不能承受带着清醒意识再来一次的代价了。

    “你,做梦!”舒辞眼眸一冷,开口的瞬间朝顾岚逐开枪。

    信息素凝成的子弹,射程、速度以及弹道全凭他的意志控制。

    比起他第一次在海上弯弓射中那群变异生物,这一发几乎凝聚了他所有的精神意志,以完美的角度击打在了顾岚逐身上。

    令他意外的是,顾岚连信息素都没有释放!

    他只是含笑转头,微微蹲下。

    他怎么会这样气定神闲?舒辞瞪大眼睛,只见他的子弹凝聚着信息素特有的波动,划破空气,原本应该打入顾岚逐的心口,却径直打在了他的腺体上。

    “砰!”

    颈后那片皮开肉绽,没有想象中的动脉裂开,鲜血喷射,腺体伤口裂痕出有银白色状的细条状物代替了原本的鲜红血液四溅开去。

    那是舒辞熟悉的——变异生物!

    舒辞瞳孔骤缩,瞬间爆发,腺体涌出新的信息素去追击那银白色生物,同时发射出数颗信息素子弹,堵住那些生物的去路。

    然而,仅凭舒辞一个人,根本无法阻止向四面八方冲去的生物。

    公园各处都是没有受过特殊训练的Omega,淡淡的信息素气味是他们最好的诱饵。那群变异生物仿佛来到了极乐世界,垂涎欲滴地四处奔逃。

    “啊——妈妈!!!”

    不远处那个刚刚和他打过招呼的Omega小姑娘正从快要融化的冰棱上爬下来,一不小心从高处跌落,他的父母尖叫着跑去。

    银白色生物骤然凝聚成一张血盆大口,飞向小孩坠落的地面下方,迎接着鲜美的食物。

    舒辞收回一部分信息素,凝成羽翼,在瞬间飞至天空,如一道流星划过,稳稳接住小姑娘。而后羽翼微拢,在变异生物和小姑娘之间形成一道严密的信息素屏障。

    “去找爸爸妈妈帮我求助。”舒辞一边躲避着变异生物无章法的进攻,一边覆在小姑娘耳边,轻声念出一串数字,“既然你想成为两位陆上将,应该做得到吧?”

    幸好陆万青在七区基地转接通讯里,给他专门加了的一条线。

    “嗯!”小姑娘眼睛亮闪闪的,下一秒从舒辞怀里跌入父母亲的怀抱。

    舒辞挡在他们面前,回想着陆万青的模样,升起一层弧形屏障。

    不试不知道,一试才知道陆万青的上限是多么深不见底。这要消耗极大的信息素能量,几乎能够牵动一个人的所有心神。

    磅礴的茉莉香气在空气中涌动,极致的信息素气息吸引了变异生物的注意,他们越聚越多,蠢蠢欲动地向舒辞涌来。

    “你能救下来多少人?”顾岚逐踩在空中游动的银白色生物上,缓缓飘了过来,“公园里有上万人,整个七区有千百万人,如果我让它们同时出动,你管得到吗?”

    话音刚落,舒辞便看见公园的道路中央出现裂缝,从裂缝中涌出一团又一团黑色的变异生物。

    “你就是这样越狱的?”舒辞猛地想起沈缇告诉他关于北郊监狱坍塌的那则新闻,“你能控制它们?”

    “当然。”顾岚逐弯了弯眉眼。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所有变异生物都在他的话音落在后停在了原地。

    “我一直在做一个关于火车的梦,梦里它总是会脱轨坠落。后来在铁筷子里遇到了它,我才知道那是什么隐喻。”

    顾岚逐有恃无恐地在舒辞面前回忆,他手边银白色的生物凝成一张嘴唇,在顾岚逐手下一开一合,发出咯咯的笑声。

    “是你,你和那个1%的alpha一直在改变着轨迹,让一切变得反常!”

