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你们想做什么！”急躁些的流浪者气急败坏。
意呆利炮憋着笑,理直气壮地回答：“当然是邀请你们加入啊，还能做什么？你们看到宣传页了吧？我们很有诚意的，记得上面的宣传编号是多少吗？一定要说介绍人是谁啊。来诗佩斯庇护地我带你们飞呀~”
流浪巫师们：？
可恶啊,再问下去，不认字的秘密不就暴露了吗！
他们一声不吭，意呆利炮重拳出击,兴奋地追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拉风绰号和组织？刺血者？血蔷薇？伪善者？”
露在外面的发丝有些花白的一个巫师,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冷汗湿透了衣服。怎么、怎么这些家伙好像比他们还懂黑暗世界啊,难道看起来的柔弱善良外表是伪装吗？
嘶——那就更不能跟他们走了！
“你最好说实话,否则……”花白头发的巫师低声念了什么，一团无形的气旋顶在意呆利炮头上,似乎随时准备给她开瓢。
意呆利炮无奈地叹了口气，“哎呀,我真不想跟你们打架的，打完了还要回去治疗，多不划算……”
看着相当放松恨不得躺下的女孩,被挤到角落坐着的巫师们有些怀疑，到底谁才是被抓的俘虏。听她依旧搞不清状况似的大言不惭，连树洞外都传来了冷笑声。
火把上的火焰呼地窜起来,脾气急躁的年轻巫师抓住女孩的马尾辫，“没人能救你,除非，你——”
威胁的话猛地被意呆利炮打断：“我的发型！这是你们逼我的啊！”
一直懒洋洋仿佛来度假的女孩直起身,“火球术！向我开炮——开团了开团了！”
一团比火把火光亮得多的火球,在树洞里猛地炸开,照亮了树外阴影，也在短短几秒里烧掉了几个阴森的兜帽。
“安德森！”手忙脚乱地灭火里，几人纷纷抱怨着喊了一个名字。“不是我！”暴躁的巫师跳起来拍灭身上的火苗，瞬间在低矮的树洞里撞到头。
一股烧着头发的蛋白质燃烧味道弥漫着，还没跑出树洞的几个巫师，忽然听到外面有喊杀声响起。
“冲鸭！”
“活捉他们！”
“好耶，有法师！”
看着森林里突然冒出来的黑压压一片人头，从包围对方变成陷入包围的巫师们茫然地靠着大树，防备着对面的进攻。
“谁暴露的位置？！他们怎么找来的！”他们互相看了看，原本还有些阴森的集会气氛，在头发烧得一绺一绺、衣服上也多了许多灰之后，变得滑稽起来，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不是我！”安德森捂着头上的包，恶狠狠地看向对面，“杀了这群教廷的混蛋！”
喊声挺大，但要论冲杀配合，已经成功配合战斗过的玩家，比他们这些互相有所隐瞒的流浪巫师强多了。
被意呆利炮声音和火焰成功定点找到这里的玩家，摩拳擦掌冲了上去，加上意呆利炮的内部火焰开花，除了被砍伤和突然掉进陷阱摔死了的两个玩家，战斗结束得格外快。
原本的聚集地树洞，在意呆利炮的火焰下烧成了火炬，照得被五花大绑的流浪者们相当狼狈，连身上的泥和衣服的洞都一清二楚。
“最高只有青铜中位？一群青铜下位？还以为是大鱼呢，一群弱鸡也敢出来绑架了……啧。”莱因哈特听小弟汇报完探测术结果，嫌弃地摇摇头，一挥手，“带走！”
加上外面守着的三个人，聚集地一共七人，整整齐齐被捆起来扛走。头发花白的老巫师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从安德森眼里看出了同样的迷惑。
什么叫“只有青铜中位”？！他们把青铜中位巫师当做什么，集市里可以挑挑拣拣的萝卜吗？
刺血者劳里带来了森林里多了个奇怪的庇护地的消息，但从有光亮的庇护地走出来的人，四面八方都有，实在避不开，他们没敢靠近，只能远远跟着这些小队伍观察。这些人总是在采摘森林里的食物和药草，还会时不时地贴一些纸……
他们的观察很快得出了结论：教廷的人追进了森林，正在探索森林！
可现在看看这些人流畅无比的钓鱼绑架流程，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玩家们成功捕捉NPC，哼着歌快快乐乐往回走，至于俘虏的心情，他们才不会关心。
幽暗的森林里，微弱的光线慢慢变亮，从树木缝隙里能看到不远处的火光，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安德森绝望地想：果然，教廷就是一群虚伪的混蛋！这就要带他们上火刑架了吧！
离得越来越近，稍微适应了光亮后，几个不曾靠得这么近的巫师亲眼看到了里面建筑的轮廓和忙碌的人影。还有人正从光亮中走出，似乎看到了他们，愉快地打了个招呼，“哟，新NPC啊！”
“……？”虽然不太懂NPC是什么意思，但安德森意识到对方是在说自己。脸上的灿烂笑容和友善态度不像是作假，这让刚笃定了后续发展的安德森又迷茫起来。
终于走到了流淌着灰色光芒的薄薄光幕前，安德森吃力地睁着眼，被光芒照得不断淌下泪水，但依然不愿意闭合。他这才看清，刚刚以为的明亮火光，明明是一片森林里绝不可能见到的阳光。
沉重的天穹仿佛破了个洞，橘红色的夕阳阳光从尖顶上流泻落下，像是森林里唯一的神圣赐予。
逃入森林后，他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见不到阳光，只能在黑暗里苟活了。
“麦酒，甜滋滋的麦酒~”
“缝补只要一声望点，可定制麻布衬衣！”
“木桶木碗看一看啊……”
“今日晚餐：土豆炖三角鸡，可加餐鸡蛋、羊奶、豆腐冻！”
“当、当、当，锄头明天再来领！矿镐已经租完了！”
熟悉又陌生的叫卖声，让安德森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笼罩在灿烂光华下的两排低一些的小屋，门前或前面的广场里站着许多人，跟过去看到的平凡小镇集市一角有些相似。
离光幕不远，两处幽蓝的火焰闪动着，照亮光明变得微弱的角落。圆滚滚的蘑菇伞、一丛丛一米高的绿色麦苗和一丛丛不认识的大叶植物，正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生机勃勃。
田地被贴着光幕建造的三四栋高大建筑挡住了一部分，安德森努力伸着头想多看一点里面的样子时，忽然被从绑着的木棍上放了下来。
莱因哈特赶羊似的推着人往屏障内走，“欢迎来到诗佩斯庇护地！我们欢迎森林里所有人加入，来来来登记了，你们有什么技能都报一下啊。”
在已经安排了两批平民入住的新四层小楼楼下，登记的桌子和纸笔已经准备好，安德森莫名其妙被推着进去，站到了第一个。
“攻击没造成破坏，没发现有伤害平民历史，非主动加入而是被俘虏回来……嗯，先生你好，我是诗佩斯庇护地的记录员玛丽。你需要在庇护地完成一天义务劳动，当然，我们会提供食宿，一天后你可以选择加入或离开。”第二次开展登记的玛丽，已经不再需要希尔雅看着完成工作，流畅地说完了接待词。
还没从无时无刻都在疼的污染侵蚀突然消失中回过神，安德森听到对面女人的安排，傻傻“啊？”了一声。被告知可以离开，排在安德森后面的巫师们也隐隐出现了骚动。
虽然听起来义务劳动很糟糕，但森林里贯彻弱肉强食规则，他们已经被抓了，那就是对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立刻送他们上火刑架也很正常。可他听到了什么？管吃住，还能离开这里？教廷的人脑子坏了？还是哪些疯子来做好事了？没听说过上火刑架之前，还需要养肥一点啊。
真的能离开吗？弱肉强食是一回事，跟被迫失去自由比起来，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吧？
“火刑架？不，先生，这里没有火刑架，如果您发现谁提出要进行类似活动，可以向庇护地任何负责人举报。希尔雅阁下的诗佩斯庇护地里，将保障所有人的生命与尊严。”
玛丽一板一眼的声音，让安德森回过神，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疑问说了出来。
“希尔雅……阁下？”安德森喃喃着重复了一遍，旁边忽然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字，“安德森大哥！你们怎么在这？”
安德森抬头一看，眼睛顿时气红了，“小瓦伦！是不是你出卖了我们！”
他刚想调出火焰，脑袋就一疼，立刻想起了自己在不久前的突袭里用光了自己的精神力。
瓦伦从陆续过来围观新人的人群中挤出来，无奈地摊摊手，“我也得能记得才行啊。你们来了就别走了，诗佩斯庇护地比我去过的任何一个聚集地都要好，瞧，我的衬衣都补好了。对了，老师他……”
难得见到熟人，瓦伦分享自己这段时间见闻的兴奋半天没下去，说到最后，声音才变小了点，有些忐忑。
“堕落死掉了。”安德森嗤了一声。他基本相信了只去过西边的瓦伦，没这个找到附近聚集地的能力，瓦伦在刺血者身边时吃过的苦头大家都见过，对这个热情的年轻人还是有些好感的。尤其是，在这个陌生又处处显得奇怪的庇护地里。
瓦伦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催促着，“安德森大哥，还是快点登记吧。加入庇护地七天里可以做……登记完再过七天，就能选别的工作了。你操控火焰元素比我强得多，找到的工作肯定比我好，还能学冥想呢！”
瓦伦把曾经听玛丽说过的内容大概重复了一遍，安德森的表情从不信到不可置信，只用了短短几分钟。看着比以前壮了些、精神也比过去好的瓦伦，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联合起来骗人，但安德森确定他一定吃得很好。
庇护地里飘散的食物香气，让吃了上顿不一定有下顿的流浪巫师不自觉按了按肚子。
留下吃些饭再走，也没关系吧？
“等等，七天？为什么你们是七天？”安德森对比了刚刚玛丽说的话，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不、不是说欢迎所有人吗？怎么听起来，好像觉得他们肯定要走，只告诉他们需要做一天的工作？
队伍里头发花白的老巫师碰了碰安德森，安德森从比较产生的落差中清醒过来，用依然被捆着的手按住桌子，“好吧，我需要怎么做才能拿到食物？”
他不指望能吃到刚刚听见的麦酒和鸡肉，但有一个黑面包，总比在森林里到处找果子和蘑菇吃强点。
“姓名？年龄？能做什么事？”
前面的安德森回答到最后，老巫师已经仔细看过了附近的一切。
建筑都很普通，只有中心和教堂有些像、却毫无壁画浮雕更朴素的尖顶屋子最特别，这也符合所有城市建筑围绕教堂建设的规律。店铺、仓库、作坊和工匠铺零星排布，人口的确不少。
但和路上听到不把青铜中位当一回事的恐怖说法不同，他在诗佩斯庇护地里基本没有看到和神术师相符的人，除了那一队捆走他们的人，其他人要么笨拙地挥舞着武器，要么正在端着碗排队吃饭，看起来只比干瘦的佃农好一点，这里似乎只是又一个贵族领地。
难道，他们只是运气不好，碰到了少数几个巡逻精英小队？
安德森被碰了碰提醒，他听着玛丽介绍“挖土/盖房/搬运”等基础体力活，翻了个白眼，“我有元素天赋，我是施法者，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虽然觉醒的天赋不被教廷承认，有时他们也会怨恨自己为什么要觉醒这样的力量，但觉醒力量后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了。况且，明显在庇护地里生活了一段时间的瓦伦也说，他拥有这样的能力肯定比瓦伦要好。
既然这里不是教廷，也不会让他们上火刑架，安德森有些怀疑，是不是这个记录的女人不知道这样的天赋有多珍贵。
玛丽重看了一遍登记表，肯定地说，“火系天赋……抱歉，确实只有这几项可推荐的基础工作。如果体力足够，你可以在加入庇护地后申请尝试工匠铺和采矿工作。如果是木系、水系和土系元素，可选的基础工作会更多一些。”
又来了，那种被当做挑挑拣拣的萝卜的感觉又来了。
安德森刚想说什么，就被庇护地中心响起的爆炸声打断。
“啊啊啊！”
浮起的血色虚影让安德森背后的老巫师脸色苍白，“白、白银阶狂战士？！”
同时闪现的身影每跑一步地面就震动一下，短短时间里冲刺到殿堂后侧的影子留下了一连串大坑。老巫师擦了擦汗，看清对方是从搬运着东西的仓库里跑出来，有些匪夷所思，“白银……战士？”
被矮小的身影拉出来的影子身上，繁复的光丝次第闪现。
“炼金术师？！等等，听说森林里有一位和矮人同行的白银炼金术师……不会……”
老巫师还没说完，在傍晚薄薄夜色下燃起的火光中，一股清风从庇护地中心席卷而出，风墙和水光同时闪现，火光骤然消失。不小心外溢的庞大精神力呼啸着，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白银……”他没见过更强大的施法者，但这样的压力必然不简单。
“乌拉，抢救阿曼达行动！”从堆满东西的仓库里跑出来的人影，举着木头或者还没放好的骨头材料，呼啦啦都往庇护地中心跑去，其中不少人都会瞬间窜出几米，显然用的是战士的冲锋。
“怎么了怎么了？阿曼达还好吧？”玩家们已经把抓回来的俘虏丢在一旁，兴冲冲跑向庇护地中心。
“孤儿打野大人！墙还没堆完呢！”
“毛嘟嘟大人！小心，蘑菇长得太大了啊！！”
“老塞、猫球球救命，铁羽鸡跑出来了！！！”
原本一片平静的庇护地，从爆炸开始，莫名其妙撕开了看似正常的表层。
玛丽看到殿堂里出现水龙卷时，就松了口气，担忧瞬间消失。看到对面的人还在发呆，她敲了敲桌子，“安德森先生？”
同样在瞬间感知到比自己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压力，安德森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对玛丽挤出了一个笑容，“好的，女士，我选择搬运……”
安德森回头看向聚集地里懂得最多的老巫师，却发现老巫师的恍惚比他还严重。
看着一个个人手中亮起光团、用出战士的技能，老巫师就陷入了恍惚。
什么时候，超凡者居然这么多了？
他们曾经认为这是神明赐予的力量，被迫进入森林后发现，森林里的传闻里，巫师们认为这是渎神窃取的力量，炼金术师则认为这是人们本该有的力量。但不管怎么认为，大家都很清楚，超凡的元素天赋是珍贵而少有的。
但在这里，法师养猪种地盖房子？！战士搬运工砍柴？！他一定是疯了……阿巴阿巴……
被一场意外镇住的俘虏们，直到被带进住处还回不过神。
他们刚好在一层，刚进入庇护地的俘虏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安排哪里特别。瓦伦有些抱歉，忙前忙后带来了食物和兽皮，“我之前不知道你们不是主动加入的，不过一天后我们就一样了，我可以带大家去领工作和打饭。来，这是今天的饭，烤土豆很好吃的。”
浅紫色的土豆芯看起来仿佛有毒，但在森林里吃过长相更奇怪的食物的巫师们，闻到香气就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了。
老巫师颤颤巍巍抓住瓦伦，“小瓦伦，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瓦伦眼睛一亮，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这里，是比神国还好的地方！这里有永恒之火，还有扫盲班，我还学到了元素知识……”
半个月前别人向他介绍庇护地，现在，终于轮到他像个主人一样向别人介绍了！
他跟其他居民过去不熟悉，庇护地里除了勇者外，掌握元素天赋的人太少，他想夸都不太能让他们理解。但流浪巫师们不一样。瓦伦跟刺血者劳里生活的日子里，清楚他们对知识的渴望和只能慢慢摸索的困境，在瓦伦看来，庇护地就是他们唯一且最好的选择。
“免费学习……？未来可能学习法术模型？教你冥想？这都是真的？”流浪巫师们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瓦伦的疯狂安利被迫停下，他挠挠头，“是啊。但现在要学冥想和元素知识，还是得用工作换的，听希尔雅阁下说，以后可以用声望点换取学习法术模型。我们的工作就是对庇护地的贡献，用声望点多少来衡量和换取新的机会最合适了！”
老巫师有些急切地问道，“那怎么才能加入庇护地？真的只需要一天后去申请就可以了吗？”他的声音慢慢小下去，不自觉叹了口气。
学习知识的机会是无价的，森林外没有标价的知识根本无法获取，森林内想研究摸索也很困难。但这里却能付出努力，做出贡献就能换取知识？
这种事，想想也没这么好啊！
瓦伦理所当然地说，“当然啊，玛丽夫人不是已经说了吗？庇护地的规则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的，勇者大人们说这叫……对，这叫规则透明！”
他知道巫师们在紧张和期待什么，瓦伦有些骄傲地抬起头：看看你们没见识的样子吧！这里可是诗佩斯！
显然，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刚到庇护地时，看到超凡者们做这些事时有多震惊了。
“我们，留下看看吧？”老巫师沙哑地提出意见，没有人反对。
还不到几个小时，已经迅速转变念头的流浪巫师们，就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的超凡者愿意做那些普通人才做的事。
——虽然他们对玩家们的理解有些偏差，但得出的结果没太大问题。
七个人挤在小楼窗边，贪婪地看着外面的一切。忙忙碌碌搬运完东西，一起吃饭、一起聚在大树下写写画画的人影，在火光中变得柔和而温暖。
这样“正常而平凡”的生活，仿佛驱散了在森林里长久的惊险躲避魔化动植物的生活、颠沛流离狼狈地聚在聚集地里勉强求生的寒冷。
他们登记、领取食物和兽皮、入住房间，甚至没有人向他们要一个铜币！这里，似乎真的是为了让森林里更多人活下来建设的庇护地。
“守护生命与尊严……会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二合一）
刚抵达庇护地的流浪巫师们,还在忐忑和隐约浮现的期待里纠结着。殿堂里，突发意外绊住了准备去看看新居民的希尔雅。
之前她打算给阿曼达和雷罗搬家，好腾出足够地方居住、培养学徒。但原本安排的居民区最靠近殿堂的两间屋子,被阿曼达拒绝了，反而选了腾空的最初居民居住的四层小楼，和楼上希尔雅教学魔法卷轴流水线放在了一起。
殿堂的住所里已经挪走了大部分坩埚和储存的材料,今天本来是最后一次搬运,但没想到,突然发生了爆炸。
火舌瞬间从与火焰相比显得窄小的窗户里喷涌而出,像冒出了一头火龙,绝不是一个小火球术能达到的程度。
燃烧、震动、爆炸,及时涌现的水流和风墙让火焰尽快消失，但灭火后的空间里一片焦黑,魔化蚊翅膀做的窗户已经消失，灼热的空气从里面涌出来,地面残留着高温燃烧后的部分金属残片和晶体。
刚被回来一起收拾东西的雷罗及时拉出来，阿曼达不等里面温度彻底降下去，就冲回了房间,从爆炸中心翻出了两片刻着特殊纹路的晶体。
窗外，在爆炸中毁掉的部分试验田和栅栏都在紧急抢修，毛嘟嘟和猫球球两人带着接了任务的玩家忙得停不下来,却还抽空看了看这边，扬声询问阿曼达的情况。
阿曼达却像沉浸在另一个研究世界里,谁的问题也没回答，十几根触手都涌了出来,仿佛多线程电脑或者蜘蛛计算器,同时写写画画。
轰——咔嚓——
一声炸响,被烧焦卡死的大门从中间四分五裂，露出外面披甲的骑士。塞里纳斯收回长剑，希尔雅顺利进门，一口气用出三个治愈向法术，白光落在阿曼达身上，被熏得黑红的脸颜色逐渐恢复正常，手上的黄色燎泡也消退不见。
屋子里的高温和令人窒息的烟气在二次清理下消失，蹲在地上的阿曼达迟钝地抬起头，“……希尔雅阁下？空气、是的，空气成功了……”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从制作区赶来的几个玩家喊着她的名字要来帮忙，听她说到空气，几人面面相觑，只有意呆利炮眼前一亮。
“空气？不会是炸弹吧！”
阿曼达努力深呼吸了几下，把震撼、惊喜或者惊吓融合后说不清楚的词汇勉强找了回来，“希尔雅阁下，很抱歉它带来了伤害。我用炼金阵刻印核心控制空气和燃料燃烧，但是没想到稍微碰撞一下就…………勇士们说的炸弹一定比它安全，我还是学得不够清楚。”
阿曼达从玩家们满嘴跑火车的胡扯吹嘘里，知道炸弹/火药在科学体系里甚至可以做成玩具（烟花爆竹）。明明可以那么安全可控（？）的东西，却被她做成了这样，即使曾经历过多次实验失败，阿曼达还是有些难受。
——不得不说，由于了解的途径有一点问题，阿曼达有了点美丽的、小小小的认知偏差。
从阿曼达有些混乱的叙述里，玩家听得目瞪口呆。
救命，什么时候NPC听一听忽悠就能做出成品了，这也太逆天了吧！诺贝尔搞研究也没见一次就能出这样的成品啊！炸炸屋子炸炸人都是日常！
为什么我学过九年义务教育，做的比NPC还慢啊！宁就是当代诺贝尔吗！——by沉迷研究火力洗地，然而从莱克顿城跑商买到各种材料后，还是没能做出炸药的意呆利炮。
“炼金术师牛逼——阿曼达带带我带带我！”
“快进到魔法大伊万！用不了禁咒用大伊万一样的！”
“炼金术师=科学家=大伊万，转职炼金术师才是坠吊的！”
在玩家们兴奋的叽叽喳喳探头截图里，试图继续吹炼金术师彩虹屁好转职的玩家超大声。
虽然搞不清楚诺贝尔和大伊万是什么，但阿曼达听出了玩家们的兴奋。似乎、好像、大概，他们觉得这次尝试很成功。
在已经炸锅开始吹嘘的热闹声音里，希尔雅明白了经过。她曾好奇过阿曼达阅读学习蓝星知识后，第一个会进行什么方向的研究，没想到，阿曼达选择的是炼金阵和炸药的融合。
就是有一点小小的意外，第一个成品就差点炸没了殿堂。希尔雅看看天花板，莫名有些庆幸殿堂建筑强度和屏障相连，屏障不坏，殿堂也能继续坚守。
希尔雅把已经疯狂重算了一遍核心法阵数据的阿曼达拉起来，宁静稳定精神的法术光芒从她手心落下，她轻声安慰失落的阿曼达，“不，阿曼达，这不是你的错。恭喜你，创造出了比初级火球术威力还大的，普通人也能用的武器。”
……虽然现在的实验品撞一下就炸，使用者也比较难跑掉，但的确是能用了没错。
希尔雅的确不觉得失败或者破坏有什么问题，“不论什么研究都是需要尝试的，法术模型需要消耗精神力和应对失败反噬一次次建构，卷轴需要一次次重绘尝试，锻造武器背后有一次次的回炉重造……你做得很好，只是它的破坏力大一些，下次实验需要多注意安全。”
阿曼达惊讶地看着她。
阿曼达知道希尔雅对庇护地内部的安全性有多重视，危险性高的部分都隔在其中一片区域里，就是担心伤到普通平民。但没想到，她以为的安全实验最后成了危险实验，希尔雅却依然支持她继续完成。
希尔雅看懂了她的表情，微微一笑，“没有什么东西一开始就是完美的，不是吗？我相信你可以研究出不使用时危险性低的炼金炸弹，让我们的居民也可以走出屏障，和危险的森林对抗。我会给你安排新的住处做这个方向的实验，当然，我觉得你还需要一些帮手。”
阿曼达揉了揉眼睛，假装是被屋子里烟气熏红的。她点点头，“好。”
阿曼达的特殊实验小屋，很快在蓄水池西侧扩张后打算继续挖农田的位置，靠近屏障边缘的地方建了起来。四面封闭，希尔雅专程加固过，如果想知道里面是什么，要么是塌了，要么是像玩家们一样直接爬墙。但玩家们本就要参与这个实验，爬不爬墙都无所谓。
庇护地里什么都可能缺，但土墙建房是绝对不缺的，接到刷新的建设任务来建房的建筑队玩家，好奇地看着里面堆起来的奇奇怪怪液体和晶体，怎么看也不太像黑/火/药或者威力更强的炸弹。
“什么什么？刻印炼金阵完成引爆？？用的是黑晶混合溶液？那我们的土火药还做吗？”被意呆利炮先前用共同的热武器搞事计划吸引来的玩家，看到论坛和其他玩家转述的阿曼达劲爆发明，顿时两眼懵逼。
游戏世界里许多东西的名字与性质和现实不同，先前找不到符合要求的材料，找到了也没能推进太多研究进度。现在直接看到半成品研究，参与过火力研究计划的玩家顿感自己之前搞了个寂寞。
意呆利炮理直气壮，“当然不做了，不过谁说白忙一场了？圣女专门问我愿不愿意参加阿曼达的爆炸实验呢，快来，每天做实验还能混混声望低保。”
接了任务蹲守在阿曼达身边的意呆利炮，忙前忙后地从四层小楼把一部分东西搬过来，作为第一个有两处研究场地的炼金术师，想想阿曼达用的是炸弹，意呆利炮就与有荣焉。至于雷罗……那是采矿，不算。
玩家们接了新任务，雄心壮志力求搞出游戏版热武器，扬名天下。毕竟他们随便说说，NPC就会有相应变化的游戏世界，可太有意思了。虽然没人见过木仓的设计图，但不妨碍他们从原理角度期待一下。
什么？有技术搞不定？没关系，雷罗的机械设计和希尔雅的法术开路让玩家明白了，什么叫做遇事不决靠魔法。
殿堂里，阿曼达把雷罗帮忙打造过一部分的小核心机关递给希尔雅，详细讲解了构造的目的。希尔雅拿着还没填充内容物，只是临时组装出的炸弹空壳，三角体形状的拳头大外壳沉甸甸的，光看形状，砸死人也不是不可能。
“……你是说，本来计划是精神力触发炼金阵引爆，但完成后精神力被外壳阻挡不好触发内部核心？反而在遭受外部碰撞时引爆？”
希尔雅挑出阿曼达介绍时说的研究问题，思索着重复了一遍。
“是的，缺陷很大，根本没法正常使用。”阿曼达头疼地点点头。正是因为发现了这样的问题，唯一制作完成的炼金炸弹，填充内容物后就被她暂时搁置了。她这段时间正在研究改良内核和外壳部分，正好碰上搬家，没想到东西碰撞后就炸开了。
幸好外面搁着木筐，她也没来得及抱起来，不然想想这样的威力在怀里炸开，除了异化带来的部分身体变化、或者使用人体炼成时外，身体比普通人没强多少的炼金术师大概只有死在爆炸中一个命运。
希尔雅敲了敲炸弹壳，“没记错的话，炼金阵是可以用外物直接触发的，为什么不把精神触发换成卡扣开关呢？”
“另外，精神力触发也可以保留，修改外壳，做成另一种触发时才会爆炸的机关……不过这都得先解决溶液的稳定性，撞击即爆炸还是太危险了。我觉得要有延时爆炸的缓冲时间，比如点燃一根线再去点燃爆炸溶液这样，不能炸到使用者。”
阿曼达听得眼睛越来越亮，“对的，是我忽略了！我现在就去试试！”
希尔雅拦住她，又提醒了一遍，“我已经发布任务整理[黑晶洞穴]旁，铁矿挖出来的土坑和土堆。下次要测试爆炸威力，一定记得请勇士们帮忙，去那里试试。”
随时可能爆炸的炼金炸弹，测试效果还是请能复活的玩家们来吧。
作为研究人员/参与研究人员的玩家们，对搞出热武器的热情是希尔雅没预料到的，新任务发布后，不仅她通知过的曾研究过火药的玩家冲了上来，其他人也一个劲往阿曼达的新试验场跑。不管懂不懂，反正都能胡扯忽悠几句——万一能行呢。
虽然有些担心阿曼达和雷罗被玩家们的画饼忽悠技术带跑偏了，但仔细想想，阿曼达两人饱经玩家洗礼，不至于他们说什么就信什么，希尔雅也就放任了。
倒不是炸弹的威力比卷轴小，不需要保密和控制，而是炸弹的核心技术发明者阿曼达本人还没研究清楚，玩家更难搞明白了。
至于见钱眼开的部分玩家偷偷拿出去卖，在盗窃抢劫等不法行为全部拉去劳改的威胁下，完全不会发生，玩家只能从正规途径买到，或者自己研究出来。要是他们真为了赚跑商的钱研究成功了，反而是件好事，解决了搬运问题之后才需要希尔雅继续头疼。
二测玩家刚进入庇护地后被强制劳改（挖矿运肥）反复毒打了几次，劳改已经不是他们部分人的专属，但对三测玩家进来后被“为了和谐游戏”制度毒打，老玩家们还是很期待的。
不过，在还没影子的三测到来前，玩家们期待的吃瓜看戏时刻就出现了。这次被劳改的猛士，变成了刚进入庇护地不到一天的流浪巫师之一。
“为什么你们可以选，我就不行？！我也说了同样的话，为什么不选我！”暴躁的年轻巫师安德森向前跑去，身边篝火台里的幽蓝火苗猛地向上窜了一截，火光映着青年削瘦的脸，显得有些可怖。
玩家们看热闹不嫌事大，“警告，打人警告，小心送你去劳改啊！”
轻飘飘的威胁让安德森更生气了，“不是说好了可以加入庇护地吗？他去殿堂转了一圈，回来给制作区说‘我可以剥兔皮’，你们就让他做，我也这样说就不让我做，凭什么？就因为我来得晚吗？！我的力量比他强得多！”
不稳定的火元素在他身边跃动着，无法完全理解使用自己力量的巫师几乎要暴走了，他眼睛里全是血丝，一把抓住前面的男人，“你们在骗人，你们根本不把我们当人——”
“砰！”
他刚动手，一声盾牌重击声后，大吵大闹的喊声消失不见，安德森晕倒在地。听到声音立刻找工作负责人说明情况跑来的巫师们脸色惨白，围在一起，不敢上前扶起安德森，也不敢直接动手，他们以老巫师为中心围在一起，紧张地看着对面。
刚刚去翻材料完成登记的塞里纳斯，把从仓库桌子下面拿出来的盾，面无表情地插进地里，他扶起浑身发抖的中年人，“受伤了吗，汤姆先生？”
汤姆头晕目眩地晃了晃头，从被超凡者抓住威胁交出工作的惊恐中回过神，看清楚塞里纳斯的脸，安全感油然而生。
刚还虚弱地躺在地上的男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了起来。汤姆愤怒地踢着腿，“混蛋！以为自己很厉害就来欺负人吗？你找错人了！自己不认字不知道这次只招一个人还来怪我？我呸！”
喊声奇大无比，踢土扬起的灰尘也有半人高，仿佛这里正在边骂边经历一场搏斗殴打。但实际上，汤姆一脚都没踩上去，完全是雷声大雨点小。
他总算骂舒服了，恨恨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和他们衣服不太一样的破烂兜帽巫师们。汤姆骄傲地扬起头，“哼，要不是希尔雅阁下好心收留，谁要你们来啦？还是超凡者呢，一点也不知道为庇护地做贡献！”
一转头，汤姆又讨好地对塞里纳斯笑笑，“骑士大人，我刚接到的工作——”
庇护地水镜的工作招募足够所有居民接取，有的是长期不限人数，有的是短期限制人数，限制人数的一般是先到先得，有相关技术的人才能越过其他人拿到工作。
他这次可是第一个来的，不会要因为这莫名其妙的闹事丢了工作吧？还是、还是说，庇护地的负责人们还记得他之前做过的……不不不。
想到这里，汤姆看向那些拥有超凡力量的流浪巫师的眼神就更怨念了。“堕落者”也好，超凡者那些大人物也好，庇护地难道还少嘛？他可不怕他们，抢他的工作就不行！
汤姆完全把自己过去缩在居民小楼里不想出去、讨好别人贪生怕死的行为抛在脑后了。
至于养伤期间，曾经的同农场邻居们对他一点都不知道报恩，把勇士们将他从濒死抢救回来反反复复说了许多遍，让妻子对他都隐约有些嫌弃的事，绝对不是他改变的重要原因！汤姆坚持声称：我就是这么好、这么热爱庇护地的人！
汤姆眼巴巴看着，塞里纳斯轻轻一点头，把登记好的材料纸条递给他，“去吧。”
养殖场的肉类缓慢出栏，关联制品的处理方面，制作区也在慢慢跟上，这次制皮的确只缺一个人。
汤姆欢天喜地地进去了，塞里纳斯拎起软绵绵昏迷着的安德森，站在对面的几人急忙往前一步，紧张又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你、你要带他去做什么？”
背叛、伤害、绝望才是森林里的主旋律，他们当然不可能为安德森拼命。但他们对庇护地来说都是外来者、俘虏，让他们不得不担心，安德森的此刻，就是他们的明日。
虽然脑子里翻腾出了无数阴谋诡计的可能性，但老巫师回忆着在庇护地看到的一切，不得不承认诗佩斯庇护地完全没必要跟他们耍阴谋，图人可以直接压迫，图钱和其他也可以杀了再抢，他们除了能使用天赋，没有值得这里的主人甚至居民看得上眼的东西。
塞里纳斯晃了晃安德森，让他缓缓醒来，在挣扎前单手把人压在了地上。安德森动弹不得后，塞里纳斯好像现在才看到对面的人一样，一板一眼地回答，“临时居民行为不法，威胁居民财产安全，由于初犯，按照庇护地规则，处以劳改半日处罚，当日工作报酬按关押中仅发放1/2。”
“唔唔！”安德森想跳起来打人，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回忆着刚刚那个中年人叫骂的内容，老巫师的表情慢慢变了，有些古怪也有些不可思议。似乎，真的是他们的同伴错了？
虽然只在庇护地停留了半天，但他已经很想留下来了。有规则的安然生活，总比颠沛流离的逃亡好得多。
他们昨天刚登记时，就被对面的记录员和瓦伦一口气提醒了很多事，包括这里需要遵守的规则。他们还曾怀疑过庇护地“保护生命与尊严”会不会是假的，没想到，最后却是他们触犯规则后，亲自验证规则的存在。
老巫师犹豫了一下，挥挥手，一起为塞里纳斯让开了道路。他抚胸行礼，“抱歉，是我们的错，惊吓到庇护地各位了。”
安德森被拖进庇护地一角，老巫师们跟了上去，他们同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臭味。守在一处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建筑门前，两个精瘦的男人看着他嘿嘿一笑。
看着两人抡起木桶和棍子，展现出远超普通人的力气，老巫师瞳孔微缩，“青铜战士！”
他刚想上去拦住他们打人，就发现两人把拿起的东西塞到安德森手里，“好好干啊。真不错，终于有傻子犯错继续来扫厕所了！”
