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小裴,他跑得气喘吁吁,举着手中的清定香道:“曾司主,实在抱歉,因为贵司不提供炭火,我们只能优先给院长熬药,致使这位贴身侍卫无法得到药物治疗,因此发病,破坏了贵司财物,在他清醒后我们一定会好好教导他的!”


    局势混乱,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抓凌然了,所以一路上都没遇到一个看守。


    他说着穿过汹涌的人群往中间发疯的凌然走去,挥动着让凌然吸入清定香。


    不过片刻,凌然便身体一软,昏迷在地。


    小裴立马放出风晏的四轮车,费力地把凌然捞到车上,推着车走了。


    留下一众人大眼瞪小眼,曾司主更是有气发不出,丢人丢到这份上是他上任几年来从未发什么过的,这让他以后如何领导众人,如何服众!


    偏偏他们找的理由是这么冠冕堂皇,找不出一点毛病,凌然身为病患,因为执法盟自身原因得不到药物治疗导致发病,甚至都不用赔偿执法盟损坏的财物!


    曾司主越想越急越想越气,一口气上不来,登时昏死过去。


    “司主!司主你怎么了?快叫医师!”


    而小裴推着凌然正走到院墙外,听着里面乱成一团,不禁笑出了声。


    今日这场闹剧算是过去了,但执法盟这些人断断想不到还有更大的惊吓等着他们。


    还在外面,鬼知道周边是不是安放了留影石之类的东西,两人便没在路上唠嗑,直至回到房前。


    小裴把门后放着的结界法器收起来,推着四轮车入内。


    凌然睁开眼从四轮车上起身,把凌乱的头发顺了顺,用攥在手上的发带重新系好。


    他眼尾那一抹瞧着令人心惊胆战的红也消失不见,好像从没存在过,整个人恢复了正常,根本看不出他是个魔修。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凌然伸了个懒腰,“这种打了人踹了墙还不用赔钱的日子,真是该死地令人着迷啊。”


    隐隐觉得自己和院长都被内涵到了的小裴撇撇嘴,但他心情还是很好,这些日子胸口压着的一股闷气今天一股脑全散光了。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单纯的暴力的确没用,但足够解气!


    他搬了凳子坐在床边,风晏还是他出去时那样,抱着汤婆子取暖,不同的是他嘴角擒着一丝笑意,整个人都好像从冰天雪地中走了出来,有了温度。


    明明身处困境,但院长最近好爱笑啊,小裴心想。


    院长在景明院的时候也常笑,对客人、对医师,面对所有外人都是笑着的,可他知道那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他必须微笑罢了,并非是真的开心。


    风晏的情绪从来都是很淡的,独处时表情都很少有变化,正常人有的情绪,喜怒哀乐,都难以在他身上见到。


    他活成了一个符号、一尊雕像、一种身份,就是缺失了自己。


    有时候小裴心中会产生一些疑问:院长常年没有情绪变化,是不是也算一种心理疾病呢?


    但他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个微妙的想法。


    人们都说大部分人在年少时都会容易伤春悲秋想一些有的没的,小裴不知道自己这么想,算不算自做伤感,为赋新词强说愁。


    风晏倒是不知自己身边的小书童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两只罐子递给对方,笑道:“你们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小裴起先还不知道风晏递来的是什么,鼻子却先闻到一股甜甜的酒味,他把罐子抱到桌上打开,更清甜的味道瞬时散发在空气中,他狠狠吸了一口:“好香啊,是甜酒!谢谢院长!”


    要知道这可是千年前的珍藏,院长自己因病都不喝的。


    凌然闻着味刷地一下凑过来,等小裴取出两只瓷杯时立马给自己满上,窜去一边品尝了。


    小裴笑骂道:“这么急做什么,院长又没说不让你喝。”


    凌然没理他,时隔千年才喝到酒,他简直老泪纵横,这对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来说是多大的折磨啊。


    然而一口灌下去他便咳嗽出声。


    怎么这么甜?


    极度的甜充斥着口腔,喉咙发痒,甜到发齁。


    这么甜还能算作酒么,直接改叫甜味饮品不好么?


    但若是说味道,除了太甜,一切都好,还有一种熟悉的滋味。


    凌然又喝了一口,细细品味,惊奇道:“这是千年前北海的酒?”


    风晏说:“是。”


    凌然若有所思地赞叹道:“院长好品味。”


    他记得千年前,北海的酒并不十分出名,应该是他在北海长住过一段时间,发掘了当地不知名的酒的好。


    怎么风晏也知道这事?