    伴随着顾岚逐的愤怒,地面上那些变异生物利齿大张,威胁着整个公园里没在舒辞庇护下的人。

    “你操控它们的力量,也是在监狱里得到的?”他一边提问,转移顾岚逐的注意力,一边死死盯着那张嘴,试图感受它的致命点。

    以他和陆万青对抗银白色生物的经验,它们的致命点极小,隐藏得极深,并且比黑色变异生物更具智慧。

    “当然,我说了,要感谢柏家的小少爷。”顾岚逐点了点自己的腺体,“如果不是他用匹配度的事情激怒了我,我就不会在禁锢下释放信息素。好在腺体毁了,我因祸得福,得到了它们的力量。”

    用信息素反铐颈上镣铐,有三次机会。

    第三次电流就会毁掉腺体。

    他本来抱着寻死的心,受够了那种监狱生活,要带着柏月和他同归于尽。没想到墙上的嘴瞬间钻进了他的腺体里,为他带来了新生和越狱的机会。

    “舒辞,是命运给了我机会,它希望我们在一起。”顾岚逐坚定地伸出手,“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和我一起离开,我保证它们不会伤害任何人。”

    “你当这是用糖诱骗小孩呢?”舒辞翻了白眼,余光瞥见那个omega小姑娘给他比了一个手势。

    他怔了怔,这是联系上了?

    舒辞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大脑飞速运转。他得拖延时间,在陆万青赶来之前,尽量控制住顾岚逐,减少大面积伤亡。

    于是,他试探性地朝顾岚逐的方向走出了一步。

    果然,天上飘的地上冒的各种生物都撤退了一段距离。

    他又走了一步。

    变异生物们也同时退缩,而这一次,空气中的温度也不再上升,冷气逐渐回流。

    顾岚逐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一动不动地伸着手。舒辞睫毛颤了颤,深吸一口气,更加沉默地往前走。

    他和变异生物的战线形成前后的拉锯,同时调整着信息素的释放范围,尽力将公园四处逃散的人笼罩在自己的屏障之下。

    身侧,是他紧紧攥住的拳。

    等等,舒辞步伐忽然顿了一下。

    如果按照顾岚逐所说,是银白色生物让他意识到了一切,那么它们应当具备某种更高级的思维。也就是说,其实并不是顾岚逐操控着他们,而是它们在控制着顾岚逐!

    他现在顾岚逐用整个公园的人威胁他,又何尝不是剧情意识在威胁他?它暗示自己必须和顾岚逐走,必须按照原书剧情,才能让这些生物消失,才能让异常天气消失!

    可是反过来想,难道不应该是剧情意识需要顾岚逐这个载体吗?

    如果顾岚逐死了,如果连男主都没有了,剧情意识要怎么继续下去?

    法治社会长大的舒辞,不像那些Alpha们,是在身体力行的厮杀中活下来的。他从未想过,自己某天会为了活命,将自己的枪对准一个鲜活的生命。

    即使被顾岚逐用信息素令他失去自我,迷失在最糟糕的情况之际,他也只想过要给他送法条,从未想过终结他的生命。

    他始终坚信一个充满情感的单独个体是无权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的,任何罪恶都应该由法律去决定。

    可现在,他的枪口即将颤抖着击碎他的信念。

    “你杀不尽这些家伙的。”顾岚逐笑道,“他们长眠在地底,如果你和陆万青执意要搞在一起,它们会源源不断地出现。那时候,你们就是世界的罪人。”

    舒辞喉咙滚了滚,缓缓道:“如果,我要杀的不是他们。”

    而是你呢?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空气中的信息素,感受着一切能量的波动。他的感知力愈发强大,即使闭上眼,也能捕捉到顾岚逐跳动的心脏。

    “嘭——”

    一声巨响传来,舒辞陡然睁开眼。

    顾岚逐瞪着浑圆的眼睛,像一条断了线的木偶,四肢摇摇晃晃,从承载着他的银白色生物身上坠落,血雾溅起。

    怎么会?他明明还没开枪!?