等、等等？青铜阶战士被安排扫什么来着？？老巫师恍恍惚惚地看着前面，发现两个战士扳着手指头，“唉，真想继续出去挖矿啊。在庇护地里安全是安全，赚得真少，喂，说你呢小子，别偷懒，偷懒就别想吃饱了，饭是按完成的工作量打的！别以为能蒙混过去！”
“你说你，庇护地的规则够宽松够好了，你好好的活不做，非要搞事，啧啧啧，不想要一半饭量可以给我啊！”
乔和索克一人一句相当开心，罕见碰上有人劳改，曾经被监督得痛苦无比的两人，总算找到了些乐趣。
安德森发现挣扎不了，只能捏着鼻子干活。慢慢的，听两人说清楚他做错了什么事，他也有些后悔了。
流浪巫师们互相看了看，“瓦伦说，今晚上认字课是吗？”
他们也要去！不认字可太难了！安德森的劳改有他暴躁脾气的关系，但更主要是，他不认字闹出了笑话。
规则能限制他们，当然也能保护他们。在没有规则的森林里，这意味着安全和安心。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二合一）
夜晚,只有一半食物的安德森，带着一身臭味老老实实排在队伍最后，对碗里明显少了很多的份量什么也没说。他跟着老巫师的步伐,走向大树，流浪巫师们经历了又一次震惊慌乱后，在精灵树人的树荫下坐好,认真听讲。
这次,再没有人因为别人拥有他们没有的东西暴走,只是浮动着淡淡的羡慕。
他们还没有完全加入庇护地,甚至可能明天就会走,却能幸运地听一节精灵授课——这可是学习知识！
入睡前,住在一起的几个巫师小声说着话，“明天早上就到时间了,我们、我们可以留下的吧？他们不会强迫我们做事，还给我们吃的和住处,会做的事越多能赚越多的钱，还能有自己的房子和纸笔书籍。安德森做错事也会被处罚……我觉得，这里很好,萨恩爷爷。”
没有刻意压着嗓音，女孩的声音清晰地冒出来。屋子里响起了几声轻轻的应和，老巫师萨恩咳嗽了几声压过她们的声音,他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这里的确比森林外要好……”
他看到过太多对“女巫”的猎杀嫌恶，对身体偏弱的女巫的欺凌,要不是这里有救过他命的小女孩,他绝不会和这些人一起上路。但他们早已习惯的这些事,在庇护地里并不存在，像是一个对“堕落者”和异类的乐园，却同样是平民们的宁静世界。
……如果他们懂得什么叫正常和不正常，大概也会将这里称为终于看到的正常世界。
萨恩想了一会，才沉沉开口，“我老了，安德森。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明天可以……”
“我可不会走！”安德森气冲冲地说，“我还要学会用火，用他们那个会爆炸的东西，炸死那群混蛋神父！”
森林里不仅有努力活下去就够了的人，还有无时无刻都想着打出去的复仇者。
留在庇护地边缘的小楼夜话，没有传入庇护地中央。希尔雅听着塞里纳斯观察的流浪巫师们融入记录，知道他们开始认字和打听能做的别的工作，确定他们会留下后，反而轻轻叹了口气。
之前来到庇护地的人都是茫然瑟缩的，除了玩家搞事，居民们几乎没有发生过矛盾。但随着玩家探索森林带回来的流浪者增多，像安德森这样乖戾暴躁的人会越来越多。
希尔雅希望能收留森林里的流浪者，但不代表她真的认为这里都是天真善良的小可爱。临时居民加入前，由记录员和接待引导者不断说出的规则，是给他们的第一次提醒。想让这些乖戾桀骜的流浪者重新进入这个小小的平和社会，学习和感受善意，还有一段路要走。
类似打扫厕所这样惩罚，对真正的伤害来说其实很轻微，规则是一步步添加完善的，真的有人伤害到他人生命，希尔雅也不介意在所有人见证下处死他。
贵族、超凡者可以无视法律和规则，她所在的世界法律一团糟，但完全借鉴蓝星世界法律也并不合适，希尔雅告诉所有人需要遵守的唯一规则和保护内容，也是她在尝试逐渐完善的规则。
虽然同样需要强大的力量执行，但不公平的规则只会带来怨言和愤懑，公平且被人认可的规则，才有旺盛的生命力。
希尔雅想了想，“明天他们同意加入后，拆成三批分别混入之前的居民住处，基本的性格登记和判断玛丽应该能做好。”
融入社会的第一步，找个熟悉并认同这里规则的人带领他们共同融入。
逃入森林的人几乎都经历过背叛和绝望，但不代表他们无法感受善意。相反，看看几个导师的状态就知道了，正因为善意的稀少，才会在接受善意时格外动容和惊喜，并且在未来的日子里，竭尽全力维护这一切。
“不过……就是得辛苦瑟琳娜了。”希尔雅无奈地按按额头，“教学任务有些重啊。”
安德森闹出的笑话实在令人哭笑不得。森林里的流浪者绝不止安德森一群人，但只要他们逃亡前身份不高，即使他们有了超凡力量，依然不认字……这也是玩家传单计划大失败的原因之一。
意识到这个问题，开始用喊的找人的玩家们，目测在不久的将来会为庇护地带来又一批力量。当然，都得扫盲。
庇护地现在进行的普及教育，基本围绕着：起码能看懂通知、能完成简单记录、能学点锻炼动作保证体力和认识任务材料别误触吃死了这四大方面，属于具有强烈目的性的教学。
像加入卷轴制作后进行的精神力、元素教学，已经属于希尔雅在策划中的超凡职业教育。与之对应的还有庇护地各个区域开展的学徒教育，制作区、工匠铺甚至农田都有人在忙碌。
从现在开始的传承，虽然有些难，但还是在进行着。
毫不意外地，希尔雅第二天一早就听到了流浪巫师们决定留下的回答。与之同时到来的，是玩家们在森林里到处撒欢找到的新消息。
雷罗笑容满面地走向工匠铺，几乎快开心得飞起来，拿着新做的篝火灯解说时，时不时还会笑一声，“希尔雅阁下，我们发现了新矿石！这可真是太幸运了！”
更新后的矿脉分布，让雷罗像一只仓鼠掉进了米缸，幸福得只想打滚。
希尔雅宽容地接着第十二次因为矿石大笑的雷罗的话，点点头，“我们的庇护地的确很幸运。雷罗，来说说它里面结构的设计吧。”
从工匠铺副锻造台里临时引出的沼气管道，一股小火苗正涌出来，被浅银色的灯盏罩在中间，缓缓燃烧着。
灯接上去前后幽蓝的火光有着明显区别，用了灯小火苗显得更亮。一部分希尔雅观察出是灯罩本身的作用，能将光传得更远，另一部分就不太清楚了。雷罗介绍时说的节省沼气用量，也有塞里纳斯从沼气池那端带来的数据支持，可以说相当符合她提出沼气路灯时的要求了。
矮人飞快拆开灯盏，泛着浅银色的灯罩下，里面一个个齿轮状精密结构围绕着小小的圆柱形晶体，晶体上刻着细小的纹路，并非矮人常用的结构，更像是阿曼达的炼金阵。希尔雅轻轻拨动里面的齿轮，晶体旋转着伸缩，只是已经从沼气管道上拆了下来，看不出有什么作用。
“旋转晶体伸出的长度可以调节灯的亮度，它最亮、温度最高的时候会和两处主篝火台保持一致，一米到两米远距离内可以感觉到温度。但这样核心材料损耗率比较高，而且就不能保持您要求的节约沼气使用效果了，吸附逸散能量保持循环、低消耗的设计也不能在最亮的时候使用……”
雷罗爱不释手地调节着晶体长度，没等希尔雅询问，介绍得相当详细。他边说边吭哧吭哧从工匠铺一角翻出了一根半米高的柱子，给希尔雅指了指上面的开关，“沼气管道旋钮和内部齿轮其实是联通的，晶体接触到沼气才会被触发，输送量约等于亮度，这样会更方便记忆。”
刚想说开关的事的希尔雅点点头，她仔细想想雷罗的介绍，忽然问道，“用吸附逸散能量降低消耗、节约沼气，是你想出来的？”
雷罗立刻摇头，赞叹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同伴，“不不，我想的只是用降低输送、增加照明范围来减少沼气照明消耗，是阿曼达设计的新炼金阵，提出的吸附、拘束能量想法才有了现在的沼气灯。”
晶体上的炼金阵被锻造台里不息的火焰照得闪闪发光，来自炼金术师和矮人的合作，有了美丽的成功。
希尔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阿曼达，“能告诉我它的原理吗？吸附的能量只能这样继续消耗，还是可以凝聚成新的类似魔核的副产品？”
议事大厅的能量修复进度十分缓慢，即使击退兽潮留下了大量魔核，也不太够用。如果这个方法能更进一步，重建时需要消耗的能量就有办法解决了。更何况，庇护地需要能量的可不止需要重建的一个废墟。
阿曼达摇摇头，“阁下，其实您已经见过它了。先前卷轴储能的炼金阵，同样是这种残缺炼金阵的部分使用尝试。您说这是制作古老的贤者之石留下的记录之一，但留下的记录太少，我做不出贤者之石，只能想想它还有什么用，挪到别的方面继续使用。它可以吸附，但远没到凝结那一步。”
“贤者之石？”希尔雅有些惊讶。
据说，贤者之石是上一纪元中比元素宝石力量更强大的原初之物。它极为稀少，是一种血红色的、一出现就仿佛能吸引走所有人注意和灵魂的石头。它天然有着诱惑人堕落的梦想成真力量，可以点石成金，也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甚至长生不老。
当然，都是传说，谁也没见过。
庇护地的炼金术师知识储存里，倒是记了几句，提到贤者之石是能量的汇聚，可以尝试制作。但记录里只有残缺的部分炼金阵步骤，具体怎么做、有没有成功就不知道了，没想到她交给阿曼达后反而有了突破。
希尔雅回忆了一下，“没记错的话，添加那个炼金阵后，卷轴储能增加了四分之一？”
储存和吸附是两个相关的步骤，显然阿曼达的研究又深入了一些。听起来四分之一量有些少，但能多延续几秒的卷轴内法术，可能就能决定生死。
阿曼达点点头，有些迟疑地提醒她，“阁下，贤者之石的传说真假不知，你不会……”
“不，能储存能量就够了。让我看看你在这上面的其他研究吧，除了炼金炸弹，残缺炼金阵的使用方式我希望你也能继续研究。”希尔雅干脆地定下阿曼达未来一段时间的工作，“人造贤者之石对我们没用，但也许我们能试试人造元素宝石。”
玩家喊的魔能科技喊喊就忘在脑后了，希尔雅却不会忘记。她一直研究的本土电池没有太大突破，但阿曼达对残缺炼金阵的再利用，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元、元素宝石？”阿曼达呆滞地看着她，差点想问一句希尔雅是不是在做梦。
元素宝石一般只会在元素浓度高、拥有特殊环境的地方产生。它并不存在矿脉，也无法用能量催生，只是某些地方容易出现元素宝石，同样被认为是神明的眷顾。
——毕竟目前最多的宝石贸易就出自联合岛链。当然，不限于元素宝石，还有些奢华普通的漂亮石头。所有人都知道，神明令各国互为兄弟姐妹，不得手足相残。联合岛链各国都是在教廷庇护下，在大陆征战失败后流亡到岛上活下来的王室。
希尔雅理所当然地点头，“创造、改变物质的存在，应该是炼金术师最擅长的了吧？我会和你一起努力的，”
虽然炼金术师认为元素力量是属于所有人的，但像希尔雅这样直接考虑抢走又一个“神明的眷顾”权柄，用人的力量挑战神的创造领域，还是超出了过往的认知。
曾下意识思考“到底谁才是那个堕落者”的阿曼达深吸了一口气，不由一阵战栗。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望和逆反熊熊燃烧着，催促着她给出回答，“是的。”
强行灌完鸡汤，希尔雅愉快地快速画了个设想图，“我曾听说过太阳能、风能和水能，将这些力量转变成另一种可储存的能量，元素弥漫在整个世界，我本来想主动调动元素凝结成实体，但是有些困难，我们或许可以试试制造一个空壳然后用炼金阵吸附、储存元素……”
阿曼达还没读到相关知识，有些吃力地跟着理解，希尔雅拍拍她，“别着急，可以慢慢来。对了，过几天我和雷罗准备招第二批学徒，你也一起来吧？”
学会制药的学徒加上流水线，绝对能给阿曼达节省大量时间，不就能空出来搞新设计了吗？看看雷罗吧，最开始听说庇护地需要的锻造数量还有些半死不活，现在都能腾出手设计新灯了。
雷罗完成了希尔雅给的沼气灯任务，就能继续开开心心边锻造武器边研究魔偶去了。声望商店里玩家的武器每日限量销售，让他能多出一部分研究时间。
把两个导师安排得明明白白，雷罗抱着打造好的灯招呼着外面的学徒进来，“小心点，今晚换第一盏灯，明后天换其他的，打的零件绝对不能出问题，知不知道？我会检查的！”
傍晚，希尔雅从阿曼达讲解过的炼金阵拆分、延伸的思路里抽出思绪，外面有节奏的工作嘈杂声已经变成了说笑，时不时还会有“哇——”的声音。
殿堂外，一处早已铺设完管道、只是没能开放使用的沼气出口旁，架设的篝火台已经被玩家三两下拆完，将半米的灯柱和出口接口相连。
在还残留着篝火黑灰的地面上方，一抹蓝色的光亮起。
蓝色的火光中，浅银色的灯罩上仿佛出现了点点星光，加入提纯过的银云母矿的灯罩，比玻璃透亮，也比金银闪亮，点点璀璨美丽，像是一片微缩的湛蓝天空。
仿佛用了最好的宝石一样的灯盏，一跃成为了庇护地里最受喜爱的物品，玩家们凑热闹一个接一个地来合影，论坛上已经冒出了十几个吟诗帖，“人间星河”、“咫尺星云”之类的文艺词一个个往上贴。
穿着普通麻布衣服的居民们离得远些，除了年轻人在灯刚亮起时被精致的美丽闪得“哇”了一声外，其他人都只是远观，比上次篝火台大变样时还谨慎小心，像生怕一口气吹坏了灯盏。
“来呀？你不想摸摸它吗？”雷罗疑惑地回头，看着自己招的学徒们也莫名其妙退出了一米多，赶紧把人拉回来，“看，这个开关控制这里……就像你们做矿镐一样，没亲眼看到怎么使用自己的作品，怎么可能造出更优秀的工具？”
矿镐，和这盏灯一样？这怎么能一样呢？明明这个更难、更精致、看起来更昂贵！
学徒睁着眼半天没说话，雷罗已经对后面的其他人招了招手，“都可以来看，也可以摸摸外面，不会脏的，不要拽掉或者打碎就行。没关系，庇护地还会安装更多的灯，和这盏一样，甚至更好看！”
在雷罗喜气洋洋分（炫耀）享自己新作品下，看着这仿佛贵族才能用的灯变得有些局促的居民们，慢慢放松下来。和兴冲冲跑来跑去霸道拍照的玩家不同，他们大多只小心翼翼摸了摸灯上方看起来更便宜的把手，脸庞就亮了起来。
“热热的！真的是我们庇护地的灯！”
人对美丽的向往与生俱来，看着一盏漂亮的灯出现，看看两旁从无到有的小楼、田地和房屋，虽然都是普通土坯，但他们似乎看到了它们也变成漂亮的红砖尖顶白篱笆，比贵族老爷的家还漂亮的样子。
围着灯的说笑声大了起来，临时抓着学徒上观摩课/加班的雷罗，终于放学徒们离开了，学徒们刚走，就被各自家人拉着又凑近了小灯，反复嘱咐，“一定要好好学啊，造坏了就太可惜了！”
希尔雅出来时，正看到居民们像一群小孩一样围着新路灯看个不停，不知是谁轻声唱起了歌。
“恩纳河啊，流淌过我的家乡……”不知不觉的，来自莱克顿城的歌谣变了个模样。
“诗佩斯啊，我的家乡……”
希尔雅一一看过人群里捂着嘴偷笑的搞事玩家，来自其他地方的人的加入改编下，调子依然和之前差不多，但词已经大变样了。
希尔雅忍不住笑了一下，看着安宁又热闹的庇护地一角，回头看到悄无声息站到自己身边的塞里纳斯。
他不知道看了希尔雅多久，在她刚回头时，就递来了准备好的食物，“您还没有吃饭。”
“谢谢。”希尔雅接过小碗，深深吸了口气，“希望这里真的能成为大家的家乡。”
居民们少有的愉快聚会，在希尔雅的默认下，占掉了晚间课程的三分之一时间。在艺术方面颇有名气的精灵瑟琳娜，在课前教了几首歌，让人听得如痴如醉。
一直以来在发展和建设上脚步不停的诗佩斯庇护地，柔软的生活气息悄悄变得更多了。人在吃不饱、生活无望的时候很难欣赏美丽，但不代表美丽带来的触动并不存在。
最明显的改变是，玛丽的缝制新衣生意明显比缝补变多了。
刚来庇护地几天的流浪巫师们，同样感觉到了这里的变化，但他们的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工作和学习认字了，不清楚这隐约的愉快气氛来自哪里。又一天晚上结束工作，他们准备继续去殿堂门前辨认招募表格字迹，既是强化认字，也能多看看思考一下做什么更好。
但刚拿到饭，他们就发现还有一批人没来排队，反而三两凑到一起，冲向了工匠铺。
老巫师疑惑地看着这队特殊的队伍，“这是在……”
“十天到了，工匠铺招新学徒啦！快点快点，去晚了可没位置了！”前面拿到饭的居民也互相招呼着跑向工匠铺，但跟前面的人不同，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去看热闹的。
玩家的习惯难免传染给了居民，娱乐偏少的庇护地里，工匠铺学徒选拔已经相当有趣了。虽然自己可能不能参加，但猜测谁会被选上、为熟人加油打气、顺便看看“盾的一百零八种掉落方式”，下饭效果一流。
工匠铺选拔热火朝天地开始了，不远处参加药剂测试的人大多愁眉苦脸，也几乎没人去看他们。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听着阿曼达阴阳怪气的刻薄挑剔下饭的。
流浪巫师们哪里见过这样欢欣鼓舞的场面，即使曾经见过手艺人挑学徒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声势，好像整个庇护地都知道、都能参与进去，并且为自己或者熟悉的人能成为其中一员而开心。
他们的冲击还没结束，等晚上上课时，被通知前往殿堂旁四层小楼的流浪巫师们，听着从庇护地主人嘴里冒出来的话，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他们当然见过希尔雅，经常离开殿堂在庇护地里走动的少女没人不认识。本以为温和亲切已经是她身上最不像一个领主的事了，没想到，她说什么？感知精神力？！选拔学徒？！
第104章 （二合一）
“用心感受精神力,感知它的存在，想象着控制它……没感觉的人不必着急，慢慢尝试……”
流浪巫师们齐刷刷地保持着呆滞状态,直到希尔雅转了一圈感知完所有人的状态，准备再次引导他们学习感知，才在她的轻声提醒下惊醒。虽然只是重复着同样的话,但老巫师仿佛从她眼中看到了疑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还不跟着引导做的疑惑。
老巫师连忙示意其他人跟上,抓紧时间跟着这难得的清晰引导学习控制自己的力量。
和其他人不同,流浪巫师们的状态和瓦伦更像,空有力量,无处学习和成长，只能在不断的战斗和逃脱中总结本能的规律然后使用。这样一来,精神力大多都符合希尔雅的需要。
几遍尝试后，希尔雅开始点名。听到自己的名字,再看看被选中的其他人，流浪巫师们已经被疑惑塞满了脑袋。
选中的十个人里，一半是流浪巫师,一半是庇护地原本的居民，这样的比例对他们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瓦伦说的难道是真的？这样的超凡知识，在诗佩斯庇护地里大方地允许所有人学习？像他们这样刚加入不久、甚至随时可能离开的人,居然也有机会？
和丽莎一起来给希尔雅打下手帮忙的瓦伦，看着恍恍惚惚的几人,捂住嘴偷笑。虽然他们没说，但他能确定,他们和他上次想的绝对一样。
等从瓦伦手里接过几张纸,又听过希尔雅讲解的进一步冥想方法,流浪巫师们走出小楼三层时，脚步都是飘的。
瓦伦撞撞安德森的肩膀，眉飞色舞，“我说的没错吧？这里真的很好！”
“可是，我们明明才来……”安德森一脸费解的话，被瓦伦打断，他神色正经，“可你已经加入了庇护地，就是庇护地的人了啊。”
虽然没有任何人这样直白地说过，但希尔雅曾强调过的规则、希尔雅一手建立完善的庇护地气氛和进入登记，都在向所有人说明着同样的意思。瓦伦觉得，他已经理解了，并愿意维护这一切。
楼上，送走上课的居民们，希尔雅把基础的卷轴模型节点又分了几个出去，准备慢慢教给新来的学徒们。确定好卷轴流水线的下一步分配计划，希尔雅重新上楼，打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许其他人进入的四层大门。
门内，仔细看会发现，和卷轴中炼金阵相似的节点、甚至和庇护地殿堂穹顶有些像的纹路被复杂地纠葛在一起，绘制了满满一地，墙面上也有刚被铲掉的痕迹。
一直在尝试-修改-重来三点循环的希尔雅，拿起中间的晶体核心，准备继续释放相对柔和的法术再取消这个过程，来强行提高环境能量浓度，测试下一个设计出来的法阵能不能达到效果。但刚一动，她忽然发现位置不太对，刻着新炼金阵的晶体也变得不太一样了。
白色半透明的晶体中多了几条比发丝还细的彩色纹路，有些眼熟地缓缓游弋飘动着。
希尔雅能感知到，本不具有能量的晶体正向外逸散着和储能后的卷轴有些像、比魔核和元素宝石微弱得多的能量。
希尔雅想起了这纹路与什么相似，元素雾流淌着的霞光色彩减弱无数倍，大概就是眼前的样子了。
她尝试着像吸收元素宝石或者元素雾时一样，用精神力探入晶体内部。纹路在冥想下迅速消失，比从空气中吸收的元素少得多的一丁点源于晶体的能量，却让希尔雅眼睛亮了起来。
晶体本身的性质严格来说是“无”，它是阿曼达用几种材料制造的炼金阵载体，往另一个方向处理还能变成用“无”隔绝大量外侧影响的药瓶。但不管是哪个方向，它都和元素宝石绝对没有关系。
能够储存，也能够吸收使用，晶体已经证明了本世界电池/人造元素宝石的可行。但是……
希尔雅愉快又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这次成功完全出乎意料，到底是哪一步成功了，还得继续实验。她看了看一整层的法阵纹路，大部分区域之间彼此并不勾连，只是在使用时增加一次尝试的效率，但现在看见密密麻麻的法阵，她的心情大不一样了。
仔细看看晶体紧贴着的法阵，或许是下楼讲课时处理不当，晶体显然没放好，从几个法阵中间滚过，让炼金阵和刻着的法阵节点有了几处模糊的链接。
但基于变化了的法阵，反复尝试了几次，晶体都没有任何变化。希尔雅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不同事件，没再逐个测试法阵，而是下楼打开了三层的大门。
勤勤恳恳留在里面练习的苏珊吓了一跳，发现门口是希尔雅，脸腾得红了，“希尔雅阁下！抱歉，我不是故意留下的，我只是……只是觉得不能这么浪费您给予的机会，想多做一些。丽莎已经同意教给我怎么画炼金阵了，我没用特殊的纸张，是我自己买的纸！”
苏珊慌张地辩解着，走了过来。希尔雅看看她手中画废的普通草纸，顿时了然。
最初选中的卷轴流水线学徒们精神力都有或多或少的提升，可能是不太理解冥想和想象精神力的存在，苏珊的进步最小。由于绘制数量和精神力、实力正相关，其他人的绘制量多少提高了些，苏珊的却没有变。第二批学徒的出现，难免让她变得更加紧张。
“没关系，你可以继续练习，用心感知和想象它的存在。不必太着急，如果觉得累了，可以休息一下再继续。有时候，心情放松也很重要。”希尔雅轻快地拍拍她的肩膀，像真正的邻家少女一样眨眨眼，“我来这里坐一会，一会就走，放轻松。”
紧张的苏珊捏着纸坐了回去，过一会回头看看希尔雅，发现她双眼微闭，似乎是在冥想。希尔雅平静的神色很好地安抚了她，不知不觉沉浸进了绘制中，直到过了一会这里又换了几个人，苏珊才忽然醒来。
上下不断走动的希尔雅关上门，对她摆摆手，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苏珊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看着手下成形的几个点，低头继续练习起来。
希尔雅回到楼上，让被叫来的丽莎和阿曼达分别进入屋子完成冥想。等拿起晶体看到最后一个对照测试结果，她基本确定了实验哪一步获得了成功。
丽莎一头雾水地被安排继续练剑去了，阿曼达看着希尔雅的笑容，隐隐有了感觉，她看看下面的晶体，“不会是……”
“第一代人造元素宝石！”希尔雅肯定地说。
今天的唯一不同，就是隔了一层天花板的楼下多了一群冥想的人，其中更是有已经天赋觉醒、成为青铜阶施法者的流浪巫师。丽莎冥想后晶体上多出来的紫色红色细纹，让重复实验的希尔雅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与晶体吸收储存能量关联的，是冥想。
或许是冥想时吸引的元素经过晶体时会有少许停留，或许是她白银巅峰的状态太不稳定无法让更活跃的元素留在晶体里，除了他人冥想外，希尔雅只发现了一个新的储存能量方式。
她握着放在重绘后法阵嵌套炼金阵纹路中心的晶体，调动元素能量涌入。无形的元素潮汐将希尔雅的黑袍鼓起，一时光芒大亮。希尔雅心满意足地拿着被灌入元素的晶体，在阿曼达面前晃了晃，“我们共同的新发明，阿曼达。”
晶体上闪烁着色彩缤纷的光芒，逸散的能量带来的亮光照亮了阿曼达震惊的脸，晶体内的色彩显得格外美丽。让她连希尔雅拍着她说“建一个各个方向都放置这样的吸附法阵的房子”的计划都没仔细听，就呆呆点头答应下来。
晶体的光芒逐渐暗了下去。希尔雅在测试时就发现了，主动向晶体输送能量虽然快，但只能保留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其他的能量都会快速逸散消失。而冥想吸附储存能量虽然慢，但不会造成多余逸散。具体吸附量和储存时间还需要实验支撑。
虽然这验证有用的法阵诞生有些误打误撞，但多尝试总能有新发现。还有什么比建造一个大家都能使用的冥想室，能带来更多实验结果的方法呢？
过于频繁的吸收-使用循环，让晶体的使用寿命迅速走到尽头。在希尔雅叫来负责建造的孤儿打野之前，阿曼达眼睁睁看着手中只剩一点光亮的晶体裂开，变成了一堆粉末，“不！”
希尔雅同样看到了晶体裂开的一幕，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不能多次重复使用，得多储备一点载体才行。”
你听说过谁的元素宝石还能重复利用啊！阿曼达想哭又想生气，最终变成了一声笑，“这可真是……太棒了。”
开始学习冥想的流浪巫师们万万没想到，他们的震惊还没结束。
他们已经习惯庇护地成天都在建房子、挖地的状态，只是有时建得多有时建得少（玩家建筑队上线多少决定他们今天的效率快慢）。但他们忽然发现，屏障外清理出的空地上，突然建起了三间小屋，旁边似乎还留出了继续建造的空间。
小屋和庇护地其他房子看起来差不多，只是更小些，乍看仿佛牢房，这让已经有人被劳改的流浪巫师们心里警铃大作，工作时都绝对不往那个方向走。
于是，当认得了一些常用字的流浪巫师们在又一个傍晚，听到殿堂前宣布“冥想室建立，开放给所有居民使用”的消息，还有些回不过神。
“能增加冥想效率……？会冥想的庇护地居民，每人免费试用一次？！使用一小时冥想室只需400声望点，居民还能享受半价折扣？”老巫师再次进入了熟悉的恍惚状态。
作为流浪巫师里实力最强的人，萨恩曾经听说过有人能用元素宝石或者其他昂贵的宝物奢侈的进阶，理解了冥想和元素之间关系后，他对此深信不疑。
但这一听就是贵族才能用的方法，居然出现在庇护地里？庇护地的领主为什么不留着自己用？为什么这样舍得？？
而且、而且还这样便宜！是的，便宜。老巫师完全搞明白了庇护地里的货币兑换情况，最基础的工作一天可以获得50声望点，庇护地居民只需要四天就能使用一小时起码要花上百个金币以上的奢侈享受……
他恍惚地想，如果这是真的，贵族们大概会疯狂羡慕地流出眼泪的吧？
老巫师发现身边其他居民脸上都只有期待，曾经提出疑问被其他居民嫌弃的事件历历在目，他把疑问咽下去，不由得看向了瓦伦。
瓦伦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问题，理直气壮地说：“这可是有希尔雅阁下的诗佩斯庇护地啊！”
边说，瓦伦边往前冲，大声询问着，“我能试试吗！”
“……神奇的庇护地。”老巫师小声咕哝着，他不确定冥想室到底有没有用，完全不打算第一个上前。但一回头，老巫师就看到安德森从身边冲了出去，追在瓦伦后面，一起要求登记。
一小时后，在屏障边缘等得有些焦虑的老巫师看到有人上前敲门。三个人从里面缓缓推门出来，脸上还残留着梦幻般的惊喜。
瓦伦和安德森做出了同样的反应，他们回头似乎还想进去，却被拦住送了回来，隐约还能听到争执里“屏障外污染伤害身体健康”的提醒。
除了瓦伦和安德森外的第三个人，老巫师也认识，据说是庇护地领主的弟子，也是第一批加入庇护地的平民。看到丽莎出现，老巫师悄悄松了口气，庇护地领主允许自己人使用，起码证明冥想室没有危险。
单独开放了外出许可的瓦伦和安德森，几乎是一步三回头跑回来的。他们不能继续使用冥想室只能依依不舍地看着，而在沉浸进冥想时忽略掉了的外界污染灼痛和令人不适的感知，在冥想结束后彻底清晰起来，让他们无比想念在屏障内习惯了的正常空气。
刚进屏障，安德森就激动地拉住老巫师的手，“萨恩爷爷，我们一定，一定要多用冥想室！”
老巫师一愣，“真的……有用？”庇护地领主真的这么舍得？他们甚至不是庇护地的护卫队或者更亲近的关系！
瓦伦同样在平民们的包围里，手舞足蹈地描述着冥想室里的感觉，让向往又期待着超凡世界的平民们听着眼睛都亮了。
他们再一次想起，希尔雅曾承诺过的“努力一定会有回报”。庇护地里努力可以获得食物、衣服、房屋，现在还有提高力量的机会。当然，得先努力按照希尔雅阁下教的感知精神力方法，让自己达到学习条件才行。
被匆匆拉走的安德森和流浪巫师们聚在一层居住楼里，关上门，回忆着冥想室里冥想的状态，压低声音，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兴奋变得可控一点，“……如果说之前调动的是一盆泥，现在就是泥水，虽然还有些滞涩困难，需要十二分的专心，但变得轻松多了！”
一小时并不能让才学到冥想不久的青铜下位巫师升级，但自己力量的提升和改变实在太清晰，让安德森忍不住期待，再次使用时自己能提高多少。
“真的？！”
“无上光辉的神明啊，那可太棒了！”
“萨恩爷爷，我们多赚点钱，一起去冥想室吧！”
聚在一起的小女巫们已经兴奋地小声叫了起来，老巫师萨恩犹豫着摇摇头，“不，只有一次感觉不能当真。我去再试一次。”
一个半小时后，萨恩从冥想室里走出来，已经完全理解了安德森的震撼惊喜。
他看着依旧三三两两在围观的居民们，不少人眼中都带着羡慕和期待。看到他出来，平民们追问着他在里面什么感觉，和对其他人一模一样，即使已经听了几遍，再次听老巫师说起时，平民们依然很激动地说着“这么好啊，我可以去的话，我也想试试！”
老巫师有些羞愧。
诗佩斯庇护地这样开放包容地接纳了他们，他却总是担忧和怀疑，不认为自己是庇护地的一员，觉得庇护地做这做那一定会针对他们。但其实……他们已经是朋友和同样的人了啊。
也许，诗佩斯庇护地的领主只是希望所有人能生活得更好，就像他刚抵达庇护地时听到的规则和承诺一样。
看着老巫师回来，七个人再次聚在一起，紧张地看着萨恩，似乎在等待他给出一个答案。
萨恩依次看过年轻人们的脸庞，“你们觉得，这里好吗？”
“是啊。”安德森想起自己被劳改的半天，又想起先前令人惊喜的冥想室，有些不自在地说。
“我在这里睡了一个好觉。”
“我……不想再流浪了。”
“我那天不认得瑟琳娜大人教的词，安娜还告诉我了。”
“我已经快不记得甜面包是什么样的了，但土豆真好吃。”
一个个响起的声音里，没有人提出离开或防备。他们有的交了新朋友，有的喜欢上了这里的食物，但无论原因是什么，庇护地里的平静日子都令人无法割舍。更何况还有令人惊喜的知识和新建的冥想室。
萨恩已经知道了答案，“我们要不试试攒钱买房……？”
安德森立刻接上，“我觉得采矿就不错，我打算明天去报名！”
流浪巫师们的前后态度变化，在他们主动申请前往矿山时，就被塞里纳斯送到了一手完成冥想室规划的希尔雅面前。
庇护地的法师实在太少了，玩家们的“冥想”更多依赖的是虚界之灵躯体而非精神力调动元素，希尔雅只能把眼光落在刚来庇护地不久的人身上，显然效果还不错。主动给予的福利很难让疑心病重的不安人群信任，但他们自己争取来的就不一样了。
人造元素宝石法阵有参考借鉴庇护地法阵，屏障的能量运行原理同样是吸附逸散能量，为了不相互影响，冥想室建在屏障外，设置了限制使用时间，避免短期冥想对使用者造成影响。
他们用声望值获得法阵下的部分增幅，吸引来的多余元素能量就是盈余了。
希尔雅看着流浪巫师们的变化，默默决定多关注一点他们的学习进度，就当附赠的学习内容了。
为了赚钱增加使用冥想室时间，已经成为庇护地版本施法者的前流浪者们，工作热情极高，在庇护地原位和矿山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虽然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哐哐砸铁矿的的确是施法者没错。
冥想室出现的第三天，陆续前往冥想室，都感受过冥想室带来的力量变化后，前流浪者们开了个小会。安德森主动找到制作区，提出了一个建议。
塞里纳斯盯着他重复，“你们愿意一起拜访森林其他聚集地，邀请更多人加入庇护地？”
曾被他瞬间制服的安德森有些不自在地目光乱飞，“是、是啊。都是宣传庇护地，有认得路的人带路，这样不是更快一点吗？”
塞里纳斯冷淡的目光下，安德森差点就要说出实话，承认是被玩家们口花花说的拉人奖励吸引到。但似乎是相信了他的理由，塞里纳斯最终点了点头，“我会汇报给希尔雅阁下的。”
安德森有些忐忑地离开等待结果，没过一小时，就有庇护地勇士找到他，自来熟地一揽肩膀，“安德森，我们走~”
玩家们早就发现了人多力量大，自家村民越多任务越丰富这个规律。抓到流浪巫师后庇护地飞快发生的变化，虽然没人说明这都来自流浪巫师的加入，但玩家们用直愣愣的“游戏策划设置的剧情关联性”思路，莫名其妙得出了正确的结论。
