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电话挂断, 陈硕握了握手里的铁锹,四处扫了一圈,盯住不远处的徐茂, 喊了声:“胖子,你过来帮忙挖,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徐茂大步跑过去,接过陈硕手里的铁锹, “啥事啊,这么急匆匆的。”
陈硕从兜里掏出一包阿诗玛,抖了两根烟, 一根递给胖子, 一根衔嘴里, 他捧着打火机点燃烟,咬着烟嘴, 轻描淡写吐了句:“孟黎爸爸来了。”
胖子差点把烟丢地上,他震惊地瞥了眼陈硕,犹犹豫豫问:“不会是来找你麻烦吧?为了周叔的事?”
陈硕捏着烟狠狠吸了两口,人站在黄土堆前, 眺望着远处的青山,嘴里缓缓吐出两字:“孟黎。”
胖子咽了咽口水, 更加忌惮了:“……不同意你跟孟妹妹在一起?不是, 他怎么知道的?这大老远的, 谁跟他说的,就这还有他的眼线?除了你还有谁跟孟总熟?”
“硕哥, 你地位堪忧啊。”
陈硕见怪不怪, 咬着烟头, 滚动喉结冒出一句:“有什么事儿能瞒住他。”
“再说,我也没打算瞒他。”
不等胖子回应,陈硕拍拍他的肩膀,交代:“挖完找两个靠谱的守着,我晚上再过来。”
胖子挥挥手,催促:“行嘞,你赶紧忙去,别搁这耽误了。”
陈硕捡起地上的外套,两步跳下坎,从兜里翻出摩托车钥匙,骑上摩托车离开小山坡。
回去路上,陈硕路过水果店,停车买了五个黄桃、两斤提子。
到客栈,陈硕推门进去,瞧见孟黎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盯着对方,谁也不服谁,尤其是孟黎,把不爽全挂脸上,只差开口跟孟南明吵架了。
听到推门声,孟黎下意识偏过脸望向门口,瞧见陈硕提着水果进屋,孟黎哗地一下站起身,抱着胳臂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陈硕跟孟南明无声打了个招呼,扭头跟孟黎解释:“有点事儿。”
说着,陈硕提着水果问孟黎:“吃不吃黄桃?”
孟黎视线往下瞥了瞥陈硕手里提着大个、饱满的黄桃,点头:“吃。”
“等着,我给你洗。”
陈硕提着黄桃转了个弯往厨房走,再出来,他手里端着盘洗好的提子,上面装了两黄桃。
孟黎站在院子的桃树下等他。
见他端着水果盘出来,孟黎撇撇嘴,往孟南明看了眼,意思是看人对你多好。
孟南明转过脸没眼看。
孟黎见状,接过陈硕递过来的黄桃,狠狠咬了个大缺口。
黄桃多汁、清甜,孟黎吃完一口将咬过的黄桃递到陈硕嘴边:“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陈硕摇头拒绝:“你吃,我不要。”
将水果盘搁在孟南明右手边的小木桌,陈硕主动招呼:“孟总,吃点水果。”
孟南明左看看陈硕又瞧瞧跟在陈硕屁股后面的孟黎,皱着眉拒绝:“不吃。搁谁没吃过似的。”
“我找你来是劝孟黎的,不是来看你俩腻歪的。”
孟黎咬了口黄桃,回头瞪向陈硕:“你跟我爸一伙的?”
陈硕接收到孟黎不满意的眼神,掀了掀眼皮,声音平静如水:“我可以说服孟黎跟你先回北城,但是要我跟她分手,不行。”
“孟总,你也知道我什么脾性。除非孟黎不要我,不然我不会主动放开她。”
孟黎一听,眉毛立马揪起,跟陈硕保证:“我不会不要你。”
陈硕闻言勾了勾唇角,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孟黎见状耸耸肩,继续瘫回贵妃椅啃她的黄桃。
孟南明像是猜到了陈硕回这么说,他也不着急,端起刚泡的茶水慢悠悠地喝了口,打量的眼神在陈硕身上逡巡一圈,似笑非笑说:“之前我确实挺欣赏你,可这是介于你工作能力不错,给我帮很大忙的份上。”
“如今你想要做我女婿,你觉得靠我这么点欣赏能行?”
“先不提我乐不乐意,你自个儿去问问孟黎她妈,看看她什么意见。咱这家说白了,什么事儿她说了算。”
“当然,我也不强求你俩分不分,只要你能承受住跟孟黎在一起的压力,我这个当爸的完全没意见。”
陈硕想都没想,直接答应:“我能承受跟她在一起的所有压力。”
“要求你们尽管提,能满足的我都会努力做到。”
孟黎听了几句听不下去了,坐直腰跟孟南明闹意见:“孟南明,你欺负人。”
“我就喜欢陈硕现在这样,你别想把他培养得跟你一样无聊。不管他有钱没钱,有出息没出息,我都喜欢。”
“再说了,你凭什么管我。我也没管你跟丁芸那点破事,你管我找什么人当男朋友。”
孟南明不满意孟黎的拆台,睨了孟黎两眼,气不打一处来:“我跟你妈的事跟你的事能一样?你这还没嫁出去就这德行,要嫁出去还了得。”
孟黎翻了个白眼,爬起身踩着拖鞋看了两眼孟南明又瞧瞧站在一旁满脸恭敬的陈硕,咬着黄桃往里走:“你俩谈吧,谈完记得告诉我结果。”
孟南明偏头望了望孟黎的背影,端着茶杯跟陈硕吐槽:“这臭脾气,你也是重口味啊,这都能看上。”
陈硕:“……”
沉默两秒,陈硕淡淡开腔:“孟黎挺好,脾气没你想得那么差。”
孟南明立马挑眉,跟陈硕宣示主权:“这是我闺女,我能不知道?”
没等陈硕回复,孟南明看看旁边的位置,招呼陈硕:“坐下说,站那跟门神似的,看着心烦。”
陈硕顺从地坐到孟南明旁边。
氛围其实挺和谐,没孟黎想得那么剑拔弩张。
他跟孟南明认识七八年,从老板到忘年交,早就吃透了对方的性格习惯,就算他跟孟黎的事孟南明不同意,也不至于闹不开面。
两人坐着吹了会凉风,孟南明睨了眼陈硕,若有所思提醒:“我让你照顾孟黎,没让你照顾到这份上。”
陈硕仰头望了望天,手搭在膝盖,脸上浮出淡淡的迷茫:“我也没想到会走到这个地步。”
“按理说,孟黎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陈硕话说到一半,孟南明立马坐直腰,瞪眼质问:“什么?我们家黎黎哪儿差了,还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气氛短暂凝滞,陈硕顿了半秒,继续补充后半句:“她的出现让我枯燥乏味的生活充满了期待性。”
孟南明重新坐回去,瞥了眼陈硕,脸上满是得意,“这我倒是信。”
“她有那本领搅乱别人平静的生活。”
陈硕手搭在扶手,默认地看了眼孟南明。
私心来说,孟南明对陈硕没什么意见,最开始从别人嘴里听到他俩在谈恋爱,孟南明反而没多少气,更多的是惊讶、意外。
凭他对陈硕的了解,他不是个愿意惹麻烦、处理麻烦的人。
孟黎于现在的陈硕而言,无疑是个麻烦。
毕竟她的性格、脾气有时候让他这个当爸的都头疼,不过倒是有趣,再见孟黎,她倒是比他想象中的样子乖了很多,没之前那么尖锐、浑身充斥着棱角。
这两个月日子应该过得还不错,陈硕照顾得挺好。
她那狗脾气,能治住她的,少。
思索到这,孟南明拍拍膝盖,颇为好奇地问了句:“你是怎么把孟黎制服得服服帖帖的?”
陈硕满身泥,他拍拍裤腿,不当回事儿说:“算不上制服,她能听懂道理,用点心就行。”
孟南明一听,立马站起身,拍拍陈硕的肩膀,笑眯眯说:“得,那我把孟黎的事交给你了。你赶紧劝她跟我回去,明天就走。”
陈硕跟着站起来,默不作声从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两根烟,一根递给孟南明,一根随手塞自己嘴里。
孟南明接过烟瞥了眼牌子,有意打趣:“怎么还抽这牌子?挣了钱不换点好烟抽?”
陈硕捧着打火机,点燃烟,咬着烟头淡定解释:“抽惯了,好烟抽不来。”
孟南明欣赏地望了眼陈硕,夸了句:“挺长情。”
夸完,孟南明找陈硕借了火,捏着烟跟陈硕吐槽:“我也一样,抽惯了红塔山,换好的也抽不来。平时出去应酬,那群人非抽什么雪茄,装得一手好逼,我就不行。”
“孟黎妈倒是爱那套虚的,做什么都顾及着面子里子,喜欢弄些花里胡哨的。久而久之,我也快被她同化了。”
“她呢,跟孟黎一个样,固执、认死理,认准的东西不会变。你跟孟黎的事儿我这可以给你开绿灯,她那里你自个儿想办法,别找我说理。”
陈硕莫名松了口气,他偏头跟孟南明对视一眼,态度格外诚恳:“这点勇气我还是有的。”
沉默片刻,孟南明转移话题:“周华荣的丧事办得怎么样了?他家人怎么安置?”
陈硕愣了一下,拒绝:“这您不用操心,我负责。”
孟南明摆摆手,坚持己见:“我跟他也算认识,名扬山开发他也有出力,过两天我让人给点补偿。他儿子在学校读高三?”
陈硕见他心意已决,没再拒绝:“嗯。”
“不管他儿子考上哪儿,费用都由我来负责,这笔钱打在学校的账上,以学校的名义出。周华荣媳妇儿是不是家庭主妇没工作?”
“没。”
“让人给她在学校安排一个轻松点的活儿。”
提到郑秀英,陈硕想要说点什么,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孟南明掐断半截烟,最后跟陈硕交代:“那行,就这样。一路舟车劳顿的,有点累,我去躺会。剩下的你自己跟孟黎商量,反正明儿她得跟我走。”
陈硕点了点头,抽了两口烟,站在原地目送孟南明走进客栈。
—
五分钟后,陈硕站在走廊,敲响孟黎的房门,孟黎在里头喊了声,“等会儿。”
陈硕肩靠在墙壁,静静等着孟黎开门。
没两分钟,孟黎穿着一条裸色吊带裙打开房门。
“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陈硕侧身钻进房,顺带将门上了锁。
孟黎走在前面,听到锁门声,孟黎回头饶有兴致瞥了眼陈硕,笑眯眯问他:“干嘛呢?”
陈硕站在原地,插兜盯着孟黎白皙、精致的面孔,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目的:“孟黎,你明天跟你爸回去。”
孟黎当场垮下脸,目光冷冷盯着陈硕不放,“凭什么?”
“你要跟我分手?”
陈硕秒回:“分屁。”
孟黎挑了挑眉梢,抱着胳臂上前两步,睨了两眼陈硕,轻飘飘问:“那你让我回去是什么意思?”
陈硕沉默片刻,说出自己的解释:“我剩下半个月很忙,顾不上你,你留在这也无聊。你先回去做你的事,等我忙完去北城找你。”
孟黎知道他什么意思,可心里还是不乐意,觉得他这人挺干脆,皱了皱眉,孟黎否认:“我还不想回去。”
陈硕嘶了声,无可奈何睨了眼孟黎,拿捏着孟黎的脾气问:“孟黎,你真的心甘情愿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过一辈子?”
“你的舞蹈、你的野心、你的前程全不要了?谈个恋爱就让你自甘堕落了?”
孟黎越听越不对劲,听到最后,她舔了舔干涩的嘴皮,咬着牙否认:“我没有不要,也没有堕落,我只是不想现在回去。”
“陈硕,你故意惹我生气是吧?”
陈硕舌尖舔了舔腮帮,摸着鼻子否认:“没有,我认真的。”
“孟黎,我不希望你跟我谈个恋爱就拘在西川,拘在这没前途的地儿。”
“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事要做。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可以同行,分开也能各自精彩。“
孟黎咬了咬牙,垮着脸质问陈硕:“我爸跟你说了什么?”
陈硕情绪很平静,平静到看不出任何起伏,面对孟黎的质问,陈硕也只是淡淡摇头,嗓音低沉、理智说:“就算你爸今天不来西川,我也会劝你回北城。”
“为什么?”
“原因我刚刚已经说了。”
孟黎沉默几秒,再次向他确认:“不是分手?”
陈硕看着人,态度很是坚定:“不是。”
“会去北城见我?”
“会。”
“什么时候?”
“忙完就去。”
“我要一个准确的时间。”
陈硕思考两分钟,给出一个大概时间:“最多两个月,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去找你。”
孟黎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他的答案:“行,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你没去,我就分手。”
陈硕皱了皱眉,忍不住提醒:“孟黎,我们不会分手。”
孟黎看他在意,笑了下,故意开玩笑:“谁知道呢,你要是两个月没去北城,我可能跟别人在一起了。”
陈硕拧眉盯着孟黎,警告意味十足:“你是想逼我改变主意?”
孟黎幸灾乐祸笑了笑,得意道:“陈硕,你栽了,承认吗?”
陈硕被揭穿,睨了眼人,死不承认:“栽个屁。”
孟黎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跟陈硕计较了,她翻了个白眼,笑眯眯提醒:“我迟早有一天让你心甘情愿说出那三个字。”
陈硕似笑非笑瞧着孟黎,轻飘飘问她:“哪三个字?”