    下一秒,墨蓝色制服的少年翻身从公园围墙上跳下来,阔步跑到舒辞面前。

    “星星……”

    “老大晚点才能来,他虽然不想我抢他救人的风头,但是没办法,全境十二个区都开始出现这些家伙了!”

    余星星面不改色地踢了一脚地上的顾岚逐,认真补刀完,回眸看向舒辞。

    “他特意吩咐了,如果可以,希望我别让你的手沾血,所以这个人头抢了你可别生气哦。”

    舒辞眼睛一酸,忍着眼角湿润点头。

    陆万青比他想象中更了解他,他知道他们成长的世界不一样,思维不同,所以他恐怕早就猜到,就算他有能力杀变异生物,也未必能对顾岚逐有一击必杀的心念。

    毕竟,那是活生生的人。

    “不会。”他对余星星摇头。

    当他感受到自己被陆万青如此用力爱着的时候,又怎么会生气呢?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老陆不希望辞导沾顾岚逐的血,也是不希望顾岚逐以另一种留下心理阴影的方式被舒辞记住(确信)

    ——

    99章,恭喜顾狗领便当,马上挑战大Boss!

    番外还没完全想好,如果大家感兴趣会写爹妈的长辈番外,沈缇和崔尤的先婚后爱不知道有没有人想看,我的置顶评论可以留言想看的内容,我参考参考!

    ——

    回顾指路

    三次信息素释放反抗镣铐的内容在80章出现过,回顾指路第80、82和92章,是顾狗三次释放信息素,第三次是激发电流毁腺体的时间点。

    第100章

    有着所谓顶级Alpha称谓的男人, 宛如被人弃之敝履的破败人偶,在地上滚了一圈,撞上紧随余星星而来的队友脚下。

    一道响亮的哭声, 打破了先前因震惊和恐惧而形成的寂静。

    突入起来的变故搅乱了冰雕公园,或是整个区域的宁静。祥和安宁不再,孩子的尖叫和惊恐的抽泣声此起彼伏。后怕袭来,呜咽与求救声阵阵。

    群体性的恐惧让人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未曾受过训练的腺体远远不断地逸散着香甜浓郁的信息素。

    “不好。”余星星面色凝重。

    这无数Omega堆叠的诱人气息简直是毒药。被舒辞隔在屏障外的黑色生物被深深吸引, 它们不再分散,团成一团撞击着舒辞带着信息素突刺的屏障, 疯狂地奔涌而来。

    舒辞闷哼一声。

    腺体与信息素屏障相连接,此时仿佛被剧烈地撞击撕扯, 但他没有动摇身形, 他的身后是已经腿软到无法行走的普通人,是躲在父母怀里的那个omega小姑娘。

    “增援!”余星星高声喊道, 同时释放了信息素,精准击杀着靠近人群前的黑色生物。

    回到第七区主场的队友们紧跟其后, 依照在人群中建立了建立了巨型的屏障。

    他们分工明确, 突击小队迅速像飘散在各处的黑色生物开启绞杀追逐, 一队飞快收装起越狱重刑犯的尸体, 其他小队则配合着突击队的进攻掩护, 开始有序疏散冰雕公园里的平民百姓。

    “星星,它要逃!”

    舒辞甩开遮住他视线的那团黑色生物, 瞥见空中的银白色汇聚起来, 宛如游鱼, 在阳光中画了一道弧线, 倏地消失在视线里, 似乎飘向远方。

    信息素凝成弯弓, 舒辞瞄准,在某个呼吸间松开弓弦。

    利箭朝着银鱼飞去,他清楚地看见,鱼尾组织被他击落,转而化成新的游鱼,而庞大的本体则消失在天际。

    它果然比黑色同类更具智慧,能够判断眼下的形势对自己不利,逃得比谁都快。可是男主死了,剧情还有什么办法能继续下去吗?