这次安德森主动送上门，玩家们愉快地做出了决定。以莱因哈特为首的小队再次出发，“再去多骗……啊不是，多邀请点森林流浪者，共建庇护地！”
新加入庇护地的人总会在居民们乃至导师们的言传身教示范下，学会无视掉勇士们有时候的奇奇怪怪言论。但这次安德森心情澎湃，跃跃欲试地看着屏障外的森林，大声赞同，“勇士们一定是为了大家好！等他们像我一样进入庇护地，都会感谢这份邀请的！”
差点在NPC面前说漏嘴，正担心好感度问题的莱因哈特惊了：“？小伙子，很有前途啊！”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关于玩家探索小队的看法：
来庇护地前：恶霸！满嘴谎话的骗子！可怕的疯狂不死者！
来庇护地后：好人！任劳任怨的勇士！一切为了庇护地！
森林各聚集地被迫加入群聊后，反变忠.jpg——
第105章 （三更）
玩家小队在森林里的愉快探索还在继续,黑晶洞穴不远处，已经留在庇护地一段时间的希尔雅难得和雷罗一起来到冶炼高炉旁的铁矿前。
乔和索克依旧在矿山里，比旁边同样抡着矿镐的施法者们速度快些,为了能拿到更多食物/声望点努力着。圆梯形的冶炼高塔直冲天穹，灰烟融入最上方的蒙蒙雾气里，要不是下方有足够照明,仿佛一只可怖的高大怪物。
火光无休止地明亮绽放着,汩汩铁水在出口完成成形冷却等一系列流程后,才从遮盖封闭下露出,被等在前面的玩家或巫师拿走,整整齐齐地码在旁边的双轮小车上。小车下是一条清理加固过的木制轨道,通往黑晶洞穴祭坛旁的仓库。
在玩家不断以身祭剑搞事爬塔的无奈下，雷罗头秃着设计的封闭式投料口出料口,在有人采矿补上原料断断续续的问题后基本实现了自动稳定出铁。这让想搞事的玩家只剩下偶尔爬个塔拍照一个娱乐选项，十分遗憾。
看到两人到来,想起上次希尔雅和雷罗一起来时刷出来的几个系列任务，和至今无人问出来后续的一个明显是大型任务的剧情，玩家们纷纷兴奋地凑了过来。
“圣女早上好！今天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玩家们要任务的对话习惯已经和正常问候差不多,大多数时候只会“触发”希尔雅的问候回应，但今天有了些变化，希尔雅点点头,“勇士们，我的确需要你们的帮助,我需要在矿场前清理出一片空地。”
拿到任务，玩家迅速动了起来,只剩下一两个接了任务一步三回头的玩家还凑在旁边。
雷罗不吭不响地把从一路漂浮过来的大箱子搬了下来,在减少打扰的环境里展开了属于他的调试和准备工作。箱子里,曾被扛回庇护地的金属柱魔偶静静站着。
清理掉边缘锈痕的黄铜色金属块飞快变了个样子，部分彻底损坏的结构被换成了仔细挑选过的木制，增加了阿曼达另外琢磨的防锈试验药剂，金属柱上几乎看不出木制填补的部分，通体黑色，能完美融入森林，带上了属于达克斯森林的印记。
“嗯？这啥啊，好像是上次扛回去的柱子？”
“不会是雕了个石碑，啊不，金属碑吧。”
“哇还有小门内置机关，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没走远的玩家又跑了回来，在雷罗装好金属柱上的外部结构时叽叽喳喳地议论着，雷罗在声音里拿出魔核，放进魔偶小门中。
“当当——”
轻微的金属碰撞声里，被拉下开关的金属柱顶部亮起一点光芒，它缓缓“站”起来，露出平平无奇圆柱体下面两个长方形，缓缓转动着往前挪了一步。
沉重的身躯让它差点掉进没压实的土里，但魔偶并没有卡在原地，而是很快向前走过有凹陷的地方，从向一边倾斜的状态挪了出来。最下端的长方体在这个过程里发生了不明显的变形，似乎在主动适应着凹凸不平的外界地面。
听说希尔雅他们过来，被姐姐声称要“挖隐藏任务”一起拉来的孤儿打野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
他哈哈干笑着看向姐姐，“怎么履带机器人都出来了……我肯定是看错了。”
玩家的吃惊没有影响到已经展开的试验场地，雷罗咧着嘴，看到魔偶“走”到了合适的位置，在山体土壁前主动停下，确定距离没问题，他又在打开的小门里操作了几下。
魔偶的履带消失不见，它站在原地，仿佛是本来就长在这里一样稳固。在夹子一样的手上安装了类似矿镐结构的魔偶，缓缓抬起手，矿镐随之举起。
“当！当当！”
从慢变得密集起来，逐渐在雷罗调整下稳定在一个速度里的打击动作，砸下了一层层烟尘，碎石和崩掉的石头、铁矿碎块从里面掉出来，滚得到处都是。魔偶版矿镐没有裂开，希尔雅曾见过的稍微一动就四分五裂现场也没有出现。
雷罗关上小门，默默数着数计时，当当声里，被希尔雅安排来运走临时实验场上杂物的玩家把东西堆在一起，继续惊奇地看着这个丑丑的家伙干活。
十分钟后，魔偶的动作突然停下，以极缓慢的速度放下挥在空中的矿镐，在它“手臂”归位的同时，顶部光芒熄灭。
“这颗魔核总共供应了四天零一小时，其中三小时高强度使用，十五小时正常搬运……”雷罗一边碎碎念一边往手中的本子上写写画画着什么，扭头期待地走向希尔雅，“阁下，在原有基础上停止其他功能使用，可以作为运输和采矿两个方向使用！”
被雷罗连续研究了近一个月的魔偶，离再造一个还有些困难，但在希尔雅“第一步不需要能使用全部功能，可以一边出结果一边慢慢研究”的鼓励下，刨除了对话等相对智能功能的魔偶研究，给出了一份还不错的答卷。
雷罗已经在原地蹦跶起来，忽略掉满脸胡子的话，有些像游戏通关或者考了好成绩的小孩。不对，以矮人的年纪计算，雷罗确实还很年轻。
雷罗继续汇报着实验结果，“改造版采矿功能可以和青铜下位战士的采矿量持平，但手臂链接件和矿镐损耗也有明显提升，下一步我打算测试找到采矿量和损耗的平衡点……为了保障不被反震破坏，单功能采矿魔偶的零件最好使用50%以上金属……”
希尔雅边听边点点头，在庇护地殿堂旁四层小楼里，把这里当半个试验场地的雷罗已经展示过修好的魔偶运转状态，希尔雅并没有为会行走的魔偶激动，而是看向了堆成小山的采矿结果。
成功破解部分魔偶制作技术，第一个选择研究采矿功能当然不是巧合，而是采矿确实是庇护地现在最需要的。
希尔雅打断雷罗后面对完全重新制造的魔偶的期待描述，“魔偶当然要继续做，来吧，我们试试下一个功能。”
试图多为魔偶说好话，争取拿到更多制作材料供应魔偶项目的雷罗，嘿嘿笑着摸了摸脑袋。他从希尔雅手中接过一块弥漫着几种不同色彩线条的晶体，其中以红色、紫色最为明显，但也只是线条，完全没有到能覆盖整个晶体的大小。
从小门中取出碎裂褪色的魔核残片，雷罗小心地将晶体卡了进去。
魔偶之前都是在用魔核驱动，这次正好也是测试这几天积累的人造元素宝石的真正使用效果的时候。
元素宝石几乎都用在法阵材料、冥想辅助、道具锻造三个方面，希尔雅确定人造元素宝石在辅助冥想上的确能增加环境里的元素浓度，但这样的测试无法确定人造元素宝石的稳定性，她更希望人造元素宝石能在供能上，作为“电池”有一个不错的成果。
比魔核大许多的晶体慢慢卡进凹槽，稍微有些大，但并不影响运转。
雷罗握住手柄，回头看了希尔雅一眼，在她的点头下，再次启动了魔偶。一眨不眨看着魔偶的希尔雅眼前亮起光芒，魔偶缓缓站起，在机关控制下完成着另一个指令。
沉重的金属柱这次“长”出的不是履带，而是一团气流。它向上漂浮了十几厘米停下，无形的气团推动着它，看起来仿佛在自行飞行。黑色的魔偶在火光下折射出金属光彩，低调、威武，像小时候幻想的漂亮钢铁战士，
“哇——”“哇——”
爬上小山的玩家惊叹声此起彼伏，看着魔偶飞了两米缓缓回到地面，都发出了遗憾的叹息声。
凭借制造压缩气体达成这样移动效果的希尔雅愉快地点点头，“阿曼达的压缩炼金阵确实有效。来，继续。”
看着刚帅气一秒的黑色魔偶，在操作下又跑到矿山前开始狂暴输出，玩家大喊着暴殄天物往下跳，却被风墙拦了下来。
狂暴砸山的魔偶只狂暴了一分钟，就再次出现了能量耗尽反应，重新停下。希尔雅皱了皱眉，人造元素宝石几天的储量，只够魔偶使用四分钟。这实在不是个优秀的数据。
但仔细一想，这部分能量没消耗庇护地其他储量，确定人造元素宝石在供能上可以替代魔核、真元素宝石后，还可以继续改良。这样就还算可以接受。
希尔雅看了看更换能源后没有十分明显区别的魔偶，想到源于庇护地记录的残缺炼金阵的人造元素宝石，隐约有了一种感觉。
这条路，也许在许多年前也有人走过，但就像沉寂的矮人机械一样，消失在了时间里。
阿曼达在血蔷薇里学习成为炼金术师时，根本没听说过贤者之石还能制造出来，希尔雅曾经也一样，只知道它是上一纪元的珍贵宝物。只有保留了许多知识的庇护地里，还剩下一些残缺的记录。
贤者之石，有没有可能就是曾经的、研究到极致的人造元素宝石呢？
和希尔雅有些失望不同，雷罗兴奋地围着魔偶转了一圈，检查了磨损状态，打开小门，像看到一个奇迹归来一样，拔出里面的晶体高高举起。
“希尔雅阁下！它真的可以！”
看着矮人兴奋的大笑，一声轰隆爆炸突然从山另一侧传来，地面都摇晃了几下。希尔雅看向飘起的烟尘，算了算时间，知道是阿曼达的爆炸实验刚刚开始。
希尔雅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消失了也没关系。消失了的，她都可以重新开始。
希尔雅提醒拿着晶体的雷罗，“它的使用时间还没有办法完全精确检测，力量、时间等等都需要规范精确下来。”
雷罗思考了两秒，“对，人造元素宝石的驱动时间、转化率和稳定性我都会继续记录！可以找定量的靶子记录……”
被希尔雅设下的风墙挡住没办法进来的玩家们，早就已经在爬上爬下找角度截图了，奇幻游戏出现机器人的惊奇和出现熟悉空气墙后可能有的剧情交互，都令人十分期待。
听到不远处的爆炸声，玩家们都吓了一跳，脸上浮现出对战斗的跃跃欲试冲了过去。没过两秒，意呆利炮从黑晶洞穴祭坛上闪现。
关切的玩家立刻发问，“阿炮，不会是挂回去了吧？”
“呸呸呸，我这叫为科学研究而献身好吗！”意呆利炮恼羞成怒，飞快跑掉了，“阿曼达——我还可以再来一次！”
去围观爆炸实验的玩家跑得飞快，短短几秒里，依然围观着魔偶的玩家顾不上思考爆炸的艺术，见雷罗实验停下了，趴在风墙边缘大声喊他。
“老雷！这什么好东西！我也想要！”
玩家论坛上已经被魔偶刷屏了，以为这里只有中世纪科技，却突然看到机器人的玩家疯狂发出想要的声音：
这不就是机器人+浮空梭吗！给俺整一套！！再来一套高达谢谢！！！
雷罗停下灵感来了的记录，茫然地看向突然爆发激动声浪的玩家们，下意识看向了相对熟悉的孤儿打野，“高达……是什么？”
实验基本结束，希尔雅撤掉了风墙，玩家冲进来时孤儿打野跑在最前面。孤儿打野第一个找上希尔雅，确定没法和魔偶旁的圣女交互触发商店更新，干脆扭头揽住矮人肩膀，“老雷啊，你居然不知道高达？我跟你说，十几米高的高达或者机甲在战场超厉害的，一步一个小朋友——”
第106章 （二合一）
对二次元神器高达的宣传,孤儿打野简直能说一天一夜。
反正都是幻想设定，都能有魔法机器人了，像AT力场、合体变身、脑波操控之类的科幻设定,和奇幻世界矮人说说，搞个魔法版本出来一点毛病也没有嘛！
被blabla声魔音贯耳的雷罗，茫然地眨了眨眼,好在玩家试图用新知识说服（忽悠）他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从各种动画效果的吹捧描述中,费劲地分辨出有用的词汇。
在孤儿打野意犹未尽地停下,其他人刚想接上时,雷罗困惑地问道,“十几米高的体型，需要的材料、运动时消耗的能量会更多,驱动的机械也需要用更好的材料才可能稳定使用。那和用雕塑战斗有什么区别？只做一层人体大小的铠甲，提供增幅不是更好吗？”
说到专业性的问题,雷罗虽然自认不是优秀的工匠，但还是有自己对设计的见解的。起码从勇士们口中描述的“高达机甲”用处来看，他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想法。
“而且人需要坐进去操控,那战士的武技怎么办？施法也会因为隔着材料变难……”雷罗摇摇头，“也许实际会有我没想到的优点，但听你说的这些,我不觉得这是个好想法。”
孤儿打野张了张嘴，很快从雷罗的否定中回过神,“别吧？试试嘛，试试又没关系！咱们啥关系,神器就不要你造了好伐？不觉得很帅吗？我跟你说,机甲重在搭载的武器,你没力气了机甲还能继续战斗，你体力不行机甲还可以，这多香啊！”
“但是、但是……”雷罗在热情洋溢的宣传里有些犹豫，“但也没必要造十几米高吧？矿产很珍贵的，不能乱用。”
玩家们异口同声地回答：“你不懂，高大才是高达的真谛啊！炫酷，帅气，高大上！”
“最好再整个还能变身汽车的……”
“而且你想啊，体型大了，你搞设计的面积不也大了吗，多划算……”
玩家们抓住雷罗一通忽悠，但可能是雷罗对缺材料的印象实在太根深蒂固，始终没被灌鸡汤画大饼忽悠得答应下来。
希尔雅悄悄给身边设了几道风墙，在玩家们的热情下保护住魔偶，也减弱玩家们兴奋的声音。虽然隔着风墙手舞足蹈像一团团人体蜘蛛一样贴上来的玩家有些诡异，但看多了他们蜘蛛乃至蜈蚣造型的希尔雅，并不觉得可怕。
走近骚扰矮人的玩家。在一连串希尔雅设置好的雷罗好感度降低的提示中，上蹿下跳的玩家默默停手，假装没有拉着矮人手臂试图让他先听自己说话。
希尔雅对他们点点头，望向眼神发直、手还在动着不知道写什么的雷罗，“祝贺你的成功，雷罗瑞尔。希望能早一天看到第一只采矿魔偶从你手中诞生，续写昔日矮人的辉煌。”
雷罗紧紧看着被希尔雅漂浮起来的魔偶，视线逐渐转到希尔雅身上，黑袍少女手中拿着的晶体明明能带来更多改变，但她什么也没有吹嘘赞美，而是为他的努力喜悦。矮人重重点头，“我会的。感谢您的帮助，阁下。”
希尔雅又去看了实验时炸死了玩家的炸弹进度，和雷罗返回庇护地时，来时跟着他们的只有几个人，回去时却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都在试图挖出这次实验背后的“任务剧情”。
希尔雅的确为玩家们准备了任务，但这次任务主角并不是她，在一百零一遍被询问[古议事大厅]和魔偶时，希尔雅依然拒绝了玩家的帮忙请求。
玩家没有气馁，继续追问着。被拖慢的返回速度不是大问题，希尔雅心平气和地在围堵中打开了玩家论坛。
关于《曙光科技树究竟是什么程度》的认真探讨，艰难挤在无意义的啊啊啊帖或者血书策划上商店的各色帖子里，在大多数人看到奇幻版机器人的可能性时，对世界背景和剧情的探讨点击量只有可怜的十几个。
看着帖子里“本土人类文明禁锢于魔法封建社会，异族文明因为走向科技和其他力量使用道路被当做异端打倒驱逐”的分析，希尔雅默默点头。
楼主伊丽莎白：“我刚刚听雷罗说机器人……啊不，应该叫魔偶对吧？魔偶还能有对话交互功能，只是被材料和现在技术限制，暂时没有启动。而这个金属柱是从挺多年前的古议事大厅挖出来的，也就是说，过去的魔法机械技术比现在强得多。”
“想想看，我们现在都只有人工智障对话，全自动机器人都是从计算机技术爆炸后开始演变的，策划搞的曙光背景里，魔偶绝对来自魔法侧的科技文明！矮人擅长什么？擅长锻造啊，锻造从冷兵器再发展发展，不就等于机械吗！”
有时候，玩家的思路能很好地补充开拓希尔雅的分析猜想。希尔雅继续往下看，发现刚开始对机器人的正经分析，在机器人飞起来后迅速转变。
伊丽莎白：“啊啊啊我也想要高达！没有高达没关系，一套机甲也行！工匠职业站起来了，别拦我，我要去拜矮人为师！”
“所以科技树点的是机器人人工智能和人体外骨骼？可恶，机甲不香吗呜呜，等我有钱了我要自己砸钱造高达！”
不知道为什么，异世界的人类对大型机械和飞翔有着深深的喜爱。
热闹的论坛声浪连沉迷围观佣兵选拔的方遥他们都被吸引回来，专程跑去看了看魔偶是什么样子。安静没启动的时候，靠在四层小楼窗边和普通金属柱差不多，但从转的直播帖和视频里看过它启动时的样子，呆头呆脑中就有些可爱了。
论坛上已经开始征集魔偶名字，热情高涨的玩家们连选择挖矿的人都变多了。
虽然雷罗差不多否定了高达设计，但没有高达，外骨骼也香！不就是缺材料吗，挖矿，都可以挖矿！
希尔雅刻意留出的剧情线索，格外顺利地被玩家们注意到了。一段时间没开大剧情、也没撞到主线任务的玩家们一个比一个精神，绕着希尔雅纠缠了两天，实在问不出来后续，干脆开始缠着雷罗。
魔偶测试过去的第四天，雷罗假装没看到工匠铺外探头探脑着的人群，从孤儿打野手中拿过递来的小零件装上新魔偶，看着在玩家的鼎力支持下基本完成的新采矿魔偶雏形，忽然叹了口气，小眼睛中闪出晶莹的泪光。
孤儿打野下意识看向比之前魔偶小了一圈的新魔偶，没刷防锈保护药剂，用铁矿和新发现的几种矿石、木材拼凑起来的魔偶身上仿佛叠了一个又一个补丁，加上头顶滑稽突出的镐头和最下方仿佛铲车一样的铲子，实在有些丑得离谱。
“虽然丑了点，但是也不错嘛……”孤儿打野试图安慰被自己作品丑哭了的雷罗，“这可是个大改造，肯定很实用！”
雷罗叹气，“我只是在想，要是我母亲能看到它，那该多好啊。”
雷罗的母亲=其他矮人=和圣女说的“矮人昔日辉煌”有关=剧情线索！
孤儿打野一听有门，立刻精神抖擞，“我们可以带你去找你妈妈？”
雷罗苦涩地摇摇头，第一次主动在玩家面前提起过去，“她已经不在了。还在矮人群山里时，我每天都想从地下城里走出去。我在追杀中走出来了，也得到了突破青铜阶的传承和力量，但他们依然留在那里。”
雷罗有些紧张，悄悄从胡子眉毛遮挡下看着孤儿打野的反应。他回忆着希尔雅修正过的回答句子，轻声说，“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孤儿打野：？
孤儿打野立刻上论坛圈了几个之前展现出分析能力的指挥，尤其是自家沉迷莱克顿城乡村的姐姐，“速来！不知道是种族任务还是什么大型任务，矮人这个剧情总算来了！”
雷罗的演技其实一点也不好，但不妨碍玩家看到任务的消息都支楞了起来。
孤儿打野超大声：“我们可以带你回去！带你回家看看！”
“不过……你家在哪里啊，为什么你不能回去？”
锻造台跃动的火光将年轻矮人的脸庞照得明明暗暗，矮人苦涩地叹了口气，讲述了一个经希尔雅删减后的“失去传承的矮人变成亡灵，禁止离开地下城”的故事。
“有内味了，离家出走的矮人王子拯救种族。就是编剧怎么没说矮人还是个路痴啊，被追杀出来就找不到回家的路，真行。”
“不对不对，明明是向往自由突破家族束缚的恋爱……欸，没有恋爱。”
“努力的人在失败后绝望变成阻碍的偏执亡灵，屠龙者终成恶龙，找不到努力方向和信念，新一代越来越少。好老土常见的背景啊，想实现人生价值？这简单啊，统统来庇护地，996够不够？不够还能007！”
“别胡扯啊，好家伙，这绝对是下一个主线了吧？任务呢任务呢？”
“下个版本之子是矮人？但也没有说怎么才能有矮人血脉啊，我馋熔岩之心馋好久了呜呜。”
“不对啊，阿曼达血蔷薇的事还没消息，莱克顿城还没拿下呢，就又有新剧情了？”
讨论剧情的和讨论好处的帖子在论坛里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经历过多次扣好感和导师NPC嫌弃反应后，纠缠雷罗纠缠得太狠以至于短暂失去武器购买权的几个玩家，成为新一代倒霉蛋。起码现在看起来，雷罗面前的玩家只是稍微有些激动，还比较像个正常人。
“交给我们吧！我们会为你找到回家的路，扫平登基……啊不是，串台了，扫平回家的危机！”
在孤儿打野以及后赶到的玩家们的保证、许诺和忽悠下，雷罗眼睛惊喜地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孤儿打野揽住他的肩膀，嘿嘿一笑，“我们可是朋友嘛！等造神器的时候一定记得叫我就行了！”
听“神器”的要求听多了，雷罗熟练地忽略掉后一句话。他点点头，掏出自从有了新纸后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画了几个方向，“矮人群山在大陆极北方，可以顺着山脉寻找……对了，需要什么东西，可以来找我。谢谢你们愿意帮我。”
【已触发活动任务-矮人的归来。】
【已获得任务①-寻找矮人群山。】
【提示：位于森林极北方的矮人群山周围游荡着不死的亡灵，找到他们，将找到群山的线索。】
【限定商店[矮人的友谊小屋]已开放，限定商店仅接受当前活动中获得的矮人感谢积分购买。】
一口气刷出的几条游戏通知，让凑在矮人附近的玩家都呆了一下。
完成交互打开矮人商店，比声望商店货物少得多的页面上，魔偶租赁和量身定制武器两项，差点让玩家的眼珠子都黏上去。
“我草草草开活动了！狗策划做人了！”
“不就是肝吗，我肝帝怕过谁！全套装备我来了！”
第一环探索任务，在希尔雅编写的文案和奖励诱惑下，迅速吸引了大量玩家向北出发。
庇护地公共探索任务也被发现稍微调了调，对聚集地和古庇护地废墟的探索发现奖励有了20%的上涨，明显鼓励他们沿路探索新地图。
虽然论坛在爆炸、巫师等多个环节里被玩家们刷屏过，但像这次的大型活动从兽潮结束后就已经挺久没见到了。在没有找到新的刷怪点，缺少更多升级刷怪机会的情况下，逐渐转向第二人生休闲娱乐的二测玩家陆续达到一转标准。
指挥型玩家已经拿着视频一帧帧地截图，分析雷罗这次活动的背后深入线索。在玩家们嗷嗷叫着冲进北方森林，发泄多余精力顺便干正事时，兴致勃勃的全体为活动准备中，论坛和游戏官网悄无声息地冒出了一个新通知。
《3.01更新公告》
【1、实装活动《矮人的归来》及活动任务相关内容。
2、修复2.0版本中冶炼高炉地图造成伤害问题。
……
6、《资料片：危机涌动的大陆》已发布。
——第三次测试预约已开启，预约及问卷通道请点击链接。我们将于蓝星时间30天内开启第三次测试，按照开启时服务器搭载运算能力，选择通过问卷测试的玩家3000-4000人，感谢各位勇者大人的支持与厚爱！】
更新公告一如既往的短，但内容一点也不少，三测通知+资料片砸下来，玩家们喜气洋洋地瞬间下线去喊朋友。
从莱克顿城南方一处农场篱笆中钻出来，刚完成了一次鼓励性演说的顾朝，确定后面没人跟上，才转进小树林休息。
打开论坛，论坛上关于三测人数的不敢置信哀嚎刷了满屏，顾朝看到置顶之一的新资料片，算了算下线时间，决定在这里看完再回城下线。
资料片帖子里没有介绍，只有一个视频。
黑屏慢慢亮起，一卷陈旧的羊皮纸卷地图在昏暗油灯下缓缓展开，露出已经绘制完成的莱克顿城轮廓。莱克顿城边缘延伸出去许多条线，在模糊的地图纸卷阴影里描画出其他看不清的城池。
随着地图继续展开，模糊的城池轮廓背景很快被更大的森林、山脉、海洋轮廓取代。风暴与剑的卡戎王国、皇冠狮子鸢形盾牌的雷曼王国、七色星星拱卫王冠的联合岛链，三大政权的标志性纹章以及光明教廷代表着的金盏花徽章，一一在眼前以流光形态瞬间闪过。
“大陆西方的海洋……”“我们的风暴港！”
哗啦哗啦的水花和酒馆谈笑碰杯同时响起，浪花拍打声渐渐变大，又被刀剑碰撞声压下。
沉在水花泡沫里的视角变得亮了点，朦胧晨光里正在台上和别人战斗的马猴烧酒身影后，坐在一些玩家没见过的高台建筑上，拿着各种武器的高壮青年中年脸庞藏在阴影里，审视地看着台下正为佣兵选拔战斗的女战士。
一直关注着游戏地图新探索发现的顾朝，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哈撒雷城的佣兵选拔现场。
不久前玩家佣兵团抵达哈撒雷城，哈撒雷城不像莱克顿城街道一样普通窄小，相对富裕的大城足足分成了四个城区，不认真记路甚至还会迷路。起码有二十多个佣兵团已经先一步抵达这里，街上流淌着的都是佣兵们躁动的汗味和火气，让明明宽敞的大路都显得有些拥挤了。
边做药剂生意边参加佣兵选拔，没记错的话他们已经进入了第三轮比赛。
视频镜头没在哈撒雷城停留，闪过了几个玩家打探消息时听说的教廷俘虏、教廷巡游消息，连没有正式任务的农场偷偷搞事带逃跑造反节奏都闪了过去，飞快的节奏、不安的表情和不祥的密集信息量让人感到明显的暗潮涌动。
镜头逐渐升高，向北方走去。森林里逃亡的奴隶、兽潮的危机、流浪巫师的惊恐震惊这些发生过的记忆被重温唤醒，逐渐变亮、节奏变得明快的视频始终像蒙着一层晦暗的灰尘罩子。
直到画面一转，顾朝看到了那个神秘的大厅大门。
一直快速闪现的镜头时间变得缓慢，有些阴间的滤镜也消失不见，浮灯柔和的光线中，纤长的手指按上大门，大门旋转打开。
织带飘扬，宝石璀璨，地下建筑恢弘庄重，鲜艳缤纷的色彩在这一刻绽放，迎接许多年后开启大门的人。
“底格里族，记载不存。”
“龙族，三千零七年前消失于神弃之地。”
“马人，一千三百年前确认消失。”
“……”
希尔雅的声音，像带着一声声叹息。随着镜头划过的织带名字，让刚看到议事大厅辉光一角的玩家清楚意识到，这些已经是过去的尘埃，这让人更加希望时间能停留下来，走得再慢一点，保留下历史中的过往。
故去的辉煌时光光芒，完完整整地展开刹那，崩坏和毁灭随之到来，颜色和完整的织物从门口开始褪色、消失。
美好的事物在眼前消失，顾朝看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色彩和光亮重新暗淡下去，在苍白的空荡议事大厅里，矮人压抑的声音响起。
“我认得它们，那是纪元之交时代锻造的魔偶。我，雷罗瑞尔·金·火纹，被放逐的矮人群山之子氏族，疯王的后裔，向您致意。”
“我们，只是想过上正常的日子。”
低头行礼的矮人身影很快被黑袍圣女取代，她声音很硬，一字一字地回答，“我答应你。”
轰隆——
闪电划破黑暗的天空，画面瞬间变亮，温暖灿烂的阳光照进森林。树冠包围着的近圆形缺口下，哒哒浮现一行小字，正是资料片的标题。
顾朝怔了怔，才意识到视频已经结束了。她倒回中间，反复看了几遍地下大厅的本来样子，尤其是介绍织带上对应各种族的部分。
退出资料片帖，单开的资料片讨论帖已经满论坛都是。
《草，上个纪元异族遍地走，这个纪元人族统治搞大清洗？》
《教廷审判异端……救命，光明神不是号称仁爱平等吗，对信徒也差别待遇？》
《矮人文明也殉了，还我机械文明啊！》
《老雷背景深挖讨论帖》
翻过一片讨论剧情内容的帖子，吐槽帖也不少。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重生工作室有钱任性了。不开公测但死命地出剧情，大概就你们一家了。这都是白花花的钱啊！不想赚给我！”
“嘿嘿嘿……谁让我是被选中的人呢！VR头盔，启动！圣女我带我兄弟姐妹们来啦！”
“理讨，既然只有一个神明，为什么两个纪元变化这么大？精分还是天道宠爱大滑坡？龙汉初劫封神大战？”
“上面的醒醒，西方神系和东方的创世神话还是有区别的，不能这么分。”
“想那么多干啥。反正这次活动任务肯定只是个开始，看资料片名字，三测没准就要开战了，来一起快乐高达！快乐炸弹！吃我大伊万！”
“快乐个屁，这次策划组总算学会把宣传资料片先放出来钓人了？有本事钓人有本事今晚就开啊！三千人看不起谁呢，给我乘一百倍谢谢！”
玩家们喊归喊，今晚就开三测是不可能的。
尽量控制着玩家撒欢范围和消耗精力的希尔雅，看看控制台显示的填写问卷、预约报名人数，确定不会出现未来召唤时没人的尴尬问题，就将这件事暂时放下。等庇护地确实缺人的时候再召唤也不迟。
眼下有更紧急的事要关注。
声称有大事要汇报的日入斗金正鬼鬼祟祟地换着角度，希尔雅假装不知道他在刻意靠近拍照，依然微笑着询问，“确定有人出城了吗？”
日入斗金正了正表情，“对的，圣女，是乔治亚农场附近的另外几家农场。超算大佬去找人的时候刚好碰到有人带他们进城，我们跟了一路，看到城门那里悄悄放他们出去，就赶紧来汇报了。我从骑士乔纳森那里打听到，貌似是因为裁判所上次发布清理命令后没有后续了，有几家不舍得城外的土地，想再多赚一笔。”
……要不是希尔雅从调出的多倍速视频里看到，日入斗金掏钱买来了这次汇报机会，光看他严肃的表情还真像一直在追踪莱克顿城动向的探子。
希尔雅才不相信城防军会“悄悄”放任，这次尝试背后大概率有莱克顿城领主的贪婪影子。在财富面前，佃农的命、似乎没那么强烈的裁判所制度要求、城防的安全，都不重要。
当然，玩家们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在乡村间宣扬另一种思想，或许也是暗潮推动的原因之一。有了其他心思的佃农，丢出城“废物利用”也很正常。
“你带来的消息很有用，勇士。”
虽然知道不是日入斗金找到的线索，但玩家们自己完成了交易，奖励就是他应得的。发完任务奖励，希尔雅不担心现在的玩家会在森林里翻车，熟稔地开始发布任务流程。
黑袍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勇士，你愿意离开森林，为庇护地带他们回来吗？”
“好耶！圣女我这就去！”
日入斗金义正词严地答应下来，接到任务提示，转手就把这次的可分享任务名额卖了出去。
有被寻找亡灵线索卡住的活动任务难度对比，选择回庇护地接个轻松任务休息休息的玩家，唱着歌跑了出去，出门前还不忘去养殖场逗逗长大了些的小铁羽鸡。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嗷
第107章 （三更）
炎热的盛夏,空气里都是晒干的尘土味，一丝风也没有，热浪从脚下蒸腾着涌上,催促着走在城墙上的人快点离开。
年轻的城防军杰克觉得自己几乎要变成烤猪，滋滋涌出的汗水和油糊着眼睛，身上闷热的皮甲像个逼仄的烤窑,脚底都感觉烫得厉害。即使他有心认真巡逻,脚步也不由得快了起来。
从骑士侍从被赶进城防军已经有小半年时间,处处紧张专注看什么都警惕的年轻人大致扫了扫两侧,看见外面浓绿树荫和蔫黄的细草,再看看城内只有十几个顶着大太阳在唯一主干道上忙碌奔波的人影,又是夏日普通的一天。
自从领主大人也搬去了城外庄园避暑，太阳还没出来的清晨和已经落下的傍晚就成了莱克顿城最热闹的两个时段,正午只有为了生计不得不出来做事的人活动。城防军也是其中之一。
杰克快速结束了这次巡逻，挤进城墙拐角建的小屋。天气冷时屋子里很暖和,热起来之后就变成了闷热，不过比起外面晒得人头晕眼花的大太阳，还算比较好的。
缓过刚进门时被晒得眼前全是白光的状态,杰克找了个角落坐下，他还老老实实穿着皮甲，但屋子里其他人大多已经把皮甲丢开,湿透的内衬和甩开的靴子让屋子里味道十分上头，坐在地上的城防军们并不在乎,微闭着眼恨不得现在就到轮换时间。
当然，城防军也不是一直都这样懒散的。杰克想起之前深夜被叫来刻意放出去的那批佃农, 第一批出城后,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山谷一侧就渐渐有了烟气飘荡,紧跟着又出去了几批，这让紧挨着城墙的曼德太太酒馆生意好得出奇，对偶尔赖账的城防军笑容相当甜蜜。
算算时间，今天清早出城的那辆马车也该回来了。杰克几乎不和同伴们去喝酒，他悄悄猜测着今天会分到多少铜币，或许能给妈妈多买一米她和妹妹喜欢的布。
“救命——有怪物——有怪物吃人啊！”
正昏昏欲睡时，城外传来了一阵求救声，喊得都破音了。杰克立刻站了起来，但他不像刚来城防军时那样下意识冲出去，而是看向坐在最凉快位置的队长。高壮的男人赤膊睡着，铠甲甲片丢在旁边，铁罐头一样的铠甲在夏天是最讨厌的东西了。
声音越来越近，混着几声摔倒的痛叫声，喊到第三遍，队长终于动了动，“唔？什么……你，出去看看。”
早上出城监督佃农们工作的管事，三小时后连滚带爬地逃了回来，连突然失控不愿意跟他回城的马和马车都丢在了外面。吓破胆的管事在冰冷的注视下打着哆嗦，被叫破在经营城外田地的几家小骑士贵族脸色难看得厉害，但即使这样，管事依然声称城外有可怕的怪物或者邪恶的女巫吃人。
也许不是吃人，但先前陆续出城的几家佃农和他们的东西，统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地狼藉的农田。佃农的主人们倒宁愿相信他们是被吃了，而不是有胆量逃走了。
好在城防军向来是给钱就能收买的地方，消息被迅速封锁起来，没有惊动裁判所。
悄悄出城查看的贵族卫队，不仅带来了和管事一样的结果，管事无奈丢下的马车，留下一道断开的车辙后，也彻底消失了，好像它们从不存在。
听说这个消息，第一个回来的管事捂着胸口祈祷神明庇佑，声音发抖，“一定、一定也是被吃了！出城的东西都会消失！！是兽潮，是另一种兽潮，它们早就来了！！！”
喊声没有传出领主府，只有卫队长冷冷宣布这个人疯了。
莫名其妙消失的佃农对领主和身为贵族的主人们来说，是丢失的一批工具，原本丢出去时就打算好可以消耗丢掉，并不值得心疼。但他们的消失太过奇怪，由不得人不在意。
只是，想想裁判所的警告和指令，从领主府往下的所有人，反而一边严格封锁风声，一边再度派人出去查看情况。
当第二批青铜阶小队消失在城外时，领主从城外庄园回到了领主府，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城防军严格巡查，不许漏掉任何危险线索。
莱克顿城北方，城外靠近达克斯森林的树林和田野依然深绿，看在知情人眼里，却仿佛变成了一张有来无回的大口，令人不安又慌张。
最接近防线和这段时间出入城内情的城防军，虽然看起来还是敷衍了事的样子，但过去是满不在乎混日子，现在变成了战战兢兢混日子，心态截然不同。
杰克亲眼看着队伍从一队十几人进入了疯狂请假、托人调离的状态，留下的人几乎都是像他一样被排挤的前途无亮对象，巡逻时走得飞快又慌张，生怕撞上可以隐形或者有其他能力的危险魔兽。