孟黎朝陈硕比了个中指,故意拖长语调:“你、栽、了。”
陈硕被孟黎的认真逗笑,喉咙溢出一声愉悦的笑声,对孟黎的话既没否认也没肯定。
孟黎听到笑声,狠狠瞪了眼陈硕,“陈硕,你有病。”
“你有药?”
“……”
“过来摸摸看,看我有什么病。”
“滚。”
🔒第 62 章
两人打打闹闹还真滚到了床上。
孟黎脑袋躺在枕头上, 仰头望着陈硕放大版的俊脸,目光从他饱满的额头一路往下,落到高挺、有存在感的鼻梁, 薄粉的嘴唇,最后落到他尖锐、性感的喉结。
停留几秒,孟黎不受控制地舔了舔干涩的嘴皮,抬手轻轻碰上陈硕的喉结。
触感尖硬,带着温热, 仿佛摸到了匕首尖,孟黎食指指腹从喉结上端慢慢划过下端,路过最凸出的地方孟黎停留了几秒。
她咽了咽口水, 口腔干痒道:“摸起来挺有意思。”
“你自己摸过?”
“没那癖好。”
“哦。”
迎上陈硕浓烈、火热的眼神, 孟黎眨了下眼皮, 视线往下一瞥,若有所思问:“你不去帮忙了?”
陈硕滚了滚喉结, 准备起身离开。
刚有动作,孟黎忽然抱住陈硕的脖子,将人用力往下一拽。
陈硕猝不及防,嘭地一下弹倒, 砸在柔软的床铺,孟黎跨坐在他身上, 头发散开, 如午夜的雨哗啦啦垂在肩头, 长度过长,发尾砸在陈硕脸上, 触感冰凉、柔软, 夹着丝丝缕缕酥麻感。
房间气温不断攀升, 陈硕抓起其中一缕头发丝,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
跳过舞的人肢体都轻盈、柔软,孟黎整个人快要绷成一道承受不住力度即将断裂的弯弓。
她脸贴在陈硕脖颈,鼻尖轻轻蹭着他的耳背。
潮湿、闷热的气息喷在陈硕的耳朵,搅得两个人都不太安分。
落在孟黎肩头的那只手不知不觉滑到了后背,落在其中一个腰窝,指腹隔着一层滑/腻、柔软的丝绸似有似无地摩挲着。
孟黎怕痒,条件反射反弹了一下,陈硕那只手顺手落在孟黎饱满的臀/部。
视线忽然凝固,像是按到了不该按的开关,孟黎小脸骤然通红,她洁白整齐的牙齿轻咬着下嘴唇,杏眼里满是秋水盈盈。
陈硕喘了口重新,滑动两下喉结,蹭地一下坐起身,搂住孟黎的腰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孟黎脸上划过短暂的惊慌,等安稳下来,她慢慢褪去脸上的紧张,抬起下巴,眼神直勾勾盯着陈硕不放。
陈硕舔了舔干涩的嘴皮,眼神凶得仿佛将她拆骨全吞进去,他咽了咽口水,哑着声问孟黎:“做吗?”
“做。”
说着,孟黎抬手指了指床头柜,“套儿。”
陈硕顺着孟黎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想起她上次在西坪超市格外好奇地问他要大号还是中号的模样,忽然不受控制笑了一下。
箭在弦上还笑得出来,孟黎嗔怪地瞪了眼陈硕,质问:“笑什么?”
“没笑什么。”
陈硕够长手拉开抽屉,瞥见里面五颜六色的安全套,嘴角不受控制抽了一下,从里取出一盒,牙齿暴力撕开包装。
孟黎见状,伸手搂住陈硕结实的手臂,轻飘飘说了句:“全是大号,你的型号。”
刚说完就收到了陈硕似笑非笑的一瞥。
孟黎耸耸肩,满脸得意地望着陈硕。
前一秒孟黎还在洋洋得意,下一秒就攥着床单不停求饶。
孟黎叫声太大,陈硕刚开始还用手捂住,到最后直接将人捞起抵在墙壁,唇瓣堵住她嘴里发出的呼声,动作一下比一下重。
跟在雨里淋了场似的,孟黎全身打湿,身上的那件裸色吊带早不知道扔在了哪个角落。
额前的发丝湿到贴在头皮像在雨里滚过似的,孟黎低头看了看,身上没一处好肉,全是各种各样的痕迹。
做完,陈硕搂着湿透的孟黎去洗手间洗澡,洗完陈硕直接抱着她去了另外的儿童房。
将人放在床上,陈硕又回去收拾烂摊子。
换了新的床单被罩,陈硕将散落一地的衣服捡起来,穿好自己的,陈硕将孟黎那条皱巴巴的吊带裙丢到了洗手池,打上洗衣液轻轻搓了几下,晾在卫生间,洗完又将孟黎丢在床尾的内/衣仔仔细细洗了一遍。
孟黎累到不想说话,听到隔壁房传出的动静,孟黎直咋舌。
这人精力怎么这么好。
陈硕做完卫生,怕孟黎认床睡不惯,又将人抱回了主卧。
路过垃圾桶,孟黎往里瞥了眼,垃圾桶里丢了好几个打结的安/全/套。
啧,一二三四五个?
陈硕替孟黎盖上被子,俯身亲了亲孟黎的额头,交代她:“我晚上还得过去帮忙,你先睡,别等我。”
“走的时候给我发条短信,我送你。”
孟黎手压着被子,视线落在收拾垃圾桶的男人,侧着脸轻飘飘问他:“这算不算吃了就跑?”
陈硕手上动作一顿,他回头,眼神深且重地看了眼孟黎,哑着声否认:“不是。孟黎,我会负责。”
孟黎见他较真,无趣地摇了摇头,“跟你开玩笑呢。”
陈硕进洗手间将垃圾全收拾出来,重新给她换了新垃圾袋,他提着两袋垃圾跟孟黎嘱咐:“有不舒服的地方记得跟我说,我手机没关静音,你打过来我都能接。”
孟黎翻了个身,伸直脚丫子,饶有兴致说:“我没舒服啊,挺舒服的。”
陈硕:“……”
站了两分钟,陈硕静静开口:“孟黎,我走了。”
孟黎看着人,见他还是那身脏兮兮的衣服,皱着眉问了句:“你就不能换套衣服?”
陈硕拍拍裤腿,跟孟黎解释:“没时间回去换,干的都是脏活,忙完了我再换。”
孟黎无话可说,冲陈硕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陈硕看她一脸困意,宠溺地笑了下,提着垃圾走出房间。
关门声很轻,几乎听不见响动。
孟黎睡了两分钟不到,睁开眼盯着门口,那道门关得严严实实,房间安静得仿佛没人来过。
睡不着,孟黎伸手从枕头底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嚯,八点了。
他进屋也才三点不到吧。
孟黎吓一跳,往窗外瞥了眼,果然黑透了。
—
半小时后,林佳敲门而入。
手里端着鸡汤、南瓜粥,几样小碗菜,孟黎瞥了眼菜色,似笑非笑问:“你哥让你准备的?”
孟黎裹着浴袍,脖子里满是密密麻麻的吻痕,林佳看了都觉得脸烫。
听到孟黎这么问,林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点头:“我哥说你没吃晚饭,可能会饿,让我备点吃的。”
孟黎拉开椅子坐下,心安理得享受林佳准备的晚餐,吃了口南瓜粥,孟黎淡淡哦了声。
空气还残留着些许的味道,林佳瞟了眼房间,见床单被罩换了新的,八卦道:“我哥刚刚在你房间待了快五个小时吧。”
“嗯。”
“你俩——”
“嗯。”
“我哥……”
“挺行的。”
咳咳咳,林佳被口水呛到,咳得面红耳赤。
她拍拍胸口,落荒而逃:“那什么,孟黎姐我先出去了。你慢慢吃,吃完把餐具搁那,我待会过来收。”
没等孟黎回应,林佳说完就溜出了房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孟黎门带上。
孟黎看了眼紧闭门,面不改色拿着勺子舀了口南瓜粥继续送到嘴里。
吃到一半,陈硕抽空给孟黎打了个电话。
孟黎按下免提将手机丢在一旁,边吃边问:“有事?”
那头背景嘈杂,时不时有人说话,都是些方言,孟黎听不懂几句,偶尔听懂一两句都是讲的周华荣葬礼的事。
陈硕沉默几秒,询问孟黎:“吃饭了吗?”
“吃着呢。”
“吃的什么?”
“南瓜粥、鸡汤还有几个小菜。”
“嗯,我还没吃,在山里帮忙,待会回周家弄别的。”
陈硕主动交代行踪,孟黎还有些不习惯,她故作淡定地哦了声,表示知道了。
陈硕顿了顿,忽然开口问:“想不想看萤火虫?”
孟黎一脸疑惑:“啊?”
陈硕以为她没听清,重复一遍:“萤火虫。”
孟黎兴趣提起来,声音里夹着一丝兴奋:“看啊,快拍给我看看。”
陈硕笑了下,说:“行,等会。”
噗通一声,陈硕跳下一个坑,窸窸窣窣走到草丛里,举着手机给孟黎拍萤火虫。
胖子瞧见陈硕的行为,站在坡上,举着手电筒往陈硕身上晃了晃,笑眯眯打趣:“硕哥挺有情/趣啊。没见过萤火虫呐,还要拍下来。拍给孟妹妹呢?”
陈硕拍了两张照片发给孟黎,扭头睨了眼站在坡上贱兮兮的胖子,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砸到胖子小腿,似笑非笑问他:“皮痒了?”
胖子立马做出投降状,还故意跪在地上给陈硕磕头:“爹,我错了。”
陈硕被胖子的举动气笑,笑骂:“滚蛋。”
胖子利落爬起来,还不忘跟陈硕投递一个揶揄的眼神,“爹,我走了,别想我。”
连续被胖子叫了两声爹,陈硕皱眉瞟了眼胖子,骂他:“你他妈有病?”
胖子哈哈笑出声,拍手叫好:“没病没病,好着呢。行了,不逗你了,我走了。”
电话没挂,陈硕跟胖子的对话全落进了孟黎的耳朵。
孟黎打开微信,点开陈硕发过来的照片放大,瞧见照片里发着莹绿色光芒的萤火虫,听着他俩的打趣,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来。
还不错。
—
翌日大早,孟南明敲响孟黎的房间,节奏急促、错乱,仿佛出了什么大事似的。
孟黎被催得晕头转向,不情不愿爬起身,赤脚踩在地上去开门。
门刚打开就露出孟南明那张焦急的脸,“怎么了?”
孟南明搓了搓手,催促孟黎:“出事了,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
孟黎神情不变,手扶着门不动:“什么事儿?”
孟南明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夏夜》现在领舞那姑娘腿伤了不能再上台表演,后天就是正式首演,不能搞砸,你妈让你赶紧回去顶上代替那姑娘领舞。”
“你妈为了救人,自己也受伤了,人在医院检查。黎黎,我不放心你妈,我们现在就走行不行?”
孟黎脸上浮出淡淡的嘲讽,她淡淡笑了笑,低头盯着脚尖,没什么情绪反问:“凭什么她让我去我就去,让我走就走?”
“我是她的替补吗?还是说是专门给她收拾烂摊子的?她不是挺讨厌我吗,舞蹈团里找不出别的替补了?”
孟南明见孟黎对丁芸成见很深,一时半会想不出办法说服孟黎。
父女两一个站门外一个站门内,各自都不吭声。
僵持了将近四五分钟,孟黎晦涩不明望了眼孟南明,忽然松口:“我可以回去领舞,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是对你的,是对她。”
孟南明无可奈何看了眼孟黎,苦笑道:“倒是跟你妈一个性子,一点都不愿意吃亏。这事我做主,替你妈先答应。”
孟黎若有所思点点头,提醒孟南明:“别反悔,我提的任何条件她都得答应。”
孟南明像是知道她要提什么条件,思考两秒,孟南明承诺:“无论你提什么,我都会让你妈答应,这点爸还是可以说话算话。”
孟黎没什么情绪,她抱着肩,追问后续:“我让你帮我找的那三个人找到了吗?”
孟南明蹙眉,这事没骗孟黎:“找到了,人控制住了。这事我已经交给陈硕自己处理,你别管。”
孟黎点点头,“我换身衣服就走。”
孟南明忍不住询问:“东西不收拾了?”
孟黎头也不回走进房间,“我还会回来。”
孟南明站在门口,听到孟黎说这句话,无可奈何笑了下。
孟黎离开得突然,来不及通知陈硕,只在路上他发了条微信。
等陈硕看到微信,孟黎已经坐上西坪飞北城的飞机。
陈硕回到客栈,望着整整齐齐没有人气的房间,心里空荡荡的。
周华荣早上六点下葬的,陈硕几天几夜没怎么合眼,处理完周华荣的后事,陈硕直接回家睡觉。
睡醒就收到了孟黎离开的短信,林佳也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他睡太死,没接到。
醒来人已经走远了。
陈硕走出客栈,人蹲在十字路口,指间捏着烟一口一口抽着。
抽完,陈硕从兜里翻出手机,打开微信给孟黎发了两条短信。
【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到了给我发条短信。】
—
短信发送成功,陈硕揣好手机,骑上摩托车往反方向走。
刘奇、翁思怡俩被关在小黑屋,陈硕还没送他俩去警局。
这两天周生财跟胖子轮流看守,除了给他俩灌点水续命,没给任何吃的。
翁思怡刚开始还大声叫骂,到后来有气无力,压根儿没力气说话。
刘奇倒是撑得住,嘴硬,一直没吭声。
陈硕推门进去,周生财蹲在刘奇面前拍打他。
听到动静,周生财三人齐刷刷看向门口。
周生财见是陈硕,站起身迎上去,“周叔的后事处理完了?”
