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朝段容殊看了一眼。段容殊挺直着身子，坐姿端正，侧颜的轮廓精致。奚舟着实有些不敢相信，这人瞧着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真的会做饭么？
段容殊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侧过头，朝他无声地道：“听课。”
偷看被发现了。奚舟只好默默地转回去，静下心认真地听课。虽然这严老夫子的声音还是非常催眠，奚舟不管自己听不听得懂，只管认真听就是了，听了总比不听有收获。
只不过，今天下课的钟声一响。奚舟就飞快地收拾好东西，整一个归心似箭，他急着回去就算了，还要催段容殊：“快快快！回去干饭！”
段容殊慢悠悠地合上书，“急什么？你第一个回去，还不得等我做好。”
青竹峰听风小筑
为着中午这顿饭在，两人还是比往常更早地回到小院。
昨日下单的一袋大米在早上就被奚舟拆了袋子，倒进了米缸。做饭第一步，自然是要先打水淘米。
院子角落有一口深井，省了他们去山上挑水的麻烦。段容殊动作利落地打了一桶井水上来。
淘米不过三，他斟酌着从米缸里舀了两筒米，将大米分三次洗净，然后和剩下的井水一起倒入煮饭的锅中，盖上盖子。
……
“……怎么了？”奚舟站在小厨房门口，看见段容殊突然停住，忙问了一句。
“没什么。”段容殊慢慢地转过身，一脸凝重地看向他，“就是突然想起，这里煮饭好像是烧柴的。”
“这个院子上一任主人留下来的柴火遗产，已经在上次我们煮开水的时候烧光了。”
“什么？！”奚舟一听，连忙跑进来，他看了看厨房里的灶台，又看了看段容殊，一脸不敢置信，“就是说，我们还要去砍柴是吧？！”
不知道这院子的前任主人是不是也曾经自己开火做饭，柴房里斧头背篓准备得齐全。
奚舟看看斧头，觉得手臂肩膀已经开始痛了。他一脸痛苦：“现在买个酒精锅还来得及吗？”
“快点。”段容殊拎起背篓递给他，自己一手提起斧头。他瞧着奚舟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砍柴的。
奚舟无可奈何地背上背篓，“行吧，要致富先撸树。”
两人的学舍位置偏僻，恰好处在青竹峰半山腰，藏在一片竹林之中。奚舟和段容殊一前一后地往竹林深处走去，穿过竹林没走多久便进入山林中。青竹峰灵气浓郁，山上不乏百年千年的灵木，高大茂密的树木遮天蔽日，就是在阳光正烈的中午，也透不下多少光亮。
奚舟跟在段容殊身后，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脚下松软的土地。入秋时分，地上铺了一层枯黄的落叶，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
奚舟借着头顶上透下来的那点微弱天光，低头看看地上的落叶，一本正经地分析：“看来这是一片落叶阔叶林。”
段容殊四下环顾一圈，大约是这里灵气浓郁，秋天的林木仍然枝繁叶茂。他问道：“你知道这种烧柴的灶台生火要怎么生火吗？”
奚舟想了想：“钻木取火？”
“……很好。”段容殊点点头，“回去就让你钻。”
“别啊！”奚舟大惊，“我不会啊！”
“枯枝落叶的燃点比较低，你去捡一些树枝落叶，我砍树。”
段容殊看着奚舟那小胳膊小腿，感觉让他砍树不太靠谱，别把自己砍了就不错了。他拿着那把从柴房里翻出来的斧头掂量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一旁树干都有他腰粗的大树，心下觉得非常下不去手。
一开始要来砍柴的时候，段容殊的计划是直接砍一棵树，这样接下来起码两个月都不用再来砍柴了。现在真正来到深山里，站在树底下，他才发现真是高估了自己。
他只能放弃这个离谱的想法，将目光落到树木的枝丫上。
两人一顿忙活，一个小时之后才弄得差不多，准备回去。
奚舟叹气：“怎么在这里想做一顿饭这么难。”
好不容易搞到柴火，奚舟被折腾了一顿，倒是不急着吃饭了，他看向段容殊，提议道：“要不我们先逛逛在回去吧！”
“现在是秋天，山里能吃的东西可多了！”
段容殊觉得也行，顺手拿出学院下发的玉简，他前段时间摸索了一会儿，发现这玉简还能记录地形，可以当地图用。
见他拿出玉简记录地图，奚舟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掏出手机，“等会，我也录个视频。”
段容殊:“？”
顶着段容殊不解的目光，奚舟晃了晃手机，笑起来。脸上一脸乖巧，说出来的话却颇为心机，“我得录个视频，让我爸妈看看，我在这过得多辛苦!”