队长的敷衍也变得少了很多，一天两次加上轮换时的盘问巡查，生怕他们再像以前一样放人或者知情不报。
队长扫过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下的几个人，再看看杰克和老城防军，他沉声道，“我们是北部第一道防线，发现任何城外魔兽的动向，都一定要汇报，把你们的眼睛擦亮一点，听清没有？！我是说，任何！”
在队长冷眼扫过时，杰克的心猛地狂跳两下。
前些天，他听从各个农场庄园接帮厨活的母亲说起，先前认识的一个厨娘妹妹不见了，心情差得厉害，让她不得不晚了很长时间才回来。但他昨天回家时，母亲亲口说厨娘向她道歉，心情似乎还不错，还说愿意教她算数。
算算时间，厨娘的妹妹失踪和城外佃农失踪时间吻合。能让人心情好起来的，唯有知道这个人还活着。
杰克又想起扮成男孩在城里跑前跑后，给商铺店主和农场之间跑腿牵线的妹妹。他的妹妹一直比他聪明多了，据说还在认字，但他细问时妹妹又不肯说在和谁学习。
“杰克？”队长冷冷的声音传来。
杰克一脸茫然地抬头，像每一次被城防军其他人排挤时那样，主动揽了活，“我……这就去巡逻？”
队长怀疑的目光挪开，训话询问结束，又一次巡逻开始。
其他人都不愿意出去，带过杰克的老城防军却像依旧不太在意，只要给他些铜币，多少不论，他就乐意和压根没办法推掉这份工作的杰克一起出去继续巡逻。
“哪有魔兽的影子？”老城防军慢吞吞地说。
杰克看看安静了的城外，森林的影子一如既往静谧。他回头眺望莱克顿城南部，农场和庄园的影子看都看不到，只有城中心的领主府和教堂尖顶格外醒目。
从大街另一头顶着烈日走过几个人，看体型不像是佣兵，或许又是一批来卖货的外乡人。
杰克收回视线，轻声回答，“是啊，肯定不会有兽潮的。”
城防军的日常还在继续，在杰克注视下逐渐走过城中心的几个削瘦人影，的确拿着各种别的城市的货物卖进了几家商会。但他们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声称要看看莱克顿城有什么特色，好带去别的地方继续售卖。
这很正常，初次出来跑商路的小商人都是这样。住下的几人像水滴一样融入莱克顿城，等傍晚他们再聚到一起时，躲进旅馆房间，一直把华丽的蕾丝领子拉到最高的商人才解开衣服，擦了擦被热出来的满头大汗，语气却很古怪。
“有标记的地方，你们有没有碰到人宣传可以一起学习？”沙哑的女声比硬装出来的男声动听多了。
另一人点点头，“还有人说什么……生而平等、共同富裕、双手创造财富，拒绝剥削？这是什么，莱克顿城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新教派？”
一人压低了声音，“我用了一点点药，从他们嘴里问出来了一个名字，‘社会主义’。带着柯拉科斯记号的人似乎都信仰这个教派。”
沙哑的女声再次响起，“这里很奇怪，阿曼达·柯拉科斯的消息却的确指向这里。也许，她真的从达克斯森林里走出来了……我闻到了欲望的味道，混乱而贪婪。教廷巡游一直在沿途寻找消灭我们，小心查证她的消息，别让裁判所那群黑乌鸦发现了。”
“为了蔷薇。”几个乔装改扮过的女巫同时低下头，像信徒为神明祷告时一样，虔诚地喃喃。
向来放荡不羁邪恶诱惑的名声在外的血蔷薇成员，此刻却格外自制严肃。
从南部省份边缘逐渐靠近的女巫们抵达莱克顿城的消息，被临时抓到挂上了[真心话]buff的倒霉蛋孤儿打野，在哭诉中传遍了整个庇护地。
孤儿打野说完了被询问经过，站在阿曼达和希尔雅身边，理直气壮地假哭，“我还是个宝宝，她们下手也太凶了！问完还直接走了，我找了好久没找到，他们不会其实是阿曼达的仇人吧？”
阿曼达眼角抽了抽，“理论上，这种药剂只会让你以为自己睡了一觉……”所以她们真的没想对你做什么！不然就直接把你抓走了！
“什么？！”孤儿打野眼睛瞪大，“还想让我失忆？！太狠了吧！宝宝的精神受到了严重伤害，本勇士的一腔友爱善良也受到了伤害！精神损失费误工费——”
现在想想被拦下时突然从全息退化成PC文字游戏，只剩下对话选项的游戏界面，没看到脸也没抓到人，他简直心痛得厉害。
第108章 （二合一）
希尔雅及时止住玩家的敲竹杠,“阿曼达一定很高兴见到你们带来了血蔷薇的消息，孤儿打野，你的勇气为你赢得了奖励。或许,她们很快就能成为我们的同伴了。”
“……一瓶精力药剂。”阿曼达无奈又哭笑不得地叹气。
得到任务附加奖励，孤儿打野的控诉立刻停下，“阿曼达你真好~再来两份我也不介意的！”
希尔雅又发了个莱克顿城里【悄悄】寻找女巫的任务,着重强调潜伏悄悄行动。血蔷薇来人能不能进入庇护地不确定,但玩家们刚搞了几个大动作,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任务线索来自孤儿打野,最新的潜伏寻找任务在他表示没空后,变成了公共探索任务之一,不仅限他可以接受。本就在莱克顿城里跑商逛街的玩家都行动起来，以顾朝为中心观察着最近可能接近他们的陌生人。
被姐姐抓壮丁却遭遇意外的孤儿打野刚从殿堂出来,一直跟他一起搞建筑队的玩家就找了上来。
“打野！快来快来，前几个选的打井点都没出水,你再来看看！”
庇护地的居民在慢慢增多，人和养殖动物都变多了之后，需要的食物水源也多了起来。原本引流到庇护地的小溪水流,已经不太够用了。好在顺着溪流找到泉眼，直接分流了一部分缓解了用水压力，剩下的水源还得继续想办法,打井就是其中之一。
孤儿打野听到喊声，蹦跶过去,“走走走，错过第一批打井,这次出水我可得好好看看。”
他还没打过井呢！
虽然玩家里包括目前最擅长土木方向的孤儿打野都没打过井,但有问题找千度,理论指导+魔法直接莽双管齐下，和需要调用机器或者很多人力的现实世界不同，土系法师大显身手。
土系技能没办法一口气感知到很深的地方，也不能直接挖出十几米深，但一下下挖地打井做得又快又好，发现下面没水还能及时打住。在孤儿打野挠头选到第三个地下水位置时，高高举起的土墙堆终于停止了上涨，湿润的土壤下，随着石头和泥土被挪开，水流喷涌而出。
蹲在井边的孤儿打野探头看看下面，水位在慢慢上涨，他放下绳子量了量高度，“这有些深，不好打水啊。来来来，把老雷给的泵拿来，咱们一步到位！正好上次画了沼气管道图，这次多埋一条自来水！”
虽然游戏里不像现实世界有机械泵或者自动自来水塔，但有魔法和矮人机械啊！
别的游戏建奇观建筑，我们也有冶炼高炉和自来水塔哒！
这样想着，刚打完井的建筑队又兴冲冲安排起新建筑，拿着管道设计图找上希尔雅。
玩家纯属开玩笑，但被希尔雅在傍晚当着所有居民面表彰后，听说要安装“打开开关就能得到清水的炼金道具”，平民们看向玩家们的眼神都写满了震惊。
——这样的道具、能直接产生水的道具，本身不就是一种奇观吗？
“这怎么可能？！连贵族老爷们都没听说过能用上这样的东西！”虽然平民们没敢说出口，但脸上的表情都在诉说这样的念头。
希尔雅笑了笑，没有被隐隐的骚乱打断讲话节奏，“……我们的制作区、冶炼区、种植养殖区和建筑区的招募计划每天都会在殿堂前公布，本周农场蘑菇即将成熟，种植区工作名额及奖励更多，请大家多多参与。”
“想要申请商业区商铺的居民可以提出想做的事，经过审核后支付租金即可获得商铺。本周将继续放出三间居民区房屋的租赁名额，请需要的居民及时提出申请。”
“申请人可以在庇护地政务层，也就是殿堂旁小楼一层完成表格登记，不认字也可以请我们的记录员玛丽女士记录。”
希尔雅把玩家们搞出来的自来水入户计划，并入了这周对所有居民的通知演说里。严格来说这并不是演讲，而是对这周的工作总结、信息总结朗读，内容几乎都与居民生活有关。
她的声音在法术加持下足以传遍整个庇护地，当然，即使不这样做，对未来生活相当关切的居民也在认真听讲，生怕漏掉哪怕一个字。
希尔雅看着殿堂外或站或蹲，围在一起的居民们，用一句熟悉的话结束了本周总结，“所有付出必然有回报，所有庇护地成员都拥有平等的生命、健康、财产、尊严，这里是诗佩斯庇护地，愿我们一切都好。”
从居民们加入庇护地的那一刻，这条规则和许诺就伴随着他们，对最初加入庇护地的居民们来说，看着一件件事成功，这句话已经深深刻在他们心里。
站在希尔雅不远处的玛丽深深低下了头，轻声喃喃，“希尔雅冕下，愿我们一切都好。”
清晰听到了这段时间的安排、未来的安排和如何做事的步骤，刚加入庇护地不久的新居民们脸上挥之不去的担忧紧张消散了些。希尔雅看着他们放松了些的表情，决定把刚开始两周的本周通知计划延续下去。
透明而有条理的未来，对向来闷头做事的前佃农们来说，就像前方被灯照亮的一条路，走上去也会安心得多。
如果莱克顿城的领主可以来到庇护地，就会发现这里陆续增加到一百多人的平民们，全都是他们以为已经死亡的佃农。新来的平民们一起听完通知，三三两两跟在刚认识的新朋友（老居民）身边，一起去听晚上的课程，听完课则一起返回小楼入睡。
以已经张口闭口都是“我们庇护地”的前奴隶、前流浪巫师们为例，在一个带一个的安排下，见到这里能努力吃饱、有地方安睡就已经相当惊喜的新居民们同样快速融入了庇护地。
和过去放眼看去几乎被玩家们淹没不同，大部分玩家跑出门做任务了，现在的庇护地才有了些正常庇护地的样子。
居民们几乎达到玩家一半人数后，随便安排导师和各区域负责人来管理就有些不合适了，好在希尔雅提前就准备了人手，最初来到庇护地的人里最靠谱、认字也最多的几个人都被选入了政务层。
玛丽以外崭露头角的居民均来自区域负责人选拔，在玛丽的示范下，战战兢兢地做起了第一份分配或记录工作——这可是过去管事们才能做的事！
像苏珊这样曾和玛丽有矛盾的人，看着坐在正式改成政务区域的小楼一层里，玛丽有条不紊的一笔笔写下记录，忍不住有些心虚和羡慕。
“玛丽可真厉害……一点也不害怕，难怪能做大管事、呸呸，是记录官呢。”这样的窃窃议论中，对玛丽的推崇再上一层楼。
虽然他们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玛丽第一次做记录员时有多紧张。
希尔雅前一天晚上刚通知了自来水管道计划，第二天晚上，建好土坯+铁皮+兽皮+魔法固化后的自来水塔，玩家们乐滋滋地先在不远处的蓄水池上安了一个水龙头。
蓄水池其实有引流管道，水龙头纯属多此一举，但不妨碍玩家们想炫耀的心情压都压不住。
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准备吃饭的居民们就听到西侧有人喊了起来。
“通了！通了！真的有水！”
看着NPC们少见多怪地围在水池边，排队轮流扭水龙头把手，一开一关中兴奋而惊奇地笑，孤儿打野自以为沉稳地叉了个腰。
“这算什么？等你们都搬到居民区正式的房子里了，不用出门打水，在屋子里就能拧开用水！”
“哇——”捧场的感叹声，让孤儿打野不由自主嘿嘿笑了起来。
一扭头，孤儿打野就拉上了建筑队，找希尔雅去要人了，“自来水管道当然越早铺完越好，多拨点人人多力量大嘛，而且我们的水表还没设计完，圣女帮帮忙嘛~”
建筑队一门心思扑在新设备上，来找希尔雅要的当然不会是普通平民，孤儿打野看上的是有力气又能拉着加班的俘虏们。一个个就算不认字，起码也会一点算数，扛铲子的力气也比其他人大，不能放过这些壮劳力。
安德森正好回到庇护地，刚被莱因哈特带来汇报，一听就急了，“孤儿打野先生，我们也可以做的！”
这段时间由安德森为代表的前流浪巫师们带路，几个新巫师陆续来到庇护地，森林里的小型聚集地有的废弃了，有的可能暂时没有人，但他们为庇护地招人、干活的心相当旺盛。忽然听孤儿打野要用人却不用他们，脾气相当急的安德森哪还忍得住不跳出来。
至于最初抵达庇护地时，他们对这里超凡者居然要参与种田盖房子一系列普通工作的诧异，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前流浪巫师们急着表现自己，好换取更多冥想室使用时间、元素知识教学或者加入希尔雅亲自组办的一个神秘工作的机会。被玩家们抓回来的新俘虏们却不这样积极。
被安德森等人主动申请走了工作机会，孤儿打野愉快地看着雷罗发了个任务，带这批饿了几天的俘虏前往矿山采矿。自然，和主动前往采矿的居民待遇完全不能比。
被派出城调查却把自己也送进玩家魔爪，这些受过供养的贵族卫队一个个都能看出肌肉，显然曾经吃得很不错，只是精神不太好，被饿得蔫蔫的。
出自阿曼达的审问药剂（孤儿打野倾情奉献尝试过的版本），对白银阶或者意志坚定的人可能没用，但对这些人还是很轻松地问出了都做了什么。被玩家们串葫芦带回来的俘虏们，统统没能走出塞里纳斯负责的审问室。
他们可能委屈，但绝对不冤。
十几个俘虏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矿山，为了食物不得不挥舞起矿镐，嘴巴里碎碎念却一直没停，仔细听还有什么“贱民”“垃圾凭什么”之类的词。
玩家们懒得管他们，旁边不远处靠着采矿终于能吃饱了的第一批俘虏乔和索克对视一眼，冷笑一声，“还是吃的苦头太少了。”
“算了算了，管他们干什么？塞里纳斯先生都说了，只要我们好好干活接受改造，我们也有成为庇护地居民的机会。到时候，有他们哭的。”
乔和索克，都很期待看到新俘虏的笑话，只有经历过不听身份地位、不需要他们用武技能力赎罪交换的过程，好好看看普通人的生活，经历过现实毒打，大概这些眼高于顶的贵族卫队，才会意识到这里身份和超凡者天赋都不代表可以被纵容放过。
灰头土脸的俘虏们暂时还意识不到这一点，但刚来到庇护地没几天的新居民们已经变得安心了很多。
晚上飘荡在庇护地里的歌声变得更大了些，清晨的跑步锻炼中，整整齐齐做着勇士们说的武技“雏鹰起飞”的人能列成几个方阵了。
虽然平民们没感觉出来这个武技的厉害之处，但玩家们总是在他们锻炼时来喊口号，一二三四节奏感十足的口号调子却被所有人记住了。跑步的时候，一二一二的喊声能传出庇护地很远。
早早被希尔雅预告过的蘑菇收获日很快就到来了。第一批正常生长而非被木系法术催生的蘑菇，只选了辣味菇和另一种煮熟后无毒的蘑菇，在毛嘟嘟迭代筛选下最优秀的一批菌种长成了白白胖胖的形状。同样喊着一二三四拔蘑菇的农田里，堆满了蘑菇的双轮小车跑得飞快。
“下一批就能种新找到的这种大白菜，啊不，大黄菜了！”毛嘟嘟记录完搬到自制地秤上蘑菇筐的重量，轻松定下下一批蔬菜种植计划，“对了，我做了标记的那些蘑菇别弄混了，都要留下来做菌种的！”
暂时放下今天的武技训练，同样参与进蘑菇收获的丽莎，默默看了看毛嘟嘟手边的菜。
形状有些像蜂窝的菜泛着刺鼻的气味，最外侧的茎叶长着尖刺，乍看有些吓人，但的确是勇士们探索森林时找出来的少见的几种无毒蔬菜之一。
从蘑菇、土豆到大黄菜，还有已经种在田地里的一人高大麦小麦，庇护地的食谱已经渐渐丰富起来。
丰收总是令人愉快的，蘑菇炖肉的鲜美香气飘得整个庇护地都能闻到，勾来的零星几个魔兽还没引起恐慌，就被馋鲜肉和经验值的玩家有一个算一个留在了庇护地里。连殿堂前能晒到阳光的一小片空地上，都架起了晒蘑菇干的木架。
为了储存、收获更多食物忙碌的庇护地居民们混在一起，看到颠颠跑去养殖场的勇士们，不约而同笑了一声。
蹲在养殖场栅栏外，和才长到半米高的小铁羽鸡打招呼的日入斗金不觉得哪里奇怪。他看着小白鸡们的白绒毛在接近两个月后慢慢变成灰黑色，越来越像它们母亲的样子，忍不住搓搓手，“小家伙，要不试试背一背叔叔？”
要不是面对着的是小白鸡，这样的声音和表情堪称猥琐大叔。
被猫球球带出去遛弯顺便找零食虫子吃的大铁羽鸡飞奔回来，觊觎小鸡的勇士被撵得上蹿下跳，从旁边路过的居民最初的恐惧已经逐渐变成习惯了的笑容和无奈叹气。
明明这样的追逐已经出现了很多次，为什么勇士们总是能换着人来被撵呢？
（划掉）勇士们哪里都好，就是好像脑子不太好（划掉）
在自家村民怜爱的眼神里，留在庇护地的玩家们愉快地完成了今天的招猫逗狗娱乐。而庇护地北方，在接到活动任务后就出发了的玩家们，刚刚碰到一头新魔兽。
非战斗人员红糖凉粉躲在队长莱因哈特背后，确定探测术嘲讽来的魔兽倒下，才拍拍胸口骂了出来。
“见鬼了，森林里不是该啥都有吗，怎么想找个亡灵这么难的？不会真像论坛猜的那样，要等3.0版本更新后才刷新亡灵吧？那还做个der的任务！”
莱因哈特给了他一肘子，“闭嘴，九点钟方向灌木后面，再扔一个探测术。”
“别动！”
随着莱因哈特压低声音的指挥包抄，沙沙树叶声中，两把剑架在了在战斗开始后就没动静的灌木后。矮人出品的长剑闪闪发亮，隐约有火焰纹路亮起。
“别、别杀我。”浑身泛着绿色，甚至头发都变成了藤蔓的人小心翼翼举起双手，“我的肉不好吃的……”
话没说完，她就看到刚还像一群饿狼一样乱刀砍死魔兽的这群人眼睛都亮了起来，领头的年轻人更是笑得格外灿烂，“别怕，我们是好人。”
藤蔓女余光瞥见他手里的毒矛，没吭声。一路上没找到亡灵，但凭借安德森等人一环环带去他们熟悉的聚集地找人经验，莱因哈特安利庇护地的流程越来越顺畅了。
莱因哈特刻意换上了骨翼外观，“看，我也是被污染异化了的人，我们诗佩斯庇护地欢迎所有人加入……”
对方就算不是女巫，起码也是个被异化有特殊能力的被污染者，拉回去算任务奖励绝对不亏。至于外貌的怪异，不说庇护地里那么大一棵树人大树，路上玩家在各个聚集地里找到的能力千奇百怪巫师也够多了，看多了自然淡定。
在外界封锁知识的大环境下，森林里活下来的巫师们虽然大多拥有天赋，但很少有人会用，像安德森那样借火焰催生更大的火的已经是比较好的，更多的运用方式相当离奇。
藤蔓女巫见对面都放下了武器示好，逃跑的念头消散了些，将信将疑地听着他们说起庇护地的消息。
……虽然听起来很不靠谱，但这些好像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却实力强的人，既然已经异化就不可能是教廷的人，也许，真的存在这样的庇护地？
“好了，叫你的同伴出来吧，我们吃顿饭再走。”莱因哈特说得嘴巴都干了，对面还没有反应，干脆拿出了大杀器。
主动换上外观或者自制外观忽悠人的玩家们，结束战斗模式，听说要吃饭，才纷纷懒洋洋地起来清理地面架锅。
刚被点明有同伴在旁边开始紧张，藤蔓女巫就看到这些人剥皮切肉的切肉，倒水的倒水，还有人往锅里洒了些带着香味的碎屑。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莱因哈特厨艺很普通，但他带的有小弟，直接从小弟手里拿起刚烤好的兔肉串吃了两口，又递给藤蔓女巫，“尝尝？”
树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两个人影，同样浑身泛绿，死死盯着莱因哈特。莱因哈特好像没注意似的，递完就捞了碗汤慢慢喝着，表现得十分坦荡。
藤蔓女巫迟疑了一下，看着其他人都开始吃吃喝喝，也慢慢咬了一口兔肉。
正用余光扫着他们，在论坛上远程求助的莱因哈特松了口气，给曾一见面就把人忽悠成学生的伊丽莎白的建议点了个赞。
还是这群心脏的家伙忽悠人管用。什么用同类形象骗取信任啦，什么吃饭卸下心防啦，良心大大地坏！
借食物拉进了关系，藤蔓三女巫被莱因哈特说动，决定跟着玩家小分队返回庇护地。一部分人送人回去，莱因哈特骑着地龙兽挥挥手，“咱们继续，我就不信了，还能找不到！”
藤蔓女巫走出几米，才悄悄问道，“你们在找什么？我们能找到树上藏着的吃的，也许我们能帮你。”
对在森林里流浪的巫师们来说，提升实力和寻找食物活下去就是最重要的事，藤蔓女巫能想到让这些人苦苦寻找的，也只能是食物。只是她不太明白，明明他们好像不缺食物，为什么还要冒险离开据说很安全的庇护地。
莱因哈特耸耸肩，“我们在找亡灵，矮人的亡灵。他们大概一米高，死亡时会像烟雾一样散开，然后又变成原来的样子。大部分应该是灰色的，但也不一定。”
雷罗给出的亡灵线索不多，连照片和剧情CG都没有，只有口述的部分形容。
玩家们满森林找亡灵，却发现森林里遇到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亡灵是什么之后，改变后的念头简单多了：是不是亡灵没关系，是矮人就行，找到森林里的其他矮人肯定就等于找到亡灵！没毛病！
“亡灵……”藤蔓女巫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脸色变得惨白，“原来这就是亡灵。不，别去，她们会杀了你们——”
第109章 （一更半）
噩梦重现般的恐惧出现在她脸上,让女巫浑身颤抖起来。但她很快发现，不是自己吓得发抖，而是兴奋跑过来握住她肩膀的玩家,正在摇晃着她。
莱因哈特惊喜极了，“你们见过他们？在哪？”
出门找线索找得有些累的其他玩家也蹦了起来，“亡灵长什么样,是不是有骷髅骑士、梦魇马、珍珠白色会到处飞？！”
虽然宣传片里知道塞里纳斯也算是亡灵,但他实在太像个人了,玩家对亡灵种族的帅气期待一个都没满足,要没人提醒,都会忘掉他的身份。这份期待,现在就落到了矮人亡灵头上。
看着这些人闪亮的目光，藤蔓女巫挤出一个笑容,“你们真善良，但那些东西太危险了,你们杀不掉他们的。还是别……”
莱因哈特掷地有声地回答，“不不不，相信我们。诗佩斯庇护地的勇士不怕困难！”
藤蔓女巫一时呆住了,这样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虽然总感觉他们的目光过于灼热，好像看到食物的饿狼,但一定……是错觉吧？
后出来的两个女巫不像她一样对放她一条生路的玩家有好感滤镜，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费解。
她们好像说的是亡灵很危险吧？为什么他们一点也不害怕？？
玩家才不管NPC在想什么，莱因哈特举起手指向女巫给出的西北方线索。
“出发,亡灵小姐姐、老爷爷金手指,都是我们的！冲鸭！”
抱着他将成为第一个达成活动任务第一环玩家的目标,莱因哈特一马当先，在藤蔓女巫们怀疑人生的表情里，直奔她们远远遇到过亡灵出没的区域。
只是，怀着人鬼情未了、拿到老爷爷灵魂金手指梦想或者威风梦魇马的玩家，在看到呆呆围绕着山体转的半透明人影时，梦想全部破灭。
已经走了许多天的莱因哈特依旧带着照明蘑菇，但昏暗的光线里只捕捉到一抹影子，飘忽冰凉的寒风从他们身边飞过，过于灵敏的五感能感觉到背后发丝被凉气吹动，甚至来不及看清，就被砍掉了五分之一血条。
幽蓝光线的蘑菇跌在地上，在一片风里破碎消失，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窃窃呓语声和时不时飞过的凉气让人浑身冰凉。
“草，鬼啊——”莱因哈特牵住瑟缩的地龙兽，不让它跑掉。地龙兽吃苦耐劳，唯一的缺点是胆子小，坐骑瑟瑟发抖，让他的紧张发抖变得不那么显眼了。
拔剑拔刀声响成一片，刚远去的风声里，忽然响起了古怪粗粝的声音。
“不许——不许离开，唯有向神明赎罪——”
拖长调子的声音有些呆板，和恐怖片女鬼声效不能比，但置身幽暗深林凉风阵阵时，五分恐怖都能变成十二分。
“冷静，冷静！拿蘑菇，火把风墙准备！”
“这五感模拟度干什么要搞鬼片啊！！”莱因哈特缓解了一下突遇鬼魂的惊吓心情，稍微适应突然暗下去的周围环境后，看到经历过多次磨合的小队已经下意识分成了近战在外、远程在内的环形队形。
“是矮人吗？我们是受雷罗瑞尔邀请，来帮你们的！”莱因哈特试图和对面沟通，既然过去多次任务演示过多种完成方式，没准真能兵不血刃跟亡灵谈谈。
呼——
风声吹得更急了，灰色影子影影绰绰地在照亮四周的边缘闪过。
咚——
竖起的风墙被一斧头斩碎，大盾和灰色斧头相撞，上前抗伤的防御玩家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力量，但一股冰冷到几乎要把人冻在原地的寒流正席卷而来。
“？？？居然是魔攻！上上上，光系风系试试，武者防御！”
咋咋呼呼的玩家们看起来松散、实际配合良好地冲了上来，密集的攻击落在唯一被拉住的亡灵影子上。
定住飘忽的影子，玩家们这才看清，影子并不完全是灰色。
扎着红马尾的女矮人脸上有着长长的灼烧伤疤，她穿着一身重要部分用金属打造的铠甲，手握斧头，身上大部分地方已经褪色变成白灰色，像纸张烧完后的苍白灰烬。她的眼珠是一只灰色一只和雷罗相似的浅褐色，正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
“跟我——回去——做错了，错了——”
莱因哈特忽然明白，为什么雷罗说亡灵有着特殊的外表和感觉，一般绝不会认错。这一看就不是正常人啊，谁会认错！
莱因哈特做了个鬼脸，“略略略，那你倒是请我回去啊~”
“老大，拦不住了！”
“老大，看到了，是青铜上位矮人亡灵！”
两声汇报同时响起，莱因哈特搓搓手，“注意走位，治疗拉血！”
高亢的指挥声在矮人影子飘过第一层防线时戛然而止，莱因哈特满头大汗，亡灵没有骷髅也没有梦魇马，但光是一个间歇性能变成虚影的特殊性质，就够人头疼的了。更可怕的是，这只亡灵虽然好像不会魔法，但武技相当精通，短短时间就已经僵直了几个玩家。
简单说，就是一个高闪避高debuff还能几率免控的Boss，还高伤害低掉血，他们打中时血条跟刮痧似的。
……不过最后一条性质，对一直越级打怪的玩家来说已经很熟悉了。
开打看到血条后，玩家对鬼的恐惧已经掉没了，队伍里其他玩家也开始边打边招呼亡灵，试试看能不能沟通。但她混沌的表情对玩家提起的矮人生活、雷罗生活毫无触动，呃，不，还是有些触动的，比如，下手更狠了。
“风紧扯呼！我们是雷罗的朋友，你会后悔哒！”莱因哈特按着胳膊的断裂，抽了口气，拍地龙兽就跑。微微的破皮扭伤般的疼有些怪异，但在战斗中显得相当方便。
被亡灵按着一顿暴揍，开怪和怪物伤害机制还没完全搞明白，这会不跑才是傻子。
边跑边打，玩家们看看大降的血条，悲愤又怨念地叹了口气，“我们真的是雷罗派来找人的，这是你们逼我的啊——”
论如何打完再谈，玩家相当精通。
不过，连他们都跑得这么狼狈，莱因哈特大概明白了之前指路的藤蔓女巫们对亡灵的恐惧来自哪里。要不是他们人多，亡灵简直是无敌的。
莱因哈特快速梳理了一遍刚刚攻击中观察到的线索，“等会站在这里，光系火系同时输出，防御系禁锢圈位置……”
付出了一半玩家复活回城的代价后，盯着怪血条的莱因哈特大喊，“注意注意，留一丝血条，别真打死了！打死了没NPC带路了！”
话音刚落，大部分被灰色占据的矮人身影突然停了一下，最后一丝血条消失不见。
莱因哈特：“？？？”
一直面无表情仿佛一个无情杀戮机器的红发矮人，忽然低了低头，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玩家们顺着她的动作也看到了，从她双脚的灰色部分开始，全身的灰色正在飞快飘散消失。
莱茵哈特有些慌，目前为止还没有NPC被打空过血条，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按照其他游戏规律，他给自己打了个气，“一定是从Boss变黄名吧？那个，你好，我们是雷罗……”
短短两秒里，灰色的崩解已经蔓延到矮人的头颅，听到最后的名字，她抬头看向了玩家们。
下一秒，最后的浅褐色眼睛和红发全都消失，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像传入心底。
刚刚矮人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莱因哈特看着那里，有些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死、死了？”
第一次在游戏里亲眼看到一个人被自己攻击消失，被刻意约束着只杀死过魔兽魔化植物的玩家大多呆住了。
当啷一声，有人长剑脱手了。
刚想愤怒声讨游戏BUG，远远的，有人看到空荡荡的空气里渐渐浮出了灰色。在他们刚遇到矮人亡灵的地方，一个灰色的影子重新出现。
“老大，快看！那是什么！”
矮人的外形几乎没有变化，依然是红发长马尾，同样的伤疤，同样的灰棕双色眼睛，女矮人还没睁开眼，垂头飘在原地打转。小心翼翼摸过来的玩家队伍观察了几分钟，没被对方攻击。
莱因哈特有些不确定，“你们觉不觉得，她身上的灰色变多了？”
他记得刚刚看到的矮人腹甲边缘还是泛着青色的，现在却全部变成了灰色。这让他有些不安，但又说不清不安的来源。
暗搓搓的观察没有持续很久，几秒后，玩家刚丢了个探测术过去看状态，就感受到了熟悉的凉意。矮人亡灵的攻击再次展开，呆板执着地喊着同样的话。
“鬼啊——”
第一次遇到跟自己一样会复活的家伙，玩家们除了惊呆还是惊呆。莱因哈特按照之前的围攻经验继续指挥着，费解地抹了把脸，“见鬼了，到底要打掉几管血啊？狗策划的机制花样越来越多了。问完雷罗没有？知不知道这是谁？”
尤其是每“打死”一次都是一管血清零，他差点要以为矮人亡灵真挂了。
小弟红糖凉粉接话，“老大，论坛消息，她可能叫‘萝拉瑞尔’。”
眼前的矮人亡灵又一次进入僵直消失状态，已经连续三次杀死亡灵的莱因哈特知道，她将在两秒里彻底消失，又在几分钟后再次变成呆板偏执的追杀狂魔。
随着他们的击杀数上涨，玩家们的蓝条血条都不太健康，全靠嗑药顶着，并在矮人消失呆滞的时间里抓紧休息。但对面的矮人亡灵状态似乎更不好。
灰色痕迹从一开始莱因哈特不太确定的变化变得清晰起来，现在，矮人头颅以下已经全变成了灰色。她复活苏醒需要的时间也在慢慢变长，莱因哈特清晰地发现，矮人重组身体后的迷茫转圈、对外界没有反应的程度也在加深。
莱因哈特抓紧时间大喊，“萝拉瑞尔！我们是雷罗瑞尔找来帮你们的！”
已经消失到下巴的矮人张了张嘴，“雷……罗。抱歉。”
她又一次消失了。
莱因哈特去抓脑袋，只抓了个空。他心里空落落的，扭头看向不远处，知道这个深藏秘密的影子将在不久后再次出现。
亡灵同样是游戏世界里一种生物，但这样呆板偏执地活着，真的能算是活着吗？
论坛上已经对直播的第一只亡灵现状展开了热烈分析，一直忙碌没太参与庇护地各个任务的马猴烧酒都来凑了个热闹。
“我们都知道，亡灵是这个世界上被认为不死不灭的可怕生物。但显然他们活下来不代表能继续和人一样，姑且把其他时间和濒死期分开，分为执念期和清醒期。执念期能看到外界也能说话，但是似乎无法沟通，清醒期的反应目前看来更像是能沟通的人的状态。”
“另外，看灰色痕迹蔓延的情况，我觉得亡灵也不能一直复活，而是需要付出代价。也许，下次死亡后她就会清醒。”
马猴烧酒的猜测很快被探索小队印证。再次将矮人打入濒死状态，不需要玩家再提起雷罗，每次死亡时都会呆一下看看自己消失的肢体的矮人，就抬头看了过来。
她看向最靠近她的近战玩家，目光里含着太多东西。
“这是……雷罗的作品。他正视了他的天赋和责任，终于长大了。”
近战玩家忽然意识到，亡灵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武器。他读出了眷恋和怀念，也有感慨和骄傲。很难说明白一个明明是AI建模的脸庞和眼睛里，怎么能表现出这么多种情绪，但他一瞬间忍不住鼻子发酸，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近战玩家把带着火焰纹路的剑往前递了递，刚好放到矮人眼下。
有些吃惊这次战斗后NPC变化的莱因哈特反应过来，立刻开口，“您好，雷罗加入了我们的庇护地，已经进阶白银，我们受他邀请来帮忙。”
矮人亡灵战斗中一直有些呆板的表情变得柔软，“辛苦他了。继续在群山的庇佑下向西北方出发吧，顺着那棵塔塔树……年轻人，你们会找到旅途的终点。谢谢你们的到来……”
在似乎清醒的阶段开口说话的矮人，声音依然粗粝，但多了一分洒脱干脆。即使她只剩一颗头飘在空中，也很难让人感到恐惧，反而能从中感受到来自闯荡世界长辈的关切。
消失到只剩双眼的矮人眼睛颜色有了些微改变，灰色褪去，一双和雷罗相似的褐色眼睛看过来，眨眼间，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一个披着青铜色铠甲、威风凛凛的红发女矮人战士露出微笑。
“或许，这是我们赎罪的尽头，真的能终结这一切。”轻轻的叹息声逸散在风里，带着解脱与释然。
违反之前多次击杀后总结出的规律，矮人消失了。
即使玩家跑到她出现的地方蹲了半小时，也再没有等到她出现。莱因哈特呆了一会，突然开始挖掘森林里厚厚的腐殖层，刚挖了几下，就碰到了底下坚硬的东西。
青铜色铠甲的残片、一把满是锈痕的斧头和骨架，暴露在玩家们的火把下。
没人说话，莱因哈特沉默了一会，倒空背包里的袋子，不嫌弃上面粘的泥污，亲手一点点把它们装了起来。“我们把她带回去吧？”
即使看得出斧头可能的优秀品质，但没人提出分配这份战利品。整支小队的情绪都变得很低落。
“怎么、怎么可能呢？我还等着带回去亡灵NPC呢，一看就有故事，居然就这样……狗策划！！！”
失魂落魄的喃喃声在第一个骂策划的声音下，迅速转移了方向，先前看过剧情里各种悲剧的玩家，又一次感觉自己身受重创。
彻底死亡前，最后一段清醒时间里，被执念纠缠的矮人亡灵为他们带来了宝贵的消息指引。
“走吧，我们继续出发。”莱因哈特揉了揉泛红的眼睛，抬头看向被山林挡住看不清前路的西北方。
庇护地里，被玩家陆续来描述了碰到的矮人亡灵样子、询问她是谁后，正在工匠铺工作时间的雷罗拿着手中的锤子，自从站到锻造台前就稳定均匀的捶打声，第一次出现了节奏混乱。