    “先别追。”余星星扶住舒辞因惯性向后仰的身体,“我可不能看你以身犯险。”

    少年像是被淬炼成了一块沉稳的玉,连辞哥哥都不叫了,原本跳脱的眉目中充满忧心。

    “你不是应该在中央区?”舒辞揉了揉太阳穴,“怎么回来了?

    余星星沉默地看向天空,舒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隐约听见从云层里传来的嘶嘶电流声。

    下一秒。

    “亲爱的市民们,大家好,您现在收听到的是第七区紧急广播。因各地出现不明生物袭击,全域十二区进入戒备状态,请您尽快停止个人活动,前往立有旗帜的最近避难点。”

    伴随着广播,无数面金色旗帜拔地而起,在阳光中翻飞-

    中央区,即近畿第一区。

    全区广播也在上空轮转播报。沈缇沉着脸,扶腰站在电梯里,看着数字一个一个往上跳。到最高层,电梯门打开,走了没两步,只见他那冤种老公一身制服,严阵以待地站在首席办公室门口。

    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崔尤整个人没绷住表情:“没听到广播吗?不去避难,来这里干什么?”

    他紧张地看着沈缇的小腹。

    “你在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沈缇径直绕过崔尤,敲响沈凛的门,用他最公事公办的声音,“首席,您准备好了吗?”

    “进来吧。”沈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沈缇睨了一眼崔尤,而后推开门,抱臂让出一条路,让身后跟着他的工作人员进来。他们手上拿着最简易的打光灯等设备,在沈凛桌前开始布置。

    变异生物的无差别袭击,全境陷入恐慌。而作为执政首席,沈凛必须出面,以最冷静的姿态,用最言简意赅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他们面临的是什么,应该怎么做。

    他推了推金色边框眼镜,在直播推流出去的瞬间,清越的声音覆盖至十二区。

    没有Alpha议员固有的攻击性,沈凛的温柔就是最坚定的力量。军方研究所中的所有可公开资料被他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给群众。

    “……请大家不要惊慌,寻找金色旗帜,听从指挥,共同守护我们的同胞与未来。”

    “同时,我需要提醒各大家族,不论你们使用什么求生手段,都不许以普通群众为代价,对任何平民百姓弃之不顾。”

    “十二区请时刻和首席办公室保持联络,更新避难所人数,这场直播会始终持续到所有人都进入避难区域,我在这里,和你们同在。”

    “全域直播的事情安排给别人就好,你何必……”崔尤将沈缇拉到门外,压低声音,可嘴唇动了动,看见他眼角的晶莹,未尽的话又悉数咽了回去。

    他不只是孩子的父亲,也是沈凛的弟弟,更是整个国家媒体部门的总责任人。

    沈凛不会退,沈缇也不会。

    这场突然笼罩在人心头的恐怖,更需要他把关着一切舆论与公民情绪。

    蓦地,沈缇转头看他,声音冷静:“全境都开辟了避难区,连金色旗帜的分布范围都是非常合理的,你们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崔尤很久没有被他这么望着,摸了摸鼻尖,压住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游轮事件后,老陆派研究员去三区和海域调查,发现岩石圈层上都有变异生物的残留痕迹,仿佛是在地壳间游走,无论海域还是陆地,一旦他们出现,没有地方能够幸免。”

    沈缇定定地看他,而后缓缓道:“难怪他任用你来到处开刀。”

    沈凛太清楚,各区各地盘踞的世家在面对灾难时都会表现出怎样自私自利的嘴脸,变异生物的情报一旦给到各区,很有可能提前造成恐慌与资源抢夺。

    无论中央还是地方,都需要大换血,并且他需要一个能够让其他人不问缘由、只听吩咐的代言人。

    崔尤是七区出身的人,对变异生物最为了解,战斗经验最丰富。同时他又有崔家继承的爵位和地位,让人望而生畏。

    沈缇最近处理了许多沈凛和崔尤的负面舆论,但他始终没想通,为什么这两个人忽然行事这么冒进冲动,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都是在悄无声息的未雨绸缪。