“连做饭都要自己砍柴。”奚舟看着自己一背篓的柴火，这一个小时的劳动成果可不能在他心里积灰，这不得在他爸妈面前大肆夸耀一番？脸皮厚如奚舟自小就会卖惨。
段容殊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也拿出手机朝那满满当当的柴火拍了一张照片，当即编辑发了条朋友圈。
段容殊:为了做饭，砍了一下午的柴，手疼。照片.jpg
朋友圈的众人发现消失已久的段容殊居然诈尸了，都纷纷回复。收获了一波心疼的段容殊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揣回兜里。
他知道，很快从不看朋友圈的他妈就会从各个亲朋好友口中知道他在青云学院过得有多凄惨了。
山林幽静，树木参天，地上葱茏的野草间，时不时就能见到一簇褐色的蘑菇探出头来。
奚舟看得有点馋，“你会认蘑菇吗？我好想喝山菌汤啊。”
“你可以尝试一下。”段容殊一脸郑重，“我保证不让你死。”
……那就是说除了不死，其他保证不了是吗？
奚舟只好不舍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嗯？”段容殊突然顿住脚步，看向前面岩石旁边的地上。
奚舟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只看见地上长着几丛灌木，他认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便问道:“你在看什么？”
那不知名的灌木大约三四米高，绿色的枝叶上挂着一串串深紫色的小果子，圆溜溜的像是一串紫珠。
奚舟看这小果子眼熟，“有点像我老家山上的一种果子山捻子，不过山捻子是边开花边结果。”
“这是南烛，也叫青精草。”段容殊径直走过去，折下一串果子，塞进奚舟手上，“《山家清供》第一篇讲的青精饭，就是用它的叶子捣成汁，浸泡糯米，将糯米染成黑色，再蒸熟。”
奚舟捧着一串果子，精准地抓住重点:“所以这果子可以吃。”
山林中一向热闹，风吹叶子簌簌作响，藏在草里的虫兽吱吱叫唤，时不时传来一声声清脆鸟鸣……还有隐隐约约从前方传来潺潺流水声。
段容殊:“前面好像有溪流。”
“嗯？!”奚舟的耳朵支棱起来，“那我们以后是不是能来钓鱼吃了？”
大山果然是大自然的宝藏，看来以后吃的不用愁了。
回去的路上还发现了几棵结着果子的山柿子，只可惜时间没到，柿子还没成熟，仍然青涩得很。段容殊把地点记下，过一段时间，等柿子熟了再过来摘。
回到院子，奚舟径直走向厨房。他放下背篓，抽出几根木头枯枝塞进灶台底下，最后在上面铺了一层燃点较低的枯草落叶。
这会儿段容殊拿着从屋子里翻出的火折子，迈步进来。
火折子打火，铺在上层的枯草一下子就被点燃，越烧越旺，直到底下的木头也烧起来，大火腾起。奚舟和段容殊才放下心来，要是这生火都生不起来，他们今天的饭就别吃了。
这灶台还要时不时看一眼，及时添柴，免得火灭了，饭还没熟。
真麻烦。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道。
段容殊看着灶台里红彤彤的火焰，再看了看堆在一旁剩下的木头，心里估算着今天忙活一个多小时才弄回来的柴火，大概还能再做两次饭，就又要上山砍柴去了。
……难道真的要买酒精锅？只是酒精锅也很费酒精。
为什么就没有能随心所欲地调节火力的灶台能在这里用呢……
段容殊心里纠结着，脑海里灵光一闪，突然冒出一个离谱又大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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