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妍本就盼着林巧倩,听说林巧倩前来,顿时郁闷了许久的心中升起喜悦,跟着母亲来到了厅堂。
林巧倩虽气,但只气覃窈,并不想得罪周氏和秦妍,见周氏母女来到,她收敛了些,但脸上仍然是怒容。
她行了一礼,道,“林夫人,非是我要对你们不敬,只是秦瑶害我全家,我必须找她算账!”
周氏和秦妍对视了一眼,周氏转向林巧倩,疑问道,“为何小瑶害了你全家?”
林巧倩气道,“今日我爹去了宫里,回来便说我们完了,皇上要治他。我爹无非就是没有回乡娶覃婉,算得上什么大错?秦瑶为什么要大肆宣传,害我爹到这个地步?!”
周氏和秦妍再度对视了一眼。周氏不如林夫人那样见识广博,不清楚林少川对覃婉的过错,足不足以让皇上惩治他,但林巧倩更恨秦瑶,她是乐见其成的。
秦妍也是如此。压下心里的愉快,她露出同情的神色,叹道,“巧倩,我姐姐……唉,你别与她较劲了。我方才知道,我姐姐幼时流落在外,同同样流落在外的皇上有交情。她是皇上的贵人,今日上午她还被皇上招入了宫……”
林巧倩脸色一变,感觉明白了什么。覃窈前脚入宫,与皇上交谈,后脚皇上召她父亲入宫,回来后父亲就说“我们完了”。覃窈是皇上的贵人,那么必然,是覃窈向皇上状告猎场的事,皇上为了给她报仇,才来打压父亲!
林巧倩想明白了关键,心头怒火滔天,脚步一转,就想冲出去找覃窈报仇。秦妍连忙按住她,“巧倩,我知你心里苦,可是姐姐……她是皇上的贵人,你怎么斗得过她。”
林巧倩身子一僵,这才注意到方才忽略的问题,稍稍克制了下来。是啊,有皇上袒护,她怎么斗得过覃窈?父亲已经要被罚了,可她心里又涌动着巨大的不甘。覃窈害他们家至此,她怎么能放过覃窈?!
林巧倩手指绞着衣袖,快要把衣袖绞烂了。
秦妍有些意外。她本意是激一激林巧倩,助她怒火烧得更高,怎么适得其反,林巧倩当真被劝住了?
秦妍看了看周氏,周氏用眼神示意她继续。于是秦妍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算了吧,巧倩,姐姐有皇上当靠山,你人微言轻……”
林巧倩心头一跳。幼时人人莫不羡慕她父亲是才华横溢的探花郎,母亲是声名赫赫的太师之女,什么时候她沦落到被人说“人微言轻”?!别人觉得她斗不过覃窈,她偏偏要斗!还要斗赢!
林巧倩正要发作,这时,林府的家仆追过来了。尚书府不是林巧倩能闹事的地方,家仆又是道歉,又是劝阻林巧倩,最后用上林少川有急事找林巧倩的理由。
林少川才说自己要被处治,林巧倩担心父亲出事,这才连忙离开了尚书府。
秦妍看着林巧倩愤怒难消的背影,有些不甘于这件事这样便落幕了。
周氏带她回房,等身边全是自己人,周氏才道,“皇上不是要处治林少川么,我们不妨再等等看。就像生火一样,柴火码得多,只要有引火棍,总有熊熊燃烧的时候。”
秦妍觉得母亲说得在理,安下心来。
覃窈坐在房内的塌上看书。小榻正对着窗,窗外带着竹叶清香的明光倾斜过来,越发衬得少女宁静美丽。
听前厅传来吵闹,覃窈从书中抬头,想了想,还是问了夏荷,“外面出什么事了?”
夏荷出去打听一番,回来小心翼翼道,“林家小姐来了,说要……说要找小姐算账,被夫人和二小姐劝回去了。”
这倒和上辈子一样了。覃窈放下书,低眉思考。
上辈子猎场之事发生后,容凛没找过她,可林巧倩还是把仇怨算在了她头上,也是闹到了秦府,然后被周氏和秦妍“劝”走。看来虽然因为她的行动改变,这辈子一些细节出现了偏差,但大方向,还是与上辈子一致的。
那么接下来林巧倩会做什么,覃窈也就心知肚明。
至于周氏和秦妍,怎么会替自己劝走林巧倩,只怕说的都是一些火上浇油的话。
找她报仇也好,火上浇油也好,安知不是给她的机会?覃窈继续安心读书。
容凛特意令太医给的药确实很好,覃窈用了几天,肩上的伤全好了,一点瑕疵都没有留下。而尽管林少川心中惊涛骇浪,还是在艳阳高照的一天,带着大队人马,护着钱粮,出发前往泗州了。
九天之后,容凛收到林少川的奏章,说他督送的钱粮,有大半不见了。
容凛立即给了批示,让林少川迅速折返,同时召泗州府尹与封地同在泗州的敬王入京面圣。
又过了几日,估摸批示早已快马加鞭送达,府尹和敬王当已在入京路上,容凛思考着道,“韩青。”
韩青从角落里安静地走出来,拱手行礼,“皇上。”
容凛起身,神色虔诚静默,从一旁的墙壁上,小心地摘下一把宝剑。
那把剑是先帝生前所用,剑鞘华贵古雅,剑身光华流转,靠近剑柄处,刻有先帝亲手所书的“仁”字。
容凛将宝剑递给了韩青,吩咐道,“你带上此剑,再带几个心腹,速去泗州敬王府,控制住敬王世子,以防他叛乱。”
敬王世子十四岁,是可以下命令,也容易被利用的年纪。
韩青也不多言,拱手道,“是。”
容凛脸色柔和了两分,看着自己的贴身侍卫,低声道,“未免夜长梦多,此行须快,也须保密。危险你是知道的,保重。”
为了不打草惊蛇,能带的士兵不多,此行确实辛苦又凶险。韩青抬眸看了看容凛,又低下头,道,“皇上也需小心。”
容凛点头,看韩青转身离开。
两天后,林少川终于轻装回京,入宫面圣。
太极殿内,大殿正中,林少川无力地跪着,头埋得很低。
容凛大刀金马地高坐于龙椅上,将福安递过来的一杯热茶狠狠地朝林少川扔了过去,喝道,“十万钱粮不见了七万,朕器重你,将此等重任交给你,你便是这样回报朕的?!”
林少川被茶杯砸得一歪,又很快跪好,紫色朝服上满是茶渍。他头埋得更低,心如死灰道,“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他知道钱粮在哪里。在敬王手中。可无论是皇帝或者敬王,都不是他能得罪的。皇上要将他当做扫清朝堂的开口,他的结果,除了毁灭,还是毁灭。
容凛脸色冷峭,哼了一声,“责罚?朕当然要责罚。来人,将林少川押入天牢,听后问审。余下的,等泗州府尹和敬王到了再议!”
林少川很快被摘除官帽,拖了下去。
林巧倩之前被骗回府,见林少川好端端的,才知自己受骗。本有些生气,但被家里的事分心,她倒没急着去找覃窈了,而是担心起了林少川的惩罚何时来到。
这一日,林少川被押入天牢,林府兵荒马乱。林夫人起初还瞒着林巧倩,但第二日,林巧倩终于知道林少川说的“我们完了”,是什么意思。
他们确实完了。
“覃窈是皇上的贵人”“皇上为覃窈报仇”“你人微言轻”“你斗不过她的”……一句句话在林巧倩脑海中旋转,恨得她眼睛都红了。
覃窈!
林巧倩骑上马,冲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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