    “等下,”凌然突然想起什么,对风晏套话道:“院长大人当初不是说,景明院没有酒么?”


    风晏没有抬头:“景明院是没有酒,这两罐都是我的私藏。”


    凌然长长地“哦”了一声。


    私藏也分自己收藏和别人赠送,若是自己收藏……


    难不成他们千年前都是从北海这一个地方出来的?


    既然如此,他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去北海看一看,也许能找到什么和过去相关的线索,从而恢复记忆?


    他心里定下了计划,继续问:“院长在千年前去过北海?”


    “嗯。”风晏从储物戒中取出奶茶壶,倒出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捧在手心:“住过一段时间。”


    这是他推测而出的结论。


    建立景明院后这些年,每年他都会下山散心,说是散心,其实是去一个地方小住几日。


    那便是北海。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每当在心中问自己,都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但若是不去,便会长久地不安,只好每年都去住上几日,寻求内心的平静。


    “我倒是不记得北海是什么地方了。”凌然长臂一伸,把一罐酒放到自己身侧。


    他侧躺在自己床榻上,一只手支着头,一只手捏着酒杯,惬意无比。


    “院长能不能同我讲讲那边的风土人情?”凌然小酌一口:“我觉得那是个好地方,若是离开景明院,去那里安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风晏喝完药已过去半个时辰,他捧着奶茶喝了一口,热气从肺腑暖到全身。


    他心知凌然问这些可能都是为了探寻过去,但他自己不愿意探究是他自己的事,总不能拦着凌然,让对方一个想知道过去之事的人也放下执念。


    于是风晏中规中矩地讲述道:“北海整座城临海,盛产仙桃和酒,但不知为何,这些特产并不在凡间出名。那里温度适宜,是个一年四季都适合居住的所在,只是因为临海,终年容易刮风,尤其是海边,海风很大。”


    他想着这些年在北海居住时的种种,继续道:“那里民风淳朴,所有人都很友善,景色也不错,不比四大宗门差。”


    四大宗门一般是选择风水灵气都不错的群山作为门派所在地,这样的情况下,门派内部的风景不会差到哪里。


    凌然边听边点头:“果然是个不错的地方。院长好眼光,在凡间那么多城池里发现了这么一个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这个词用来形容北海确实是再贴切不过。


    风晏忽然想起之前的梦境,他站在夜晚的海边,感受海风轻拂,那个画面跟北海海边很像。


    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慢慢喝着奶茶,杯口散发的热气拂在他脸上,奶茶的甜味把口中停留的苦涩药味冲淡。


    虽然这些年他症状趋于稳定,但像现下这般发作期内自己起身捧着奶茶喝,还真是前所未有的。


    往年便是疼痛再轻,都会整夜整夜睡不着,自己缩在床榻上,连翻身都困难,起身更不可能。


    凌然的要求他是时候考虑了。


    风晏把杯中奶茶喝完,将瓷杯放回储物戒,又抱起了汤婆子。


    他转头面对室外,那被凌然用凳子砸用手掐的两个守卫好像还没醒。


    小裴的药粉下得很成功,不知距离他们脱困,还有三日还是五日?


    事实证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第二日进来送饭的守卫便换了人,小裴他们旁敲侧击,问出之前两个守卫和曾司主都病倒了,症状是上吐下泻,身体一时烫成火炭,一时冻成冰块,城内最好的医师看了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


    分司当即做出决定,让他们三人搬入单独的小院,请最好的医师轮番治疗,只是现今仍未得出确切的诊断。


    等到风晏三人被困在执法盟的第五日,终于有人前来,说明案情的调查进度:“几位,本案的真凶已有眉目,但尚未捉拿归案,按照执法盟规定,几位现在便可以离开分司。”


    凌然猛地听到这个消息,还觉得不真实,他做好了要跟分司斗智斗勇半个月的准备,谁成想第五天就让走人了。


    难不成后面还憋了个大的?


    结果真如他所料,来人说完,又补充道:“不过鉴于真凶尚未归案,几位离开前需要佩戴执法盟特制追踪手环,方便日后案情有了发展,对几位进行联系,还请几位遵守执法盟规定。”


    凌然都要气笑了。


    镇灵石、镇灵手环、追踪手环、行刑鞭……他们执法盟怎么总是喜欢发明这种奇怪又变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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