他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抬头向外看。学徒们都知道老师平时经常躲着勇士们的打扰，也反复告诉过他们记得关门挡人，却不明白为什么他今天似乎在期待有人到来。
作者有话说：
补上两千，今天稍微歇歇！
第110章 （二合一）
庇护地里的悲愤指责突然炸开,“狗策划你不做人——怎么能死了呢！！！亡灵还会再复活吗？一定会的吧？”
“咚当！！！”
一声重重的锤击声后，学徒胆战心惊地看向矮人锤下深深凹进去的台面，“老师！没事吧？！”
雷罗并没有站在锻造台前,他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了工匠铺，刚站到殿堂后房间门口，房门悄然打开。
带着期盼的目光,在希尔雅低头看来时裂开,雷罗低下头,“……我知道了。”
不需要问,也不需要答,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希尔雅低声咏唱出水镜,一片清光亮起，“她离开得并不痛苦。”
雷罗一眨不眨地看着水镜里浮现的身影,不久前玩家视角看到的一切，都在他面前重现。看到呆板亡灵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看到一次击杀前给出的些微反应，雷罗快速眨眨眼。
“妈妈……”
希尔雅选择的视角里,红发亡灵看着剑的目光，像穿过水镜看到了这一侧的红发矮人，矮人盯着她最后消散前重新恢复色彩的身影,嘴唇张合中，他读到了母亲最后的话。
——我为你骄傲,雷罗。
即使她死去后在懊恼和遗憾中变成亡灵，忘却了很多事情,甚至反过来追杀一起离开地下城的孩子,但她始终都不曾后悔尝试终结这一切。只是清醒时她想要离开、寻找其他办法,被执念束缚时，她选择用成长中知道的唯一方式“赎罪”来结束。
从死亡变成亡灵开始，执念的产物就不再是原本的人，雷罗清楚地知道母亲早已死去，这只是一份残念的消失。但看到迅速消失的影子，他依然小声地吸了吸鼻子。
他并不怨恨，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希尔雅按住他肩膀的手传来温暖和力量，雷罗渐渐站直了，像母亲曾经多次要求的那样，像个战士一样仰起头。
他看着水镜里没人动的骨头和斧头，像第一次认识玩家那样笑了一下，忍了许久的泪水落进胡子。
矮人红着眼睛走出殿堂，已经从论坛直播帖中知道探索小队发生了什么的玩家凑上来，难得有些小心翼翼。
“雷罗，那个……”他们不确定萝拉瑞尔和雷罗瑞尔是什么关系，但知道熟人彻底死去，尤其是刚刚知道消息的熟人死去，大概会带来严重打击。
雷罗在人群中准确地找到了刚刚来询问自己的人，他站在孤儿打野面前，深吸了一口气，“我的朋友，可以拜托你们将萝拉的骸骨带回来吗？”
活动任务列表中，刷出了一个特殊的带尸骨返回的任务。
见雷罗好像没有那么在意，孤儿打野下意识问出了最好奇的问题，“她是谁啊？你姐姐？”
雷罗：“……是我的母亲。”
他在变成亡灵的母亲追杀下差点死去，但在此之前，他们是离开地下城最远的两人。勇士们第一个碰到萝拉，他一点也不奇怪。
孤儿打野瞬间被呛住了。他默默看看看不出老的矮人亡灵截图，再看看一脸胡子总感觉年纪大的雷□□笑一声，“啊，那看起来还挺年轻的。你母亲之前姓什么啊，你父亲还在吗？”
回庇护地取订购纸张的顾朝正好听到，对矮人族群的组成信息迅速竖起耳朵。
雷罗奇怪地看看孤儿打野，“母亲姓什么，我当然就姓什么。父亲？我不认识……但我也没必要认得。”
被矮人理所当然的回答说愣了的孤儿打野没回过神，就看着他重新回到了工匠铺里。孤儿打野挠挠头，“这什么设定？”
顾朝眼睛却微微亮着，“像这样的奇幻设定里，长生种是母系氏族似乎也很正常吧？”
孤儿打野看着姐姐瞬间下线，他一脸莫名其妙，“算了，我还是去修自来水管道吧。”
已经增多了一倍多的铁匠学徒们，围在工匠铺内外。见雷罗回来，已经从大嘴巴勇士口中听说了遇到的矮人死去的事，他们一个比一个紧张，像迎接什么脆弱材料一样，众星捧月地把雷罗送进大门。
“老师，你放心，还有我们呢……我们会好好学的！”
“就是就是，还有我，我会照顾老师！”
学徒们笨拙地安慰声中，红着眼睛的雷罗眼圈更红了些。
下一秒，欣慰混着哀伤的气氛被路过的孤儿打野探头打破，“矮人好像寿命比人类长好几倍吧？”
他上下看看围着矮人的学徒，虽然没说，但已经读书变得聪明些的学徒们都看得出来，他觉得他们的许诺大概完全不可能实现。
年纪小的学徒差点被不着调的勇士气哭了，“我还有孩子！”
被孤儿打野连续打断气氛，雷罗的低落也低落不起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拉住气鼓鼓的学徒们，“今天开始，我教你们铸剑。”
“真的吗？！”学徒们纷纷发出了惊喜的欢呼声。
他们才接触锻造多久啊，居然就可以锻造武器了？！这已经能赶上小镇和城里的铁匠了吧！
雷罗彻底恢复了工作状态，“没学会的人、不认真学的人，都不可以继续学习。最终我只会在你们中选出四个人，其他人仍然负责先前学习的部分。来，先背诵步骤。”
从矿镐开始，锻造步骤就被希尔雅提醒着拆分开来，这大大加快了培养时间。确定每个人天赋和能力中，越擅长锻造的人学习的内容越多，也越深入。虽然都是为了快速完成成品，拆成一个个步骤的锻造，但只要补上其他步骤，依然能成为一个成功的铁匠。
专心学习的学徒们渐渐放下了关注其他事情的心思（主要是没空），顺着萝拉瑞尔的指引，陆续碰到了几个同样呆板的亡灵的玩家小队，逐渐察觉了亡灵之间的区别。
有的亡灵想要他们回去（萝拉），有的亡灵要拿出优秀的材料（来抢劫），有的则念着战斗突破，执念的不同让他们的表现也不同。同样的是，濒死期和最终死亡前的平静和解脱。
了解他们、亲手打散他们，却又被消失了的亡灵感激，知道这样才是对亡灵好的选择……着简直是对情感丰沛的人的折磨。论坛上已经专门开了个帖子，记录他们碰到的亡灵的截图和过去剧情分析，下面点了一排排小蜡烛。
攻击亡灵并不增长经验，活动任务中探索的玩家只能拿到亡灵消失前给出的线索，才能结算部分线索任务奖励。对习惯在游戏里打怪的玩家来说，这样的设定已经足够让他们原地送策划升天，但论坛里对这个设定反而接受良好。
“亡灵是执念的聚集，我们杀死亡灵实际上是强行消磨执念的过程，连怪都是【不存在】的，怎么可能有经验？”
“从之前雷罗和毛嘟嘟的对话可知，对NPC来说我们是一个新诞生的种族，起码不是混乱阵营的，一般不会杀死智慧生命。啊，俘虏那是未来的自己人，不算。这样看，游戏里是不鼓励杀人的，反而在不断用剧情告诉我们，生命可贵，珍惜生命。”
“再说了，这款游戏AI运算太真实了，杀亡灵都有点emmm，习惯了在这里杀人，游戏外有没有可能也对人下手？从玩家心理健康和过审角度，我认为这其实保护的是我们自己。综上，我觉得策划这样安排没毛病！”
固然有人一门心思打怪升级，在游戏里发泄情绪。但《黑暗曙光》里的玩家经历过多次事件和剧情后，当屏幕里的NPC走进眼前，进入游戏后又一直在秩序下行动，打怪归打怪，还是无法淡然地接受刚认识的人的离开。
一测玩家和自家村民、导师接触的时间最长，在他们抵达青铜后，兽潮战斗也只给他们带来了两级上下的经验，又没有找到新的刷怪点，升级变得相当困难。二测玩家也差不多，卡在转职线上的人不少，没到十级的玩家也不少。
但在不断发布的剧情侧任务中，在真人一样的NPC身边，最初看到的宣传里“第二人生”的印象，逐渐深入人心。不追求升级，去搞其他势力、挖剧情和搞模拟经营，玩家们发现也挺有意思的。尤其是在莱克顿城左右逢源的跑商队伍们，对此相当满意。
在莱因哈特发现亡灵线索，玩家正式大量转向北方后，庇护地里，希尔雅也在调整着管理安排。玩家队伍找到亡灵的频率在逐渐升高，矮人亡灵大多不会离开地下城太远，希尔雅估计，离找到地下城入口已经很近了。
矮人地下城必然有大问题，希尔雅当然得一起去。
“等我前往矮人群山时，庇护地就需要交给你了。”希尔雅托着腮，在手下的纸卷上签了确认，递给塞里纳斯，“阿曼达和瑟琳娜也会留下。”
坐在旁边的塞里纳斯手微顿了一下，墨绿色的眼睛看向希尔雅时，却一片沉稳。“我会照顾好大家的。路上的食物储备会尽快准备好，先前勇士们绘制的水源地形图也在准备中……”
希尔雅没忍住笑起来，“好啦好啦，你带大家守在庇护地，我很放心。”
在她和塞里纳斯核对未来两周采收、播种计划时，玛丽带着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影敲响了房门。塞里纳斯让开房门，希尔雅看见他们，“玛丽，贝拉，有什么事吗？”
女孩脸上露出了被叫到名字的惊讶，好像没想到希尔雅能记得她是谁，被打扰了也没有生气，而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希尔雅好笑地看着贝拉脸上变化的表情。前两批到庇护地的人，和后来表现突出的人，希尔雅全都记得，自然不会漏掉这个从西边铁矿泥坑里捞出来的前奴隶女孩。贝拉貌似是那批前逃亡奴隶的领头，身体素质和精神力都稍高些，第一批被选入了卷轴制作流水线。
没记错的话，上次她已经能绘制四个节点了。
一个甚至还不是青铜施法者的普通人，参与进接近十分之一个初级法术的制作其实有些困难。调动精神力消耗后的疲倦希尔雅一清二楚，能坚持下来并不断快速进步、挑战更困难的选择的人，精神力变强一点也不奇怪。
玛丽牵着贝拉行礼，却不是她来回答。
贝拉已经收好了表情，扑通跪下，“希尔雅阁下，我曾被卡戎的奴隶船带走，在风暴港逃入达克斯森林。感谢您、勇士们和大家的收留、帮助，我和同伴们在这里有了一个家，但还有很多、很多很多人正在船上飘荡，远离家乡，远离家人，被带到可怕或肮脏的世界里。我愿意回去说服他们逃跑，希望您能同意。”
少女蓝色的短发已经长长了些，硬邦邦地支棱在头顶，倔强而坚定。这段话大概准备了很久，他们也在这里看了很久，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急切想改变什么的冲动激情几乎像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样清晰。
希尔雅却没有立刻答应她，反而问了个似乎无关的问题，“成为奴隶前，你来自哪里呢？”
贝拉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她似乎只知道不说就可以保密，却不知道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希尔雅大概印证了自己对卡戎贩奴生意的猜测。奴隶在卡戎不属于公民，贩卖、交换、赠予很常见，奴隶贩子也是卡戎特有的一种生意。但以贝拉他们刚来时登记的逃脱奴隶船、到处都有奴隶贩卖的规模，除了战俘、曾经奴隶的孩子外，哪有那么多人呢？
认真看过蓝星世界有些类似的一段历史记录，希尔雅知道，无非是劫掠普通人为奴和劫掠其他国家的民众为奴两个选择。
但看贝拉的反应，其他人或许是这样的，她身上却还有别的秘密。贝拉不愿意说，希尔雅也不打算逼问，只需要知道她想让更多人来庇护地过上好生活的心是真的就够了。
希尔雅点点头，“我知道了，但你一个人回去并不安全。逃跑……不，可以试试再进一步。”
贝拉显然没听懂，但意识到希尔雅是同意她离开，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希尔雅低声对塞里纳斯说了几句话，没多久，伊丽莎白跟着他走进房间，“圣女，听说你有事找我？”
“是的，伊丽莎白勇士。贝拉曾是卡戎船上的奴隶，这样的不公平，本就不该出现。她希望能回到那里，为自己和其他无辜者复仇，带领他们走向新生。我知道是你和莱因哈特先生一起带贝拉回来的，也许你们可以配合得更好？必要的时候，我也会前来帮忙。”
希尔雅面不改色地丢出一个个大目标，忽略掉贝拉逐渐目瞪口呆的表情的话，她倒真的挺像一个对复仇和解放同胞充满雄心壮志的小英雄模板。
【已获得支线任务-风暴港的罪恶。】
【任务要求：解救风暴港奴隶，并带领他们进入庇护地。】
【任务奖励：经验值、声望点若干，相关NPC好感度若干（以最终解救奴隶数量计算）】
【本任务可分享。已获得任务物品“希尔雅的信物”，持有信物期间可在临时安全区域下线。】
【提示：您的互动扮演可能影响后续剧情，任务期间可能触发其他支线任务，不同支线任务之间可能存在互斥关系，请谨慎选择。】
“希望你们一切顺利。”希尔雅扶起贝拉，轻轻摸了摸她的短发。
伊丽莎白弯腰行礼，倒有些像本世界的人了，“您的命令就是我的方向，阁下。践踏生命与尊严的人，打破公平的人，将付出应有的代价。”
希尔雅微笑。
从三百多玩家里脱颖而出的三大指挥（莱因哈特不算），各有她们的擅长，但一定聪明且搞事能力强。现在的庇护地放出豪言壮语，去占领风暴港、实行自己的规则改变这一切并不现实，但只是探路+搞事，多拉点本来的奴隶来，完全有可能实现。
贝拉有些呆滞地被伊丽莎白拉走，刚出门，就抓住这个她认识的勇士姐姐的手紧张地问道，“伊丽莎白大人，希尔雅阁下好像、好像没有……”没有要付出代价，吧？
伊丽莎白怜爱地摸摸她，“你不是想救人吗？现在没法严打买家，搞掉点奴隶贩子，被买卖的奴隶不就能少些了吗？”
“啊？”贝拉还没转过弯，就被拉走了。
贝拉和伊丽莎白拉起的小型队伍出发的消息，并没有改变平静的庇护地生活，玩家依然吵吵闹闹，居民依然勤勤恳恳，至于俘虏，不管是魔兽还是人，最初的反抗心思都淡了。
从玩家视角看到多个亡灵出现时，被第一波亡灵冲垮的玩家小队防线，刚复活就扭头扑向殿堂后侧，“圣女，不好啦！山里都是亡灵，没法进地下城啊！”
大嗓门让背后的养殖场里都听得清清楚楚，还抱着栅栏和“未来坐骑”培养感情的日入斗金遗憾地看了一眼栅栏里。
“唉，这么快就到活动最后，打完小怪肯定就是世界Boss，没机会骑牛马羊出门了。”
被他提到的动物们大都挪了挪，仿佛在身体力行地表达对他的排斥。
养殖场里不像前些日子那么嘈杂，不再强烈反抗的魔兽们变乖了很多，也肯吃东西了，虽然还没有多的崽崽诞生，但玩家们坚信未来肯定能看到可持续发展（？）。
日入斗金老神在在地打算回去放一批收购的药剂出来赚钱，冲进房间报信的红糖凉粉蹦得三尺高，“圣女，怎么办啊！！！”
希尔雅淡定起身，“我将带雷罗一起前往地下城，勇士们，你们面前的阻碍将不是阻碍，我们将一起帮雷罗达成所愿。”
少女似乎只是在说一个小小的安排，红糖凉粉却莫名热血沸腾。他举起拳头挥了挥，“燃烧远征！庇护地大军东征……不是，北伐！”
希尔雅：……？
希尔雅回忆了一下军队出征的定义，确定她打算带的雷罗、丽莎之外，就算加上全部玩家，也算不上一支军队。更何况，她明明是去解决问题的没错吧？
但想纠正红糖凉粉的用词已经晚了，蹦跶出去的玩家迅速将希尔雅的宣言和截图传遍了整个论坛，顺便P了几个迷惑的滤镜颜色，让希尔雅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传承百年的宫廷画卷。
“诸君，我们将保卫我们的朋友、亲人、师长！”
希尔雅从房间出去这段时间，外面爬上房顶慷慨激昂的演说已经开始了，比她还激动。仔细一看，莱因哈特手臂下按着的红色，不是茫然、可怜又无助的雷罗又是谁？
在工匠铺周围的平民们，下意识抬头听着，有些吃惊，也有些振奋。不知是谁附和着喊了一声，“保护！”
“我的朋友们，很高兴看到你们都在这里。”希尔雅轻飘飘地弹出藤蔓生长，把莱因哈特和雷罗都拉了下来，“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导师雷罗瑞尔的家人被困在地下城里无法离开，我决定和他一起前往矮人群山，帮助他们。”
“居民们，庇护地的种植、冶炼和建设都需要你们。勇士们，你们是否愿意与我一起？我们拥有的力量，不是为了压迫、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保护而生。我相信你们可以做到，你们呢？”
站在庇护地殿堂前的少女身影并不高大，也没有贵族们花哨漂亮的昂贵装饰，却像一团明亮的火，烙印在所有人眼中，牢牢吸引着注意。
平民们心里一阵激动，紧紧握拳，“是的，希尔雅阁下！”希尔雅阁下说，她需要他们！需要他们这些普通到甚至不能离开庇护地屏障的人！
对玩家们来说，和希尔雅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游戏公告通知。
【公告：活动任务“矮人的归来”已开启第二环，玩家可向庇护地领袖“希尔雅”请求接取！】
“圣女在哪我在哪！”
“圣女我来帮你！”
“当然是跟圣女走啦！”
玩家们有些混乱却又莫名整齐的同时回答中，振臂高呼的社交恐怖分子们群魔乱舞（？），正好在边缘的毛嘟嘟下意识截了个图。
殿堂前，平民敬仰的目光和玩家们举起双手的回答，像浪潮般汹涌澎湃。在混乱浪潮最中心的黑袍圣女却毫不受影响，坚定挺拔的身影让这混乱变得秩序，也变得一往无前。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只是发的早，没有三更，下个月试试看加油多写点（叹气）九月见啦！
第111章 （二合一）
从希尔雅宣布要向西北出发,前往矮人群山后，连不需要离开屏障、也没有增加新工作的平民们都感受到了庇护地里特殊的气氛。
勇士们处理药草和从森林里带奇奇怪怪植物的频率变高了，蹲在工匠铺外面蹲守雷罗的人也变多了,猫球球这里的养殖场任务，接的人骤然多起来。
倒不是为了未来的零食肉干和煮蛋，而是对可能成为坐骑选择的魔兽们相当依依不舍。
红糖凉粉把老大的坐骑地龙兽栓好,眼巴巴蹲在栅栏边,双手合十。靠近仔细听才能听到他的碎碎念：
“给我个坐骑吧,给我个坐骑吧……圣女保佑,只要给我个坐骑就行,牛骑士羊骑士也没关系！！！”
目前的三大坐骑,成天都能在庇护地或论坛里看到闪现的遛弯身影，诱惑着所有从升级转向更好的装备、辅助品、外观的玩家,连之前横冲直撞过分不羁的铁羽鸡，都成了香饽饽。尤其在三大坐骑都被带出庇护地,赶往地下城后，眼馋直线上涨。
作为跟在莱茵哈特身边的小弟，红糖凉粉也被允许骑过一小会地龙兽过瘾,但别人的始终没有带回自己家的香，羡慕得眼泪都快从嘴巴里流出来了。
碎碎念许愿中，一阵微弱的喀嚓声响起,曾饱受巨蛛吊打的红糖凉粉头皮一麻，条件反射地后退。
一抬头,他就看到猫球球从左侧做成一面墙、只留了一个出口的栅栏墙里走出来。女孩和平时的状态差不多，但红糖凉粉看着她身后两排灰黑色的拳头大蜘蛛,不由得眼神发直。
“蛛、蛛骑士好像也可以？？？不是,巨蛛卵什么时候孵化的？”
女孩身后不止几只蜘蛛,而是两排起码有几十只的蜘蛛乖巧地跟在后面，听话得简直像一群玩具。
它们还没有长成玩家先前看到的坚硬可怕样子，比曾经见过的成熟体以下的未成熟幼体还要小，八只脚上的绒毛软软的，有的走着走着还会吐出丝，拽着空气里不知什么东西往前飞一段，像变成了一个个小型灰黑气球，肚子在风里颤颤的，看起来软乎乎的。
猫球球撒着碗里的肉末，引着蜘蛛们出来。听到红糖凉粉的震惊，她依然淡定，“十天前卵囊就孵化了，刚蜕了两次皮，看，可爱吧？刚出壳的时候比现在好看。不过能不能骑乘还不一定，要来摸摸吗？”
说着，猫球球给他弹了个辅助清理蛛巢的任务。红糖凉粉干笑，敬畏地看着像只是带了一群小鸡一样的猫球球，“不不不了吧？德鲁伊您请！”
小蜘蛛的确没有大蜘蛛可怕，但是可爱？不不不，一般人还真没办法这样轻松平淡地面对蜘蛛！牛哇！不愧是德鲁伊！
不过，从巨蛛巢穴挖出来的战利品居然早就孵化了吗？红糖凉粉疑惑地打开论坛搜了搜，玩家里总有爱记录的人，看到神奇变化第一反应也绝对是截图，带着关键词一搜，他就看到了《爬宠崽崽成长记》。
光看标题，母爱洋溢的滤镜起码得有十层。红糖凉粉想想青铜起步的蜘蛛，顿感腰酸背痛。但一打开帖子，他就看到了一排透明的圆头圆脑小家伙。
……淦，真的有点可爱！
刚孵化的小蜘蛛几乎全身透明，只有正常鸡蛋大小（不是三角鸡和铁羽鸡那么大），趴在石壁泥土里，像一颗颗被放在展示台上的大宝石，有的微微泛黄，虽然不够璀璨，但晶莹漂亮。小眼睛颜色也很浅，细细的八只脚抱着大大的自己，无辜又迷茫。
非要说的话，和红糖凉粉在现实昆虫馆里看到过的蜜罐蚁有些像，一点也不像长大后那么可怕。
此刻再看乖乖跟着猫球球往前走，队伍摆成了一个椭圆形的蜘蛛们，红糖凉粉顿时看出了眉清目秀的影子。
“要是一直这么大，除了猎人之外其他职业也能带宠物宝宝，搞只蜘蛛放出去咬人也挺好的。”反正红糖凉粉是看不出来，这么小的蜘蛛最后怎么能变成比人高的巨大黑蜘蛛的。现实世界可能不敢养，但游戏里找刺激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红糖凉粉可还记得，魔化巨蛛一个个青铜起步，揍人超凶！现在是同一阵营，就是揍别人超爽！
猫球球摇摇头，“应该还要再蜕一到两次皮才能长成，到成熟期需要多久还需要观察。坐骑还是宠物，得看长大中的培训情况。”
明明是动物医学方向，但她有了[自然之语]技能，在训练引导魔兽上感觉相当得心应手。
红糖凉粉的一惊一乍和狂点赞爬宠帖的操作，让很多蹲坐骑的玩家都注意到了，关于蜘蛛坐骑到底该叫蜘蛛骑士、蛛骑士还是其他名字的无聊争论盖起高楼。
但幻想骑拉风大蜘蛛战斗归幻想，看蜘蛛们现在的体型就知道，这次活动里大概不会碰到了，玩家纷纷认为，这可能是这次活动结束或者下次大任务开启前公布的奖励之一。
由于正式启程后希尔雅身边就是公布的下线定位点，这次愿意一起上路的人变多了些，大不了路上再回庇护地回血和吃东西。
只是，希尔雅、雷罗和丽莎三人在赶路，玩家们更多的是蹭顺风车走得更远点，好参观森林野外度假。实在不想走的玩家，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反正我在准备BOSS战了，等大部队到了，开团再传送过去也一样”。
除了忙碌备战的玩家外，庇护地里倒也有几个佛系晃荡的人影。建筑队的工作进度减缓了些，顾朝刚从莱克顿城传送回来，就看到弟弟两眼无神地坐在殿堂门口，既没有在算当前建筑的数据，也没有练习使用技能。
顾朝揪住他耳朵，语气危险，“你们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期末考了吧？怎么还全天在线不务正业？”
“不是啊姐！松开！！”孤儿打野从论坛里回神，抢救下来自己的耳朵，“五月了我们要交学年论文了！我赶论文呢，很正业好不好！”
顾朝将信将疑，孤儿打野理直气壮，“不信你搜《xxxx》《YYY》这几个帖子，就是我的论文材料。”
顾朝还真找到了弟弟说的材料，摸了摸鼻子，“你小心被人偷稿。”不管是游戏玩家还是游戏背后的操控者，虽然大概看不上傻弟弟的水论文，但也得让他长点心。
“这我知道。”孤儿打野得意一笑，“论文可以设置自己可见帖，而且药哥看过论坛和游戏规则，有一条声明是所有二次创作和论坛知识产权归个人所有，相当于游戏方放弃了很大一部分盈利，条件很棒的！药哥说，比几家越来越抠门小气的大厂有格局多了，我都想剪几个视频了！在游戏里有双倍时间，写论文就是双倍时间双倍快乐！应该让大家一起快乐！”
顾朝有些好笑，心情也有些复杂。
大家都不傻，当然看得出游戏的价值。
孤儿打野嘟嘟囔囔抱怨着新朋友大郎吃药最近视频播放量下行，觉得现在的审美是不是出了问题。但实际上，光顾朝看到的帖子，就已经让和她一起调进调查组的人相当想玩，对她每天的调查工作（玩游戏）羡慕极了。
《魂类游戏削弱版，生存与格斗高玩必选之作！》
《我在游戏学会荒野求生》
《兽语者的诞生》
《由于全息游戏里身体太健康，忍不下去一身肥膘报了个健身房》
《精气神变好的亚健康打工狗进！》
《黑暗曙光编年史研讨，抛砖引玉聊聊剧情》
《创造未来第一职业从搬砖开始，搬砖职业才是坠吊的！》
《黑暗曙光：重生》的二创和一二测玩家自来水安利发帖，真情实感和殷殷期待的程度已经完全超过了大厂千人开测的游戏。
即使尽可能限流、削弱传播速度，这款神奇的游戏依然在慢慢向外扩张讯息。除非彻底禁止，否则很难彻底控制玩家的出现。
甚至，调查组在调查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工作室地址后，看着丝毫没有露出背后之人信息的“个人工作室”标记，有些怀疑即使他们在游戏平台下架，这款游戏依然能再次出现。而下次出现，大概率就不像现在这样都走在官方的规则之内了。
这款游戏神奇地出现，技术上几乎不可能以VR头盔达成的真实感和数据处理，偏偏就违反认知地达成了。调查组最初认为是掌握特殊技术的天才，但随着在“游戏”里得到的信息越来越多，年轻研究员们关于“穿越异世界”的判断反而成为了主流。
虽然剧情大多是普通人的剧情，村民们、佃农们身上的故事很少有跌宕起伏，但在大时代背景下，依然足以打动人心。即使是2.5d游戏也有人为世界npc哭生哭死，更何况是真正的人生呢。
是的，随着她的进一步调查，不仅她觉得这可能是真实世界，上级调来的文史、地理等研究人员，同样这样认为。
调查组目前用隐蔽的方式安排所有玩家做过加强版体检，也观察过进行游戏时玩家的状态（顾朝本人参与测试），但除了精神奕奕身体倍儿棒之外，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相反，很多人反映玩游戏后精神变好了。
以游戏是异世界为基础的判断，让调查组和上级都很紧张。参与游戏的是本国国民，到底是如何穿越、异世界的人会不会入侵、玩家会不会被扣留，都相当令人担忧。
但在测试“停止游戏”和氪金提议、个人信息收集测试上，调查组对游戏的打分极高。筛选和“玩家”上遵循自愿，并且没有占用任何财产和个人信息，好像只是为了丢出来一个游戏。
孤儿打野还在叭叭叭说着，就见姐姐以怜爱傻狍子的眼神摸了摸他脑壳，唰地下线了。
孤儿打野：“？最近神神秘秘的，一会下线一会上线，不会是忙里偷闲摸鱼打游戏吧？”
顾朝要是听到弟弟的猜测，大概一顿竹笋炒肉是免不了了。
摘下头盔，调查组的会议马上开始。将头盔封到隔绝信号的盒子里，顾朝经过三次扫描检查，确定没有其他信号和装置后，走入会议室。
在电视上偶尔会见到的中年女性领导坐在中间，“本次会议议题，如何应对异世界。”
顾朝深吸一口气，开始汇报，“……目前游戏控制者最大可能性为，希尔雅。游戏存在于网络，但不排除能脱离平台直接选择‘玩家’的方式。”
“游戏期间时间确定为2:1流动，违反目前物理学定义，但在物理学猜想里有过部分叙述，不同宇宙之间可能有时间流速差异。”
“目前已确定所有玩家身份，均有不同程度的精神变好，无智商变化，精神力是否提高暂无法确定。”
“游戏中元素天赋对原住民与玩家表现不同，玩家可选择直接使用相关力量，但在理解操作方式后，可发挥更强的力量。目前记录的两项异世界法术模型，重现测试均未成功，游戏中的精神感知在现实世界对相关模型失效，暂无法确定异能天赋或模型本身问题。”
顾朝点开播放自己尝试法术的视频，对玩家来说，法术更像是一个黑箱，而对NPC们来说，法术更像是一种另类的精神侧科学。或者说，一种精神编程。每个模型节点都可以看做一段代码，输入精神力，输出法术。
在自己和调查组其他研究大佬一起尝试改良、分析各个节点作用时，顾朝深入理解法术模型不断出现失败后，对作为原住民的希尔雅轻轻松松说出“这是我改良的法术”，有了新的认知。
不仅是改良的优秀，也是在禁锢的思想中能想到主动修改法术的特别。
下一个汇报已经开始：“……经过多次思想传播、管理权限尝试，‘游戏领袖’并未反对，游戏对蓝星玩家态度趋于好感中立。可能目的为协助‘希尔雅’统一世界或复仇。此人性格偏向守序且求同存异，对异世界人类以外种族不存在歧视。”
“注意，这似乎符合该世界光明神的平等理念，但实际上正统教廷并未遵循平等，因此此行为可视为‘希尔雅’个人性格及理念。目前我们向对方发出的邀请，并未收到回复。分析认为，游戏控制者更倾向于与个人接触，而非政权。”
“就是说，到现在还是没结果？不管是进去还是出来，都只能被动接受？”坐在会议桌前的一位老人忽然激动起来，“这是极大的浪费！找到它，或者毁灭它！”
“试想一下，如果让肢体残缺、身体昏迷但脑电波没有问题的人，进入“游戏”拥有完整的身体。如果让奋斗一生的科学家拥有了双倍时间。如果让我们学会了精神力、挖掘出了蓝星异能……这对物理学、医学甚至异能力学科将有多么大的突破？这是真正的重生！不能让它落到心怀叵测的人手中！”
老人激动得胡子都飞了起来，会议室内的争论瞬间爆发，有的担忧，有的期待。
“这是异世界的侵略绑架！”
“这是一场机遇！”
坐在中间的中年女性轻轻叩叩桌子，“目前看来，对方可能需要我们帮助‘诗佩斯’扩大或保证一段时间的安全。”
“这个游戏出现得很突然，对方对我们有了解，禁止玩游戏也堵不住对面了解我们的知识发展，除了高精尖…或者可能连高精尖技术在对方面前也不算什么。我们假设过外星人，现在已经不是外星人，是外世界人，更要谨慎对待大胆求证。我认为，可以开启进一步接触，争取第三次测试中合作机会。”
蓝星世界深藏在隔绝信号、相当原始基地里的会议悄然结束。走在达克斯森林里的玩家+希尔雅小队，还在不停向西北前进。
希尔雅检查了一遍刚刚休息时绘制的半份卷轴，重新卷好，确定自己阅读的那份抄录的法阵知识已经带好，就通知其他人启程。
矮人群山离庇护地很远，即使玩家日夜不休都跑了近十天，希尔雅给小队加了疾风术等辅助法术，路上也得稍微休息一下。
雷罗和丽莎睡得迷迷糊糊醒来，跑出去撒欢的跟随希尔雅上路玩家们，听到游戏提醒“当前处于跟随任务期间，即将启程，请勿掉队”，就又欢快地跑了回来，得到希尔雅一个笑容。有希尔雅看顾，玩家野外求生（作死）都能放开手玩了。
随着越来越向北，眼前的森林巨树已经逐渐变成了小叶状态，虽然植物颜色相近，但常年的寒冷天气还是让森林分布和南部有了明显区别。
清风般的风墙掠过一截干枯树枝，玩家兴冲冲地在上面踩来踩去听声音，玩家在的地方，从来不缺热闹。
系统：【检测到宿主尚未回复24h前重生工作室邮箱内的第三封邮件。】
希尔雅听到声音，脚步未停。游戏邮箱里基本是求号、骚扰策划、询问内幕等各种没营养消息，大部分时间由系统筛选解决，但她有时候也会看看。系统筛选出的邮件，是她昨天阅读后却没有处理的一封。
来自蓝星。
措辞诚恳，没有挑明身份，只是说对这份技术认为很有前景。但也清晰地表明了在保护公民健康等权利基础上，可以尝试合作的态度。
对方似乎很认真，但希尔雅暂时并不打算回应。
系统有些疑惑：【他们有研究所，还有军队，更方便管理。答应他们不是更好吗？】
系统显然跃跃欲试了。希尔雅摇摇头，“我们需要的是玩家和蓝星世界的智慧，但不代表要成为蓝星的一部分。想回复也可以，和其他邮件一样，自动回复‘感谢关注’那些话吧。”
系统不知听明白了没有，不吭声了，默默把邮件已回复的弹窗放到了希尔雅眼前，被她重新关掉。
希尔雅望向前方，起伏的山脉在森林里几乎看不出来，只有遮天蔽日的大树。但她知道，走得最远的玩家已经抵达地下城山脉前，正在和大量亡灵战斗。
庇护地的目光转向了北方，在希尔雅安排下大量供应也将为大概率会发生的地下城战斗准备好。而在庇护地南侧，结束选拔，从哈撒雷城离开的马猴烧酒佣兵团三人，还在继续向南。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嗷！不会有大量国家的描写，也不会有女主引入国家队卖自家世界的部分。前面暗示过方遥发现自己视频流量低了，实际上是上面在调查结束前控制这个不明游戏的传播。
第112章 （三更）
“现在确实不好回去啊,没别的原因，就是我们还在路上……”方遥唉声叹气地在论坛回复着帖子，在有人叹气他们赶不上活动任务时,他反手发了个截图。
【今年正是圣殿骑士团的选拔之年，各佣兵团正在大量吸纳新血、争取参加修道院/武者学院的进阶培养，以期成为骑士团一员。幸运的是,刚成立的“希望之翼”佣兵团在青铜下位阶段夺得了新星之名,受雷曼雄狮佣兵团推荐,拥有了进入雷曼修道院学习的机会。】
【雷曼修道院中人才济济,新星不是终点,而是竞争的起点。拥有参选圣殿骑士团机会的胜利者,将拿到前往教廷圣地的入场券。那里，又会有什么样的秘密？】
【支线任务-雷曼修道院的选拔】
【任务要求：至少有一名佣兵团玩家通过选拔,获得进入圣地机会。】
同时附上的剧情CG里，和几个佣兵团一起站上雄狮徽章授勋台的三人,连最面无表情的黑面包都咧开嘴笑着。虽然离明星选秀现场的气氛还很远，但漂亮的鲜花、梦幻的道具火苗光影和喊着他们名字的观众中，挥洒过汗水的年轻人,很容易被现场欢呼的气氛感染。
无论方遥他们看到会不会想起当时的兴奋，论坛上看到这份截图的玩家，都瞬间酸得面目全非。
方遥嘿嘿一笑,虚情假意地叹气，“唉,就是看的城堡多一点，吃的小吃多一点,学的武技多一点,卖的钱多一点嘛……还是在庇护地好,起码不用跟人时时刻刻演戏啊~”
论坛众玩家：滚呐！！！不要的福气可以给我！！！
方遥炫耀够了，马车刚被敲了两下，“保罗先生，古圣地需步行经过，要在米迦勒城休息一晚再启程吗？”
方遥完全没意识到外面有人，吓了一跳。
自从赢得佣兵选拔中青铜下位档次的第一后，来自各路贵族的补贴帮助就殷切地凑了上来，加上对他们投以青睐的佣兵团团长的帮助，方遥三人不仅生意做得舒服，路上也被安排得很愉快，短短两天，就不知不觉适应了有人照顾马车的日子。