陈硕点了根烟,咬嘴里慢慢抽着:“嗯,这两天辛苦了。”
周生财摆摆手,一脸不乐意:“应该做的,什么辛苦不辛苦。人我给你看好了,还需要我做什么?”
陈硕吸了口烟,眯着眼拒绝:“不用,剩下的我自己来。”
周生财哈了口气,松懈道:“那行,我回去睡个觉,待会过来换你。”
说到一半,周生财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递给陈硕:“对了,搜出一个手机,你看看里面有没有有用的消息。”
“设了密码打不开,我试了好几回都没打开。没多少电了,我给它关机了,你自个儿看吧。”
“这两天没空去周叔那儿转转,我待会去看看他。”
陈硕接过手机,拍拍周生财的肩膀,让他先回去睡觉。
周生财思考几秒,点点头:“行,有事随时叫我。”
翁思怡见到陈硕,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她奋力地挣扎着想要陈硕帮忙。
陈硕理都没理翁思怡,径自看向一旁垂着脸闭眼装睡的刘奇。
“挺有意思,再见面居然是这副模样,估计你也没想到有今天。”
陈硕拖了根板凳坐在刘奇对面,翘着腿,捏着周生财给的手机,声线冰冷道。
刘奇阴恻恻地笑了下,沙哑着嗓子吐出一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输了,没什么好说的。”
陈硕脸色阴沉两分,下一秒,陈硕推开椅子蹭地一下站起身,抬腿一脚踢翻刘奇,蹲身揪紧刘奇的衣领,绷着下颚线,声线格外冷硬:“输?”
“一条人命换你一句我输了?你真觉得我会轻易放过你?”
刘奇见陈硕发怒,笑得越发放肆,好似赢了一场胜仗般,脸上满是得意。
“忘了,你也没赢。怎么样?亲眼看着自己至亲的人死去,自己却没办法解救的滋味难受吗?应该——”
话没说完,陈硕一拳打在刘奇脸上,噗呲一声,刘奇嘴里吐出一口血,混着两颗打落的牙齿一齐喷在地上。
翁思怡吓得满脸煞白,蹲在原地不敢动弹,看陈硕的眼神跟看到魔鬼似的恐惧。
刘奇被打得半天说不出话,可脸上还挂着得意的坏笑。
陈硕看到他这贱兮兮的样子,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咬了咬腮帮,陈硕理智地松开刘奇,站在刘奇身边,拿起刘奇的手机解锁。
试了四五次密码都没打开,刘奇像是猜到了他打不开,故意嘲笑:“我设了三层密码,你就算其中一个,其他的打不开。”
陈硕没理会,继续解锁。
按下112325几个数字,屏幕密码突然解锁。
陈硕冷嗤一声将解开的屏幕递给刘奇看,刘奇脸色依旧平静,可是微紧的腮帮暴露了他。
刚开机,一条短信便弹了出来。
看不完整,没打开短信框只能看到几个字——
【事处理干净没?】
发件人P。
是代号还是昵称?
陈硕沉默不语,绷着脸打开短信。
短信删的一干二净,只有刚发的那条没来得及处理。
【事处理干净没?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你进去待几个月后我找人换你出来。你知道我的脾气,要是敢泄露马脚,让人查到我头上,后果你知道。】
陈硕打开短信,盯着那个P字不放,ip地址是北城。
将短信一个字一个字地拆分看完,陈硕攥着手机,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咒骂,冷脸抓着刘奇质问:“这个P是谁?你上级?”
“……”
“这次行动你是故意被抓的?”
“……”
“杀掉周叔也是你们的圈套?”
“……”
“他是北城人,你见过他?”
“……”
“你什么时候开始为他做事的?”
“……”
“你之前当过兵?你妈要是知道你盗猎、杀人,她会不会气自己当初不该生你出来?”
无论陈硕问什么,刘奇都不给任何回应。
直到陈硕问到最后一个问题,一直保持沉默的刘奇突然恶狠狠地瞪着陈硕,睁着猩红、深陷的眼,冷声咒骂陈硕:“陈硕,我操/你/妈!”
🔒第 63 章
陈硕抓到刘奇的痛点, 冷冷一笑,没了之前的急躁。
拉开破烂的椅子,陈硕岔开腿坐椅子上, 捏着刘奇的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刺探刘奇,“雇佣兵还是正规兵种?”
刘奇恶狠狠瞪了眼陈硕,知道他抓住把柄,怎么也不肯外露出别的弱点。
陈硕耐心挺多,他也不急着知道答案, 从裤兜里翻出烟盒,抖了根咬在嘴里,捧着打火机吧嗒一下点燃, 微弱火星在这漆黑破财的小屋格外显眼。
翁思怡窝在角落完全不敢吭声, 生怕她多喊一个字, 陈硕就拿她开刀。
抽了两口烟,陈硕举起手电筒直直打在刘奇脸上, 白炽光格外刺眼,刘奇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间隙,陈硕嗤了声,自顾自说出答案:“雇佣兵。”
“p是姓, 你老板?”
刘奇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陈硕,任由陈硕揣测:“不用费口舌了, 我不会说一个字。”
“p姓开头的倒是挺多, 潘、平、裴、皮、彭……”
刘奇表情一直没变, 直到陈硕说到“彭”字,刘奇不自觉地晃了下神。
陈硕忽然停下来, 目不转睛盯着刘奇, 晃了晃手里的电筒, 刺眼白光打在刘奇脸上,背后拓出他阴森的背影,两人无声对峙着,气氛弄的格外紧张。
过了半分钟,陈硕关掉手电筒。
小黑屋瞬间陷入黑暗,所有的感官突然放大十几倍,眼前摸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剩略带慌乱、急促的呼吸声。
刺啦一声,陈硕站起身,拖着板凳绕着刘奇走了一圈,板凳摩擦水泥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听得人烦躁不安。
刘奇被关了三天,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是时辰,也不知道关了多长时间,屋里漆黑一片,白天黑夜都这样,分不出具体的天数,再加上胖子跟周生财时不时过来转两圈,逗弄几下,搞得刘奇早就没了最初那份冷静。
他想过要坐牢,会判刑,但是没有料到陈硕会私下审他,尤其在这跟他玩心理战。
板凳发出的声音折磨得人耳膜难受,刘奇刚开始还能忍,忍到最后眉间浮出暴躁,不受控制吼了句:“够了!”
陈硕没听,继续拖着板凳走,拖到刘奇心理防线彻底崩溃,陈硕才慢慢停下手上的动作。
没了刺耳的声音,刘奇耳膜稍微好受一点,他喘着粗气,望着陈硕所在的方向,咬着腮帮提醒:“陈硕,你在犯法。”
“私自绑架、威胁,伤害他人是可以判刑的。”
陈硕拖过椅子重新坐下,闻言他轻描淡写看了眼刘奇,脸上写满了嘲讽,“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你也有脸说绑架两个字?你身上背负的可不止一条人命,还有上百头麋鹿的命。”
“你以为你能次次好运,每次都能安然逃脱?”
说到这,陈硕绷紧腮帮,打开手电筒重新照向刘奇,“你真以为你背后那个人要管你死活?”
“要管你死活就不会让你过来送死。对方许了什么条件让你这么卖命?钱还是你妈的命?”
刘奇的微表情明显变了变,陈硕攥紧手电筒,忽然有了猜想,他死死盯住刘奇的脸,一字一句吐出:“我猜是后者,你说呢。”
察觉到刘奇的情绪变化,陈硕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刘奇,轻描淡写说出自己的推断:“身份证作假,年龄作假,地址作假,口音、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做不了假。”
“我前几年倒是去过西北,认识几个西北汉子。虽然你刻意隐瞒口音,可是人一旦着急,就会露出马脚。”
“我想想,能把尕面片挂嘴边常夸的多半挺喜欢吃这东西。”
说到这,陈硕故意停顿两秒,打量的眼神落在刘奇手臂,瞥到上面的特殊图腾纹身,陈硕嗓音低沉问:“青海人?”
刘奇瞳孔猛地缩了缩,下一秒,刘奇动弹着上半身想要起来,陈硕见自己猜测准确,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继续往下猜:“有些假话要真假参半才可信,我跟你认识两三年,聊天的次数虽然少,可每次都有记录。”
“我承认,你是挺了解我,可这不代表我对你一无所知。”
说着,陈硕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到刘奇的微信,仔细查找聊天记录。
还真让他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凭着这些细碎的信息,陈硕慢慢拼凑出一个他认识的“刘奇”。
“青海黑马河乡,年龄32-36岁,当过三年雇佣兵,家里有个七十几岁的老母亲,无儿无女,2010年开始组织盗猎活动,刚开始在西北活动,最近几年出现在名扬山,经常以背包客的身份摸清路线……”
刘奇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刘奇梗着青筋直冒的脖颈大骂陈硕:“你他妈放屁。”
“陈硕,你猜不到我的信息,永远猜不到。少他妈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老子不陪你演戏!”
“我就是故意杀的,怎么了?谁让他不要命地往前凑,非要挡人财路。”
刘奇话音未落,陈硕猛地将人提起用力往地上一扔,看着一脸嚣张的刘奇,陈硕舔了舔牙根,一脚一脚往他肚子上踹。
跟踹沙包似的,发出噗通噗通的声音,时不时传出几声闷哼声。
翁思怡见到发了狠的陈硕,吓得当场晕倒,整个人面色惨白瘫在地上不敢动弹。
踢到最后,刘奇蜷缩着身子,嘴角吐出血,一个劲地骂陈硕。
陈硕见刘奇气急败坏,彻底没了心理防线,冷着脸狠狠吸了口烟,暗自确认他猜测的都是真的。
其实他也在赌,赌他胡编乱造的到底对不对,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沉默半晌,陈硕掏出刘奇的手机,熟练地解锁,盯着那条字母p发过来的短信,不慌不忙打下几个字。
【解决了。】
短信发送成功,陈硕攥紧手机默默等待对方的回应。
没两分钟,那头发出新的回信。
【下周需要一批新货,你处理。】
陈硕盯着那行字,眼神又冷又硬,如一堆泡在雪水里的石头。
—
出了小黑屋,陈硕回头望望紧闭的铁门,听到里面发出的低吼、咒骂声,不慌不忙报了警。
半小时后,警察将刘奇、翁思怡一起抓进了警局,抓人时陈硕就在旁边看着。
刘奇脸色阴沉难堪,看向陈硕的眼神恨不得活生生剥了他,在上警车前一秒,刘奇朝陈硕阴冷一笑,嘴里不明不白说了句:“有人会替我完成我没做到的。”
陈硕冷冷望向刘奇,绷着脸一个字没说。
警察负责人姓王,见刘奇这么嚣张,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出声警告了两句。
做完笔录,递交了相关证据,陈硕慢腾腾走出警局。
今天天气晴,烈日高照,阳光普照大地,晒得人睁不开眼。
陈硕站在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下,单手插着兜,无声无息眺望着远处的名扬山。
周华荣就葬在名扬山对面的山坡,跟名扬山遥遥相望,年年岁岁都能守着它。
陈硕回头看了看背后的威严建筑,瞥到“警察局”三个大字,神色动了动,嘴里自言自语吐出一句:“周叔,抓住他了,你安心去。”
说完,陈硕头也不回往外走。
背影坚定、决绝,透着一股子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落寞。
看似一切尘埃落定,却又好像还漂浮着什么未知的危险。
—
孟黎一下飞机就跟着孟南明往机场车库走。
有专车过来接他俩,孟黎队都不用排,直接出机场,径自坐直梯到车库。
刚到车库,孟南明的私人司机就凑上来帮忙拿行李,孟黎还处在混乱中,将行李丢给司机,她径自拉开后门坐上车。
孟南明看她闷闷不乐,在原地站了两分钟,没打扰孟黎,自己坐上了副驾。
车子行驶在高楼大厦间,孟黎安安静静坐在后排,目光落在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钢铁建筑,很不习惯。
从包里翻出手机,开了机,刚连上网就弹出两条微信。
【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到了给我发条短信。】
孟黎望着陈硕发过来的两条微信,僵冷的脸稍微缓了缓。
她捏着手机,打下两个字。
【刚到。】
发送成功,孟南明回头问孟黎:“黎黎,我们先去医院看你妈好不好?你妈一个人在医院我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她那性子又不爱热闹,估计——”
孟黎低头盯着对话框,闻言愣了半秒,语气格外冷淡:“随便。”
孟南明也不介意她的态度,见她没有明确拒绝,打了个哈哈,笑着说:“那行,我们现在过去,顺便接你妈回去。”
等了七八分钟都没收到回信,孟黎皱了皱眉,退出微信页面,翻到陈硕的电话号码,给他打了通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不下八秒才被对方接听,里面传出一道沙哑的嗓音:“到了?”
知道是孟黎,陈硕直接省去了寒暄,径自问她。
孟黎听到陈硕熟悉的声音,躁动的心脏稍微平复一点,她握着手机,抬眸面无表情望着外面一晃而过的景色,声线平静回:“到了。”
陈硕瘫在修车厂的单人床,睁着眼盯着彩钢瓦棚,喉咙里滚出一句话:“行,我知道了。”
两人都不怎么爱打电话,也不爱说一些甜言蜜语,如今分隔两地,关心完各自的大概情况,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电话一直没挂,只是都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呼吸声在电流里缓慢流通。
沉默半晌,孟黎主动说:“我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
陈硕蹭地一下坐起身,手搭在膝盖,关切询问:“去医院干嘛?不舒服?“
孟黎察觉到陈硕那头的动静,沉默半秒,解释:“看我妈,不是我。”
陈硕缓了口气,继续问:“嗯,严重吗?”