    没有这段时间漫长的挨骂,就没有今天高高竖起的金色旗帜。

    崔尤抿唇:“我不是唯一人选,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他是为了他自己,为了能重新让他回到他们的家。

    “唔等等。”沈缇陷入自己的思路,没听他在说什么,下意识抓住崔尤的袖口,“那陆万青去七区,真的只是去休婚假吗?”

    崔尤目光落在袖口:“当然不是。”

    原先,他们只知道某个区域异常压强出现后,变异生物就有几率出现,后来研究所的气象组将分析范围扩大至全球全域,发现每当生物出现的时间点,某一处冷高压中心就会出现在固定的位置。

    而后地质组也在相同的时间节点,发现了固定的地壳运动。

    “他们怀疑固定的冷高压中心所在之处是孕育这些变异生物的大本营,顺着地壳活动蔓延至它们出现的位置。”-

    七区,冰雕公园附近的避难所。

    墨蓝色的制服和金色肩章一出现,人群里混乱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第七区年长的人是从内乱中走出来的,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安抚着青年和少年,利落地收拾东西,陪伴他们前往避难点。

    舒辞捧着散落成渣的冰糖葫芦,敛起眉眼,跟在余星星身边。很快避难所落下一块宽幅电视,沈凛的身姿出现在上面。

    “全域都在爆发?”他压低声音问。

    “对,最早其实就是在中心区。”余星星叹气,“老大和沈议……首席对于他的入狱一直表示不放心,我们派人一直在观察北郊监狱的动向。柏月去探监的那天,发生过一次短暂的小地震,地震期间我们在附近击杀了几只变异生物。”

    舒辞替他补充道:“按照刚刚顾岚逐和我说话,异常的气候和地质活动恐怕他弄出来的。”

    余星星诧异地眨眨眼:“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那天没等我们进去查看情况,柏月就掩面哭着从会面室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他一向无条件追随顾岚逐,我怕他得到授意,会做什么不利的事情,就多留意了他的动向。”

    结果柏月来七区了!

    这实在太蹊跷了,作为柏家高高在上的小少爷,他对于远域始终是鄙夷的态度,除了拍戏,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中心区。

    余星星顺手报备,没想到上面直接把追查任务分到了他头上。

    “其实今天我刚来,看他来这种知名景点,以为是旅游,就让同伴帮我盯了一会儿。”余星星脸上浮现出些许羞愧,“本来想着先去和老大打个招呼的。”

    没想到他刚到基地,陆万青就收到了那通由路人夫妇打来的舒辞专线求助,与此同时,各地都突发了变异生物攻击路人的严重事态,贺元帅临时召开十二上将圆桌会议。

    陆万青一时走不开,余星星将功补过地带着人冲了过来。

    舒辞想到顾岚逐说的话,瞬间想到什么:“那天从监狱里出来的应该不是柏月,是顾岚逐。而柏月被当成顾岚逐留了下来,北郊监狱今天地震坍塌,说不定是为了掩盖这个事实。”

    按顾岚逐所说,柏月刺激了他腺体损毁,而剧情意识在那个时候与他相融。

    被剧情笼罩的世界,剧情就是上帝,获得了剧情意识力量的顾岚逐,想要瞒天过海,逃出生天,自然不难。

    他以为刚刚他们只是用公园的人来威胁他就范,没想到是全境omega的生死。可问题是,顾岚逐已经死了,剧情想要的最终结局根本无法实现,为什么变异生物还在肆虐?