许下要带他们一起玩承诺的破浪鲨佣兵团没能被选上，据说他们打算回故乡看看。
“哦，那我们下来走走。”方遥假装刚睡醒，让黑面包看着，秒下线给马猴烧酒打电话催她上线。
三人重新聚齐，拖拖拉拉从马车上下来，负责赶马车也是贵族赠予的侍从的年轻人已经站在旁边，虔诚地对不远处的白色建筑低头。
方遥看到外面的第一眼就意识到，这里他曾见过，在第一个游戏宣传片里。
黑龙飞过时，逐渐升高的镜头里一团团萦绕着光明的尖顶就是古圣地。同样的，圣女最终选拔中逐渐走上高台的白袍少女，走入的也是城市中央，一个个罗马柱撑起的古朴白色大教堂。
米迦勒城的铁灰色城墙上，镂雕着天使羽翼，翅膀低垂，俯瞰人间。看不清面容，似乎是悲悯的。城墙上还有兽潮的古老抓咬痕迹，与铁灰色不同的地方，像是渗入了血迹，更显得沧桑。
方遥学着其他人的动作，从下面走过时低头祈祷。大开的城门后，光洁的白色石板地面铺成宽阔街道，足以让三驾马车并行，街道两侧时不时能见到精美绝伦的雕塑和绘画，有的是神明洒下光辉，有的绘着受救赎后羽翼升天的故事。
宗教气氛很浓，所有艺术品都是对称、对应摆放，连以大教堂为中心延伸的各条道路，都是少见的一条条直线。
和路上见到的小教堂、莱克顿城里的教堂不太一样，这里的大教堂虽然依然是尖顶形状，但相对朴素，几乎没有浮雕，只有敞开的大门上绘着一朵金盏花，门沿用弯弯曲曲的符号一圈圈向内写着祝福的祷词，看久了甚至有种目光被全部吸进去的错觉。
门内的彩色玻璃花窗投下绚丽的光影，绘制着大量教廷宣传的故事，但教堂内的穹顶和四壁却出奇的干净，没有壁画，也没有浮雕。光辉从唯一留出的透亮窗口落下，让漂浮在半空威严而悲悯的神明雕塑变得面目模糊不清，神圣不容侵犯。
“愿神的荣光永在。”带着马车跟上来的年轻人虔诚地跪在门前行礼，方遥不知道他祈祷了什么，只是把这一幕膜拜的动作拍了进去。
路上收集的素材，都够剪好几期大陆环游记了，别提多开心。
去王都不急，但是能早点去当然能获得更多训练时间。方遥几人都是无神论者，欣赏宗教艺术美感是一回事，在宗教狂热分子中间生活是一回事，稍微交流了一下，就决定尽快离开。
路过古圣地除了旅游外，他们还有一份调查探索的任务。打听到本来在古圣地教堂里的教区主教被重伤后，回圣地养伤然后再没安排新人，一直是副手暂代，三人悄悄交流了一下目光。
方遥满脸写着搞事：“守备空虚！活动预定！”
“走吧，我们继续赶路。”马猴烧酒发话，马车缓缓离开。
这里不是他们的终点，马车的终点是雷曼王都，再向西南方走去，就是教廷圣地。
和在路上的佣兵团三人同样忙碌的，还有莱克顿城。莱克顿城里活跃的玩家变少了些，正在庇护地和莱克顿城之间跑商的玩家们积极备战的方式之一，就是多搞点钱好开启商店买买买模式。
从初夏开始活跃在莱克顿城里的药剂师，在离开后依然影响着莱克顿城的各个势力，多注册的两个佣兵团做任务效率极高，加上货物的流动增多，城里的生意情况都难得的没有随着前一波佣兵离开和夏天到来开始下落。
从商会到酒馆，都把这些南方来的佣兵们看做金闪闪的钱币，连他们不断出现的失礼不羁，都能忽略不见。
莱克顿城北城外的阴影，似乎没有影响到城里的各项运转。
入夜后，一辆马车在领主府门前停下。自娱自乐玩潜伏，盯着领主府动向的玩家揉了揉眼睛，“嗯？那个好像是乔纳森隔壁，乔治亚农场的车？他跟领主也有关系？”
被带下马车的人走在前面，被捆住双手、堵住嘴巴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粗糙，身上的衣服更是这里的人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普通麻布，和领主府格格不入。
“别到处乱看，眼睛不想要了？”呵斥声中，左右瞟着的男人被走在前面的老人乔治亚瞪了一眼，只好低下头，眼睛里透出贪婪和渴望。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脸庞和丽莎竟有一点点相似。
不知在门外等了多久，男人被一把推进屋子，跪在房间门口，背后大门砰地关上。
“还不快点行礼！”带男人来的老人乔治亚拔掉他口中的布塞，“说吧，你发现了什么？敢在领主大人面前撒谎，你只有死路一条！”
男人缩着脖子，滑稽地贴在地上，喏喏点头，“领主老爷，老爷，我是乔治亚农场上的。我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城里来的药剂师和佣兵们来过乔治亚农场，我听得很清楚，她们说起过我死在城外的妻子和女儿，他们还找过很多其他人，他们一定是堕落者！”
他额头蹭着地面上柔软的长绒毛毯，在房间里他从未见过的上等香味中，渴望又激动得浑身颤抖。
坐在高背椅上的领主忽然坐直了些，他拨动着手中的怀表，不置可否，“哦？有人死在城外？”
男人颠三倒四地点头，恐惧和狂热在他脸上交替出现，让脸庞显得狰狞又扭曲，“是的，是的，老爷，他们回来了！他们堕落后回来了，要害死我们啊！那些佣兵肯定就是他们假扮的，还有人说可以出去……”
“啧。”领主挥挥手，乔治亚心领神会地踹了男人一脚，“安静点！你看到他们被污染了？既然他们死了，为什么一家里你回来了？”
乔治亚恼恨得直咬牙，有些后悔之前没有仔细检查消失了的人，让严格意义上第一批消失的玛丽等人中竟然还有漏掉的人。要是说这是堕落的诱惑、诅咒或者别的堕落传染，唯一逃脱的男人肯定就是源头！
“我、我逃了……我忠诚啊，我想要帮领主老爷认清他们！药剂师和佣兵是堕落者，真的！”男人打了个哆嗦，又变得狂热起来。
发现被审讯过的他在领主奖赏的诱惑面前也说不出什么新内容，大多听起来都像是胡说八道，大概最真实的只有他是逃回来的这一点。
乔治亚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再次把人堵上嘴丢出去。
“哼……”领主嗤笑一声，“老乔治亚，你被吓破了胆子。像佣兵和贱民们低头混在一起这种事，你居然也会相信？也许他们得到了一点施舍，但低贱的佃农从不满足，他们想要更多，瞧，这就是佣兵们肆意的结果。”
乔治亚佝偻着背站在领主面前，汗水顺着鬓角流下，不敢说一个字。
领主敲了敲怀表壳，金链沙沙作响，“不过，这次恰好我很满意。”
“是、是！”乔治亚眼睛亮起来，“请您吩咐！”
老乔治亚很快同样退出房间，早早被丢出去的男人被领主卫队拎着，像拖死狗一样迅速拖进地牢。男人惊恐又急切地挣扎着，甚至喊出了一声，“我说的是真的，只要给我一点点——”
“会奖励你的。”油灯照得卫队长神色明灭不定，“只要你记得说实话。希望之翼佣兵和后来那些药剂师学徒们，都和贱民、和堕落者有关，对吧？”
男人毫不犹豫地点头。
卫队长重新回到之前那个房间，领主头也没抬，“追踪的结果怎么样？”
卫队长毕恭毕敬地回答，“保罗药剂师的同伴虽然都是药剂师，但他们行为举止并不具有贵族仪态，他们似乎更倾向于平民，可能是在平民中长大的私生子。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人使用仆从，或者对外传递信件等消息，拿出的货物应该都储存在空间道具中。纸张是否来自卡戎或者南部庄园，目前还没有得到调查结果，但肯定的是，这是王都也没出现过的新货物。”
“呵，真是富有。”领主叩叩桌子，“列队，封锁，准备抓人吧。怎么能让堕落者在我的领地上这样肆无忌惮呢？记得，不要麻烦裁判所，我们可以自己解决。”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三更！好耶！
第113章 （一更半）
领主的敲击让桌子上压着各种信函文书的怀表滑下来了一点,露出下面两封信上精致的火漆烙印。
一封带着金盏花徽记，一封带着狮子盾牌徽记，分别来自教廷和王都。
不用再拿出来,他也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度过夏日后就是收获季，同时也是税收的季节，刨去上面的各种辞令,只有□□裸的警告提醒,即使今年出现了堕落者的混乱,也不会为他减免税收。
领主脸上浮现出一阵潮红,眼神阴鸷得可怕,和在外面提起国王和教廷时的尊敬截然不同。
他靠在高背椅里,看不清表情，“今年到现在的商税算清楚了吗？”
无声无息守在旁边的眼镜管事上前一步,“佣兵们和陆续离开的冒险者在两个月□□产生一千九百金币商税，今年比去年高出15%,依然按惯例处理？”
“……嗯。”听到金额，领主疲倦地挥挥手，“按往年的报。”
“男爵大人……”卫队长犹豫着开口,“修道院的选拔要开始了，少爷来信说也想参加，属下是否要前去保护？”
领主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哦？他第四年就想参加选拔，很有勇气。你上次去修道院,看他准备得怎么样了？”
“少爷是他们小队的队长，用剑还被导师夸过……”卫队长一边说一边看着主人的神色。
逐渐露出微笑的领主目光放远,似乎随着卫队长的描述,看到了孩子夺下修道院选拔第一的景象,“好啊，好啊，你去，保护他见证他的荣耀……对了，记得去见见我们资助，不不，我们结交的那位神父。不管愿不愿意说出学习的内容，交好总是没错的。瞧，新圣女索菲娅冕下，不也没能放弃自己的家族，巡游的第一时间就赶往家族领地了吗？”
最后一句话，被他轻声说得有些讥讽，屋子里另外两个人低头看着地面，好像没听到似的。
所有通过选拔进入教廷的孩子，都成为了神明的眷顾之子，断绝亲缘，不许再有来往，全身心献给神明。但要求是这样，做起来没那么容易。
国家有多少以军团、家族、领地模式培育的战士谁也说不清楚，教廷的施法者、可怕而强大的神术师们则是贵族们恐惧也期待的身份。即使教会将其他不经过教会认证的施法者定义为□□徒或者渎神者、窃神者，强大而传承久远的家族里也有私下摸索施法另一条路的人，但莱克顿城并没有这样的底蕴。
想到这里，领主的表情再次难看起来。他用力握拳，过多的期待让他斯文的脸庞变得有些变形，在阴影里露出贪婪，“明天的事，不许失败，记得吗？”
只有获得更多的财富，拿到更多的筹码，他和他的家族才有机会更上一步。私生子？能这样行事，也没有和家族联络，不可能是多受宠的人，威胁了、杀了又怎么样呢。
“是，阁下！”卫队长啪地站直行礼，退了出去。
拿着管家送来的葡萄酒，酒液在杯中轻轻摇晃，领主看着窗外朦胧的血色月光，像看到遥远的什么东西，镇定指挥的声音变低，喃喃声逐渐变得恼火起来。
“税收、又是在指责我的税收！我祖父的战功足以换到一个南方的庄园，但他没有！他愿意为伯爵阁下守卫南方的大门，可我们守在这里换到了什么？”
“想着兽潮过去后反正不会损失土地，你们不愿意守，就推掉。哈！说什么对伯爵的忠诚！要不是我们守在这里，这里根本连一个铜币的税都不可能有，但你们依然每年在轻蔑莱克顿的贫穷……还不如要和卡戎那群野蛮人打交道的莱纳城，起码拿到的是金币！”
管家守在门外，冷冷看着经过的所有人，将所有不适合传出去的声音挡在里面。
但即使自家领主不醉酒抱怨，兽潮边境这笔烂账，在雷曼和卡戎之间也丢了许多年了。
莱克顿城隔着小城莱纳，和卡戎在隆起的天然阻挡山脉两侧刚好隔绝。莱克顿城是北部防线最接近森林的一段之一，在兽潮肆虐时，是重要的战地，但是从兽潮消失后就不那么惹人喜欢了。
越来越趋于和平的雷曼王国巴不得卡戎把这段防线的城池带走，让卡戎多守一点黑暗森林。很多小贵族讨厌这里、瞧不起这里，更不可能愿意把领地换到这里，唯一的一批傻瓜已经留在这里许多年，但这不妨碍王都传信时对税收一步不让。
和其他地方的城池不同，莱克顿城天然只有不到一半的城外土地可以分封、可以买卖、可以耕种。随着兽潮消失，却依然不被允许开放的城池无法从兽潮战争中获利，四周很多土地已经荒废，想要更多税收，只能绞尽脑汁开发各种其他收入。
佣兵经常会来转一圈，每年佣兵选拔时更是会有一批人来参与交易，交的商税就成了固定收入。至于其他灰色收入，当然也有。
只要避开裁判所的眼睛，对王都来说，好像只要这里还有领主、还在交税，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管家默默叹了口气，把自己荒唐的念头按了回去，叫来仆从吩咐准备明天既是抓捕也是邀请的宴会。
还在城里逛荡的日入斗金，对即将来临的危险一无所知，只看到论坛炸开的“乔治亚农场似乎有人找领主告密”的新闻。他知道其他人趁跑商或者跑任务期间，去乡村兴致勃勃地在搞游戏社会主义化忽悠，但能搞得惊动NPC开始互动剧情，他不由得啧啧两声。
日入斗金关掉论坛，在本子上算了算最近的交货进程，满意地发现今天去找过乔纳森之后，就能结账一大笔金币。
现在最赚钱的已经不是药剂，莱克顿城市场逐渐趋于饱和，为了可持续发展，日入斗金和方遥商量后，及时把药剂生意缩小，主要让方遥一行在路上慢慢卖。他手中从散出去的白纸虽然数量稀少，但在过硬的质量支持下，已经吹起了小风。
想想乔纳森上次假装开玩笑提起的组建商队，日入斗金就乐得想哼起小曲。商会和商队都不是那么好做的，起码得有一两个拿得出手的货物才行，显然，乔纳森对他们现在合作的生意相当看好。
日入斗金坐上马车，弹了弹被乔纳森送来的邀请函，有些期待今天宴会上会看到什么漂亮夫人小姐——别误会，他主要是眼馋人家的漂亮裙子，庇护地里的生意，服装是最好卖的。
马车缓缓停下，比乔纳森庄园更气派的山脚庄园里仆从匆匆走过。
日入斗金到得最早，其他人还没有来，和乔纳森的“友情”逐渐密切，他扭头开了个玩笑，“乔纳森，这是借了哪位阁下的庄园？要是忙不过来，可以问问我能不能帮你照顾客人。”
胖骑士挺着肚子笑了，“来吧，我的朋友，我们先去休息一会，宴会马上开始。”
贵族城堡和庄园结构总是大同小异，日入斗金跟乔纳森越走心里越疑惑，现在前往的方向显然不是休息的地方，更像是主人家的书房。
叩叩。
乔纳森在门前敲了两下，在开门时谦卑地弯下腰，“阁下，他到了。”
门内一个人影坐在高背椅上，书房两侧放着烛台，天鹅绒垫子丝绒光泽动人，窗外正好能将一树浓绿收入眼底，远处的花园和更远的农田开阔极了，让人站在窗前很容易就会生出“这是我的江山”的志得意满。
日入斗金没想到NPC宴会会冒出来一个大人物，他看看站在旁边铠甲齐全的武士，差点要骂乔纳森这个老胖子带他来鸿门宴了。
乔纳森扭头瞟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日入斗金，“能得到弗雷蒙特·莱克顿男爵大人的青睐，是我们的荣幸，我的朋友，不要被这样的欢喜冲昏了头，忘记了你该有的礼仪。可不要忘了我们的友谊。”
他声音谄媚，生怕里面的人因此恼怒，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挤了挤眼睛，充满了“爬上去抱住大腿带带我”的暗示。
以城池为姓，只有这里的领主了……不是鸿门宴？日入斗金将信将疑，以这段时间才学的礼仪动作客客气气行了一礼，“领主阁下，能受您邀请可真是太让我惊讶了，请原谅我的失礼。”
“我听过你们这些年轻人，让莱克顿变得活跃了起来。听说，你们有几位药剂师研究出来的小东西在售卖？”弗雷蒙特·莱克顿没有起身，只轻轻点了点头，高傲尽显。
傲什么傲，你比圣女还行啊？日入斗金忍着没翻白眼，客气地笑笑，“是的。做了些小生意，能让男爵大人知晓，是我的荣幸。”
“坐吧，尝尝我们的松饼。”
非常具有贵族绕弯子的开头，日入斗金不太确定今天又要被这群家伙逼逼赖赖到什么时候。随手开了个论坛直播帖，脸上假笑，论坛上对莱克顿这万恶的压迫阶级狂暴吐槽。
“年轻人的生活”话题聊了几分钟，提出想看看日入斗金销售的货物的莱克顿领主，顿时在他眼里光芒万丈起来。只要是客人，都好说！
看着日入斗金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剂和一卷纸，他身上的衣服绝对没有足够藏起这些东西那么大的空间，弗雷蒙特点点头，不经意般扫了一直守在旁边的卫队长一眼。
弗雷蒙特漫不经心地问道，“纸张和药剂都不错，你有没有想过为我做事？”
“啊？不太好吧……”日入斗金不像伊丽莎白，做生意当然是和气生财，丝毫没有换阵营打回来的想法。
弗雷蒙特脸一沉，“这不是征求你的意见。答应，这次宴会上你会成为领主府的一员，拒绝，呵……你的那些堕落者伙伴，此刻已经被抓了。”
“？？？”日入斗金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翻脸的领主说的抓堕落者是什么意思。不认识的堕落者跟他有什么关系，来莱克顿城的玩家谁知道每天都有谁，而且抓了就抓了，告诉他有什么用？？？
呆滞又疑惑的表情惹恼了弗雷蒙特，他没想到对方对同伴似乎毫无情谊。他严肃地站起身，撑着桌子，压迫感十足地开口，“你们这些堕落者，诱惑堕落，欺诈财富，丢弃同伴……让我来惩罚你们！”
义正词严中，日入斗金被骤然接近的卫队长按住，双手被反剪起来，乘ORZ状态压在地上。日入斗金好歹也要转职了，但在有心算无心下，瞬间失去反抗力。
“草，这牲口吃什么长大的，这么沉！莱克顿，做生意就做生意，你特么——”
玩家哪受过这委屈？就算是先前被流浪巫师绑走，被还没归入庇护地的导师NPC暴打，也只是昏一下、疼一下，压在地上把日入斗金气得脸都红了。
卫队长扼住他的喉咙，不许他继续骂人。“交出你的空间道具和配方！否则……”
日入斗金忽然明白了莱克顿领主的目的，他吃力地翻了个白眼，“交个屁！”他就没有这些东西，怎么可能交嘛！
万万没想到，喊着劫富济贫、杀人夺宝喊了这么久，第一个被杀人夺宝的竟是他自己！
“你们这些肮脏的堕落者，已经有人向我举报，不想落到裁判所手中上火刑架的话，你最好乖乖开口！”
威胁声落下，卫队长刀锋放在日入斗金脖子上，双管齐下的威胁。
日入斗金却还有闲心思关注这把刀，看起来品质就很好，让他十分眼馋。
“油盐不进”的玩家，被领主下令拖下去审问。反正大不了就掉一波经验，日入斗金既来之则安之地一路上围观着中世纪风格地牢，没有那么阴森，但石头和刑具又脏又小，实在有些嫌弃。
再见到男爵，日入斗金已经佛系地在论坛上刷了几个帖子。
《莱克顿城NPC是不是发疯了，突然来抓人，还好老子跑得快！》
《我刚做完任务就被抓了，友友们我要不要跑啊，有没有大佬分析一下是不是有隐藏任务？》
《我是坠吊的！我打昏了抓捕的人，领主府卫队皮甲+长刀拍卖了，欲购从速！》
突然出现的莱克顿城事件，引起了所有玩家注意，作为第一个被困住的玩家，日入斗金贡献出了男爵的各种发言以供参考。
刚开始还有人以为是玩家异端的身份被发现了，但在日入斗金发了消息后，领主明显不想让裁判所插手的态度，顿时让人回过味来了。
……这不就是图财抢劫吗！贪，真是太贪了！
弗雷蒙特冷冷地看着被吊起来的年轻人，他身上已经看不出完好的地方，显然上过了很多刑具，但对方的表情依然满不在乎似的，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日入斗金：废话，最低痛觉谁会疼啊。）
弗雷蒙特挥手让还在抽鞭子的人停下，“你还是不愿意？你要知道，你死后这些东西我一样有办法拿到。”
日入斗金虽然不疼，但被抓的不满和在NPC手上阴沟翻船的丢脸还是要报复回来的。他嘻嘻一笑，“领主大人，要不，你再打我两下？”
满不在乎的态度让人浑身发凉，连抽鞭子的人心里都生出了些许敬畏。弗雷蒙特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好像对方在说“你就这点本事，没用”。
弗雷蒙特夺过鞭子，狠狠抽下，“你这邪恶的堕落者！别以为这样就能动摇我！”
啪的一声脆响，日入斗金看着自己的血条终于缓慢下降到危险数字。他耸耸肩，“看来，把好人指认为堕落者这一套你玩得很熟悉啊。不过这次嘛……”
俊秀的年轻人脸庞忽然变得可怕阴森起来，俏皮的笑声也带着邪恶的意味，“真不好意思，你找对人啦！”
气头上的弗雷蒙特只感觉眼前亮了一下，血迹斑斑、气息奄奄的人影突然消失，只剩下空荡荡的刑具架。
想起最后那句嬉笑，弗雷蒙特的背后猛地腾起一阵寒意。
找对人了……他们、他们到底是谁？
“堕落、堕落者？！！！”习惯了干脏活的审讯牢头们哆嗦着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后挪去。眼睁睁发生的诡异事件，由不得他们不多想，长久以来关于堕落者的邪恶故事，顿时全都涌了上来。
“喊什么！”弗雷蒙特脸色铁青，猛地一摔鞭子，“我向教堂请求了圣水，堕落者已经受不了圣水死了，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对，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关于开发收入那部分，是莱克顿城领主管家的想法，有他个人的站位倾向性，选择性看就好。就跟前面城防军说兽潮是被宣传“污染来自人心之恶”圣女结束的一样，在他看来这是他知道的正确内容，但不一定是真正的真相。
还有一更！——
第114章 （一更半）
由乔纳森骑士组织的领主庄园宴会,最终在开始前被叫停，连庄园都被暂时关闭了。应邀前来的小贵族们只看到了领主铁青着脸回到城里的背影，纷纷窃窃私语讨论着,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惹了领主生气。
随着他们陆续回到家里，傍晚时发生的一系列匪徒事件，只引起了几个家里有人和治安队有关的人注意。
在宴会前炫耀过白纸的邀请函和最近拿到的新药剂的几个小贵族,纷纷叫来管家继续购买。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精致的商品和它们出现时一样,突然从莱克顿城里消失了。
但从莱克顿城传出的白纸,却依然在扩大名声。至少,和莱克顿男爵有些关系的人都知道,他手上多出了一批优秀货物，可惜数量稀少。在他们看来,不出意外的话，莱克顿男爵扶持的商会将会加入南部行省的商路分羹。
曼德太太的酒馆被治安队封锁着查了三遍,好不容易从治安队里出来，她的女儿紧紧握住她的手，“是不是、是不是保罗先生的——”
作为酒馆主人之一,曼德小姐很清楚，被反复搜查的并不是他家酒馆，而是被长期包下的那间房间。但里面什么都没有,似乎主人已经离开。这让她有些不安，生怕对方惹来了什么麻烦。
“别胡说。”曼德太太打断她,“保罗先生和简小姐的朋友都是好人，钱已经交到下下个月了,我们等他们回来就是了。”
只要城里一天没有宣布这些人被通缉或者犯了什么错被吊死,她就得维护住在这里的客人的声誉。更别说越来越红火的酒馆生意,起码有一半都是依靠着来找药剂师的各路人支撑起来的。
曼德太太等了又等，都没有等到通缉令，相反，城里甚至连提都没有提到曾住在酒馆里的这些人。
领主府中，弗雷蒙特传出的信函一天比一天多，他的笑容也多了起来。除了庄园守牢房的人换了一批，什么也没有变。
只有在深夜噩梦惊醒时，他才会忽然想起那天惊悚的一幕。再次惊醒，弗雷蒙特把卫队长叫进来，“再查一遍。所有看到过他们的其他人，都不能让他们说出去。邪恶的堕落者承受不住圣水和我们虔诚的信仰死去，我并不贪图奖励，还是让裁判所的大人们好好休息吧。”
对邪恶的堕落者的抓捕中，意外留下的一批货物和乔纳森那里的库存，全部留在了领主府。在一封封信件来往中，它们的数量正在慢慢变少。虽然没像弗雷蒙特最初设想的那样，能得到几个空间道具和大量配方，但的确以此打开了一些贵族的大门，就足以让弗雷蒙特挂上笑容。
他倒不是没想过当初如果得到的更多会不会更好，但贪婪远远比不上生命的危机。
货物的来源，绝不能暴露出去。让裁判所知道它们和堕落者有关的话，牵连的人只有一死，这些东西也留不住。
弗雷蒙特吩咐完，披着睡袍站在窗前，看着远方的森林影子。
“这些珍贵的商品放在你们手中实在太可惜了，只有在我手中，才能让它们发挥该有的优势。”弗雷蒙特喃喃着，好像看到了以这些敲门砖拉近关系后，家族兴盛的未来。
如果远在森林的玩家听到他的话，大概只会送他一句想屁吃。
弗雷蒙特·莱克顿，以他捅了自认善良和谐玩家一刀搞抢劫的操作，荣登80%以上曾在莱克顿城跑商的玩家的暗杀名单头名。
死回去之前故意搞他心态的日入斗金，复活了半天还是气得想翻白眼，“暗搓搓骗人去鸿门宴，算什么男人！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老子现在就把他鲨了！”
“这群家伙都是王八蛋，这个冷漠的世界里只有圣女还有一点温暖呜呜呜……”
“狗策划是不是被人背刺了，搞这种突发事件来报复社会啊！！！”
和他差不多时间陆续挂掉的玩家们，经历过8小时的被判定异端后复活惩罚，重新上线，同是天涯沦落人，凑在一起鬼哭狼嚎。殿堂里顿时像充满了几千只鸭子。
已经“死”了一次，又被莱克顿城领主针对，即使再回莱克顿城，也没办法重新捡起来过去的人脉，除非想被人直接卖掉或者引来裁判所异端审判，丢掉的经营基础让人心疼极了。
日入斗金正面面对过领主，他翻出面板里的战斗记录，发现在领主攻击时名字变成红名，但不攻击又恢复了黄名。他气得够呛，“没天理啦，只许npc杀人，不许玩家放火啊！”
黄名是没办法攻击的，但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日入斗金苦思冥想半天，忽然眼前一亮。“等等，这算不算对方挑衅，可以开战了？”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攻打莱克顿城计划1.0》
楼主（日入斗金）：莱克顿城NPC暴动了，不许我们继续跑商，兄弟姐妹们，我们不如干他爹的！冲啊！
1L：所以计划呢？你小子众筹空手套计划啊？
2L：领主府一定很富吧，抢……咳咳，不是，我是说劫富济贫打土豪搞起来！
一堆插科打诨嘲笑和分析优缺点后，伊丽莎白冒了出来，总结了上面的几条分析：
“要是攻城，夏天是最好时机！城里富裕点的人都跑去西边山上的庄园里纳凉了，城防军和治安队这两个小垃圾就不说了，裁判所换了管理者不太出来了，莱克顿城的教堂主教几乎不管闲事。最棒的是，大郎的消息，古圣地教区主教被圣女重伤后，回圣地养伤然后再没安排新人，一直是副手暂代。也就是说，最近莱克顿城防守很空！”
日入斗金眼睛一亮，“那岂不是我们三百轻骑直接平推？炮姐，炸弹怎么样了？我要炸死那个老王八！”
向来喜欢往外溜达的意呆利炮，这次目前还留守在庇护地里。倒不是改了性，只是爆炸艺术对她的吸引力比参加野游（前往地下城远足）大多了。
冶炼高炉旁的采矿土坑已经被炸得深深凹进去，只有一片焦黑，原本在附近一找就能找到十几个的的吸血藤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全都消失了，起码挪走了十几米。意呆利炮拿着阿曼达刚交给她的新炸弹拉开，猛地丢了下去。
延迟两秒后，在她身前几米爆炸的火光迅速吞噬了她，二次升起的火球引爆了里面没有完全燃烧的部分，更大的震动甚至腾起了一朵小小的蘑菇云，让旁边铁矿场里采矿的十几人被震得耳朵嗡嗡、脚下虚软。
没一会，意呆利炮从另一个方向跑了过来，用亲身感知向阿曼达确认数据。
意呆利炮凑在阿曼达身边，“对对对，引爆再长一秒就够了。另外上次的实验没错，火球术和炸弹结合的确能二次爆炸，溶剂里的物质第一次爆炸时肯定没有充分燃烧，我觉得还可以再找找材料的问题。”
改良到第三代的炼金炸弹还有些最初的影子，但添加了引线等一系列辅助安全装置，确定引线开关能够使用，就只剩下调整长短的优化。像意呆利炮提出的二次爆炸实验，就是另一方向的实验。
眼看有了成功曙光，被灰尘扑得灰头土脸的几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尤其是意呆利炮，成就感十足，“阿曼达，什么时候能卖？像亡灵群这样的密集消耗战斗，像莱克顿城这样的攻城战，就需要我带爆炸小队冲锋！”
阿曼达愣了一下，“攻城？”
意呆利炮理直气壮，“不然研究这个干嘛？火力洗地多爽啊，他们肯定打不过。”
阿曼达：……不是，什么时候要攻城的？希尔雅阁下又有新动向了吗？
莫名其妙被玩家扣了口黑锅的希尔雅，看到了论坛上的热闹，随着前面老玩家的引导，逐渐学会了一点潜伏和打探消息的玩家，不知不觉中已经收集了不少消息。
玩家的呼声她听到了，莱克顿城是什么情况她更是早已知晓，三测的预告正是为特定时候缺人准备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希尔雅关掉控制台，大陆北侧的阴冷空气呜咽着刮来，在不远处巍峨的山脉下打了个转，呼啸声变得更大了一些。
矮人群山听起来像是一座座山脉，实际上也差不多，但和希尔雅想的不太一样的是，走到森林尽头，看到的却是一座座光秃秃的山丘。
山丘上只有稀疏的植物，难得露出来的天空却依然是灰蒙蒙的，和庇护地已经净化后的天空灿烂阳光截然相反，连强烈的污染灼痛感都依然存在着。即使有玩家们的大呼小叫和战斗声，让人不适的压抑感和阴冷依然充斥在所有角落。
在森林里起伏的地面和山丘，只有走到近前才能感觉到它们的起伏变化，但像一座天堑高峰立在森林尽头的山丘不同，它们明显更高、更险峻，只是先前在森林遮挡下看不分明。
走出森林后，一直靠西侧的山脉像变成了一面顺着森林边缘建起的高墙，森林尽头的屏障大山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一眼看不到头的山丘起伏，挡住了山后面的一切。
一个个颜色有深有浅的泛灰身影聚集在山脚下，被玩家们放风筝般追来追去，不断消失又不断出现。尖啸着发出呆板又执着声音的亡灵“大合唱”，过于诡异的音乐让这里的气氛变得更加阴森。
提前抵达的玩家和亡灵的战斗还在继续，但可以复活的亡灵给向来仗着人多头铁的玩家造成了极大压力。
被他们挡住的地下，森林和山脚边缘地面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味，越靠近亡灵聚集的深处越明显，从亡灵移动露出的空隙里，能看到山脚凿出的矿洞般的大洞。
黑洞洞的，边沿雕着模糊的花纹，锈迹斑斑的金属已经看不清原本写的是什么。大洞里呼啸着的风声更明显了，呼呼地吹着，像是哭泣，也像是邪恶的低语。
雷罗在走出森林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不远处飘荡的亡灵，他喃喃着叫出了几个名字，但亡灵们对此毫无反应。从离开后，在越往这里走亡灵越多的森林里，他就完全没办法回到这里了。
听到风声、看到熟悉的家园时就开始颤抖的身躯已经停下颤抖，雷罗红着眼睛回头，“阁下，请允许我给予他们永远的沉眠。”
希尔雅收回观察矮人群山的视线，点了点头，“可以回家了，雷罗。”
莱克顿城的事并不着急，现在得先解决亡灵大量聚集的矮人地下城问题才行。
希尔雅发了个公告，提醒玩家们上线和完成传送，一团团白光就在她身边亮起，准备好的召唤阵盘足以让所有玩家同时走出来。
收到活动任务传送点已开启的通知，作为“战场”指挥官和定位点的希尔雅，就被跑来的玩家们围在了中间。在庇护地待得久一点的玩家，都感觉好久没见到她了，一时间顺便交任务、开声望商店、凑热闹打招呼的声音响成一片，阴森的山脚下莫名像极了菜市场。
“勇士们，我的朋友们，死去的矮人执念化作亡灵不肯离开这个世界，他们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他们，但武技和战斗的技巧依然保留着，希望你们能和雷罗一起，送他们安息。”
说完，希尔雅低声咏唱中，一个个分割的风墙悄然升起，让深陷亡灵包围的玩家喘了口气，总算不是百打一了。
【安息亡灵】任务中死去的矮人亡灵不会带来任何经验，但活动任务奖励丰富，刚还在担心希尔雅一到就出手清场的玩家顿时高兴起来。不抢怪不抢奖励的NPC，圣女就是最好的！
像被打了鸡血一样冲出去的玩家和雷罗汇合，一个个矮人亡灵短暂清醒过来。有的认识雷罗，有的不认识，但在雷罗叫出他们名字时，他们都很惊讶。
“雷罗瑞尔回来了……”
“他回来了……”
清醒过来的亡灵并不看好雷罗，“赎罪，我们都要赎罪……为什么回来……没有用的……”
和死在森林里、可能也是比较晚死去的萝拉瑞尔不同，他们的声音混乱无比，充斥着绝望。
雷罗攥着锤子的手背绷起一根根青筋，在哀叹声中，慢慢抬起头。他坚定地看向曾经熟悉的邻居，“一定有办法的，我能晋升白银，大家的传承就都可能恢复。我们，都会活下去。波丽婶婶，放我们进去吧。”
第115章
亡灵像已经彻底绝望,完全不像萝拉和先前森林里那些亡灵一样好沟通，她重复着拒绝，在又一次复活凝聚身体后再次扑了过来。雷罗挥起锤子,迎了上去。
矮人亡灵不断飘散，有的留下了惊喜的指引，有的则依然拒绝着,但肉眼可见地,随着玩家大部队到来,密密麻麻甚至挡住山体的灰色亡灵正在变少。
玩家的喊杀声传进地下城入口洞穴,混着风声被扭曲成古怪的呜咽,时不时给他们加几个辅助法术的希尔雅皱眉看着那里,再次咏唱出一个风墙。
玩家已经将战场推近了很多，没有森林阻挡,她离洞穴只有十几米，精神力吸引到的狂暴元素飞快组成了她想要的风墙,但在成形的瞬间，隐约的呼唤声让她恍惚了一瞬。