“不知道。”
“……”
又是一阵沉默,孟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转而问他:“你忙完了?周华荣送上山了?”
陈硕手枕着后脑勺,偏头看了眼敞开的大门,淡淡开腔:“刚忙完。早上埋的,晚上还得去周家帮忙还东西,处理这次的开销。”
孟黎哦了声,捏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吐槽:“三个月没回来,有点不习惯了。北城气候好干,到处都是钢铁建筑,都看不到山……”
陈硕也不说什么,他摸了摸嘴唇,轻声安抚:“多待两天就习惯了。”
“回去有什么计划?”
孟黎抱着胳臂,无声无息看了眼脚尖,懒懒回他:“应该会进舞蹈团领舞,不过我有别的想法。”
“什么想法?”
“现在还不能说。”
“行,等你想说的时候说。”
快要到医院门口,孟黎看着那几个大字,出声问陈硕:“你什么时候来北城?”
陈硕顿了一下,给出答案:“最多两个月。”
孟黎哦了声,语调平静道:“好,我等你。”
“行。”
“挂了,到医院了。”
“好。“
电话挂断,孟黎坐在车里一动不动,摆明不想进医院。
孟南明见她不想下去,沉吟片刻,好脾气问了句:“黎黎,真不进去?”
孟黎摇头,否认:“不去。”
孟南明无奈摇头:“跟你妈还真是一个德行,倔。”
孟黎刚要说点什么,还没开口就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缓缓走了过来。
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长相斯文、秀气,皮肤冷白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像吸血鬼。
孟南明也瞧见了彭泽宇,见劝不动孟黎,他关上车门,扭过身跟彭泽宇打招呼:“彭总?”
彭泽宇上前客客气气跟孟南明握了握手,笑着寒暄:“孟总客气了,叫我小彭就好,您来医院是?”
孟南明虽然不大喜欢彭泽宇这样的生意人,但是都是生意场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再不喜欢也会留一线,孟南明跟着笑了下,态度模糊道:“太太不小心摔了一跤,我过来瞧瞧,彭总这是?”
彭泽宇理了理衣袖纽扣,眼里浮出一抹不见底的浅笑,“嗓子有点不舒服,过来开点药,没想到在这儿碰到孟总。”
“孟太太在哪间病房,我改天过来探望探望,今天实在是抽不离身,马上得去参加个会议。”
孟南明笑笑,露出一丝客气:“哪里哪里,既然您有事就不打扰了。”
彭泽宇扶了扶眼镜,跟孟南明道别:“那行,改天必定登门造访。”
孟黎坐在车里没动,任由他俩在车外寒暄。
彭泽宇要离开前,不经意地往车里瞥了眼,两人视线在空中汇集,孟黎猝不及防撞进彭泽宇那双漆黑幽深、看不到起伏的眼,眼神太过阴冷,像看一个冰冷的物件、无关紧要的东西,孟黎咬了咬嘴唇,不由自主想起彭泽宇的发家史。
孟黎呆愣的间隙,彭泽宇似是认出了孟黎,忽然变脸朝她友善地点了点头,没等孟黎反应,彭泽宇转身,头也不回钻进旁边那辆低奢的黑色奥迪车。
几分钟后,奥迪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尾气。
孟黎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推开车,拿着包钻下车,眼神直勾勾盯着奥迪车离开的方向。
孟南明见孟黎一直盯着彭泽宇离开的方向看,蹙了蹙眉,出声提醒:“这年轻人心思过于深沉,你少接触。”
孟黎收回目光,偏头瞥了瞥孟南明,故意问他:“你不喜欢?人多金又帅,家世也不错,怎么就深沉了?”
孟南明摆摆手,不听孟黎的:“少拿这些话刺激你爹。”
孟黎扭头望了望远处阴沉的天,不明不白说了句:“丁芸喜欢。”
孟南明沉吟片刻,认同孟黎的话:“跟陈硕比,你妈确实是更欣赏这位。”
孟黎嗤了声,忍不住护短:“他给陈硕提鞋都不配。”
孟南明:“……”
进医院前,孟黎又回头看了眼彭泽宇离开的方向。
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至于哪儿不对劲,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
🔒第 64 章
丁芸无大碍, 就是左手骨折,需要静养两个月。
孟南明父女俩推门进去,正好瞧见丁芸躺在病床上温柔安抚程媚下次还有机会。
听到开门声, 丁芸本能往门口看过去,瞧见孟南明,丁芸以为就他一个人,胸口堵着气逼问孟南明:“孟黎没回来?”
“孟南明你看看你养的什么女儿,明知道我——”
话音未落, 孟黎缓缓出现在门口,掀起眼皮平静、冷漠地望着丁芸。
丁芸喉咙一哽,未出口的埋怨也一个字一个字地吞了回去。
孟黎看她吃瘪、尴尬, 心里没有半分开心, 她直直站在病房门口, 目光越过丁芸落在一旁的程媚身上,瞥到搭在病床上互相握住的两只手, 孟黎心底一沉。
气氛冷到不用开空调都让人发颤,孟南明见母女俩互相沉默,有意咳嗽一声,打破尴尬:“你这人, 想女儿了就想女儿了,说话怎么这么忸怩, 老让人误会。”
“黎黎大老远回来, 家都没回直奔医院, 不是关心你是什么?”
丁芸被孟南明说得挂不住脸,偷偷往孟黎那处瞄了眼, 见孟黎僵在原地不动, 丁芸默默松开搭在程媚手背的手, 转而跟孟南明搭话:“不是昨天回来?怎么今早才回。”
孟南明走到病床边,弯腰仔细检查了一番丁芸打着石膏的左手,关切询问:“有点事耽误了。手怎么样,没大碍吧?”
丁芸摇头,余光落在门口的孟黎身上,没什么情绪回应:“骨折,养两个月就好了。”
见孟黎不打算进病房,丁芸皱了皱眉头,扯着嗓子问孟黎:“在西川待了快半年,平时练没练功?”
孟黎表情很淡,她站在门口,捏着手机轻描淡写瞟了眼床上的丁芸,语气格外平静:“没有。”
丁芸腾地一下坐起来,满脸严肃地盯着孟黎质问:“你还想不想当首席?”
“孟黎,我放任你去西川是为了让你静心,不是让你去玩、享受的。”
“你明知道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你还不私下加紧练,真以为你什么都行?《夏夜》编舞三年,排了整整两年才首演,我的大半心血都扑在了上面,要不是朱怜——”
丁芸提到朱怜,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止住嘴不再往下说。
程媚见丁芸气得肩膀直颤,急忙起身安抚:“老师,孟黎舞蹈功力很深,就算不练也是可以的。”
丁芸火气更大,提高音量指责:“一天不练动作就生疏,几天几个月不练动作全忘了,我是这么教你们的?”
程媚见丁芸发发火,吓得不敢说话,人慢慢退到角落不再招惹。
孟南明左右为难,东看看丁芸,西望望孟黎,见两人都不好说话,他也只能叹口气,拿着手机假装打电话,故作淡定地往外走。
程媚在病房也觉得尴尬,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路过孟黎身边时,程媚神色复杂地望了眼孟黎。
孟黎接收到程媚的目光,淡淡回望了一眼对方。
视线接触的瞬间,孟黎清楚地瞧见了她眼皮底下的不甘心。
也是,要不是程媚腿受伤,她也没机会当这个“领舞”。
程媚离开,病房里只剩丁芸、孟黎母女。
单人病床,窗户没关,风吹过,白色窗帘被吹得扬起一角弧度,像在跳舞似的,窗外的槐树长过窗台,葱绿的叶子被风吹得泛白。
孟黎站了几秒,目光落在病床上半卧的丁芸脸上,见她避开眼,孟黎嘴角扯出不明显的弧度,淡淡开腔:“以前我确实挺渴望首席、领舞的头衔,现在对我来说,不过是虚名罢了。”
“我是热爱舞蹈,热爱到非它不可的地步,但是当不了首席、做不了领舞又有什么关系。我只要还在这条路上走就可以了,只要我还在坚持就行。”
“你说得对,我以前确实是个舞蹈机器人,没有情感、情绪,只有技巧。我最开始很恨你,恨你说话这么难听,这么不顾及我的感受,但是现在我觉得没必要了。”
“人一旦有成见,就有了隔阂,无论我怎么做怎么解释就翻不过那座大山。”
“我仔细想了想,我们都没错,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底线。这次回来当我回报你多么的教导,首演结束我会退出舞蹈团,跟你,跟你的舞蹈团划清界限。”
丁芸被孟黎的话惊到,她眼带震惊地望向孟黎,见孟黎表情格外平静,丁芸下意识攥紧被角,不敢置信问孟黎:“你说什么?”
孟黎慢慢靠近病床,当着丁芸的面拉开程媚坐过的椅子慢慢坐下,明明母女俩距离很近,却像隔了一条银河,远到让对方看不清彼此的脸。
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果盘,孟黎随手拿起一根香蕉,低头慢条斯理剥完皮,孟黎将剥开的香蕉递给丁芸。
丁芸动作迟缓地接过孟黎递过来的香蕉,低头沉闷地咬了口,都没嚼,直接吞进喉咙。
孟黎扭头望向窗外,视线落在窗口的老槐树,语气平且淡地重复:“首演结束后我会退出舞蹈团,跟你,跟你的舞蹈团彻底划清界限。”
丁芸登时捏紧手里的香蕉,香蕉皮掉了一片,落在了洁白床单,丁芸没胃口再吃,将香蕉丢进垃圾桶,咄咄逼人质问:“给我一个理由,没有理由我不同意你退出。”
“孟黎,你从五岁开始跟我学跳舞,跳了这么多年,你现在想要离开?你把我这个妈当什么?你把古典舞当什么?你还记得你的初心是什么?”
“之前说你是舞蹈机器人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武断,可这也不是你放弃舞蹈团、放弃舞蹈的理由。”
孟黎低头盯着垃圾桶里只咬了半口的香蕉笑了下,否认:“你想错了,我没有放弃舞蹈。”
丁芸以为有转机,眼带期翼地看着她,期待她说出什么反悔的话。
只是等来等去,只见孟黎缓缓站起身,怀着歉意,神色淡淡看她一眼,语气平静说:“抱歉,我只是放弃了你。”
刺啦一声,丁芸望着孟黎那张越来越模糊的脸,感觉心脏紧绷的弦陡然断裂,疼得她喘不过气。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好像在无形中失去了什么。
没给丁芸反应的时间,孟黎接着爆出重锤:“你问我去西川这几个月干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就是谈了个恋爱,交了个还不错的男朋友。人你也认识,叫陈硕,上次来家里送特产被你丢垃圾桶的那个。”
“你放心,我没把你表面跟人客气,背地却嫌弃土特产脏丢垃圾桶里的事告诉过他,也没跟他说我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他不像你,就算知道你是什么人,他也不会跟你一样嫌弃别人。”
丁芸当即想要反对,话还没说出来,孟黎已经替她说了出来:“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也不打算问你意见。”
“以后我做什么都跟你无关,我想跟谁谈就跟谁谈,想爱谁就爱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你觉得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那就给各自留点面子,别到时候闹过了大家都难堪。”
“说真的,我有想过你跟我妥协一次我就原谅你,可是一次都没有。”
说到这孟黎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通丁芸,扫过她眉角的小细纹,孟黎呼吸滞了半秒,轻声道:“就这样吧,你好好养伤,我回去了。”
说完,孟黎头也不回走出病房。
丁芸望着空荡荡的病房门口,缓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孟黎说了些什么。
孟南明一直在走廊待着,母女俩的对话全进了他耳朵,听到脚步声,孟南明神色复杂地叫住孟黎。
孟黎停下脚步,回头一动不动看着孟南明。
孟南明叹了口气,抬腿走向孟黎,沉默几秒开口:“黎黎,何必呢,何必跟她闹得这么僵。再怎么说,她也是生你养你的人。我知道你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可她也不容易。”
“你只看到了她对你的严厉、狠心、偏见,可是爸爸也看到了她对你的关心爱护。怕你受影响,她急匆匆找关系安排你出国留学,怕你在西川不习惯她几次催我打电话找人照顾你……”
“你们俩就是缺乏沟通,总是嘴硬,不肯表露自己最真实的情绪,可是到头来,你们俩的性格最相似。”
“爸呢也不为难你,你的选择爸支持,但是爸爸想说,家人永远是你的避风港,不是你的暗礁险滩。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你都可以回家避难,而不是躲在外面吃苦。”
孟黎鼻子有些酸,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攥紧手心,抬头静静望向孟南明,见孟南明满脸为难,孟黎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点头答应:“行,我知道了。”
“爸,我出去透透气,你别管我。”
说完,孟黎挥挥手,转头走向走廊深处。
孟南明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看着孟黎单薄瘦弱的背影,脸上写满心疼。
等孟黎消失在走廊尽头,孟南明简单收拾好情绪,转头走进病房。
丁芸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不变,听到脚步声,丁芸面色惨白地看向门口,见是孟南明,丁芸脸上浮过肉眼可见的失望。
孟南明看出丁芸的情绪变化,胸腔里叹出一口气,关上病房门,大步走向病床。
刚到床尾就听丁芸失落道:“老孟,孟黎对我失望了。”
“她不会回来了。”
孟南明望着失魂落魄的妻子,摇头说:“阿芸,你对她太苛刻了。”
丁芸下意识反驳,想要替自己辩解:“我是为了她好,要不是——”
“你方法用错了,那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
孟南明沉默两秒,狠心揭穿丁芸:“芸,你从来没有问过她喜不喜欢,没有问过她乐不乐意,也没有问过她辛不辛苦。她有试图朝你靠近,是你自己拒绝了。”
“你确实失去了她,但是还有弥补的机会。”
“什么机会?”