    “我不想死啊——”

    “哇,这群人真的是……”余星星看向不远处,边看直播边哭得死去活来的大男人,“平时有恃无恐,关键时候还没他身边的O冷静,白当A这么多年了,回炉重造吧。”

    舒辞怔了一下。

    剧情意识也有恃无恐不是吗?陆万青那么多次重复人生,都没有影响到实际剧情,这回一切都脱离了既定轨迹,但它不是还能重新来过吗?

    陆万青说,他的每一次重新来过,都是故事走到结局的时候。那么男主已死,故事的结局……又该是什么?

    不对,有一次不是的。

    陆万青对着自己心口划过那一下,那时故事应该未曾走到结局。可他再醒来,就回到了少年。也正是那一次,他追随陆薇去了七区,参与了七区内乱,改变了余星星和他父亲的立场,爬上了上将之位。

    陆万青是这个世界中唯一觉醒自我意识,试图突破设定的变故,就像是……能将指尖调转回头的沙漏。

    如果剧情意识想要重新来过,其实只要再次逼杀陆万青,就能回到一切尚未开始的时候,不是吗?

    舒辞一把抓住余星星,声音中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颤动:“陆万青呢?他人现在哪儿!”

    “我帮你问问。”余星星拿起通讯设备,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他回来,眸光微闪:“老大他就在基地,准备召开新闻发布会。”

    “星星,你不会说谎话。”舒辞抬手,按着他的肩,无声的威压甚至盖过了附近的所有Alpha,“你看我信吗?”

    有沈凛的全域直播,陆万青没有必要开发布会。他接到自己的求救却不出现,就证明他应该在更危险的地方。

    余星星头皮发麻,他从来没有见过老大的对象这么凶狠的一面,忍住想要求饶的冲动,保持着作为金色后盾的尊严。

    “老大说,如果你问起,就说他在你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云层聚集,在天空中翻涌,金色的天光从缝隙中漏下。

    冰原上爬满了蜿蜒的缝隙,裂开的冰层缓缓融化,身着墨蓝色制服的男人步履轻盈地在碎裂的冰层上跳着,身姿矫捷,天光洒在他身上,仿佛舞台上的追光,勾勒出他孤独的身影。

    “去把出海的人都安全带回来,送去避难区。”他看着望远镜头,说道。

    身边的精锐队员听从命令,四散开去。

    只有身后跟着的媒体记者还留在原地打哆嗦:“陆上将,不是……不是说要开独家新闻发布会吗?就在这种地方?”

    陆万青走到山洞前,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澄心海,忍俊不禁。

    “这种地方?回到你的老巢,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陆万青话音一落,释放出信息素,打落了对面记者宽厚的帽子。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世界的主宰?剧情意识?或者……赵勤风记者?”

    帽子缓缓落在冰面上,发丝被海风吹动,赵勤风抬起头,一缕银白色如轻烟般的物质从他的眼珠中缓缓飘了出来。

    藏在天边云层里的银白色生物在飞速朝他聚拢。

    “不愧是在我的关注之外爬到上将位置的人。”

    赵勤风转了转脖颈,嘴唇渐渐褪色,变得银白,即将消散的眼珠中闪烁着幽微的光芒,“怎么发现我的?”

    陆万青莞尔:“我的先生,也是我的标记伴侣,你懂了吗?”

    赵勤风瞳孔颤了颤。

    “你已经标记他了?!这不可能,除了顾岚逐,他应该是不可能被任何人标记的!”

    他似乎有些暴走,银白色的生物环绕在他周围,疯狂打转。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可他就是这样一个把所有不可能都变成可能的人。”

    陆万青眼眸含笑,仿佛在回味什么。

    “标记后,他的信息素就与我的交融,他的所有攻击都会留下只有我们彼此才能察觉到的痕迹,当它们逃脱,回归你的本体后,我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陆:大敌当前我还是想先秀恩爱

    崔尤:算了,还是你牛逼,我只是一个父凭子贵的大冤种:)

    ——

    回顾赵记者上次出场的地点,指路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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