和议事大厅里曾听到的哭声有些相似，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但确定是在叫她。声音很小，像是从很远、很深的地方传来。
呼唤只出现了一瞬间，就随着风墙形成消失不见,不仔细感受甚至会以为是错觉。已经尝试过几次的希尔雅很清楚这里的规律，似乎只有在洞口用精神力释放法术,才会“听”或者说感知到一阵呼唤。
亡灵飘散得更快了些，已经有玩家冲进了洞穴,风墙悄无声息地散开,但一马当先冲进去的莱因哈特,几秒后拍着地龙兽又窜了回来。
“草草草有人！老雷，你家来人了！”
“堕落者，止步！”低沉的吼声从山洞中传来，愤怒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疲倦。
空中飘起的火球照亮了走出地下城的一排人影，几乎都是红发，只有少数几个棕发。矮人的年纪玩家根本无法确定，但眼尖地看到其中几个人手臂或腿上透出金属的光泽，像是机械假肢。
传送过来蹭活动经验的方遥找了个好角度，把矮人的金属臂拍得清清楚楚，联想到他们覆灭和被神罚的部分，不由得泛起嘀咕，“不会是血肉苦弱，机械神教吧？”
还在乒乒乓乓打架的玩家被一股风带向后方，在亡灵们追上去之前，希尔雅从人群后面走出来，面对警惕又紧张的矮人们略微欠身，“火纹氏族，我们受雷罗瑞尔邀请，为改变你们的未来而来。”
战斗激烈的雷罗背后的血色虚影还没有消散，唯一还留在战场中间的他瞬间被从山洞走出来的矮人们看到，熟悉的轮廓和脸庞下，是他们不熟悉的斗志昂扬。
“雷罗……晋升白银阶了？！”矮人们辨认出他身上不同以往的波动，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
他们声音里有惊喜，也有茫然。雷罗刚向前一步，就被迅速抬起的几把武器对准，“我们都该赎罪……离开的人应当受到惩罚！”
被发现的雷罗变化震到表情恍惚的几个人，即使有头发胡子的乱糟糟遮挡，也看得出表情的骤然变化。他们显然认出了雷罗，也想起了矮人背负的不幸命运。
他们的金属假肢并不是个摆设，虽然看起来不够精致，但打到雷罗身上，矮人被打得身体一震，差点跪了下去。战斗中逐渐从他们身上生长出来的新的古怪手臂和□□尖刺，在融化或黑雾中，都说明着他们被污染异化的痛苦。
沉重的力量压迫和众多武技变化围攻，让雷罗几乎被压着打，玩家想上前乱拳帮忙，却发现被风墙拦住了。
“这是剧情杀？不不，剧情过场？圣女加油，锤他们！”
希尔雅确定这里只有二十多个矮人，和雷罗说的族群人数差得很远，看起来矮人都很正常，但他们糟糕的精神状态已经能被清晰感知到。痛苦波动中逸散的精神力正在不断引起共鸣，细微的“情绪”在他们之间传递，低落和激动都是如此，这大概就是情绪变化极大的主要原因。
用精神感知的话，对面红发矮人们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忧郁紧张的灰雾，灰色还在不断传递中慢慢加强。
想想雷罗说的过去离开地下城时的印象，希尔雅怀疑，这已经是地下城中精神崩溃或苟延残喘的人之外，仅剩的能行动的矮人了。
在雷罗不得不接下对面的围攻时，希尔雅的观察告一段落，她低声咏唱出点点微光，汇聚成一片明亮的光点。光点悬在空中，照亮了灰蒙蒙的天幕，像阳光照了进来。
“前摇这么长，是在读条还是攒大招？圣女就是最强的！”玩家们的窃窃私语传来，让疯狂飘来的亡灵和入口处的矮人们脸上都出现了一瞬茫然。
逐渐汇聚成大片光幕的光点，在最后一声咏唱后落下，被几处风墙和雷罗共同限制在出口前的矮人们无处可躲，密集的光雨瞬间将他们淹没。
爆开的一片光华并不刺眼，却确实看不到了被淹没的人影。离入口最近的几只亡灵被光雨蹭到了一点，刚要继续向前，就开始褪色消失。
法术余波足够让需要玩家打一段时间的亡灵消失，完全没见过希尔雅使用强大法术的玩家们，在展现的力量面前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再次应战亡灵打成一团的玩家愣了一下，“不会吧，不臣服就人道消灭？”
……这样看来，平常的圣女是真的很温柔啊！
但出乎意料的，没散尽的光里没有传来任何痛苦的声音。光雨散开后，露出了呆呆站着的矮人们，他们脸上是过度舒缓放松后的空白，痛苦的精神波动归于宁静，异化的肢体还留在身上，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扭曲。
第一个清醒过来的矮人动了动，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雷罗和雷罗身后的希尔雅，放下手中的斧头，举起右拳行礼，“阁下，感谢您的帮助。我是火纹氏族长老之一，罗梅尔·金·火纹，您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她虽然是询问，但声音依然平静，好像根本不在意是否被攻击、未来会在哪里。与其说是从痛苦中清醒过来，不如说像是不做事就不打算行动的行尸走肉。
……他们不在乎。
雷罗急切地喊她，“罗梅尔长老！为什么要用神罚来限制我们的未来？我离开地下城后明明生活得更好了，你看，我已经白银阶了，亡灵安息之后，我们就都可以离开地下城了！希尔雅阁下是庇护地诗佩斯的领主，庇护地可以隔绝净化污染，以后不用每天承受污染的痛苦，可以学到新的传承知识，还能让我们研究锻造！”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更
第116章 （二更）
雷罗的活跃激动和对面如死水一样的平静形成了截然相反的对比,罗梅尔静静看着他，“我们很感谢希尔雅阁下让我们清醒、帮助我们送亡灵安息。但我们已经被污染堕落了，雷罗。”
“这不算堕落！”雷罗坚持,但他本就不常使用自己被异化的状态，憋红了脸也没让他那只异化的手冒出来。反倒是玩家们听见，换上了一个个外观,山脚下顿时群魔乱舞。
罗梅尔平静的表情在看到莱因哈特骨翼和有人的耳朵时裂开,变得有生气起来,她急切地向外走了一步,“这是、这是真的？”
她看向希尔雅,“庇护地……有新的传承,也可以保护我们不受污染？希尔雅阁下，您想要什么呢？”罗梅尔皱着眉,“雷罗一样可以为您提供锻造。”
矮人长老的怀疑和对自己的否定，与雷罗曾经如出一辙。
希尔雅猜测,在雷罗离开地下城前，同族在年轻矮人面前还要维持形象，虽然他印象里还有主动研究和执着不放弃的火光,但长久的地下城生活已经让矮人们压抑至极，不断的失败更是让他们自我否定。
“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希尔雅笑了一下，“诗佩斯庇护地接纳和保护森林里的所有智慧生命,保护加入庇护地的生命、健康、财产和尊严。我不需要你们成为我的专属匠人，也不会让你们成为特殊的人,你们愿意的话，可以来庇护地生活和工作,不愿意的话,雷罗也可以回来看你们。”
“我答应雷罗送他回家,让被困在地下城的火纹氏族摆脱无法突破的命运，仅此而已。是否加入我们，是你们的选择。”
罗梅尔睁大眼睛，红发女矮人脸上的细纹被撑开，看起来居然有些年轻。她不可思议地重复，“是否加入还可以选择？”
承受过光雨洗礼的其他矮人凝固空白的表情也逐渐舒展开，希尔雅难得用一次消耗大咏唱时间长的高级法术，安抚精神效果拔群。起码现在对面在感知里的阴云散开了，地下城日复一日的灰暗生活里逐渐消磨掉意志的矮人们，难得激动起来。
“人类，只是这样？”
希尔雅点点头，在矮人的确认声中，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玩家们。还在一边耍帅一边和剩下的亡灵战斗的玩家们，对她的决定并不满意，仔细听还能分辨出窃窃私语。
“什么嘛，就该把他们绑走！圣女就是心太软太圣母，给矮人帮忙还啥都不要，哇靠好亏！”
“所以你是你圣女是圣女啊，这叫思想境界好吧！”
“矮人一个个是不是都自卑啊，在地下城里关傻了吧？给他们点活干估计就好了（狗头）”
希尔雅已经习惯玩家不分时机和场合的胡说八道，但在矮人的激动和犹豫中，她不由得觉得也许玩家说的007真的有用呢？从雷罗身上可以看出，矮人需要他人肯定自己的价值，劳动的回馈是最明显的。当然，这也得矮人们同意才行。
第一个清醒的罗梅尔大概精神和意志都比其他人强，她在激动的询问中压下其他人的声音，“希尔雅阁下，你带雷罗回来，已经获得了火纹的友谊。也许雷罗瑞尔没有告诉你，火纹氏族受神明惩罚，黑暗种不可以离开地下城。感谢你的到来和帮助，也许你愿意来地下城做客？”
玩家中爆发了一阵失望的嘘声，希尔雅咏唱出风卷，将玩家和亡灵再次分开，数量锐减的亡灵们已经比玩家数量少了，看起来有些被恶霸压迫的可怜。
给玩家们弹了个跟随雷罗参观地下城的任务，希尔雅对罗梅尔点点头，“那就拜托你们带路了。”
矮人也许会同意，也许不会，但多接触一些矮人的生活，总能找到更好的切入点。
洞口一片幽暗，比森林的光线还要差，像是一个黑洞，希尔雅咏唱出火球前，看到跟进来的矮人眼睛闪着暗光，像是发光的珠子。
罗梅尔注意到希尔雅的目光，她摸了摸眼角，“这是我们矮人天生的力量，在昏暗的世界里可以看清许多东西。”
“长期生活在昏暗地下导致眼球改变？这和——呜呜！”被捂住嘴拉走的猫球球脸腾地红了，这才意识到，她不是在现实里看地下生命的资料，而是在游戏里面对这些发生变异的矮人。
洞穴入口和黑晶洞穴的矿洞有些像，但更大、更宽敞，中间还铺了两条轨道，只是上面没有车，轨道的枕木大多腐烂消失，只剩下一些腐烂前的痕迹，显然很久没有启用了。顺着洞穴往下，山洞壁上慢慢出现了微弱光点，希尔雅敏锐地发现了这一变化。
下一秒，一直向前向下走、在希尔雅估算中几乎要走到山腹的路走到了尽头，似乎只是向下走了一步，眼前的光就变得明显起来。
豁然开朗的地下空间一眼望不到尽头，黑沉沉的穹顶上微弱光点连成一片，呼吸般一明一灭，不如浮灯明亮，但依然能看到下方城市的轮廓。
第一眼看到的是林立的塔楼和城墙，这显然是入口后的第一道防线，但上面没有人守卫。连城门都大喇喇敞开着，围绕着城墙的是一座座石质方碑，石头的颜色和形状各不相同，可以看出，这是一座座墓碑。
刚被外面击杀后醒来的矮人亡灵呆滞地站在其中一座坟墓上，又呆板地念着什么飘走，“出去……离开，一定有办法的……”
希尔雅飞快估算了一下，惊讶地发现，城外的墓碑数量和先前玩家们见到的亡灵数量十分接近。
大陆上的亡灵相当稀少，什么时候居然死后大概率能变成亡灵了？看起来呆板的矮人们，执念得有多深沉？
曾反复做过污染侵蚀测试的希尔雅，同时注意到自己身上被污染侵蚀的速度正在变缓，地下城的污染似乎比森林里稍微少一点，元素的狂暴状态有微弱的减轻。
或许这就是矮人在污染中能继续生活多年的秘密，但即使地下城污染稍少，他们依然被异化了。无法承受的过多元素力量，伤害着所有人。
希尔雅看看罗梅尔，越回到熟悉的城市，她变得越来越疲倦无奈。
注意到希尔雅在看墓碑，罗梅尔干涩地解释，“矮人本没有墓园。我们死后本该归于大地与熔岩，但诞生亡灵的躯壳无法烧尽，这些年死去的矮人就都葬在城外，等待亡灵灾难消失后再安葬他们。亡灵们很少会留在城里，只有少数几个死去时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亡的亡灵，还留在原本的住处，继续他们的尝试。”
连死后都想离开地下城吗……希尔雅觉得活着的矮人们不是不想离开，而是缺少一些理由或还有别的问题。
地下城以石块和金属为主体，古老的建筑风格不够精致，显得粗犷大气。限于高度，比正常房屋略矮的一座座小屋看起来稍有些压抑。街道铺着石板，希尔雅辨认出几间房子上刻着的字迹，有的写的是麦酒，有的写的是锤子，似乎曾经都做着生意。
但街上静悄悄的，连火苗和捶打锻造声都没有，这里仿佛是一座死城。
跟上来的玩家们叽叽喳喳讨论着“矮人是不是火葬”、“死了都要干活”等稀奇古怪的问题，对地下城充满好奇地左顾右盼着，要不是希尔雅提前设置了弹窗警告，恐怕下一秒就能开始破门而入翻窗倒柜。
希尔雅注意到，靠近城门的房屋已经明显无人居住，部分坍塌或结了蜘蛛网，往前走了一段，才能看到更完好些的房子。从城池深处走出来的小矮人，迎面看到他们，吓了一跳，“罗、罗梅尔长老……”
看起来明显还是孩子的小矮人们数量极少，只有十几个，比罗梅尔等人的精神更活跃些。他们看到雷罗眼前一亮，“雷罗哥哥！你真的回来了！”
雷罗一手一个还被抱住了腿，小矮人们急冲过来藏在雷罗和其他矮人身后，好奇地看着新来的异族人，“你们……是人类吗？”
“阴险狡诈的人类！凶巴巴的人类！”
小孩子的话让罗梅尔有些尴尬，希尔雅反而笑起来，她摸了摸项链，取出一把肉干，辛辣的刺激性香气顿时在地下飘散。
“我是人类，但我希望能成为你们的朋友。”希尔雅把肉干递给罗梅尔，“要尝尝吗？”
“吸溜！”小矮人们嘴角出现了可疑的晶莹，眼神随着肉干的归属转移而挪动。
希尔雅对他们的反应毫不意外，雷罗先前就说过他可以种蘑菇，只是在毛嘟嘟的科学种植法下没有发挥他的种蘑菇方面作用。但想想就知道了，矮人能在地下城生活这么久，不可能是靠吃空气活着。
罗梅尔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把肉干分下去。
“抱歉，希尔雅阁下。火纹矮人只剩下一小部分，十几个孩子，三十多个还有行动力的人，五十多个濒临崩溃，除了雷罗，没有任何人高于白银阶。神明惩罚我们留在这里，离开会给您带来灾难和不幸，即使您不担心这些，您的庇护地，我们也帮不上忙。”
希尔雅没在意她的再次拒绝，“我无意强迫你们，但或许你可以和雷罗聊聊这段时间的生活。你们会是火纹氏族的未来，有权利选择更好的生活。”
希尔雅知道她大概没有说谎，在外来战斗声中走到出口的，只有真正还能保持行动力的矮人。还维持着锻造尝试和生活的也是他们，在人都在这里的时候，城里自然没有锻造和其他活动的声音。
希尔雅咏唱出水镜，漂浮在旁边的水幕中映出她记忆里的庇护地，“我们已经建起了居民区，制造区还会扩大，冶炼区的产出也在增加。如果不想和其他人接触，我也会安排。”
罗梅尔和逐渐变得沉闷的其他矮人，在水幕出现的瞬间，就被吸引去全部视线。沉浸在光彩夺目的蓝火路灯、各式各样农具和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的冶炼高塔的影像里，小矮人的哇哇惊叹也无法将他们唤醒。
这样的轻松笑容，这样的能和堕落异化和谐相处的生活……他们吃惊地看到雷罗的身影从中出现，惊疑地意识到，雷罗和希尔雅说的可能是真的。
罗梅尔好像明白了雷罗的变化从何而来。
还要继续介绍庇护地生活，希尔雅忽然一顿。水镜彻底成形的瞬间，不知道逸散的精神力连接到了什么，在山外感知到的喃喃呼唤声再次出现。
这次，比先前的声音都要清晰。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正在希冀呼唤着她的到来。
希尔雅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在长街尽头看到了一片坍塌的废墟。废墟大部分变成了灰土一样的存在，好像一片堆积挖出土壤的小山，但撑起的几根柱子诉说着这里并不只是一座土山。
“罗梅尔女士，请问那是什么地方？”
罗梅尔从水镜中恋恋不舍地抽回视线，她看向希尔雅指的方向，平淡地回答，“曾经是矮人王的宫殿，但从神罚后矮人不再有王，就废弃了。现在，这是每个火纹矮人都会学到的，神明的惩罚遗迹。”
“我可以去看看吗？”希尔雅若有所思，“可能还要挖开一部分废墟。”
后面跟着在充满异域风情的地下城边走边截图的玩家，诡异地看向希尔雅，在论坛里笑得肚子都疼了，“好家伙，这算不算当面问人家能不能刨祖坟？”
作者有话说：
马上还有一更！
第117章 （三更）
玩家们的吐槽,罗梅尔一无所知，她也没有被侮辱的感觉，只是有些疑惑,“那里只有一片废墟，神罚后里面什么都没有留下。”
希尔雅摇摇头，“我只是有个猜测,想试试看。如果找到了不一般的东西,可能和你们有关,我不会拿走。”
“如果您真能找到什么,那也是您的幸运。”罗梅尔看着废墟,有些复杂地叹了口气,“也许您会遭遇神罚的残留威力，请务必小心。”
留存多年的宫殿废墟是警告也是引以为戒的提醒,无法抗拒的神明伟力让矮人一代代困在地下城，毫无突破希望时,低头赎罪就成了唯一选项。但现在有些不一样了。
也许……也许。
接近废墟，土山中过去的痕迹变得清晰起来，土山实际上分成了两半,按照曾经是宫殿的设计估算，看起来当初似乎是从正中被巨力斩裂，彻底分开,走在土山上，能看到中间留下的深深沟壑,即使过去许多年依然没有在尘土中被填上。
希尔雅不断用着明耀之火，在感知到呼唤后立刻取消,校准着呼唤的源头方向,很快,她在土山上停下。
环顾四周，希尔雅确定自己站在接近废墟正中间的位置，而呼唤的源头就在向前一步的深沟下方，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深沟底部地面像被灼烧凝固的熔岩，但元素的波动和地下城其他地方一样，丝毫感知不到曾被光明秩序的力量洗礼过的痕迹，不知道是随着时间消失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希尔雅用匕首挖开过于坚硬的地面，操控着土系元素配合，精神力顺着匕首深入地下，蠕动着的土壤翻滚着，将地下的一切送上来。但刚向下二十米左右，被控制着变成土刺的土壤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像戳破一团封闭着光的布团那样，光瞬间从地下冲出来，映红了她的双眼。
刚刚还一切正常、和其他地方一样的元素狂暴起来，一股怨恨、愤怒和不甘的情绪涌出，强烈的扭曲精神让希尔雅恍惚了一瞬。
废墟深沟中骤然亮起一抹金红色的光，像熔岩，像太阳，像熔炼的金属，照亮了只靠穹顶晶石照明的昏暗地下城。
“那是什么——！”矮人吃惊地看向源头，在地面震动中几乎站不稳身形。
罗梅尔清晰看到，在时光里彻底变成废墟土山的宫殿，正再次裂开，深沟扩大，连废墟外的地面都出现了裂痕。两侧的土山正在坍塌砸落，勉强维持着直立的柱子也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扭曲吱呀声，似乎随时会倒下。
雷罗脸色大变，“希尔雅阁下，小心！”
废墟外突然开始的混乱，没有惊动希尔雅，她从差点覆盖她自身情绪的精神冲击下清醒过来，继续向下挖掘，喃喃的呼唤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不，不是她听到的喃喃呼唤，而是真正来自地下的声音。
“神明不允许……为什么……为什么！！！”
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折磨，不甘而疯狂的质问带着强烈的扭曲精神力向外逸散。
喃喃呼唤没有消失，在疯狂的质问中，小声哭泣着呼唤着她。虽然依旧听不清呼唤中说的是什么，但希尔雅知道，它在希冀她的到来。
正冲过来的雷罗瞬间跪下，痛苦地抱住头挣扎起来。罗梅尔接近后，却似乎并不痛苦，而是失落地重复着地下传出的声音，“为什么？”
刚跑到附近玩家，只留下了一句“不是吧，剧情杀”的喊声，就在无形的冲击中像气泡一样消失不见。
先前被希尔雅放出去和亡灵战斗积累经验的丽莎，跪在地上，全靠插进地面的长剑维持着没有倒下，剑锋上闪烁着紫色和红色的光芒，她的骨尾痛苦地蜷缩着，愤怒和焦急在脸上交织出现。
所有靠近废墟的人，都被压制无法上前。金红色的光芒逐渐汇聚，轮廓变得清晰起来，即使站在地下城城门前，也能看到废墟中正慢慢挣脱出一个人影。
身上爬满灰色裂痕的金红色影子，正复苏升起，和亡灵打过多年交道的矮人们立刻认出，这同样是一只亡灵。
但其他亡灵身上灰色痕迹最少的也只能看起来像个还没有死去的人，但她像一团火，带着强大的力量压迫感，来自过高层次的精神威压让他们几乎抬不起头，血脉里传来的敬仰和尊崇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矮人想要行礼，但心里却更为惊恐。
这样强大而疯狂的亡灵，足以毁掉整个地下城，让所有矮人彻底消失。
被逸散的扭曲精神力同化陷入混乱的罗梅尔猛地睁大眼，她像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事，忍不住牙齿打颤，挤出一声呓语，“疯王……”
光不断向外涌出，在光芒出现的缝隙前的希尔雅碰触不到光的存在，像烟雾一样涌出的光斑让她清晰感受到愤怒等不同情绪，希尔雅没有停下咏唱。
“空之绝响。”
“大地囚笼。”
卷起的狂风和震动升起的地面，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那颗挤出缝隙的头颅升高前，织成了两个牢笼。全力输出的元素形成风暴，精神力形成盾牌，白银巅峰逸散的元素能量在亡灵带来的狂暴混乱中，强行束缚住它的升起和向外影响其他人。
风鼓起少女的黑袍烈烈作响，飞舞的白发中，风与土形成的双层囚笼被逐渐凝聚身躯的亡灵撞裂，又很快恢复。
亡灵超出所有矮人想象的强大力量，却在仿佛无穷无尽的元素中被束缚着，矮人们刚刚升起的惊恐在注视着希尔雅的身影时变成了敬畏。
“为什么！为什么！”亡灵的不甘喃喃声音变大，变成了暴怒的咆哮，它急躁地撞击着牢笼，“为什么！光明神，我拒绝——”
亡灵的咆哮和微弱的喃喃呼唤形成二重奏，希尔雅听到亡灵憎恨地念出神明的名字，精神力一颤，脸上顿时浮现出潮红。重新集中控制的法术囚笼中，被狂暴撞击的精神力和打散的元素消耗让她有些吃力，嗡嗡的耳鸣声中，她咬牙继续控制着地下的泥土蠕动。
亡灵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动作，加快了攻击频率，束缚上逐渐升起亡灵的囚笼大网一段段破裂，风压碾平了两侧废墟的小山，地面深深凹陷进去，只剩下浅浅的沟壑痕迹。
风暴中心的希尔雅单膝跪在挖开的洞口前，即使金红色的光芒极其耀眼，也没有吞没她的身影。在亡灵暴躁攻击带来的剧烈颤抖中，希尔雅弯腰伸手，握住从地下挖出来的呼唤声源头。
一双带着熔岩般花纹的手骨。
手骨偏短粗，和雷罗的手有些像，是一双矮人的手。坚硬、剔透、强大、完美，并不阴森可怕，反而精致得像是一件大师艺术品，她几乎能听到手骨上面传来的打铁声，透着灼热的气息。
这是曾存在过的强者的元素核心，起码是黄金阶。虽然希尔雅没见过任何人的元素核心，但核心是力量的凝聚、信念的升华、趋于完美的表现，手骨传来的追求锻造信念无比清晰，绝不会认错。
手骨被握住的瞬间，金红色的亡灵忽然变得一动不动，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握住手骨的手被过于狂暴的元素飞快侵蚀，自行运转的冥想疯狂吸收着外界涌来的浓郁元素，刚被两大高级法术消耗的力量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补充，和手骨上清晰坚定的精神信念截然相反的逸散扭曲精神力激荡着冲向她，希尔雅稍微感知了一下，就有些头晕目眩。
手骨不仅是呼唤声的源头，更是这里爆发的元素混乱和扭曲精神波动的源头。不出意外的话，矮人们糟糕的精神状态和不断出现亡灵的现象，同样也来源于它。
黄金阶竟能造成这么大影响吗？希尔雅不太确定。
希尔雅在传来的混乱情绪中保持着自己的冷静，咏唱出刚给矮人们用过的安抚情绪法术，理论上会被短短时间里第四个高阶法术抽空的精神力却相当充沛地活跃着，甚至有些胀痛。
“矮人王格雷·金·火纹。”希尔雅念出推测的手骨主人名字，将冥想吸收后变得和缓纯净的元素能量输送给手骨，在依旧听不清的喃喃呼唤声中，平静开口，“是时候清醒了。”
光雨中，从地下挣脱出一半身躯的庞大亡灵慢慢缩小，从几乎顶上地下城穹顶的高度，慢慢变成和普通矮人差不多大的样子。
金红色亡灵的威压减少了很多，她似乎还在呆滞恍惚阶段，地面的震动却没有结束，裂开的地下沟壑中浮起几个无知无觉的影子。
一个、两个……七个，几乎只剩下头颅保持着颜色的亡灵们不甘地盯着外面，“我们没有错……没有！”
同样疯狂的不甘尖啸让刚爬起来回神的火纹矮人们抖了抖，但当他们看清亡灵的样子，震惊地脱口而出，“曾祖母、瑞拉长老……？！你们、你们不是被疯王杀死的吗？”
罗梅尔恍惚地看着七个矮人亡灵，即使他们还没有恢复理智，也坚持围绕着金红色的亡灵打转，像众星捧月一样拱卫着中间的亡灵。
这怎么可能？
希尔雅在疯狂攻来的亡灵中单手拔开三个球体，飞快扔向不同的方向。
轰——
亡灵被砸中的瞬间，剧烈的爆炸声在地下城炸开，火光吞没了废墟中央。围绕着希尔雅的风墙爬满了裂纹，但比变得呆滞的亡灵们状态好得多。
灭了一波的玩家拉着雷罗从直面亡灵的一线挪开，孤儿打野和方遥一边一个夹着他，“老雷，为什么这么惊讶？不都是亡灵吗？”
雷罗被玩家晃来晃去清醒了一点，对玩家经常不合时宜的问题没有生气，而是给出了回答：“还记得疯王格雷的故事吗？”
方遥点点头，“她拿不出自己声称的伟大作品，撒谎后杀死了所有一起研究的同伴，毁掉了矮人的传承，最终引来神罚。”他还拿这个剧情做过一期视频呢。
雷罗叹了口气，“虽然只剩执念的亡灵最后大多会开始伤害自己最心爱、最重要的人，但他们最不会放过的，是杀死他们的人。当年参与研究的九十九位矮人长老据说全部被杀死了，但现在其中几人变成的亡灵，却并没有攻击格雷王。”
虽然玩家们搞不懂矮人是怎么清晰辨认出谁是谁的，但既然他们确定，再看看全都震惊到石化的矮人们，不由得有些怜爱。
孤儿打野恍然大悟，“所以那个神罚故事是假的！”
“神罚……”站在囚笼中的金红色人影动了动，光芒减弱，露出了像正常矮人一样的面孔。
长长的红色卷发马尾流淌着金光，曾经的矮人女王叫住浑浑噩噩飘荡的亡灵们，“瑞拉、梅洁尔……我的老朋友们，我回来了。”
无知无觉的亡灵此刻却像变成了活人，他们脸上的空白茫然消失不见，随着呼唤单膝跪下，“王！”
废墟中唯二站着的只有希尔雅和矮人王，希尔雅把手骨递给她，“物归原主。”
“我在你身上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格雷女王的亡灵没有接过手骨，“似乎是火元素使，还有其他气息。矮人天生是火焰的伙伴，我的朋友，你让我感到熟悉和平静。感谢你为我带来了解脱，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希尔雅心里一动，她根本没听说过火元素使是什么，但按照词汇指向，似乎和先前的元素雾有关。但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搞清楚元素雾的问题，从纪元之交、神罚传说里醒来的古老矮人王身上有着更重要的秘密。
希尔雅没被她亲昵的态度影响，认真问道，“格雷王，你的亡灵已经有黄金阶的实力，死亡前应该已经接近半神了吧？你死亡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的核心会引起污染？”
刚平静下来的矮人王表情再次扭曲起来，喉咙里呵呵作响，咬牙切齿地说，“我刚凝聚半神权柄时，就被杀死陨落了。污染……我不知道你说的污染是什么。”
话里透出的意味令人心惊肉跳。
能杀死一个马上成为半神的强者的，只有更强的强者。大陆上唯一的神明，只有光明神。
“可是，为什么呢？”希尔雅按住骤然剧痛的头颅，喃喃着问道。
光明神创造世界，诞生万物，怎么会选择杀死自己的子民？
第118章 （一更半）
“为什么,为什么！”金红色的矮人亡灵身影剧烈波动了一下，身上灰色的裂痕蛛网般颤动着似乎扩大了些，像被问到了最痛苦的记忆。
希尔雅在她暴走前,咏唱出光雨，同时限制住亡灵逸散的力量。在光雨的安抚下，亡灵好不容易重新平静下来,却没有给出答案。
“我不知道……我完成那件创造的刹那,权柄开始显现,但还没来得及点燃神火,就被抹杀了。后来,我变成亡灵醒来,也许是残留的神性，让我清醒了一段时间,但我的族群的信仰慢慢消失，刚恢复的力量随之消失,只能开始漫长的沉睡，直到现在。”
“神啊，我为您献上最完美的作品,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不，不对，”矮人王迷茫地拍拍脑袋,“祂不是，祂只是光明神……”
格雷女王有些混乱,她的话完全颠覆了希尔雅学到的知识和一切认知。
希尔雅从她的话里抽出几个关键词，询问道,“矮人信仰的,难道不是光明神冕下吗？此世唯一的神明,践行光明、秩序、仁爱和平等四大理念，创造世界的……”
“不，不是！”没说完，格雷女王就打断了希尔雅，“祂没有创造世界。”
“唯一之神……呵呵，从来都没有什么唯一！从创世诞生的元素使们天生具有元素权柄，后天创造凝聚的权柄也有世界的认可。如果能够凝聚权柄成为半神，或吸收信仰点燃神火，一切皆有成为神明的可能。”
这段话她说得又急又快，好像不是她的叙述，而是曾在哪里学到的知识被背了出来。如何成为至高对她来说，或者在那个时代里，仿佛并不是秘密。
可如果是这样，矮人先断绝了传承，又有大批族人出走，几乎完全堵死了他们重新获得权柄的可能。这是一场本可以获得发展的种族的灾难，像极了一个阴谋。
希尔雅愣住了。“那创世神是……”
听到这个词，格雷女王捶打着边缘变得虚无的脑袋，眼睛泛红，痛苦地摇头，“我不记得了……但一定不是祂。神啊，请原谅我的遗忘。”她喃喃着对着虚无低头，和憎恨抗拒光明神相反地，虔诚而谦卑地忏悔着。
希尔雅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大概是因为漫长的时间和亡灵死前严重受创，格雷女王的记忆显得有些混乱。但能确认的是，在上一个纪元里，创世□□号并不属于光明神。
如果在半年前听到这样的说法，她一定会认为这是歪理邪说。但在格雷女王确认后，希尔雅却很容易地接受了，甚至觉得合情合理，曾经的疑惑和违和感有了解释。
被彻底遗忘的真正创世神。
消失的议事大厅上百种族。
谎言里的元素神眷。
大陆上断绝的矮人尖端创造和传承。
黄金阶及以上的稀少。
……现在想想，系统守护的知识和最后的庇护地，也许是纪元之交灾难来临前，最后保留下的知识火星。也许，也是曾经神明留下的最后痕迹？
元素自古有之，污染却是后来者。上个纪元，没有污染和堕落者的时候，被森林覆盖的北部大地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希尔雅想象不出。
希尔雅询问道，“上个纪元时，使用过于狂暴、浓郁的元素，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吗？现在普通人暴露在过于狂暴的元素中会受伤，身体发生变异，最终阶段精神崩溃后还会大肆攻击和传播这样的伤害，大陆上将这称为污染。”
格雷女王的痛苦挣扎在希尔雅法术下慢慢平复，她怔怔看着希尔雅，像透过白发少女看着什么。
听到询问，她才从出神中醒来，“元素和精神是两种力量，适应不了元素是躯体强度不足，驾驭不了元素是精神强度不足，但都是可以尝试提高的。躯体、精神、元素三种晋位方式，彼此都有联系，延伸出了很多分支。比如矮人的天赋倾向躯体和元素，但要控制驾驭它们，也得有足够的精神力。”
从变大的囚笼里飘散出几缕金红的光芒，过了几秒，格雷女王摇摇头，“这里的元素浓度太高了，和我死前完全不同。是好事也是坏事，还有种特殊的精神波动……这感觉很熟悉。”
在感知外界和观察中，格雷女王看到了外面或站或跪的矮人们，和她记忆里巅峰时期的矮人族群数量相比，这甚至还不到当初的百分之一。她苦笑了一下，“你说得对，精神‘污染’的源头似乎是我。”
格雷女王声音很轻，眼中闪着晶莹的光，有些愧疚地看着自己的后裔们。
从她的叙述里，希尔雅隐隐触碰到了污染的秘密。元素和精神是需要分开的。
元素有毒，但只是造成身体难以适应和精神压力，过高的元素浓度让在秩序净化后世界里生存的人类难以生存，同时也促进了各种动植物的元素提高。最终适应了的人改变了躯体、获得了特殊的能力，但又要受到森林里真正的污染-精神污染影响。
这才是为什么阿曼达将堕落分成三个阶段，精神崩溃后第三个彻底堕落的阶段造成灾难的原因吧。
可又是什么让世界元素浓度古怪地分成了不同区域？大陆上教堂秩序道具覆盖的边缘元素浓度偏高、偏混乱，但远远比不上大陆北侧越过荒芜之地边境后的狂暴元素状态。
就像……一双无形的手将元素浓度强行区分。
仅看矮人地下城挖掘出的遗骸造成的区域前后变化，即使只是还没完全晋位的半神，凝聚权柄时就已经拥有了神性，死亡后也具有强大的影响力。漫长时光里残存的最后核心和灵魂执念被保留，却也变成了精神混乱的污染源。
希尔雅隐隐捕捉到了什么线索，如果地下城是这样，森林里其他污染，是否也来自一位位陨落的半神或神明？
“元素使，对应的是所有元素吗？他们也陨落了？在上个纪元，存在女巫吗？您掌握的是什么权柄呢？和最后创造的划时代作品有关？”
希尔雅不由得想起在议事大厅里同样听到的喃喃哭声，她压抑着急促的呼吸，“抱歉，我想知道的太多了，有些着急。”