“剩下的让她自己处理,你别阻止,她想要做什么就让她做,她喜欢什么就让她喜欢。你只要在背后支持就够了。”
丁芸本能想要反驳,只是这一次,迎上孟南明不赞同的目光,她没像往常一样狠心拒绝。
她知道,知道这一次她要再让孟黎失望,她就彻底失去这个女儿了。
—
出了医院,孟黎站在路口准备拦车回家睡觉。
刚打到车,消失很久的辛贞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孟黎弯腰坐进出租车后座,下一秒按下接听。
“大小姐,回北城了?”
孟黎靠窗而坐,她降下车窗,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景色,惊讶询问:“你怎么知道?”
辛贞笑笑,得意道:“算的呗,刚好我也在,出来聚聚?”
孟黎愣了半秒,惊讶问:“你回来了?”
电话那端,辛贞像是提到了什么晦气事,笑骂:“别提了,前天刚回到北城,转机十几个小时,累得够呛。才喘过气,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孟黎回头看了眼路上的标志性建筑,说了句:“二环边,王府井附近。”
辛贞想了想,约了个离两人都近的地址:“那Demon见?”
“行。”
“我先挂了,收拾收拾马上出来,你要到了先点杯酒喝。”
电话挂断,孟黎跟司机说了句去Demon酒吧,人坐在后排吹风。
跟陈硕通完话,他一直没发消息,孟黎闲着无聊,拍了几张窗外的景色给他发过去。
对方秒回:“出去玩?”
“酒吧。”
“一个人?”
“朋友。”
“男的女的?”
孟黎笑了笑,故意逗他:“男的,帅哥,身高185,弹得一手好吉他。”
屏幕上方显示“对方输入中”,孟黎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他回,她以为是卡了,疑惑地退出界面,过了两分钟又点进去,结果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说的那句。
孟黎疑惑地打出一个问号。
M:?。:有事?
M:你没什么想说的?。:说什么?
M:表达你的愤怒嫉妒恨?。:我很嫉妒,可以吗?
M:不真诚,不走心……:忙,待会聊。
孟黎看着那几个字气得不轻,他是不相信她会找别的帅哥?还是压根儿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正当孟黎愤懑不平的时候,那头忽然发了条消息过来——
【敢找别的男人,腿给你打断。】
孟黎盯着那条威胁意味满满的话,突然笑出声。
她捏着手机,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慢悠悠打下一行字。
【抱歉,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山高路远的,等你过来,我都聊完了。忘了说,还不止一个帅哥。】
陈硕在周静家帮忙搬东西,这会坐在八角桌,咬着笔头算葬礼的开销和酒席收支。
手机搁在旁边嗡嗡响,周静坐在陈硕右手边一眼瞧见孟黎发的消息。
见陈硕捡起手机看到消息气得不轻,周静抿了抿唇瓣,出声提醒:“阿硕,账算好了吗?欠多少?晚上还得去给我爸送亮,我一个人有点害怕,你能陪我一起?”
陈硕给孟黎回完消息,将手机背过来搁在桌上,拿起账本算了算,轻描淡写回周静:“马上好。”
“送亮我去,大晚上你在家待着陪陪你妈。”
郑秀英自从周华荣上山后就一个人在房间待着,啥事不管,啥事不做,整日不吃不喝,跟丢了魂似的。
周静本来想跟陈硕说几句话,听到他这么说,只能应下。
安静片刻,周静手握住板凳边缘的棱角处,侧脸询问陈硕:“孟小姐回北城了?”
陈硕咬着笔头,将账本翻到第一页,埋头重头开始算:“嗯。”
周静盯着陈硕的侧影,视线落到陈硕浅硬的发茬,抿嘴问:“那她还会回来吗?”
“会。”
“你跟她——”
周静还没说出口,陈硕忽然从账本里抬起头神色不明望了望周静,拿起桌上的烟盒,抖了根烟塞嘴里。
吧嗒一声,陈硕捧着打火机慢慢点燃烟。
烟雾缭绕四周,陈硕捏着烟吸了口,视线不明不白落在周静脸上,见她欲言又止,满脸不自在,陈硕咬了咬烟头,明确指明:“阿静,不管她回没回北城,跟我有没有未来,我都不会考虑你。”
“原因我之前跟你提过。”
“周叔的事我承认我对不住你,以后你有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义不容辞,但是不代表我要把我的终身大事耗在你身上。”
“你也老大不小了,别等我,耗不起。”
周静喉咙一哽,眼泪忽然不受控制掉出来。
陈硕看她哭,胸口一阵烦闷,抽了几口烟,陈硕摁灭烟头站起身,将手里处理好的账本一一交给周静,神色自若交代她:“账我都处理完了,你自己再看看。”
“该还的东西我也全帮忙还了,天不早了,我去给周叔送亮,顺便进一趟山。”
周静跟着站起身,捏着账本一言不发看着陈硕。
陈硕摆摆手,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拎着着桌角包装好的纸钱,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周静见他要走,搁下账本,跑着追出去。
等她出去,陈硕已经骑上摩托车,踩下油门毫不留恋地离开。
周静站在家门口,盯着陈硕离开的方向,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是,她是不甘心,不甘心她等了那么多年的人转眼爱上别人。
尤其是看到他对孟黎的庇护、偏袒,她心里像烧了团火,嫉妒到恨不得孟黎离西川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
孟黎到Demon酒吧门口,陈硕一条横冲直撞发了过来。
【你可以试试,看看是你嘴硬还是我硬。】
内容跟他人一样,嚣张且毒舌,却不惹人厌。
孟黎撇撇嘴,将手机揣兜里,推门走进酒吧。
酒吧老板孟黎认识,之所以来这家,是因为人熟,没人敢拿她怎样。
酒吧服务生认识她,见她进门直接将她往二楼包间领。
孟黎一见这情形就觉得不对劲,她警惕地看了眼四周,随口问:“我哥也在?”
服务生态度恭敬地回她:“老板组了个局,他们都在。”
孟黎哦了声,慢吞吞跟在服务生身后。
到包间门口,服务生替孟黎开了门,提醒她进去。
孟黎在门口站了几秒,犹豫地走进包间,刚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包间有哪些人就听坐在单人沙发的傅津南询问:“小六?”
听到傅津南自带威严的嗓音,孟黎肩膀一颤,自觉这局不简单。
果不其然,她还没吭声就听傅津南轻飘飘问:“听说你前段时间去了个鸟不拉屎的地儿,怎么样,待得习惯?”
“傻站在门口干嘛,过来坐,当哥的还能吃了你不成?”
孟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迟缓地走向傅津南指的位置。
刚坐下就发现周围全是她认识的,个个都饶有兴致地看着傅津南逗她。
傅津南翘起二郎腿,弯腰将手边没喝过的饮料递给孟黎,好脾气问她:“你去那地儿叫什么来着?好玩吗?”
孟黎大气都不敢喘,总觉得她哥要整她,她眨了下眼皮,警惕地看了眼傅津南,不情不愿说:“西川。”
傅津南一听,笑眯眯回头问一旁坐着没吭声的唐晚,“西川是哪儿来着,媳妇你百度百度,我都没听过。”
“小六,谈恋爱了?对方谁啊,来张照片让哥给你把把关。”
“……”
唐晚睨了眼傅津南,又看看坐在对面不敢吭声的孟黎,拍了下傅津南,阻止他继续发疯:“傅津南,你够了啊。别得寸进尺,没看见小六都快被你吓哭了?”
孟黎可怜巴巴地望了望唐晚,感激道:“谢谢嫂子~”
唐晚冲孟黎笑了下,安抚她:“不谢,别听你哥唬,他就是刚听姨父说你回来了,故意逗你的。”
孟黎一刻也不想多待,立马起身准备走人:“好的,那什么,我约了朋友,我先出去啦?”
傅津南见她要逃,招手喊住人:“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孟黎不敢像对陈硕那样对傅津南,只能乖乖回答:“女朋友。”
傅津南挥挥手,撵她:“行,去吧。你四哥在,应该没什么事。少喝点酒,到点我叫人送你回去。”
孟黎巴不得呢,立马点头答应,然后头也不回地逃出包间。
出了包间,孟黎松了口气,给陈硕发信息申诉。
【我哥不做人,绝对不做人!】
【下次再也不来这家酒吧了。】
🔒第 65 章
发完消息, 孟黎在酒吧大厅找了个位置,点了瓶年份葡萄酒。
Demon酒吧是祝政后来重开的,大本营在上海, 这两年才在北城开了分店。
等了大约十分钟,辛贞匆匆赶到酒吧。
辛贞打扮得跟花蝴蝶似的,穿着低腰上衣、黑色牛仔裤,染了头粉棕色,在人群里格外亮眼。
一进门孟黎便站起身朝辛贞挥手, 示意她的位置。
辛贞进去一眼瞧见孟黎,冲她笑了笑,提着包朝她走过去。
“哟, 就点了葡萄酒啊?”
“怎么不点点别的?”
辛贞拿起酒瓶, 看了看年份, 将包丢沙发,斜眼问孟黎。
孟黎摆摆手, 表示没什么想喝的。
辛贞觉得不过瘾,又叫了几杯烈酒。
喝了口酒,辛贞一针见血问孟黎:“我看你不怎么高兴,怎么了?”
孟黎跟辛贞从小一起长大, 她什么事都瞒不过她,也不忸怩, 孟黎直接说了今天在病房里的事。
辛贞听完同情地看了眼孟黎, 安慰:“做得对。趁年轻, 赶紧活。”
“想怎么造就怎么造。”
孟黎挑挑眉,将话题转移到辛贞:“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辛贞喝酒的动作一顿, 喝太急差点呛出声, 她拍拍胸口, 憋红脸,骂骂咧咧回了句:“还能为什么,甩人呗。”
“我不就去酒吧喝酒招惹一弟弟嘛,也就睡一晚,他还缠上我了。本来以为他回德国我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他竟然追了回去。”
说到这,辛贞摇摇头,感慨:“我算是明白了一点,这只要是姐弟恋,不管哪国的弟弟,当姐姐的都吃亏。”
孟黎刚要开口,抬头就见一个银发蓝眸的男孩左顾右盼走进酒吧。
辛贞还在吐槽她这段遭遇有多奇葩,孟黎抬抬下巴,示意辛贞回头:“不会跟到这了吧?”
“那应该没那么神通广大,我出门特意避开——”
辛贞话说到一半,扭头一看,瞥见男孩的踪影,脸色骤然大变,“这都能找到?”
说话的功夫,德国男孩已经凑到酒桌,跟孟黎礼貌打了声招呼,男孩深情望着辛贞,大大方方表达自己的想法:“辛贞,你能不能不要再躲我。”
“我很爱你,非你不可。”
辛贞眉头直皱,为了拒绝男孩,还不忘撒谎:“Leon,我在美国就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家教森严,不接受外国女婿。”
孟黎听了两句便听不下去辛贞的胡言乱语,她站起身找了个借口不管不顾离开酒吧。
辛贞想要跟孟黎一块儿走,还没起身就被Leon拦腰一把丢回卡座。
Leon扣住辛贞,单腿跪在她身边,脸颊轻轻触碰辛贞的脖子,委屈询问:“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接受我?”
热气喷洒在耳后,辛贞被烫到呆愣,她抬头迎上Leon那双幽深、湛蓝的眼眸,一时间说不出拒绝的话。
孟黎见状,提着包慢腾腾走出酒吧门,拿起手机给辛贞发了条信息。
【弟弟还行,别浪了,收收心。】
刚发完消息,陈硕的视频猝不及防打了过来。
孟黎眨眨眼,当即按下接听。
屏幕里,陈硕坐在山里,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头皮,露出一张硬朗、生冷的面孔,他梗着脖子坐在一棵树下,背后是大片大片的树林。
孟黎一看环境就知道他进了山,抬头看看快要暗下来的天,孟黎冲他笑了下,打趣:“查岗?”
陈硕秒懂她的意思,扯唇问:“没事不能打了?”
孟黎点点头,跟陈硕开玩笑:“能啊,刚从酒吧出来准备回去。碰到一个德国小弟弟,人长得白白嫩嫩,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可惜。”
陈硕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休息完,站起身拿着刀继续往山下走,山里信号不好,视频通话质量不佳,时不时卡住。
过了好几秒,孟黎才听陈硕懒洋洋问她:“可惜什么?”
孟黎没着急离开,人站在酒吧门口,看着来往的路人跟陈硕开玩笑:“可惜名花有主啊。”
陈硕站在原地,神色淡淡盯着屏幕里的孟黎瞧了几眼,语调不温不凉问她:“孟黎,你这是回去就打算把我忘了?”
孟黎刚要回复,话到嘴边还没出来就听陈硕接了下句:“你忘得了我吗?”
“你怎么知道我忘不了?”
“就凭我是陈硕,你就忘不了。”
孟黎被陈硕的话震慑到,缓了好几秒才回他:“你挺自信的。”
天不知不觉暗下来,陈硕的面孔有些模糊不清,只能看个大概。
明明只看个轮廓,孟黎都觉得这个男人帅到不行。
她不得不说承认,陈硕确实有那个资本。
就算她回到北城,见识了这个世界的热闹繁华,她也忘不掉他。
他这样的男人,新鲜、硬气、直爽,脾气性子暴躁却又踏实,比起现在只会计较得失的精英男好太多。
她就爱成日穿着背心,露出横七竖八的肌肉线条,骑着摩托车载她上山下山,蹲在路口抽廉价烟都能抽出雪茄味道的硬汉男人。
陈硕看她不吭声,听着嘈杂的背景乐,皱眉问她:“还在酒吧?”
“注意安全,别乱喝酒。”
孟黎忽然觉得逗他、让他担心没意思,她摇摇头,在路口拦了辆出租车,报了自己公寓地址,坐在车里跟陈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要回去了,你呢?”
陈硕在走路,时不时看一眼屏幕,听到孟黎询问,陈硕认真回了句:“路上。”
“你去山里了?”
“检查一下铁丝网,顺便上山找东西。之前掉山里了,刚找到。周叔没了,山里没人,我上来检查一下灭火器坏没坏,顺便看看有什么别的线索。”
孟黎听完,看了眼时间,问他:“吃饭了吗?”
陈硕想也没想说,“没,不饿。”
“我东西全在客栈,你看着收一下?”
“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拿?”
“还要回去,全都拿走麻烦。”
陈硕听完沉默几秒,哑着声问了句:“还要回来?”
孟黎挑眉,毫不犹豫回他:“当然。”
“怎么,你不想我回去?”
陈硕舔了舔牙龈,一口否认:“没。”
“那不就得了。你记得帮我收一下,尤其是我的化妆品,别弄坏了。”
“嗯,我回去给你弄。”
“床上还有两件穿过的衣服没洗,记得帮我洗一下。”
陈硕摸了把下巴,似笑非笑问她:“把我当什么了?”
孟黎哦了声,盯着屏幕,感受着陈硕的呼吸,拖长语调问他:“怎么,不乐意?”
“我敢不乐意?”
“敢啊。”
“得了,知道了,回去给你洗。”
“记得手洗。”
“要求挺多。”
“好吧,是有点多,那下次见面我给你洗。”
“指望你洗,还不如我自己搓两把。”
“……”
孟黎住的地方离酒吧不远,开车过去十分钟不到。
到了公寓门口,孟黎付款下车。
视频没挂,付款的时候两人都在忙各自的事,都没说话。
一直到孟黎进电梯,陈硕才出声问了句:“一个人住?”
孟黎没回陈硕,走出电梯,到家门口毫不顾忌地按下密码。
滴的一声,门打开,孟黎推门而入。
锁上门,孟黎站门口转换视频镜头,将房间的布置暴露给陈硕。
“在舞蹈室附近买了套大平层,方便上班,我不想回去跟丁芸住,一个人在这里待着挺好。”
“就是没人做饭,天天点外卖或者去外面吃,有点烦。有时候为了保持身材,我都不吃晚饭。”
“好久没回来,屋里好大一股味,我去开个窗透透气,待会找个阿姨过来打扫卫生。这时候就有点怀念你了,你要是在,我都不用找阿姨,直接使唤你给我打扫房间。”
陈硕瞥了眼屏幕,瞧见孟黎房间的布置,慢慢停下脚步。
跟他住的环境比,孟黎的环境确实好十几倍,她当初过来不习惯也情有可原。
陈硕瞧着她房间的摆设,见旁边随意摆放的一个小玩具都要好几大千,陈硕舌尖舔了舔腮帮子,从口袋里翻出烟盒,咬着过滤烟嘴问孟黎:“家里条件那么好,干嘛来西川受罪?”
“待北城不好吗?”
孟黎忽然意识到刚刚的行为可能伤了陈硕自尊心,她抿了抿嘴唇,将包丢在鞋柜,脱掉鞋赤脚踩在地板,慢腾腾往客厅走。
“我喜欢不行吗?”
“刚开始去西川是有点不习惯,待久了就适应了。我现在虽然人回北城了,但是心还在西川,还在你身上。”
说到这,孟黎撇撇嘴,跟陈硕解释:“我只是给你看看我的居住环境,没有炫耀的意思。”
到山脚,陈硕一个人站在马路边,旁边放着他的摩托车,他咬着没点燃的烟,视线落在孟黎白净的面皮,轻声答应:“行。”
不知道想起什么,陈硕声调淡淡说了句:“就是觉得委屈你了。”
孟黎喉咙干干的,她坐在沙发,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天已经黑透了,看不清陈硕的表情,孟黎只能凭借陈硕说话的语气判断出几分他现在的心情不怎么好。
孟黎舔了舔嘴唇,好半天才挤出一句:“陈硕,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物质方面我确实什么都不缺。”
“你只要好好爱我就行了。”
陈硕拍了拍腿上的泥,站起身,看了眼神色认真的孟黎,笑说:“再给我几年时间,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孟黎见他没被她伤到,抬抬下巴,配合他:“行啊。”
陈硕看她爽快答应,沉默半秒,神色认真承诺:“孟黎,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孟黎没听懂,下意识问他:“什么?”
陈硕掏出打火机点燃烟,低头狠狠吸了口,朝着漆黑的天吐了口烟雾,一字一句说:“我不会让你后悔今天的选择。”
“只要我有,只要你要,我都给你。”
孟黎立马懂他说的意思,她愣了愣,笑着点头:“行,我录音了。”
陈硕笑了下,抽着烟回:“录吧,要是我哪天没做到,你随时拿着录音找我算账。”
孟黎突然觉得眼眶有些热,她吸了吸鼻子,慢腾腾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翻转镜头,举起手机,指着清华大学的方向跟陈硕讲:“陈硕,那是你梦寐以求的大学,离我住的地方很近很近。”
陈硕视线落到屏幕,顺着孟黎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大晚上的,除了一排排灯带,压根儿看不清有什么标志性建筑。
知道孟黎是想要跟他分享他曾经梦寐以求却以遗憾告终的东西,陈硕还是配合她:“看到了,很不错。”
孟黎重新转换镜头,露出自己的脸。
她蹲坐在落地窗前,抱着膝盖,想起陈硕在Q/Q空间发的那几条仅个人可见的说说,又想起她在陈硕房间翻到的某重点大学的毕业证书,低声说:“我之前以为你高三辍学就没上学了,搞得我一直不敢提大学的事。”
“直到我那天晚上睡不着,半夜起来看相册才发现你搁在抽屉里的西坪大学的毕业证书。”
“我查了一下,它也是西坪当地的重点大学啊。虽然比不上清华,但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学校,你什么时候考的?为什么没有跟人说你上过大学?”
陈硕似乎没料到孟黎会问这个问题,他愣了愣,没什么情绪说:“我爸去世第二年考的。复读半年,考得不理想,擦分进了西大。”
“那两年家里经济条件困难,为了早点出来,我强行用两年时间学完所有课程,提前毕了业。”
“几乎没怎么在学校待,大多时间都在外面干活打工。那证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没必要说。”
明明陈硕说得风轻云淡,孟黎却从话里听出了不甘心,听出了无奈,她抿了抿嘴唇,犹豫道:“可是他们都以为你没上过大学,所以对你有偏见,觉得你——”
话没说完,陈硕笑了笑,情绪平淡道:“有什么关系,我不在意。”
“孟黎,我早过了谈理想的年纪。”
孟黎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到最后,孟黎慢慢合上嘴,一言不发看着陈硕。
陈硕见她难过,笑着安慰:“不用替我委屈,我现在过得挺好。”
说到这,陈硕顿了半秒,鼓励孟黎:“孟黎,你想要做什么尽力去做,我永远在你背后支持你。”
孟黎定在原地,想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两个月后我会在国家大剧院演出,你能来吗?”
“能。”
“陈硕,我要你亲眼看见我在舞台上跳舞的样子。”
“嗯,好。”
“我等你。”
陈硕笑了下,冲她承诺:“放心,我就算死也会赶到那看你跳完。”
🔒第 66 章
半个月后, 北方卫视七点档播出一条半小时时长的社会新闻。
节目名叫《被遗忘的角落》,内容是有关名扬山原始森林惨遭破坏、野生动物被肆意盗猎,护林员惨死在偷猎者手里的事。
节目画面里, 全是血淋淋的动物尸体、成片的动物残骸以及被肆意砍伐的断树根。
围的铁丝网被人为破坏,几条本没有路的小路横冲直撞奔向那片林子,地上还残留着发黑的血迹,混杂在泥土里,成了肥料。
程静怡站在镜头前冷静客观地讲述她所看到的画面, 陈硕没接受采访,程静怡最后选择周生财作为采访对象。
采访中,简单几句对话勾勒出了护林背后的辛酸、艰难。
程:“每年大概有多少头麋鹿被剥角?”
周:“太多了, 数不清, 至少上百头。”
程:“山里只有一个护林员?”
周:“两个, 周叔是正式的护林员,常年待山里, 另一个兼职。”
程:“为什么不多招一些人?”
周:“工资太少,活太苦,没人愿意干。一个月六百多,家里老婆孩子等着吃饭, 谁愿干。”
……
程:“面对镜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生财迷茫地寻找镜头, 找到黑漆漆的洞后, 周生财窘迫地摸了摸脸, 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不知道想起什么, 他缓缓开口:“希望有一天, 世界再无盗猎者,周叔可以活过来。”
最后一幕是周华荣惨死在林子里的画面,程静怡有意打了马赛克。
为了真实度,程静怡没有刻意隐瞒那些凶残的死状,镜头下全是细碎的悲惨,明明是没有温度的照片,镜头语言下却显得格外惨烈。
有一张照片是陈硕背对镜头,背着周华荣的遗体下山的画面,只露了半个身体,孟黎站在旁边露出半张侧脸。
画面闪太快,如果不是有心之人应该不会注意这幕。
节目播出引起社会广泛关注、讨论,网上大骂盗猎者,舆论引导下,所有人都要求严惩相关人员。
国家高度重视这事,当即派专组保护、挽救为数不多的原始森林。
刘奇、翁思怡以及其余三个盗猎者在节目播出后的一个星期被判了刑。
刘奇多项罪名加在一起被判死刑,刀疤男三人违法偷猎野生保护动物判刑十年,翁思怡是杀人帮凶判刑三年。
判刑那天,陈硕坐在电视机前,咬着烟静静凝望着电视屏幕。
广告循环播了一遍又一遍,大截烟灰掉在手背烫得陈硕手背发红,陈硕瘫在沙发,半天没缓过神。
手机在茶几上嗡嗡震响,陈硕置若罔闻,他捏着烟狠狠吸了口,抬起头朝空中缓缓吐出烟雾。
吐完,他舔了舔腮帮,嘴里发出一声类似发泄的咒骂,胸口那股浊气、沉闷因为这声咒骂散了不少。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响到尾声,陈硕勾腰捡起手机看了眼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没什么情绪地摁了挂断。
刚挂断,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陈硕瞥了眼手机,见是孟黎,缓了口气,按下接听。
电话里孟黎带着一丝激动,提高音量问陈硕:“刘奇判刑了,刀疤男三人,翁思怡也判了。陈硕,你看到新闻了吗?北方卫视刚播的新闻,程静怡做的节目。”
陈硕视线往电视机瞥了眼,喉咙滚动两下,嘴里溢出一声轻音,“看到了。”
孟黎沉默半秒,评判一句:“他们都罪有应得。”
陈硕刚要回答,一条短信毫无征兆滴进刘奇的手机。
陈硕捡起手机一看,上面赤/裸/裸地写着几个字。
【P:你不是刘奇[刀]。】
话尾配了个带血的刀,威胁意味十足。
陈硕绷紧脸,捏着刘奇的手机,打了几个字发送给对方:【所以,你才是幕后黑手。】
发送成功,陈硕再打电话过去已经成了空号。
陈硕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孟黎半天没等到回应,以为他有事,讲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没两秒,陈硕又给她打回来,刚接通,孟黎还没来得及开口,陈硕低沉、严肃的嗓音穿透耳膜:“孟黎,我有点事要忙,晚上给你打。”
孟黎缓了半秒,开口:“好。”
结束通话,陈硕揣好手机,拿上摩托车车钥匙匆匆走出房间,走的时候太急,门都没锁。
—
节目播出第二天,程静怡接二连三收到死亡威胁。
程静怡没理会,继续调查朱怜背后的事。
刚调查到一点眉目,程静怡在上班的路上被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车故意撞倒,对方没下死手,她只头部受了点轻伤。
程静怡咬着牙,顶着额头的伤口继续往电视台走。
刚进电视台没多久,一个写着她名字的快递送到了她手里。
程静怡四处望了望,没找到送快递的人,看看手里的陌生快递,她找同事借了剪刀,剪开快递。
快递刚拆开,一大叠照片散出来。
程静怡低头一看,瞥见其中一张照片里朱怜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身上还挂着各种各样的情/趣丝带,程静怡差点尖叫出声。
其他照片全是朱怜,害怕被同事瞧见,程静怡颤着手匆忙捡起掉在地上的照片。
捡到最后,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气的。
程静怡气到面部扭曲,照片捏在手里,攥到指节泛白。
喘了两口粗气,程静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着大叠照片一个人钻进洗手间,关上门,人死死靠在玻璃门,蹲坐在地板,一张一张翻照片。
每一张照片都是朱怜的裸/照,各种各样的姿势,各种各样的表情。
翻到最后,程静怡看到夹在照片中间的死亡威胁信。
A3纸大小的照片上用鲜红的记号笔写着四个大字——
【再查,等死。】
程静怡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坐了十来分钟,程静怡撑着墙壁爬起来,将那些照片重新装回快递盒,起身走到洗手池,拧开水龙头,弯下腰,脸凑到水龙头前,任由冰凉的冷水冲刷她的脸。
妆容全花,口红也被抹掉,程静怡靠在洗手池盯着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到最后,程静怡抬手用力咬了口不停颤抖的手腕,咬到出血,嘴里满是铁锈味了程静怡才停下来。
她看着镜子,用力吸了一口气,抽出衣兜里的手机,按下一串她熟悉却从没打过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
电话每响一声,程静怡的心就紧一分。
响到十六秒,那头换来一道沙哑、懒怠的嗓音:“喂?”