上个纪元最后的矮人王宽容地看着她，鼓励地笑笑，有些怀念似的，“旺盛的求知欲，是最美妙的情感。女巫、占星者、炼金术师和一些奇奇怪怪的研究，我都曾见到过。人类对调动元素力量的研究，总能给我新的灵感。”
“矮人不是龙族那样近乎永生的种族，也没有精灵漫长的生命，我们只比人类活得久一些，知道的并不多。元素使代表着元素的权柄，据说他们和元素一起诞生。你身上有老朋友留下的痕迹，我的朋友。”
格雷女王和希尔雅都没有限制声音传出废墟中央，在废墟周围的人都在静静听着来自过去的传说，已经消失了的过去。
希尔雅心脏砰砰直跳，从空间项链里取出最后剩下的一团元素雾，流光溢彩的“果冻”刚出现，格雷女王的眼睛就亮了，“高品质元素之心！不，是黄金阶的……”她顿了顿，叹了口气，“这是元素本质，我感知的没错，你曾接受过元素使的赠予。”
不知为什么，希尔雅眼睛有些酸。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用它为你锻造一把武器。”格雷女王似乎不想提起太多她的好友们，“我的权柄，为工艺与锻造之神。”
她念出古老神秘的语调，在场的所有人都隐隐感觉到一种世界潜在存在的规则正遥遥呼应着，呼应感很孱弱无力，像已经死去、断绝和失去一切力量。但它确实存在着。
即使矮人王手中没有权杖和武器，她依然骄傲耀眼，脸庞像被点亮，“我创造了世界上绝无仅有的机械，我将它称为符文计算。”
曾经碰触到半神阶层的亡灵将不停逸散的精神力勉强统一起来，在她金红色的身躯上，幻化出一幅图景，有宫殿那么大的黄铜色机械一点点浮现身影，在下面走动调整的矮人简直像一个个蚂蚁。但体型的差别并非最显眼的，所有人的注意都被画面最前端输入符号的人吸引。
矮人王的手在看不出代表的机械簧线上调整着，“输入三号、九号符文，运算十次组合，输出最终计算结果为需求量。”格雷一板一眼的声音穿过时光，纪元之交最后的无声记忆，在声音里变得活了起来。
庞大机械在她的操作下运转起来，无数齿轮和机簧咔咔转动，炼金阵的光泽在深处亮起，不久后机械另一端缓缓“吐”出一行符号。
虽然格雷女王没有继续配音，但看画面上激动跳起来的矮人长老们的形象，就知道当初有多兴奋快乐了。在庞大机械旁边转动的魔偶形象和议事大厅里的很像，但装了手臂操作，眼睛一闪一闪，似乎也在回答着其他人的话，有着部分智慧。
画面上的矮人长老和仅剩的七位矮人长老亡灵的年纪几乎没有区别，希尔雅怔怔看着这一切，意识到在这个机械诞生不久，他们就都死去了，连同矮人的机械文明一起。
被一连串剧情动画镇住的玩家，有人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草，我是在做梦吧？这是，魔幻版计算机，另类差分机啊！”
顾朝紧紧盯着亡灵身上浮现的画面，被震得头晕目眩，“……这确实是划时代的发明。”
调查组曾一致认为异世界科技发展水平很低，主要优势在于神秘侧异能，但今天看到的已经消失了的机械告诉她，异世界不是没有科技，而是曾存在过却消失了。
在加入调查组之前，她只是一个研究员，对知识毁灭和科技断绝的痛惜让她难以克制地生出一股愤怒，对毁灭它们的人。
“计算机？我喜欢这个名字。我们那时还没来得及命名，打算在神祭时推出它，大家一起命名。”格雷女王像一个第一次获得成功，找家长和小伙伴炫耀的孩子一样，解说着她的创造：“它能为机械赋予‘智慧’，也能成为我们的体外之脑！”
“这是炼金、元素和锻造技术的融合，能完成大量重复计算，我们邀请的炼金术师在此之上提出了精密炼金，但物质代换计算的程序还没有突破。还有运算出的能代替法术模型和法阵的符文……我们以此优化了魔偶的机械结构，它们变得更加聪明。”
格雷女王兴致勃勃地一遍遍播放这段记忆，庞大的机械在记忆里显得格外清晰，显然她记得很深，她忽然回头看了看罗梅尔等人，“现在的魔偶，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罗梅尔和雷罗脸色苍白，说不出一个字。
记忆里的过去有多快乐，现实的残酷就有多冰冷。
格雷女王提起初代魔法计算机时脸上浮现的快乐，在他们的沉默中慢慢褪去，她看着废墟四周寥寥矮人，吸了口气，“我想起来了，传承断绝和它有关。”
灰暗的情绪爬上来，矮人王身上的裂痕正在扩大，她看看身边变成灰色亡灵的曾经同伴，低沉地说，“虽然我不记得神明的模样、权柄和名字，但我还记得曾经纵容我们尝试的规则。想生活得更好、获得强大的力量，绝不是一种罪过，而是值得鼓励的事。每次献给神明的创造，都会是我们最优秀的作品，祂会奖励我们，也会引导我们寻找新的同伴。”
“神明全知全能，而我希望能以机械的智慧帮助祂。”
曾经的矮人已经遗忘了神明本身，但还记得过去的情感。
矮人王露出了一个痛苦又怀念的扭曲笑容，“我以此彻底获得了工艺与锻造的权柄，来自世界和神明的认可。这大概可以称为与半神并肩的创造了吧。它还可以变得更好，更强大，可惜……”
创造神明，这是何等亵渎而疯狂的念头，但希尔雅只是静静听着，用不断落下的光雨抚平矮人激动的情绪，维持着矮人的理智。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并不觉得奇怪。
矮人王的口吻慢慢缓和下来，“我的朋友，不必担忧，也不必纠葛。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只是还不够坚定。这个世界已经被扭曲改变，倒退、坍塌、消亡、混乱，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你希望建立的一切。”
第119章 （二三更）
矮人王的解释让希尔雅理解了很多事,但也有一些不明白的内容。过于震撼的古老消息让废墟四周的矮人们表情几乎空白。
背负了几千年、十几代矮人的罪孽，真相像个笑话。
有跟着队伍跑过来的小矮人呆呆地喃喃着，“那,我们还是黑暗种吗？”
口口相传的传闻里的黑暗种歧视、排斥和嫌恶，从根源上影响着他们，像一座座大山压在心上,即使是地下城里还有努力和向上奋斗精神的矮人,大多也被限制在证明自己、改变赎罪的命运的执念中。
即使他们知道了真相,也有些不敢置信。
希尔雅看向出声的小矮人,“起码,在庇护地中,我认为你们该被称为幻想种。”
人类期待而畏惧的生命，应在上古诗篇里被歌颂的幻想之物。与黑暗无关,而是诞生于奇幻的生命。
格雷女王笑了一声，“这个名字很不错。”
矮人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眼泪不自觉地涌出来，除了有些高兴的小矮人们，年纪越大的矮人,哭得越厉害，哭得像一个个大孩子。被洗刷的污名和黑暗过往，像随着眼泪涌了出来,希尔雅能感受到他们身上从刚见面时的无所谓发生了变化。
像是对未来终于有了明亮的期待，他们看向希尔雅,带着信赖和希望。
玩家们面对旁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矮人们相当手足无措，关于矮人文明的讨论也在蔓延,对几千年前的过去明明都搞出来初代魔法计算机、现在却还留在中世纪的生活,声音超大地讨伐着策划设置文明迭代的漏洞——主要是想在游戏里过魔法版现代生活。
“这怎么可能？！策划用脚写编年史把前后写反了吧！”
“别闹,很合理啊，谁说文明断代后重新发展的一定是同样的文明？更何况光明神带着教廷明显排斥这样的发展，上层一限制，还发展个锤子。不是还有传说吗，青铜神树的作用你知道是啥吗，万一是上个文明的飞船发射器呢？然而我们不是照样看不懂。”
“我不管是不是文明时代反了，我就想问问狗策划搞了个机械文明又早早毁灭，良心呢！”
“安啦，这不就是上古传承，捡一群矮人回去，踩着矮人废墟再搞科技，美滋滋啊。”
理直气壮地怼人和骂狗策划么得良心的声音，在论坛吵得天昏地暗，论坛外，刚还在说笑的亡灵身上的光正在慢慢暗淡。
格雷女王注视着希尔雅，蛛网般的灰色裂痕还在扩大，“我注意到你们有人知道类似的机械，你身上还有炼金术师的作品，各族的创造在碰撞中能绽放更美丽的火花，互相补足，也互相学习。我即将消散，希尔雅，你愿意接受火纹矮人吗？”
“王！”罗梅尔惊愕地喊了出来。
格雷女王没有看她，嫌弃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在地下城里没有看到任何有价值的创造，矮人传承的极致可能创造出与神比肩、凝聚权柄的造物，传承因此消失，但明明可以继续探求真理，却只有寥寥几个人走上了这条路。”
“矮人四分五裂太久了，曾经的大陆上，也有捕获矮人当成珍惜货物的商人，我们的大量族人离开群山家园，却已经找不回过去的意志，愚蠢地信仰着光明神，相信着惩罚……哈。”
“火纹矮人的命运，从您到来时开始改变，感谢您让这一切重见天日。希尔雅阁下，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我愿以群山矮人王之名，为您献上群山。愿您可以庇护我的后裔。”
格雷女王低下头，向希尔雅欠身。
像语言里达成了一份单方契约，曾和庇护地链接过的希尔雅，清晰感觉到这一刻来自山脉的呼应。
“你……”突如其来的赠予让希尔雅惊讶极了，她刚想拒绝，忽然注意到格雷女王身上扩大的裂痕。
这不是她咏唱治愈术或其他治疗方向法术就可以治愈的伤痕，虽然看起来还正常，但已经死去多年的灵魂执念，停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果你们愿意加入庇护地，我当然乐于接纳，但这是矮人们的事，我并没有征服或获得你们氏族的打算。”希尔雅顿了顿，设下隔音法术，直视着格雷王，“我曾成功召唤亡灵，也许你愿意试试被召唤留下？”
实话说，亡灵召唤术的诞生纯属巧合，除了塞里纳斯，希尔雅并没有更多的经验。连庇护地储存的知识，都缺少相关的解释。但如果能留下这位古老的王者，冒险试试也没关系。
格雷女王怔怔看着她，目光却像穿过她看着遥远的什么。
“我已经不足以二次复生了，希尔雅阁下。”矮人王笑着拒绝，接过希尔雅拿出的元素雾和手骨，怀念地摸了摸，“在我消失前，请允许我留下一柄最后的作品。”
矮人们不知道两人短短一瞬里说了什么、想了什么，但听明白了矮人王的决定和希尔雅的态度。在陨落神明逸散的精神污染中丧失行动力的矮人，此刻已经缓缓走出家门，来到了废墟附近。
雷罗第一个跪了下去，“希尔雅阁下，愿以此身献于您座下，追随您的脚步，为您献上忠诚。即使无法抵达，即使战斗到最后，即使此身无比弱小。”
“愿您不朽。”
直到了解到尘封的秘密，他才意识到，即使他像曾经计划里那样把新的传承晋位带回地下城，也不会改变矮人们绝望的状态。希尔雅带他回家的承诺不仅实现了，还去掉了矮人几千年的枷锁。
虽然还有矮人吃惊地发现自己信仰错了方向，正在自我搏斗，但他们都知道这改变从何而来。
不太整齐的施礼声从废墟外响起。
“火纹矮人将追随于您，愿您不朽。”
希尔雅皱了皱眉，“我只是白银巅峰，不该具有控制半神遗骸的能力。”亡灵的束缚和恢复理智，都是她没有别的办法之下的尝试，但连她都没想到居然完美成功了。这样的夸赞似乎不该由她来接受，但她想不出其他控制住亡灵的可能。
系统没有回答，格雷女王鼓励地笑了笑，“但你依然成功了。”
想不通，希尔雅决定暂时搁置。还有太多事要做。
矮人的悲剧来自神明，曾经她猜想和计划里改变教廷的一环就被打破了，格雷女王说得没错，她需要更多、更强的力量。矮人在毁灭边缘，森林里其他人、大陆上其他种族又如何呢？
“……欢迎加入诗佩斯。”希尔雅向矮人们回了一礼，“我将保障你们的生命与尊严，努力皆有回报。”
希尔雅看向围在边缘的三百玩家，他们探头探脑的动作一看就是在截图。希尔雅用了个小法术，让声音传得更远，同时以系统留下的影像为链接，改变了诗佩斯庇护地里的水镜影像，让庇护地里所有人看到地下城这一幕。
“勇士们，我的朋友们，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雷罗的愿望得以实现，地下城成为了我们的伙伴。感谢火纹矮人的信任，但这不是我们的终点。”
“我们需要更多的力量，来保卫我们、保卫我们的亲朋师长、保卫我们的创造与知识。这关系到我们的未来，也关系到诗佩斯所有人的命运。诗佩斯将成为所有智慧种族共同的家园和庇护地，你们愿意一起建设它吗？”
【公告：活动任务“矮人的归来”已结束，截止本日13时，[纪元之交的秘密]剧情动画触发前所有贡献奖励已结算完成。
公共建设任务（地下城）已开启。第三次测试名额已选出，即将在两日后开启，请玩家们做好准备。】
希尔雅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但听着莫名多了一种令人心潮澎湃的激动，孤儿打野和意呆利炮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矮人屋顶，站得最高蹦跶起来，“我们愿意！”
矮人王身上的裂痕咔嚓咔嚓扩大着，挥挥手让剩下的几个矮人长老散开，笑容肆意张扬，“诸位，有限的时间里，让小辈们看看我们的能力吧！”
散开的矮人长老们对王的命令毫无保留地执行着，他们找上了最初抵达废墟的矮人们，在死后传承断绝的现在，他们就是仅剩的纪元之交时代一切记录者、承载者。迅速进入疯狂记录模式的矮人们中，虽然没有矮人王之名，却切实管理主持着大局的罗梅尔被格雷王叫走。
希尔雅同时向罗梅尔了解了一下地下城的各项信息，在丰富的发布建设任务经验基础上，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玩家们的活动进度。
论坛上恼火骂声一片，“好家伙，活动任务虎头蛇尾，我以为你要开世界BOSS，你前面打完后面开建设任务？是没想好剧情还是脑抽？人干事！别以为让圣女来说话就不喷你啊，狗策划！”
专门跑来打最终战的马猴烧酒和黑面包稍微有些失望，但在上蹿下跳继续探索地下城录视频的方遥插科打诨下，很快把失望丢开。
看到有人喷剧情，方遥第一个不乐意了，凉凉地回复，“最终战BOSS明显是半神亡灵，刚冲上去就团灭，有本事你去打这个BOSS啊。圣女solo控场了，直接看动画还有什么不满意？”
对狗策划用心做游戏，用脚做平衡和数值的骂声一直都有，被方遥顶回去，论坛里的帖子为之一清，让飞快刷新的各个新科技讨论内容冒了出来。
“震撼我全家，那个梅洁尔长老画出了火木仓设计思路，符文版本的！可惜还没有形成图纸，我真想摇着他们脑袋让他们多恢复点记忆啊！！！”
“炼金炸弹被他们拿走了，认为可以研究研究。”
“地下城C区13号锻造台缺人，速来！这是□□啊！！直接进化”
“诸君，你们绝对想不到，我看到了蒸汽机……纯热能机械，没有任何魔法……策划怎么搞出来的！！！”
被矮人长老亡灵和玩家分别拉走的地下城矮人们，刚经历过世界观颠覆的冲击，还没喘口气，就被押在了锻造台前，继续感受着各种奇妙的创造冲击。精神崩溃中丧失的行动力在一声声热闹讨论中恢复了些，像长久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一片浮木浮出水面。
热情参与活动、提出各种蓝星设想补足长老们残缺的部分记忆的玩家，接任务帮忙的同时，果断执行了曾经提过的用工作让矮人没空多想的策略。
“你看这里用这个行不行……”
“还有什么符文？”
“要不试试看做个简单的人工智能调整？”
“哇，做得好快！”
玩家们的叽叽喳喳声，让寂静的地下城热闹起来，刚重新开始工作的部分矮人听着，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他们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被平等对待、被认可的感觉，玩家的热情打破了他们沉闷的外壳，让外面的火光照了进来，浑身上下多出了干劲，研究狂魔上线。
指手画脚、拥有各种矮人眼里奇思妙想的玩家们，动手能力大多约等于零，和雷罗等NPC相处多了，他们早已掌握交互技巧，彩虹屁和惊叹星星眼全都送上。玩家本就对矮人锻造的能力相当认可，一边忽悠一边感受矮人们的亲近态度，偷偷对自己提前刷好感度的策略点了个赞。
虽然格雷女王显然没搞清楚玩家的来历，但来自科技侧蓝星世界的玩家们，切实为矮人们补上了一些残缺的东西。
格雷女王选择了一处锻造台，对外封闭，尝试着完成最后的作品。希尔雅没见过亡灵还能以虚体创造新的作品，但也许格雷女王就是第一个。
矮人长老罗梅尔对突变的身份接受良好，不仅为希尔雅带来了矮人地下城的各处建设情况，也带来了快速清点后的库存。她有些无奈，“抱歉，阁下，我们很久没有正式开采过群山中的矿物了。”
事实上，逐渐被亡灵限制，连地下城都快走不出去的矮人们，也缺少开采基础。在庇护地队伍到来、半神横空出世前，连他们的锻造和探索精神都正在慢慢消失、枯萎。
由于知道了当年的事情，矮人们将“神罚之日”改称为“纪元之交巨变”。巨变后一段时间受到重创的矮人们还有能力对外开采，在群山中生活，但慢慢的就变成了困在地下坐吃山空。这让明明具有大陆上最强的探矿、锻造天赋的矮人地下城仓库，显得相当寒酸。
地下城培育食物和地下肉食还算成功，但也仅限于饿不死。起码好奇地跑去看地下城生态培育的猫球球回来时，只剩下一脸菜色。
奇怪的蘑菇和相对原始的肉虫放养，矮人的菜单实在有些猎奇。
最缺少的是矿石，在矮人们逐渐重新被点燃生活热情的现在，希尔雅正着手安排玩家寻找失落的矿井，重启矿井采矿势在必行。
但矿井周围的元素伤害，是和庇护地冶炼高炉一样令人头疼的问题。格雷女王尽量维持清醒的时候，精神污染逸散减少，却对过高的元素浓度毫无办法。
矮人在漫长的适应期里改变了部分躯体，但就像污染异化一样，减轻了元素伤害不代表不再被伤害。而且地下城实在离庇护地太远，玩家能携带少量资源用召唤阵“传送”过来，真正开始启动矿山开采，需要的材料、人力就不是仅靠玩家能解决的事了。
希尔雅和罗梅尔走过整个地下城，在地下城城门前找到了模糊到几乎看不清的法阵痕迹。
法阵纹路和空间传送法阵极其相近。希尔雅没有贸然触发它，而是开始用准备好的材料修复、修改纹路。
几乎空了的矮人储藏里，也许是因为年代更迭、传承断绝，绘制法阵的材料反而还保存了一些。让希尔雅停下了原本给活动任务结束后，跑回雷曼王国的佣兵团三人发任务的打算。
她在慢慢研究中掌握了一些空间的力量，离开庇护地前，庇护地法阵中拥有的空间传送法阵已经被她修复，形成了一个定位点，现在要做的，是在原有基础上修改出一份对应它的新传送点。
有基础的传送阵，比从零开始简单。
玩家们都知道希尔雅这两天在城门前，接了重建城门任务的玩家量尺寸时，就看到十几个人跑过来交任务、接任务。希尔雅手下的法阵纹路，却没受到丝毫干扰，依然稳定而清晰。
希尔雅失败了一次，好在在失败前及时意识到，没有彻底启动导致传送阵失败粉碎。第二次刻画时，她成功在空间定位中找到了熟悉的节点。最后一笔落下，繁复的花纹闪着银光，一条条次第亮起，直到连通中心。
原本石面上灰扑扑的阵法，变成了波动着的水波光门，刚开启，希尔雅就感觉到传送阵强大的吸收力度，维持传送阵的消耗和召唤阵比起来大得令人心疼。
刚被修改的玩家传送指向，让在庇护地和地下城两端跑的玩家从墙面上走了出来，光门一圈圈涟漪散开。
希尔雅叫住兴致勃勃带培育的新作物过来的毛嘟嘟，“感觉还好吗？”
毛嘟嘟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对她来说就是下线-传送到任务临时定位希尔雅身边，和过去没有区别。她挠挠头说了自己的感觉，希尔雅放松多了，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
没区别才是好事。
解决了传送阵问题，希尔雅离开城门往回走，间歇性抓捕发疯亡灵的、围着搞发明创造的、接了任务在忙的，路上的玩家跑过去时，还不忘截图拍一拍景色特别的地下城。
咔嚓——轰——
地下城一角突然裂开坍塌的房屋让玩家们吓了一跳，接了重建住房任务的孤儿打野心有余悸，“我还说地下城没必要重建，好家伙，感情是看起来坚固的危房啊！必须赶紧重建，伙计们，冲鸭！”
玩家们热闹地继续忙碌着，希尔雅却辨认出那是格雷女王锻造台的方向。
她带着罗梅尔加快速度过去，迎面撞上一个脑袋黑漆漆的卤蛋人。
“罗梅尔长老，王要见你。”一出声，希尔雅才发现这是雷罗，只是烧得满脸黑灰、胡子眉毛和半截头发不见踪影。刚开口，就喷出了一股黑烟。
雷罗的眼睛却亮晶晶的，传了话急匆匆往回跑，希尔雅忍不住笑了一下。雷罗也在抓紧时间学习啊。
希尔雅对罗梅尔点点头，“让我自己走走吧。另外，传送阵已经修复，通知一下其他人向庇护地迁徙的事，这里的污染太重，并不适合长期居住了。”
罗梅尔惊叹地看着她，“希尔雅阁下，您是一位天才！”虽然看着希尔雅调用了材料在城门前绘制法阵，但有着强大施法力量的同时，还对高难度法阵有研究，大大超出了她的猜测。
想想希尔雅阁下带来的勇士们，罗梅尔忽然觉得，在他们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是，阁下。”罗梅尔行礼答应下来。
其他人都在忙，把大部分事情分下去的希尔雅反而闲了下来，虽然心里还盘旋着对未来的担忧、对矮人的安排计划，但的确是街上最清闲的一个了。
希尔雅翻着控制台中各项任务进度，离开庇护地这段时间，玩家又拐进庇护地了十几个巫师。矮人、巫师、平民……庇护地像滚雪球一样壮大着，如她期待的那样。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一更半）
虽然,期待的变化中总会有一点小小的意外。
在莱克顿城翻车了的日入斗金等人，在地下城亡灵战斗时刚解除死亡惩罚期不久，一群人就在她面前高高举起双手,“圣女，我们在莱克顿城死得好惨啊！快快快干翻他们，带矮人兄弟们一起去报仇！”
对声称报仇但满脸写着好战的宣言,希尔雅有些头疼,但也不可能忽视掉没消耗完精力的玩家破坏力。不过,安排了矮人的迁徙,建设一段时间地下城,让矿山重新运转后,就能腾出手来尝试策划进攻莱克顿了。
给三测玩家准备的大礼，前地下城建城后莱克顿战斗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希望他们喜欢：）
希尔雅漫步在地下城长街上,余光忽然看到有人在砸一片东西，仔细看看才发现,这似乎是一座教堂。
和庇护地殿堂不同，和大陆上其他地方的教堂外形也不太相似，具有强烈矮人风格的……光明神教堂。
以方形、近圆形为主的地下城建筑中,教堂是少有的尖顶建筑，但也没有很高，只比其他建筑高出一两米,看起来顶部像一个拼接成的宝石棱。按照束缚亡灵中毁掉的宫殿废墟残骸柱子高度计算，王宫存在时,王宫才是地下城最高的建筑。
不过和人类建造王宫是为了炫耀和享受不同，曾经的矮人王是种族中最具有智慧的人,宫殿中住着王的家眷和长老们,套用人类的名词,王宫约等于矮人皇家研究院（？）。光看格雷王记忆里的符文计算机体型，也只有王宫有足够场地放下，还有空地做别的。
教堂外放着一簇簇蘑菇花束，菌丝蔓延铺成一条围绕着教堂的毯子。门前立着两个带着圣殿骑士团标记的人形铠甲，一个是人类造型，一个是矮人造型，威武华丽，但在正在拆除的教堂中，它们都被推倒在地上。
教堂中和外界如出一辙的坐椅布局以石头为主，大概也是地下城的特色，吊灯有些像矮人矿灯，两侧没有窗，但类似地下城穹顶的晶石拼接出了一片室内天空。
石质墙壁上没有绘画，而是从两侧向中间展开的一组大型雕塑。
以石雕为主的雕塑中刻画着披白袍戴金盏花冠的无面之“人”，在祂身后跟随着矮人等诸多种族。捧花、捧石、捧着日月星辰，替代了外界教堂中以天使羽翼为主的从者，让神多了一丝俗世的味道。
古朴的雕刻技艺没有希尔雅在其他教堂见过的精细，大开大合地刻画出雕塑中的棱角，粗犷中有着独特的细腻。
虽然没有容貌，神明的光明、阳刚和悲悯宽和的感觉，却清晰地从微俯瞰的身形中透露出来。简单雕出面孔的各族从者没有特殊的、可以定位到具体某个人的五官，但环绕神像的雕塑中虔诚和热情感染着所有人。
……虽然，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谎言的伤痕。
意识到整个种族在欺骗中“认贼作父”后，几乎每天都有矮人来忏悔的光明教堂就遭到了反噬。独特的是，矮人并没有诞生出主教和神父等神学职业，他们只是单纯地祈求着罪孽的结束，从未从神像中得到任何回应。
曾经在信奉中毫无回应的神像是矮人们绝望的原因之一，现在反而是值得庆幸的事。如果将信徒的虔诚程度分级，矮人们来自苦痛与历史的信仰渴求，可以极虔诚，也可以极浅薄，否则信仰崩塌造成的精神创伤，无异于送矮人们直接堕落。
破坏神像是极大的亵渎，甚至可能引起神明的注视，拆除中并没有动神像，而是将雕塑从教堂中挪出来。没记错的话，罗梅尔专门给它们安排了一半仓库入住。
希尔雅没有阻止他们，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她习惯性双手交握在胸前，半年前熟悉的祷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不该说出来。
神明带来了一场骗局，教廷撒下了弥天大谎，神明也会犯错、撒谎、被伤害，并非全知全能。
希尔雅许下的圣愿是光明四大教义之一的平等，并以此锚定自身信念，但神明本身，甚至都未必真正践行。她静静看着恭恭敬敬托起神像的矮人们，他们在神明可能的注视下完好地运走神像，眼睛却写着厌恶。
在矮人王的叙述中无法继续压制的信念裂痕带来精神中断裂般的疼痛，从在议事大厅里就出现了的信念裂痕，愈发扩大。
“圣女？”空闲时间跑来地下城，跑遍大街小巷录素材的方遥探头看到她，看看这熟悉的祷告动作，有些诧异，“不会吧，你还信神？”
马猴烧酒和一直躲在附近的顾朝一人一只手把他拖走，拉到后面去。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意呆利炮十分赞同，疯狂添油加火，“就是，异端都翻案了，还信个大头鬼啊。不如打上天庭，不是，推翻神明！”
方遥嗅到策划任务的味道，摸了摸下巴，“欸，矮人王不是说可以信仰成神吗？圣女这么强，我们信仰她是不是也一样？有没有信仰侧职业啊？”
“不是，别胡说！”顾朝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有真神的魔法世界这样说话，有几条命都不够吧！
然而，马猴烧酒和顾朝两只手捂嘴都没能拦住他们，叭叭叭像机关木仓一样冒完大逆不道的发言，搞事能手方遥和意呆利炮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希尔雅。
马猴烧酒纯粹是担心扣好感度，毕竟圣女曾经是光明教廷的人，虽然叛出了，但万一听不得说坏话呢？顾朝就不一样了，她紧张地看着对面愣住的白发少女，已经做好秒下线去检查另外几个人的游戏状态准备了。
“信仰……”希尔雅忽然笑起来，地下城的微风吹动她的发丝，白银巅峰溢出的精神力和元素能量围绕着她变成混杂着色彩的微光，最靠近脚边的蘑菇以极快速度长大、枯萎、散开、变成新的蘑菇。
玩家的奇思妙想，戳破了她摸得到却不曾戳破的念头。
他人视她为神明之力，神明于她又是否相同？
绞痛的大脑里，希尔雅的念头愈发清晰。
神明，不过是更强大的生命，却不允许凡人悖逆。
地下城矮人们数量不多，已经在矮人王许诺时认识了希尔雅，温和亲切的庇护者让他们只相处了不到两天就喜欢上了。看到这里的变化，甚至还有人放下推车，跑来询问希尔雅是否需要帮忙。
不用怀疑，见面就问要不要帮忙，纯粹是矮人们被玩家画风带跑偏了，认为这是外面世界的最新流行的问候方式，还夸过庇护地的亲切友善（？）。
被希尔雅拒绝后，由于年纪小能力不足，只能来做些普通工作的小矮人仰着头，问出了一个新问题，“希尔雅阁下，教堂已经空了，可以为您建造雕像吗？”
一听，就是被玩家刚刚的理论带跑偏了。
头颅像被劈开一样疼，希尔雅的神色却愈发平静。她摇摇头，“如果一定要有信仰的话，或许不必信奉神明，可以信奉你们自己。”
“可是、可是……”小矮人抽了口气，被这明显渎神的言论吓到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连熟悉希尔雅行为方式的方遥都愣了一下，“好家伙，不会是物极必反，圣女彻底黑化变无神论了吧？没有圣女成神的剧情？”
希尔雅回头看向空荡荡的教堂，“光明神神名有四，平等为其一。我曾在过去的九年里践行许下的这份圣愿，但我许下的平等，并非神明的平等。”
少女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融入风中，每个词却都很清晰。
希尔雅身边逸散的能量不再蔓延飘散，而是变成丝丝缕缕的光丝，围绕着她盘旋而上，像变成了一面光幕。不，一个薄薄的光茧。
“我践行的路，并非贵族与贵族平等、平民与平民平等，异族与异族平等却不为人。”
“我追求的平等，并非让优秀的生命向下同化、让奋进的生命与他人收获相同、让所有天赋者从此泯于众人。”
白发少女已经被光丝紧紧包裹，并不刺眼的光让所有看到的人感受到一种平静的力量，地下城的元素都在向这里汇聚，风暴漩涡刚刮起来，就被漩涡尽头的光茧同化，可怖的漩涡意外地稳定下来，柔和而无法抗拒的力量让最靠近教堂的人被推远，只能看着光茧越来越大。
和光系法术不同的柔和光线，光茧深处逐渐带上了玩家们熟悉的浅灰色，地下城昏暗的光线被多彩的光幕照亮，像漆黑世界涌入的一线生机。
光茧已经占据了整个教堂大门，甚至正在把建筑包裹进来。少女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唯有从光茧中传出的声音依然清晰。
“我坚信的，是生命的平等，是向上的平等，变化、革新、扩大和上升的世界中，努力皆有回报，奋斗终有结果。”
“若教义错了，便改变教义，若神明错了，便改变神明，即使——”
“付出一切。”
斩钉截铁的声音中，光茧彻底封闭。所有旁观者都从中感知到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威压，再清晰些的，却看不清楚了。刚离开锻造台的金红色亡灵站在不远处，格雷王神色有些复杂，她松开手，推着手中的法杖飘出，融入带着同源力量的漩涡。
光茧中腾起虚无的火焰，吞噬着希尔雅的身躯，精神力升腾、汇聚、凝结，浪潮般的元素能量沸腾着，呼应着身躯里的能量，已经在元素雾的馈赠下凝聚提炼过一次的元素正排除着仅剩的杂质，如果她还能看到的话，就会发现体内变成液体般的元素正在慢慢变得剔透，和元素宝石无比接近。
意识在虚无的火焰中腾空、飘忽、甚至失去对身体的感知、失去记忆的过往，好像变成了虚无中的一员。只有最坚定的信念，在黑暗无望世界中打破混沌，开辟出一条自己坚定相信着能够成功的光明大道，才能经受住此刻的凝结，从虚无中锚定“自己”的存在。
她像不知不觉睡着了，她向上飘去，“看”到了地下城，看到了群山嶙峋的山石，也看到了蒙着灰雾的森林和天空。
她在向上，向上，向上。
她也在坠落，坠落，坠落。
她看到地下城下的土壤，看到了生长的菌丝，也看到了翻滚着的岩浆。
万物生长中自有规则，她隐隐感觉到打破平衡的变化，和修改平衡的节点。
不知过了多久，突兀地，一团模糊的东西出现在前方，不可名状的恐怖席卷了她的意志，但又带着强烈的安逸、温暖和回到亲人怀抱般的眷恋。扭曲的安逸和本能的抗拒撕扯着，她莫名感到这一幕很熟悉。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在圣女选拔中，本该看到神国或预言景象时，看到的难以言喻的恐怖记忆。她同样想起来了她是谁。
恐怖和安逸都消失不见，希尔雅睁开了眼。
仿佛无边无际般的光丝环绕着她，熟悉而亲昵地聚在她身边，她感受到力量从未有过地充沛，而从来都来自外界吸收的力量，正有一部分从身上澎湃涌出，流淌在四肢中，让人暖洋洋的。
砰、砰、砰。
希尔雅了然地按住心脏，“元素核心凝聚在这里啊。”
虚无的火焰已经消失，光丝正在融入她的身体，慢慢凝聚成体内力量的一部分。以黄金阶回头思考她曾困扰过的法术模型和法阵，即使不太清楚的地方，也能像吃饭喝水的本能一样，察觉节点本质。仿佛无穷的力量和精神力完全不是白银巅峰可以比拟，似乎即使不使用法术，也能碾压过去的自己。
大陆上黄金阶多了一人。希尔雅不清楚在他们广为宣传的几人之外，是否还有人成功。但她知道，那些失败的人显然不是因为神眷不足，那么……答案呼之欲出。
黄金阶是可怕的战力，也是可怕的对手。变多的黄金阶意味着更多伤亡和更多对手，没有人会愿意看到他们失控，也没有人会放弃在稀少的顶尖战力情况下能拥有的大量资源权势。那动些手脚限制，似乎也不奇怪了。
【宿主已晋升黄金阶，检测到已拥有信徒13人，狂信徒2人，已拥有领地2，是否建立教堂，建立教派？】
忽然冒出来的系统，以清脆的小女孩声音打断了希尔雅清醒后对自身力量的摸索，也带来了更多的迷雾。
“你究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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