程静怡见他接通,心情骤然激动起来,她急迫开口:“陈硕,是我,程静怡。”
陈硕在山里,见是程静怡,他瞥了瞥电话号码,皱眉询问:“有事儿?”
程静怡立马喊了句:“有,有大事跟你商量。”
陈硕搓了搓脸,忍着疲惫说:“你说。”
程静怡缓了口气,尽量保持冷静,跟陈硕讲述:“我刚刚收到了一封死亡信,还寄了一叠我姐之前的照片。前天节目播出后,一直有陌生号码打过来骚扰我。”
“今天早上还被一辆没牌照的黑车别了,节目播出前多方阻止,不过老大和我还是坚持播出这条新闻。如果不出意外,这视频应该很快会下架。”
“我之前调查我姐的事一直没有头绪,前两天查到了一丝蛛丝马迹,背后指向人姓彭,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新一商城的老板彭泽宇。”
“他表面是开商城的,背地其实跟非法买卖野生动物有关。”
“还有,我最近调查了一下他的发家史,他是靠煤矿起家,可是十年前他的煤矿洞出现过意外。当时未经政府同意,非法采一个地质不安全的煤矿,导致矿洞坍塌,三十几个工人死在矿洞。他为了掩盖这件事,只报道了三死两伤。”
“本来这三件事没有任何关联,我调查煤矿的事已经调查了很多年,明明上次都快查到他头上了,结果我姐突然横死,我就把这事搁置了。”
“我去西川调查盗猎也是查到点线索,觉得跟他有点关联,可是我每次要查到他都会出意外。我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是我敢肯定,背后黑手就是他。”
“我现在不能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只能给你打这通电话。我手上有些证据,我需要你来北城我亲手交给你。如果我出什么意外,你就去我说的地方取。”
“我的同事会帮你一起取证,希望你能将他绳之以法。如果我好好活着,我会跟你一起调查这件事。做这些,除了是为了姐,还为了孟黎以及你。”
话说完,程静怡还沉浸在情绪里没出来。
电话那头,陈硕坐在地上,抬头直勾勾盯着远处的青山,眼神又冷又硬,如泡在冰山里的石头。
沉默良久,陈硕舔了舔嘴唇,喉咙里溢出沙哑的嗓音:“行,我知道了。“
“我明早七点飞北城,到机场给你打电话。”
程静怡见陈硕毫不犹豫答应,胸口莫名松了口气。
她攥紧手机,听着陈硕略微起伏的呼吸声,问他:“你不怕我骗你?”
陪孟黎逛街那天,孟黎无意讲出彭泽宇的发家史,知道他是靠煤矿发家,陈硕就有所怀疑,只是当时念头一晃而过,没多深思。
他猜得没错,刘奇短信里的那个p就是彭泽宇。
收到死亡短信那天陈硕又去监狱走了一趟,去见了刘奇,刘奇刚开始什么都不肯说,到后来露了馅,说了几点p的线索。
【北城人,年纪不大,出手很大方,黑白两道都熟,前几年为了洗/钱接触了这行。】
所有点都指向彭泽宇,陈硕就算不想怀疑也难。
程静怡这个电话刚好加深了他的怀疑,甚至可以说是肯定。
除了程静怡在调查煤矿的事,他也在私下调查,只是彭泽宇洗得干干净净,当初的受害人要么收了钱封口,要么搬家走得远远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两户受害者,对方连尸首都没找到,只以为在外面消失不见了,压根儿没有想过是死在了矿洞里。
程静怡半天没等到回复,看了眼通话,见没挂断,试探性地叫了声:“陈硕?”
陈硕滚了滚喉结,起身,绷着下颚线,神色淡淡回一句:“注意安全,随时保持联系。”
明明是关切的话,却格外客气、疏离。
程静怡懂他的意思,可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再有过多纠缠,欣赏归欣赏,终究不是一路人。
思考两秒,程静怡大方回他:“行,你也是。希望我们能一起抓住他。”
陈硕淡淡吭声:“嗯。”
程静怡摸摸脸,扣紧快递盒,情绪冷静下来:“挂了,再见。”
这次陈硕没回,径自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陈硕退出通话页面,点到微信定机票。
翻了两页,陈硕定了明天最早飞北城的机票。
—
孟黎最近一直在舞蹈室排练《夏夜》,舞蹈团的人知道她回来,各自都有自己的心思。
虽然都不怎么甘心,可面对孟黎的绝对实力碾压,再怎么不乐意也得顺从。
丁芸高度重视这次的演出,住两天院就出到舞蹈团排练。
母女俩除了训练的时候说几句话,私下几乎零沟通。
练完最后一遍,孟黎全身湿透,舞蹈服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后背,皮肤黏黏腻腻的,格外难受。
孟黎拿毛巾擦了擦汗水,提着衣服进自己的换衣间换衣服。
换完衣服出来,其他人都走光了,只剩丁芸。
孟黎瞥见丁芸,唇角抿了抿,拎着包,没什么情绪地往外走。
走到一半,丁芸出声叫住她:“孟黎,我有事跟你说。”
孟黎被迫停下脚步,偏过脸神色淡淡地注视着丁芸。
丁芸被她盯得发毛,对视两秒,丁芸主动避开孟黎,开口提醒:“你爸五十大寿,我定了包间,晚上一起吃个饭。”
孟黎本来想要拒绝,最后想了想,点头答应。
丁芸看她松口,紧绷的心弦稍微松了松。
包间订在二环某酒店,孟黎跟丁芸一道过去的,到了酒店包间,孟南明还没到。
丁芸丢下包出去给孟南明打电话催他快点,孟黎窝在包间给陈硕发消息。
M:在干嘛?。:刚到家,练完了?
M:嗯。
M:在外面吃饭,我爸过生……:好,替我跟孟总说声生日快乐。
M:不跟我说点什么?。:明早七点飞北城,来接我?
孟黎听到消息,惊讶到不行,懒得打字,孟黎直接给陈硕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刚接通,孟黎便一骨碌地问出自己的疑问:“你怎么突然来北城了?不是要两个月左右??”
陈硕沉默片刻,没跟孟黎说实话,“过来见你,不行?”
孟黎想了想,有些为难:“行是行,可是我得练习,没空陪你玩。”
陈硕勾了勾唇角,“你弄你的,不用管我。”
孟黎哦了声,声音夹着一股子兴奋:“那行,你明天几点到?我去接你。”
陈硕看了眼票,给她说了个时间:“九点半。”
见门外有脚步声,孟黎不再多说,“行,明天见。我先挂了,我爸来了。”
“明天见。”
电话挂断,孟黎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口。
以为只有孟南明,孟黎下意识起身喊了句:“爸,生日快乐。”
孟南明之前都没怎么正式过过生日,这还是头一次。
听见孟黎祝他生日快乐,孟南明笑得合不拢嘴,“黎黎有心了,爸爸很开心。这么多年都没怎么过过生日,还有些不习惯。”
孟黎有些愧疚,刚要说话,还没开口就瞥见了缓缓走进来的彭泽宇和丁芸。
彭泽宇瞧见孟黎,主动打招呼:“孟小姐。”
孟黎对彭泽宇观感不好,只礼貌点了下头,没多言。
彭泽宇扶了扶眼镜,笑着说:“刚才才知道孟总今日大寿,手上也没带点礼物真是不好意思。”
“刚巧碰上,不用这么客气,上次在舞蹈团多亏你帮忙。”
丁芸倒是格外热情,邀请彭泽宇落座,还有意无意跟他介绍孟黎。
彭泽宇时不时看一眼孟黎,眼神似冷似笑,孟黎一时间分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孟南明不怎么喜欢彭泽宇,奈何丁芸欢喜,一顿饭下来谈了不少细节。
最后还聊到了结婚的事,彭泽宇只模棱两可说了句单身便没再继续往下谈。
孟黎全程沉默,除了偶尔跟孟南明说两句,几乎没吭声。
吃到尾声,孟黎去付款,前台小姐笑着说有人已经替她付了。
孟黎回头就见彭泽宇站在不远处,单手插在西装口袋,冲她笑了下,似在等他一起走。
丁芸有意撮合他俩,出了包间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彭泽宇顺水推舟,提出送孟黎回舞蹈团。
孟黎心里膈应得很,奈何他请了这顿饭,只能答应。
两人并排走出饭店,泊车小弟将车开到门口,彭泽宇绕过车头径自走到副驾驶,打开车门,绅士地邀请孟黎上车。
孟黎皱了皱眉,在彭泽宇无声的邀请下钻进副驾驶。
一进去孟黎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嘭的一声,彭泽宇坐上驾驶座,系上安全带,扭头意味深长看了眼孟黎,提醒她:“孟小姐,记得系安全带。”
孟黎回过神,慢吞吞扣上安全带。
是一股淡淡木质香,夹着清甜的柑橘味,这香水味孟黎肯定闻过,只是想了半天都没想到是谁。
彭泽宇解开西装纽扣,脱掉灰棕色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松了松领带,解开两颗纽扣,彭泽宇绅士十足问孟黎:“孟小姐,现在回哪儿?”
孟黎不愿暴露自己常住的地方,提了个不常去的别院:“北苑一号。”
彭泽宇不着痕迹看她一眼,翻出导航,启动引擎开往北苑一号。
路上车里气氛格外尴尬,孟黎不愿多说,跟彭泽宇一直保持着距离,彭泽宇倒是时不时搭一两句话。
“孟小姐北舞毕业的?”
“嗯。”
“之前有幸看你跳过舞,舞姿翩翩,像仙女,没做首席可惜了。”
孟黎小弧度地皱了皱眉,偏过脸没什么情绪地看了眼彭泽宇,见他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孟黎克制地哦了声。
开到半路,导航提醒已经偏离路线,孟黎几次回头望彭泽宇,察觉到孟黎的烦躁,彭泽宇若有所思说了句:“路走错不要紧,只要最终到达终点就行。孟小姐,这路我还算熟,不会走丢,放心。”
车内冷空气蔓延,孟黎裸着肩膀,直觉寒气入骨,冷得她起鸡皮疙瘩。
这半小时的车程漫长到像是几个岁月,好不容易到达北苑一号,孟黎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车还没稳,孟黎就解开安全带准备走。
一个急刹,孟黎没坐稳,手机掉在了车厢。
孟黎撑住车门,下意识去找手机,手往座椅下摸索,不小心碰到一只管状的东西,孟黎低头一看,是一只口红,口红底部刻了两个字。
【朱怜】
孟黎下意识将口红揣兜里,彭泽宇推门下车绕过车头准备给孟黎开车,没注意这幕。
捡到手机,孟黎刚要推门出去,彭泽宇已经打开副驾驶车门,人站在车旁静静等孟黎下车。
孟黎抬头迎上彭泽宇深不见底的眼,呼吸不受控制紧了紧。
彭泽宇看她面色惨白,温柔询问:“孟小姐不舒服?”
孟黎攥紧手心,恢复理智,弯腰钻出车门,摇头否认:“没。”
走到小区门口,孟黎站在保安亭外,跟彭泽宇开口:“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彭泽宇笑笑,客气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彭泽宇掏出手机看了眼,表情一变,跟孟黎点了下头,仓促道别:“我还有点事,改天再聊。”
孟黎站在原地不动,目送彭泽宇离开。
直到那辆京牌奥迪消失在视线,孟黎紧绷的肩膀才慢慢松懈下来,她腿脚发麻地蹲在地上,从包里掏出在车里捡到的口红,盯着口红管底刻的“朱怜”两个字,脑子里渐渐冒出一个个大胆的想法。
朱怜死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彭泽宇的?
他们到底是情侣还是情/人?
朱怜的死跟彭泽宇到底有没有关系?
🔒第 67 章
没在北苑一号待多久, 孟黎打了车回常住的小区。
反锁上门,孟黎摸了摸后背,全湿。
她吸了口气, 脱掉鞋子赤脚踩在地毯慢腾腾走进洗手间。
洗完澡出来,孟黎想起陈硕要来北城的事,翻找到手机给陈硕发消息。
M:航班信息发我……:【图片】
孟黎点开陈硕发过来的航班信息图,确认是明天的航班,她松了口气, 自顾自躺倒在沙发。
朱怜的口红被她规规矩矩摆在大理石茶几,瞥见口红,孟黎够长手拿过口红, 指腹落在刻字上, 给陈硕打了个语音通话:“我好像知道朱怜背后那个男人是谁了。”
“彭泽宇。”
“我在他车里捡到了朱怜的口红, 我感觉她的死跟彭——”
孟黎话还没说完,陈硕突然出声打断她:“你坐了他的车?”
孟黎猝不及防, 她愣了愣,解释:“刚刚一起吃了个饭,我妈走后,他提出送我回家。”
陈硕听完沉默半秒, 提醒她:“离他远点。”
孟黎搁下口红,握着手机起身, 边进卧室边跟陈硕解释:“我知道, 我本来就不是很喜欢他。他身上的气质总让我觉得别扭。”
“不过, 你怎么知道他?”
陈硕阖了阖眼皮,人躺在单人床, 抬眸望了望天花板, 没跟孟黎撒谎:“查到点东西, 盗猎的事跟他有点关系。”
“不是个好东西,你离他远点。”
孟黎惊讶于陈硕的行动力,她想问他查到了什么,还没问出口,陈硕率先出声阻止她:“别问,我来处理。你好好准备你的首演。”
“危险吗?”
“没事。”
孟黎听他一副信心十足的口气,本能选择相信他。
“那我明天去机场接你。”
“嗯。”
—
半夜,孟黎困得迷迷糊糊,一个炸雷骤然劈下来,孟黎被惊醒,醒来满头大汗,浑身黏腻。
她忍着困意打开灯,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多。
陈硕九点半到机场,孟黎被吵醒后睡不着,揉了揉眼睛,拿着今天要穿的衣服进洗手间洗了个澡。
澡洗完,孟黎回到房间收拾卫生。
收拾得差不多了,孟黎化了个淡妆,换了条印花复古裙,外搭一件针织开衫,提着包,拿上车钥匙去机场接陈硕。
电梯下行至车库,孟黎坐进车里,插上钥匙开车离开。
她出来的点刚好是早高峰,路上堵了快一个多小时。
等到机场已经迟了半小时,陈硕人在到达层等她。
孟黎开车过去,一眼瞧见站在路口等人的陈硕。
上身烟灰色的衬衫,下身深蓝阔腿牛仔裤,人站在那,透着几分随意、懒散,指间捏着打火机不停把玩着。
估计烟瘾犯了,只能玩打火机过瘾。
孟黎开车过去,他正要打电话,瞧见人,陈硕朝孟黎懒懒笑了下,将打火机揣兜里,朝她大步流星走过去。
嘭的一声,副驾驶阖上,陈硕系好安全带,扭头打量两圈孟黎,勾唇笑了笑,夸她:“穿得挺漂亮。”
孟黎丢给陈硕一瓶苏打水,手搭在方向盘,眯着眼睛问陈硕:“就今天漂亮?”
陈硕摸了摸下巴,识趣回她:“每天都好看。”
孟黎眉眼一弯,哼哼两声,踩下油门离开机场。
路上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各自都有种莫名其妙的尴尬感,最后打破尴尬的是陈硕的一句:“半个月没见,认不出我了?”
孟黎噗呲一声笑出来,两人的气氛这才缓过来。
开了一段路,孟黎瞥了眼时间,问陈硕:“吃什么?”
陈硕不挑食,“都行。”
孟黎也不经常出来吃,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吃的,想了半天,孟黎问:“那我们去吃烤鸭?”
陈硕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靠着,“行。”
开到半路,孟黎找了个小胡同停下来,带陈硕去吃一家还算正宗的烤鸭。
陈硕一路除了最开始跟孟黎说几句话,后半段路都在睡觉,整个人看起来很疲倦,黑眼圈深了好几个度。
停好车,孟黎回头看,陈硕歪着脖子睡在副驾,侧脸线条流畅,肩膀一高一低,气质有些颓。
孟黎看他睡得香,没打扰他,松开安全带,孟黎在舞蹈团里发了句“今天上午有事,下午再练。”
陈硕睡了差不多七八分钟就醒了,醒来他搓了搓脸,神色懒怠地望了眼孟黎,哑着声问她:“等很久了?”
孟黎摇摇头,从驾驶座爬起来,越过操作台,爬到陈硕身上。
坐上陈硕大腿,孟黎抬手摸了摸陈硕的脸颊,胡子没剃干净,有些扎手。
陈硕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右手虚握住孟黎的细腰,任由她闹腾。
孟黎摸了会陈硕的喉结,搂住他的脖子,直起腰,红唇凑到陈硕嘴唇不由分说亲了上去。
附近没人,孟黎大着胆子亲他,手还不安分,从肩膀一路往下滑。
亲了几秒,陈硕一把搂紧孟黎的腰,将人用力往怀里扣,捧住她的后脑勺找回主动权。
亲到最后,孟黎面红耳赤地趴在陈硕胸口喘气。
陈硕视线往下瞥了两眼,压着声跟孟黎交代:“你先进去,我待会来。”
孟黎眨眨眼,问他:“要不我帮你?”
陈硕睨她一眼,似笑非笑问:“你帮忙我今天还能吃烤鸭?”
孟黎撇撇嘴,推开车门下车,绕过车头时孟黎站在外面跟陈硕比了个手势。
陈硕瘫在座椅里喘气,没理她。
饭店包间,孟黎等了大约半小时,烤鸭都上桌了陈硕才姗姗来迟。
瞥见陈硕的身影,孟黎挑挑眉,脸上满是戏谑:“挺久啊。”
陈硕自动忽视孟黎的挑/逗,轻描淡写说了句:“接了个电话。”
孟黎哦了声,招手说:“烤鸭好了,快来吃,吃完我还得去舞蹈团练舞。”
陈硕在孟黎旁边坐下,明明孟黎才是东道主,结果她安安稳稳坐在一旁,等着陈硕给她喂烤鸭。
吃了几口,孟黎摆手说不要了,一只烤鸭大半都进了陈硕的嘴里。
吃完,陈硕送孟黎去舞蹈团练舞。
陈硕开车,一路打着导航走,开到一半,陈硕察觉到后面有辆车跟着,偏头看了眼毫无察觉的孟黎,绷着下颚线踩油门准备甩掉他们。
孟黎见陈硕突然加速,还不按照导航走,奇怪地望了眼陈硕,问他:“怎么不按导航走?”
陈硕瞥了眼后视镜,冷着脸解释;“后面有车在跟。”
孟黎一愣,下意识往后看,“谁啊?”
陈硕出声阻止:“别回头。”
孟黎吓一跳,条件反射回过头。
一路上陈硕开得飞快,好几次还闯了红灯,在高架桥转了几圈,又在复杂路段跑了两圈,把人甩下了才开车去孟黎要去的舞蹈室。
路上陈硕全程冷脸,将孟黎送到舞蹈室门口,陈硕解开安全带,绕过车头替孟黎开门。
开门的瞬间,陈硕弯腰一把将孟黎捞进怀里,大手压着她的后脑勺,沉声交代;“练完先别走,在这等我,别乱跑。”
孟黎下意识攥住陈硕衣袖,喊住他;“你去哪儿?”
陈硕拍拍孟黎肩膀,安抚她:“去找个人。”
“别担心,我没事。”
孟黎有些担心,抓住陈硕的手不放,“是不是出事了?”
陈硕顿了顿,压着嗓音撒谎:“没事,刚刚我可能看错了。”
“别想太多,先进去练舞。”
孟黎知道担心没用,陈硕要做的事没有谁能阻止,她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
想到这,孟黎钻出车厢,神色平静道,“行,你去忙,我进去了。”
陈硕朝她点了下头,人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走进剧院。
一直到看不见孟黎身影,陈硕才转身离开。
出了剧院大门,陈硕翻出程静怡的电话号码按过去。
电话接通,陈硕率先出声:“在哪儿了见面?”
电话里,程静怡犹豫片刻,拒绝陈硕;“今天不行,出了点事,我过两天联系你。”
陈硕倒也没惊讶,他人站在马路牙子,抬眼看了看来来往往的车流,喉咙里溢出一个音,“行。”
程静怡听到陈硕沉稳的嗓音,不知道怎么回事,情绪一下子崩溃,她人坐在朱怜去世前住的房间,怀里抱着一堆泛黄信件,咬着牙差点哭出声。
咬到牙齿泛酸程静怡才松开一点,泪水不受控制掉下来,滴落在信封上,溅出一个个小水花,程静怡深深吸一口气,尽可能保持理智:“我在我姐的房间翻到了一些信件,信件里提到了彭泽宇。”
“我姐死前那晚,写了封遗书,上面交代了彭泽宇的一些罪行,这些证据就算不能让彭泽宇进去,也够他吃一壶。”
“我前两天找到一个姓王的受害者家属,她那里好像有当初彭泽宇拿钱买命的证据,但是她不相信我。陈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是受害者之一,我把她地址给你,你去找她要证据,她应该会给你。”
陈硕站了半晌,视线落在远处不停闪烁的红绿灯,哑声应下;“行。”
两分钟后,程静怡发了条短信过来。
陈硕点开一看,上面是王姓受害者家属现在的地址。
站了几分钟,陈硕在路口拦了个出租车,报了短信上的地址。
—
晚上八点,排完今天的最后一场,孟黎浑身疲惫地进换衣间换衣服,
衣服换完出来,孟黎拿着手机准备给陈硕打电话。
想到他有事要做,孟黎又生生止住了。
舞蹈团的姑娘走得差不多了,孟黎想起陈硕的交代,准备再等等他。
“外面站的那个男人好帅好man,在等谁啊。”
“等你呗。”
“我倒是想。”
“不过,除了脸好看,身材也绝,好有男人味。”
两个姑娘换完衣服进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孟黎顺着两人的视线看过去,一眼瞧见靠在走廊抽烟的陈硕。
哦,她们讨论的帅气男人是陈硕啊。
孟黎吃味地睨了眼陈硕,提着脏衣服往陈硕走。
走到走廊,孟黎站在陈硕对面,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最后一眼落在陈硕那张硬朗的面孔,她撇撇嘴,有些吃味:“你站这儿等我干嘛?招蜂引蝶啊。”
吐槽完,孟黎吸了口气,凑上前故意扯了扯陈硕的衣领,问他:“忙完了?”
陈硕抽完最后一口烟,掐灭烟头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弯腰接过她手里的脏衣服,轻描淡写回:“差不多了。”
孟黎自动握住陈硕伸过来的手,跟着他一起下楼,偏头问他:“早上——”
还没说完,陈硕便出声打断她:“没什么,我看错了。”
孟黎斜他,不甘示弱问:“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陈硕好脾气地笑了下,淡定问:“你要问什么?”
孟黎别了眼陈硕,傲娇道:“不想问了。”
刚还讨论陈硕的两个姑娘看见他跟孟黎关系不一般,瞬间没了讨论的勇气,路过他俩,俩姑娘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孟黎倒是无所谓,讨论一下又不会死。
陈硕也没什么反应,走下台阶,他转过脸问孟黎:“住酒店还是去你那?”
孟黎想都没想回:“肯定去我那,离剧院近又安静。”
“我晚上想吃你做的菜,不想点外卖。”
陈硕嗯了声,问她:“冰箱里有菜?”
孟黎摇头:“没。”
陈硕已经习惯了,在孟黎说没菜后,陈硕打开导航找了附近最近的菜市场,带着她去买菜。
买完菜,两人直奔孟黎住的大平层。
进了屋,孟黎脱掉鞋问陈硕:“你下午干嘛去了?”
陈硕不咸不淡回她:“随便转了两圈。”
孟黎温吞地哦了声,给陈硕指了指厨房的位置,自己瘫在沙发抱着平板看剧。
看到一半,丁芸发了条通知过来,孟黎点开看了眼,首演时间定在9.11。
距离9.11,还有六天时间。
丁芸让她抓紧练,别到时候出了差错。
孟黎回了句知道,将手机丢沙发,起身去厨房看陈硕。
陈硕刚闷好饭,瞥见孟黎进来,抬眸问她:“饿了?”
孟黎走到陈硕身边,摇头:“没。”
陈硕扭头看了看孟黎,见她情绪不对,低声问她:“有事?”
孟黎扯下半张上海青,淡淡说:“首演时间定了,9.11,六天后。”
陈硕顿了顿,问她:“紧张?”
孟黎晃晃脑袋,否认:“没。就是有点突然。”
说完,孟黎凑到陈硕身上,反复问他:“你会去现场看吗?”
“会。”
“要是我——”
见她还在担心,陈硕沉默片刻,压低脖颈,视线落在孟黎脸上,神色平静问她:“孟黎,我答应你的事有一件没做到吗?”
孟黎想了半天,暂时没想到他有哪些没做到,“没有。”
“我说过,就算死我也会赶到那儿看你演完。”
孟黎七上八下的心被陈硕安抚下来,“……好。”
—
半夜,孟黎口渴想喝水,伸手地摸了摸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
她眨了眨眼,起身开了灯,出声喊了声陈硕。
陈硕人在落地窗前抽烟,听到孟黎喊,陈硕裸着上半身,咬着烟头大步走向床边。
孟黎坐在床上,肩上的吊带滑下,露出大片白/嫩的胸/口,上面还有点点红痕。
陈硕坐到床边,抬手摸了摸孟黎的脸,哑声问她:“醒了?”
孟黎瞥见陈硕,重新躺回床上,使唤他:“有点渴,你给我倒杯水。”
陈硕笑了下,起身去厨房给她倒水。
一杯水喝完,孟黎舒舒服服躺回枕头,睡了没两分钟,孟黎想起什么,忍不住问了句:“你大晚上不睡觉干嘛?”
陈硕替孟黎盖上被子,轻描淡写解释:“睡不着,起来抽根烟。”
孟黎哦了声,嘱咐他:“抽完赶紧睡。”
陈硕还没来得及回孟黎,她又睡着了。
烟抽完,陈硕掏出手机重新看了眼短信框。
里面安安稳稳躺了条信息。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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